大学李光地撰

梁惠王篇

霁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章

前半章发其仁民之心至老吾老一段结後半章导其仁民之政至五亩之宅一段结 始则使之返求於一念爱牛之微既笑而不自解告之以故乃戚然而自伤然後用心之轻重可得而叩也继又使之返求其兴兵构怨之由既笑而不自言告之以故乃愕然而自失然後发政之善否可得而论也盖战国之时功利之毒中於人心者深而害於政事者大其於天理若异膜然於王道若隔世然是以委曲费辞如此之甚凡读七篇须作两意求之其与学者言也根於理者深而发明精切其与当世诸侯士大夫言也迎其机者速而枝叶繁多学者固当於讲学明道者而尽心焉至於反覆开谕而近於琐细援古切今而邻於牵合者尤当察其救世之心取於一时之有所发以悟愚蒙而破功利得其大者而不滞於小斯为学孟子之要矣 一见梁惠而争义利之分一见齐宣而严王伯之辨非仲尼之徒之传者则不以进此开篇大指也韩愈言孟子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伯可谓领其要者

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章

此章先言仁智後言勇虽因答问语次及之然可见三德相成之理盖平日而惩小忿善交际非大勇者不能有事而救生民畏上帝非至仁大智亦不足与於斯也孔子曰仁者必有勇又曰君子义以为上言勇而不离乎仁义者是孔门家法也

滕文公问曰三章

此下三章皆为滕文公策存社稷之事易曰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是太王避狄之事也又曰震往来厉亿无丧有事是周公安四国之事也二居下位则可丧贝以避难五居上位则不可临危而失守太王虽侯邦然自周之先数迁及此邠国非受封之旧也则去之可也周家新造而有四国之乱周公有社稷之寄者也义与存亡而已滕比之太王则文昭世守比周公则不能自存之小邦也故於二者可以择而行之择者易之所谓亿也亿者权其事势义理之轻重而已先儒言孟子得易之用此类是也

公孙丑篇

公孙丑问曰  又不如曾子之守约也

孟子之不动心迥非诸子之伦而先称告子後述黝舍见不动心非难而得其正者为难至於引曾子之言然後为孔门之心法孟子之所以自得者已露其端矣

曰敢问夫子之不动心  无暴其气

告子此两言者乃其为学之要欲人识取真心处也言不得於言则此自言语事耳不可误以为心不得於心此则须有以治其心不可误以为气故必也离言以求心离气以求心而心可得矣孟子谓就二者较之心是气之根源不得於心勿求於气犹可也理又是心之根源而言即理也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可乎又言心固所以主宰乎气气亦所以充塞乎体故志之所至气必随之而至如帅之所在三军必从凡人当持守其心不可使之妄动而亦当调和其气不可使之暴发本末相须初不相离告子之说未尽可也 先至者为至继至者为次文义是如此集注不如此说者以下文有志壹动气避其复也然正不妨复说以起下句

既曰志至焉  而反动其心

丑疑志至气次则气随心之所之又必两致其功何也孟子言心之专主处固能动气气之偏盛处亦能动志如蹶者趋者所动者气也而心不免为之动矣惟既持守其志而又不使气之暴发则程子所谓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者善养之初莫要於此 蹶趋非气为蹶趋所动者气也

敢问夫子恶乎长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知言为先而养气继之则理既明而气之根理而日生者有以灼见其本体而可以施吾善养之功此二者之序也盖必不疑其所行而後莫御其所往善养者无暴之极也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无是馁也

