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部,礼类,礼记之属,礼记集说>

钦定四库全书

礼记集说卷八十九    宋 卫湜 撰

大学之敎也时敎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

郑氏曰有居有常居也

孔氏曰自此至之谓乎一节论敎学之道必当优柔寛缓不假急速游息孙顺其学乃成也时谓时习之正业谓先王正典非诸子百家也学者退息必有常居之处各与其友间居得相谘决不可杂滥也长乐陈氏曰大学之敎也时所以顺天道敎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所以尽人道盖安弦以夏安诗以冬安礼以秋此所谓时也敎人弦诗礼学之正而不以异端此所谓正业也退息必有居敎者之事游焉息焉学者之事

山隂陆氏曰正业言时敎之所敎也若春诵夏弦春秋敎以礼乐冬夏敎以诗书是也居学言退息之所学也若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是也

新安朱氏曰今案上句郑注孔疏读时字居字句絶而学字自为一句恐非文意当以也字学字为句絶时敎如春夏礼乐秋冬诗书之类居学谓居其所学如易之言居业盖常习所习如下文操缦博依兴艺藏修息游之类所以学者能安其学而信其道讲义曰时敎谓时时敎之也道欲其熟习故学者贵於时习而教者亦贵於时敎正业如扬雄曰君子正而不他正与他之闲不可不谨其所向故敎者必以先王之正道退息必有居非谓有所居止而已也必有常居焉所居有常乃敎者所以敎学者所以学古之人坐则如尸立则如齐几杖有铭盘盂有戒无非学也岂以退息而姑置之哉

延平周氏曰退息必有居故身安而心广

学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

郑氏曰操缦杂弄也博依广譬喻也依或为衣杂服冕服皮弁之属杂或为雅兴之言喜也歆也艺谓礼乐射御书数

孔氏曰此以下并正业积渐之事学操缦敎乐也乐主和故在前弦琴瑟之属人将学琴瑟若不先学调弦杂弄则手指不便不能安正其弦故先学杂弄然後音曲乃成也学博依敎诗法也诗是乐歌故次乐依谓依倚譬喻也杂服自衮而下礼经正体在於服章以表贵贱不明杂服则心不能安善於礼也不兴其艺此緫结上三事并先从小起义也艺谓操缦博依六艺之等若欲学诗书正典意不歆喜其杂艺则不能耽翫乐於所学之正道也

横渠张氏曰古之敎人先使有以乐之者如操缦博依如此则心乐乐则道义生今无此以致乐专义理自得以为乐然学者太苦思不从容第恐进锐退速苦其难而不知其益莫能安乐也服事也杂服洒埽应对投壶沃盥细碎之事兴艺乐学兴起也艺礼乐之文如琴瑟笙磬古人皆能之以中制节射御亦合於礼乐之文如不失其驰舍矢如破驺虞和鸾动必相应也书数其用虽小但施於简策然莫不出于学故人有倦时又用此以游其志所以使乐学也长乐陈氏曰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以至不学杂服不能安礼学者之於业也不兴其艺不能乐学敎者之於人也缦之为乐锺师之所职磬师敎而奏之所谓操缦则燕乐而已此固音之所存而易学者也凡物杂为文色杂为采古者冠而後服备未冠则冠衣不纯素所服采衣之杂服而已此固礼之所存而易学者也安弦而後安诗乐学诵诗之意也安诗而後安礼兴诗立礼之意也夔敎胄子必始於乐孔子语学之序则成於乐内则就外傅必始於书计孔子述志道之序则终於游艺岂非乐与艺固学之终始欤严陵方氏曰操之而急纵之而缓者操缦之谓也弦之理亦若是而已依则依物之理以为言焉多识於鸟兽草木之名则博依之谓也诗之理亦若是而已服虽杂而繁亦君子之所不惮焉以服亦无非理也艺虽成而下亦君子之所不废焉以艺亦无非学也山隂陆氏曰操缦非弦之正事博依非诗之正事依读如字书曰声依永