至大至刚浩然之本体然也以直养之而无害其本体使之得以发越流行则其用塞乎天地之间矣配义与道者道义得是气以为之配然後凡所施用有毕达之势无消沮之形此塞乎天地之间之实也

是集义所生者  以其外之也

言此浩然之气固配义与道矣然乃集义於内而自生者非行义於外而袭取者使其行义於外而不根於心则心必不慊足而气为之馁矣虽欲袭之不可袭也告子勿求於气者正谓义之在外由此观之义岂在外也哉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也盖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其弊必至於此 告子论人性无仁义故以义为外而於儒者之讲义行义皆以为区区务於外者则其视浩然之气亦此区区外饰之义之所袭取而无与於心矣义袭而取乃揣其心疑於吾儒者如此故解之曰是如此非如此也行有不慊於心则馁正申非义袭而取一句之意当其义袭而取便有不慊於心意思在内不必说是此事合义而他事有不合义也 非义袭而取之也此句错说已久大抵即以告子当义袭而取者夫告子方外义而不事而又安肯义袭方不求於气而又安肯袭取夫气原情而论其非指告子无疑也陆象山王余姚又将义袭二字倒说作袭义谓掇拾剽掠义理於外者其以告子外义当之者以此其借之以议朱学者亦以此故朱陆当日互以告子相訾嗸也其文义顚倒之谬朱子已尝辨之然集注於此句语气亦未道破故学者虽知义袭非说告子又须另说一种人症候若知此二字为告子心疑之事而孟子解之则於本文是非字极明白而下所云外义者其心病即在此矣推是则陆子所摘告子之非欲以移之朱子者其心所揣量无乃不幸而与告子同乎此节剖析毫芒不独告孟分界实後世儒禅之关朱陆之所争论而未决者余姚不能辨别而剿象山口舌之余澜以扬其波甚哉其肤末於道也

必有事焉  勿助长也

必有事焉有事於集义养气也勿正心勿忘勿助长者勿取必於心之不动忘所有事而助之长也盖积累之功久而不息则自然之候应焉非人力所得参也告子之外义而不集义是无事欲速於心之不动是以益忘乎事之尽而助长於心者至其所以能先我者以此 此节是承善养气来而总论不动心之学遥应夫子之不动心与告子之不动心两句字字俱对告子说无事而忘固是告子正而助长亦是告子若以助长为助气长则告子是勿求於气者此病说他不着故集注又须於言外添补 平常以忠与助对谓是相反之病如一事当前不是悠悠蹉过则连忙急了此於他人身上或者有之如就告子说则其无事而忘处即其正而助之长处如後世之习禅定者必先空诸一切之说也孟子之时未有释氏而庄列之学渐以披猖故其所辟告子之非无一言不刺中异说膏肓者 上文是非两字是辨明道理处因告子意见之差故结之曰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此节必勿两字是指示功夫处因告子功夫之误故下文又结之曰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无若宋人然  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宋人若知耘为益於苗而有事於耘则必知助长为无益於苗而不至於揠必也不昬作劳而夸其善稼者也故以集义为无益於心而不集如以耘为无益於苗而不耘也取必於心而助之长如取必於苗而助之长也以耘为无益则必以助之长为有益而不知反以害夫苗也以集义为无益则必以助之长为有益而不知反以害夫心也非徒无益非对不耘苗者说乃就以揠苗为有益者说 时说将正助与袭取作一意又将害字与直养无害字作一意皆微差袭取是以义袭取气乃告子之疑疾非告子身所犯病正助则是身所犯病非以义而袭取夫气之浩然乃以外义而袭取夫心之不动者也直养无害承养气说则所害者气也害字与前文暴字相应泛论常人之不学无检者充其类则如黝舍之任气告子之勿求气抑皆暴害之伦矣而又害之是统论心学则所害者心也害字郤与後文生於其心害於政事害字相应虽此承养气後说知言缘不能知言故不能养气是以其害总中於心也 常论心之丽於气也犹苖之丽於土也不殖嘉苖则荒然土耳不养其心则蠢然气耳然苖不得土无以发其机心不得气无以神其灵矣集义以耕耨之则心气之相依如苖土之相得而其长也日可俟也离土而云长者苖之槁也离气而云长者心之槁也圣贤之心与异氏之心争夫生与槁而已矣何则圣贤之心动而不动者也彼之心不动而不动者也其为不动同然而彼之所以非者心生物也性生理也义者生理之流行而出於心者也圣贤之心体大生之德顺性命之理其不动也正所以为动之基艮之所以其道光明也彼方拔本塞源以为无性无义则其心之不生也固宜而岂心之道也哉呜呼害天下者必始於先害其心心而至於枯槁寂灭虽欲无害不可得已故其流祸无穷如下文之所云曰告子之害甚於杨墨可也是以孟子之辞而辟之也比杨墨加详焉

何谓知言  必从吾言矣

蔽?离穷心之失理以渐而深詖淫邪遁言之悖理以渐而甚以道路譬之詖者犹在大路之中而行稍偏也淫则出入於岐路矣邪则不遵路而由径矣遁则奔窜而妄行於荆棘泥潦之中矣蔽如目视不明是以行之偏?如暮夜失足是以出入於岐路离如听人指引之误是以不遵路而由径穷如径尽路絶是以奔窜而妄行也心之病一则发於言语一则施於政事其自为詖淫邪遁之说者则言出於心而心之害可知政事之害亦可知其惑於詖淫邪遁之说者则言入於心而心之害必至政事之害亦必至此古今决然不易之理故论语曰君子於其言无所苟而已矣又曰畏圣人之言而终之以不知言无以知人也孟子之学有得於此此所以能集义养气之由不动心之本也 观此则知言者知他人之言也然则吿子所谓不得於言者亦是不得於他人之言也虽然言之在己在人一而已矣孟子知言则必不为詖淫邪遁之言矣吿子不知言必至自为詖淫邪遁之言矣然则生心害事之失固为知人之方亦何尝非省身之要乎

宰我子贡  是何言也

丑问所谓知言而孟子告之则是能知天下之言也能知天下之言则其所自为言者可知故丑以为宰我子贡善於言辞冉牛闵子顔渊则所言者无非德行之实今夫子既於言辞无所不知又知其根心行事得失之所以然则是兼数子之长而既圣矣孟子引孔子之言答之虽为既圣之问而发然学不厌而教不倦二者实为知言之要告子所以不知言者由其不得於古人之言则厌於探讨之功不得於今人之言则倦於答问之益也合前文曾子所闻自反而缩之言观之孔门知言养气之方无出於此 善言德行集注以属养气然观善言两字恐只是说知言事盖詖淫邪遁生心之害害於德?於政事之害害於行孟子知之之深如此岂非善言德行者乎

昔者窃闻之  孔子也

圣门之徒得所依归所知者明矣而行或未至故曰姑舍是而欲造其极也伯夷伊尹所行者成矣而知或未精故曰不同道而欲得其宗也

伯夷伊尹於孔子  是则同

能朝诸侯而有天下才之裕也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德之纯也章首丑问孟子於卿相之位霸王之业动心否乎盖疑其任大责重则心或畏怯於不胜功盛业隆则心或震矜於所慕孟子以不动心答之而未言其所以然者此因列圣异同之问而?其意盖已之不动心亦若是而已矣

曰敢问其所以异  未有盛於孔子也

夫子所以超於羣圣者以其祖述尧舜宪章文武述先王之法传之无穷也宰我子贡有若推尊之意盖皆以此而子贡独显言之如夏殷之礼能言闻韶武则知其美善之差告顔子以为邦之类皆所谓见礼知政闻乐知德等百王而莫能违者也孟子引之以是为孔子所以异者盖谓圣虽同德而孔子神明天纵有以考前王而不谬俟後圣而不惑则非列圣所可同也其自许以圣人复起必从吾言岂非亦有得於兹与 集注以见礼知政四句为子贡自道然学问至此甚高虽夫子未尝为此言况子贡乎且丑问孔子之所以异不应无所指实而但诵三子推高之言考子贡平生盖有得於夫子之文章者其答公孙朝之问意亦如此也故不如以为子贡称道夫子之学者近是 出於其类接上文亦类也说来是泛言人类萃则是就人类中又分类者即出乎其类之人也易曰物相遇而後萃如君子与君子遇小人与小人遇其势不得不萃