新安朱氏曰理会得杂服则於礼亦思过半矣且如冕服是天子祭服皮弁是天子朝服诸侯助祭於天子则服冕服自祭於其庙则服玄冕大夫助祭于诸侯则服玄冕自祭于其庙则服皮弁又如天子常朝则服皮弁朔旦则服玄冕诸侯常朝则服玄端朔旦则服皮弁大夫私朝亦服玄端夕深衣士则玄端以祭上士玄裳中士黄裳下士杂裳庶人深衣此所谓杂服也

庆源辅氏曰博依如陆氏之说学诗然後能多识鸟兽草木之名谓广譬喻亦非也古人因诗而歌使协声律而歌有高下清浊合于宫商则为声声协律吕则为律盖古之学诗者先学歌诗使其歌依於声律故云博依博谓有其声者清浊高下不一也先能歌然後能安之而求其义服事也杂服谓凡礼之事如三千三百之仪是也不学操缦以下皆言艺也艺谓礼乐射御书数上言礼乐矣故下言艺以緫射御书数也诗亦乐也故因乐言之不兴其艺不能乐学故学者先敎以六艺也兴如旧音

故君子之於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夫然故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是以虽离师辅而不反也兑命曰敬孙务时敏厥修乃来其此之谓乎

郑氏曰藏谓怀抱之修习也息谓作劳休止之息游谓闲暇无事之游敬孙敬道孙业也敏疾也厥其也学者务及时而疾其所修之业乃来

孔氏曰故因上起下之辞君子之为学恒使业不杂身若能藏修息游无时暂替乃能安其所习学业学业既深知由于师故亲爱师旣能亲师故乐重同志之友说信已道一云安学故乃亲师乐友後乃信道辅即友也离犹违也心信已道不复虚妄假令违离师友亦强立不反也乃来谓所学得成也

横渠张氏曰藏退也修则思以得之日知其所不知也息休止也游游玩也接物倦则存心讲习以不忘其故此即温故而知新也大要未尝须臾忘也敬孙务时敏孙其志于仁则得仁孙其志于义则得义唯其敏而已

长乐陈氏曰君子之於学也将以致道没身不怠而已故藏焉以藴其所已知月无忘其所能是也修焉以习其所未知日知其所亡是也息焉则所次必於是若倪寛带经而锄休息辄诵是也游焉则所造必於是若孔子出游於观之上有志於三代之英是也君子之於学如此故能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矣今夫美吾身者学也成吾性者道也模范我者师也切磋我者友也学待师而後正性不安学则疾其师而不亲矣道待友而後明情不乐友则疑其道而不信矣安学而亲师则外有正以行乐友而信道则中有主以正若然则虽离师辅亦确乎强立而不反也

延平周氏曰藏者言其学之既得者也修者言其学之未得者也息对游则息为暂游为久言安学而亲师则知信道而乐友言乐友而信道则知亲师而安学有所藏有所修有所息有所游则其所入者深故虽离师辅亦不反也辅也者盖友有佑助之意严陵方氏曰藏焉修焉所以存其心息焉游焉所以游其志藏则藏於其心修则修於其身务学不求师则道孰为之传独学而无友则道孰为之辅是故虽安其学必亲其师必乐其友旣乐其友然後能信其道其始也亲师取友以至於此其终也虽离师辅亦若是而已孔子曰以友辅仁

庐陵胡氏曰学者君子之所以藏身犹鱼之藏於水不可离也修犹竹之修日加益而不知也息谓居之安也游若游心於淡之游

永嘉戴氏曰君子为学当以进德修业为本今修居其一而藏游息居其三岂教人为怠乎盖古之教者教以心後之敎者敎以言古之学者养其心後之学者苦其心然则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既求之则操之存之养之制之至於宅心正大而後至於从心不踰岂若後世学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苦其志虑耗其血气非徒无益而丧失其本心者多矣亲师取友此学者急务师友之间固有实不相知而外徇其名者无所得於其师则龃龉而情实踈无所得於其友则疑忌而意不合此非学者之过抑师友亦有过焉盖涵养之功不加而督廹之意日至渐渍之实不孚而责善之意太甚则彼有不安而已尔有不乐而已尔况望其能进德乎涵养其心术之微使之渐渍习熟安於义理无所矫揉则无有师保自进於善虽他日离羣索居不变其初大抵物之矫揉者力进则返唯自然驯习者久而不变一段与上文意似不合然古人援诗书为证略取其大意而已敬孙则心有所守无欲速之患时敏则进修及时无自怠之失此所以厥修乃来要之藏修游息四者不同其为修业则一也