孟子自言当大任而不动心而丑以孟贲赞之又自以养勇明之则论勇者此章之大指也推本於知言集义者非智仁无以成其勇也浩然之气行而勇可知矣语其开端?机则必自知言始黝舍勇也告子亦勇也而孟子所以独高诸子者知言明理故也黝舍不足道告子非自谓精於性命之说者乎而其学之大指则以为言非心也气非心也以言为非心故视吾学问思辨之汲汲者曰是支离於言语之末而已矣以气为非心故视吾名教纲常之惓惓者曰是激发於意气之粗而已矣是故心有不明以心明之无所藉於言也心有不定以心定之无所倚於气也此告子之心学也其学之病终於心道之逆而始於穷理之差故孟子就其两言以别轻重曰不得於心勿求於气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岂诚以勿求诸气为可哉非理则心无所主而气无自生故先为此探本之论也及其自道也首之以知言继之以养气又推告子勿求於气之蔽由乎外义外义由乎不知义至此然後究其所谓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之说也夫人禀天地之性以有生者气而已矣心者气之神灵为气之主能役使乎气以成能於天地之间而其发见之最先者言也是故言谓之心声昬明之验莫此为切如三军之有谋畧号令足以鼓舞万衆而如一人之身夫然後而帅之职尽矣彼告子者上无谋畧号令之先下无蚍蜉蚁子之援兀然一帅於其间而曰能无惧而已者是亦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岂不孤负乎国之重寄也哉孟子之学必有事焉者集义也集义者由精义也其学之成此心之用塞乎天地而与之相际然莫非此理为之也故扬雄云孟子知德之要知道之奥程子云孟子所以独出诸儒者以其明性故也推其学之源则孔子是宗始而论勇曾子之所闻於孔子者也中论知言子贡之所问於孔子者也终而述所愿学则孔子有与二子同焉者德足以王天下而天下不足动其心所谓善养浩然之气者也圣之事也有与二子异焉者识足以知百世而百王不能遁其情所谓知言者也智之事也力均而巧悬至同而中异彼皆圣也而差等若此况如告子之迷惑没溺於异学而不出者其所就何如哉此又孟子自附之意学者於其乱章不可以为答问及之而不察也

孟子曰仁则荣章

孟子之启告时君者多矣此篇最为深切周尽後之为君臣者三复於此章焉足矣尝观秦汉以下惟诸葛孔明能充斯语贵德尊士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故吏不容奸人怀自厉及是时明其政刑故强不凌弱风化肃如是以区区中国什一之蜀而敌人惮之每岁东征则魏之举者皆不至兵出之日天下震动而人心不忧所谓大国必畏岂虚语哉鸱鴞之诗周公之所作夫子之所赞有天下国家者而不知此其蹈覆亡之辙无疑也文王之诗太甲之言其於天命人谋之理尽矣天有显道圣有谟训何其历数千年而莫之省知乎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章

首言不忍人之心而後详於四端仁之统乎四德者观此章最明也自孔门以仁为教多详於功夫而畧其说盖能真用力於仁则知仁矣此夫子之深意也至孟子乃稍言之然仁之本体难言亦就其动观之则本体可验故每谓之恻隐之心於此又特言不忍人之心此所谓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自其发动者观则源本又焉廋哉有宋程子之言仁精矣然因其不可以爱为仁之说则其门人有离爱以求仁者而仁亦以晦朱子乃一言破之曰爱者仁之情仁者爱之性又一言蔽之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然後仁之体用大明千有余年未?之精藴章矣虽然皆夫子十翼之言第弗深考尔易乾彖言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是最初生物之心贯乎四德者也而文言以体仁当之复彖言见天地之心亦以一阳初动天地生物之心也而爻之近初者以下仁赞之至系传又明着其说曰天地之大德曰生而下以圣人守位之仁配之盖夫子赞易特言仁者惟此数处而皆推本於大生之德然则朱子之说盖学易有得而闻乎夫子之言性与天道者此所以学者不可不深思而实体之也

孟子曰矢人岂不仁於函人哉章

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此章首言慎术择里皆以所习言也下乃言仁之当为一失仁而智礼义随之矣此亦以仁统四德其意与上章相?明然於三者之中又特揭智字以为为仁之要盖所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者在易则贞下启元之说也疑亦为当时有国家者言之故後段有耻人役之言又有怨胜己者之言然人非仁则无以立身处世以为为学者言未尝不可也

滕文公篇

滕文公为世子章

此章见得孟子学问本领并其为学下功夫处盖凡圣贤教人皆是以己所自得及其身经历者?明指示故着明深切可以启悟感?於人人之性善而皆可为尧舜此是孟子学问本领所传受於孔子者自其没而圣学不传正以不能明性故也然既如是则人之为圣贤宜易矣又必立志极其高大如成覸顔渊公明仪之所言用功极其困苦如高宗之所命圣固可学而能而不世见於天下者则以志卑而功怠者衆也此又是圣贤自用过功夫举以鞭掣後学处吾徒气质昬弱又不得贤师友为之启助以泛泛之志施悠悠之功日月逾迈而有泯然与草木皆腐之耻三复斯篇能无永叹

滕文公问为国章

先言三代田制而断以皆什一也後言三代学制而断以皆明人伦也至告毕战以井地之法一则曰使百姓亲睦再则曰所以别野人也皆可谓深得立法之意孟子之告齐梁亦颇及於井田庠序之说然未有若此之详者则以二君尊贤好道不如滕文故也三代授田之多寡在当时必有所据意者洪水之

後土壤虽出而犹有弃者或不尽为田者历世既久则地利益辟驱之农者益衆此所以亩数多寡之不同然不可考矣 庠序学校之说与今周礼殊异按周制五百家为党党有庠二千五百家为州州有序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乡学未知其名然以春秋传子产之事观之则校者乡学也国则直曰太学而已是皆周制也未闻有分为三代之说者今以理求之盖夏之时学制犹畧止於乡校而已殷则寖详故州亦立学而有序至周大备则徧及於党而有庠也观秦灭学之後学宫扫地尽矣董子谆谆以太学庠序进说然所言未施行也故在汉代辟雍太学之制博士弟子员之设仅於京师而已自後天下州郡亦徒庙祀孔子而无学宋之中世始诏天下有州者皆得立学而县之学士满二百人者始得为之少则不能中律今则僻县下邑无不设之学矣意者三代之学自畧而详亦当如此也党近於民故主於尚齿尊长而以养为义乡近於国故总乎德行道艺而以教为义州则自党而升而将宾於乡故修乎礼乐容节而以射为义此则孟子所言与周礼无不同者 庠与养序与射校与教古皆同音凡经传中释义多是如此如礼者履也乐者乐也政者正也刑者侀也之类是也礼记孝者畜也孟子畜君者好君也古畜字与孝好亦同音 郊关之内谓之乡遂其居民制田则以十伍为法如五家为隣等而上之以至於五州为乡十夫有沟等而上之以至於万夫有川是也乡遂之外谓之都鄙其居民制田则以四八为法如八家为井四井为邑四邑谓丘四丘为甸是也至定为兵制则皆以乡遂之法编成五人为伍五伍为卒三卒为一乘内有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共七十五人此战车也有重车二十五人随之则一乘合百人故为一两百家一闾之所出也都鄙则一甸六十四井乃出车一乘其卒伍当从乡遂之法但乡遂则家出一兵都鄙则五家有余然後出一兵耳或曰以居民之政寄军令者如管子所云夜战声相闻足以不乖昼战目相视足以相识其欢欣足以相死也今井牧之制与军阵异法则同井同邑之人散而不得相从疑古八阵之法乃为井牧而设然古制之详悉不可得而闻矣其见於书史而畧可述者如此

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章

孟子诘许行处必种粟而食句是引起必织布而衣乃是知所不能兼而故难之逮相以衣褐塞问故又姑舍之而问冠冠非自为而以粟易欲自为之恐害於耕则耕与为冠者之非相厉而事之不可耕且为亦既明矣犹以为食与衣两事也衣冠与所以用之耕食者两器也故又即爨之釜甑耕之铁者问之而其非自为之而以粟易欲自为之恐害於耕无以异於前所云也然後交易之非相厉治天下之不可耕且为者益无辞以自遁矣 述古处中间禹稷两段便是民所以得耕之由然无论禹之过门不入无暇躬耕也稷之稼穑亦教民而已故孔子曰后稷之为天下烈也岂一手一足哉况前又有益之劳於山泽然後随刋之力有所施後有契之勤於敷教然後有相之道有所成许行全不知其本末则是至近者不能明又乌识所谓神农之事哉韩愈云今吾与文畅安居而暇食优游以生死与禽兽异者宁可不知其所自耶亦孟子之意也 鼓舞而兴於善者则劳以慰其心来以遂其志悖逆而动於恶者则匡以端其向直以一其趋至於欲为善而未能自进欲去恶而未能自拔者则辅之而使之立翼之而使之行此三者教法也敷教在寛而不可以强迫故优而柔之使自求之餍而饫之使自趋之务於得其性之所固有人心惟危而不可以不儆戒故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以振动其所自得者而俾勿坏此二者又立教之至意所以权衡其缓急之节而永底於成就之归者也按放勲数言真万世君师之法则天地之雷雨风霆所以周流发育乎万物者其用心亦若此而已矣 尧舜禹之无名不与盖形容其盛德之至固非漠无用心之谓亦非不亲细务之说也孟子借以证劳心劳力之言乃断章之取尔 许行之言浅陋极矣而孟子辨不遗力如此盖异端之言未有不浅陋者而世衰泽竭乘民心之迷则尽足以惑世藉非列代圣贤谆谆启悟而恃天理民彛之常存不可得也故孟子於许行夷之背理之显者皆与之反覆辨论焉

彭更问曰章

下篇万章问交际章内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於今为烈十四字当移在此章舜受尧之天下之下不以为泰之上盖因两章皆论辞受之义而简误也

公孙丑问曰不见诸侯何义章

集注以段干木阳货两节为明可以见之义曾子一节乃归不见本指先君子曰通章俱是证明不见之意段干木泄柳踰垣闭门固是不见者孔子矙亡往拜不得谓之见则是亦不见也孟子既述其不见之事而断之曰求见之切如此似乎可以见矣而二子竟不见先施以礼如此似乎不得不见矣而孔子竟不见两节住语是倒装文体

公都子曰外人皆称夫子好辩章

洪水横流蛇龙为害故下者为巢避蛟龙也上者免於蛇龙矣而为营窟者避鸟兽也禹治水之法先下後上故禹贡施功始於冀兖先使水之下流有所归书所谓决九川距四海此所谓掘地而注之海是也终於雍梁後使水之上流有所泄书所谓濬畎浍距川此所谓水由地中行是也九川注海则下流浅涸故蛇龙可得而驱水尽入於江淮河汉则上流亦无怀襄之险阻而鸟兽可得而远夫然後高原下隰皆为平土而四隩既宅离於窟巢矣此数言实尽治水之要所谓学得其大命世之才者此也 周公之事前言伐奄驱飞亷灭国五十驱虎豹犀象後总云兼夷狄驱猛兽与前文不相应盖五十国中大抵夷狄居多也泰誓云受有亿兆夷人必皆当时党恶为残害者 淫辞者邪说之流弊邪说者淫辞之始差前篇谓邪辞知其所离淫辞知其所?此章邪曰说淫曰辞韩子所谓不但举之於口而又笔之於书辞者言之修饰流布者也上文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政事是从末流上说起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可谓淫矣放而絶之则归杨归墨者不得复倡为邪说庶几人心可正而政事可修此廓清摧?之功也下云正人心息邪说距詖行放淫辞是从本原上说起人心正则邪说自息心正而无害於政事之詖行则邪说息而无盈於天下之淫辞此拔本塞源之效也上首言放淫辞是以不得已於辩下首言正人心则所以不得已於辩之本心也上下文须交互看

读孟子劄记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