庆源辅氏曰藏犹诗所云中心藏之修谓以身修之也藏之则不须臾而忘修之则不顷刻而废息亦在於斯游亦在於斯犹言造次必於是颠沛必於是也夫然故能自小成而进於大成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小成也虽离师辅而不反大成也乐谓心有所爱羡之意若子贡所谓赐也何敢望回安其学故亲其师乐其友故信其道如七十子之服孔子所谓安其学而亲其师曾子曰昔者吾友尝从事於斯矣所谓乐其友而信其道变友言辅欲见不假友之辅助而不反也敬孙务时敏谓时敎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以下厥修乃来谓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以下

金华应氏曰深考自大学之敎至此章则自比年入学至九年大成其所学大略可见盖时敎之正业即所习者经也至于亲其师乐其友乃所谓乐羣亲师也至于知类通达则虽离师辅而强立不反矣

今之敎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於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敎人不尽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然故隐其学而疾其师苦其难而不知其益也虽终其业其去之必速敎之不刑其此之由乎

郑氏曰呻吟也占视也简谓之毕讯犹问也言今之师自不晓经之义但吟诵其所视简之文多其难问也呻或为慕讯或为訾言及于数谓?言出说不首其义动云有所法象而已不顾其安谓务其所诵多不惟其未晓也不由其诚由用也使学者诵之而为之说不用其诚也不尽其材谓师有所隐施之也悖求之也佛谓敎者言非则学者失问也隐不称扬也不知其益若无益然速疾也学不心解则忘之易刑犹成也

孔氏曰此一节论敎者违法学者所以不成多其讯者不晓义理假作问难诈了多疑也进谓务欲前进诵习使多而不曾反顾其义理之安诚忠诚也使学者诵文而已为之说义心皆不晓是不用己之忠诚也敎人不尽其材谓隐惜其所知也敎者有上五者之短故施敎于人皆违背其理其学者求之则又违戾义意佛戾也师敎既悖受者又违故弟子隐其师之学而憎疾其师也师说既不晓了故弟子受之苦其难解不自知其有益也虽得终竟其业其去之必速疾师敎弟子不成由此上诸事

严陵方氏曰以言问之之谓讯道之本寓诸理其末见乎数言及于数非所谓敎之大伦矣进而不顾其安非所谓安其学矣使人不由其诚非所谓信其道矣敎人不尽其材非所谓强而弗抑矣施之也悖非所谓不陵节矣求之也佛非所谓孙其业矣隐其学而疾其师非所谓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矣隐以言其学之不明也苦其难而不知其益非所谓和易以思矣其去之必速非所谓强立而不反矣

新安朱氏曰数谓形名度数言及于数欲以是穷学者之未知非求其本也注疏法象之说恐非若小学之敎盖将使之循习乎洒埽应对之节与今之敎言及于数者其意不同隐其学谓以其学为幽隐而难知如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之意

延平周氏曰孔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盖进之必顾其所安而使之进也使漆雕开仕曰吾斯之未能信孔子说盖使之必由其诚而不强其中心之所不欲也於门人问仁问孝之类其荅皆不同盖敎之必尽其材故所答虽有难易而未尝不随其材之大小也後之敎人者反此故曰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而其敎之者卒不见其成故曰隐其学而疾其师苦其难而不知其益虽终其业而去之必速

庆源辅氏曰言及于数所谓记问之师也呻其占毕所以形容其貌多其讯谓无统类强聒而泛语之讯犹墓门诗所谓歌以讯之之讯毛氏曰讯告也言及于数则愈下矣此上言在己之失此下言敎人之失盈科而後进可也如是然後居之安而资之深若不顾其安否而强揠以进此学者所以隐其学而苦其难也强揠以进是使人不由其诚未及安于此而又进之是敎人不尽其材此二句所以终上句之义也材者可为之资施与求皆为师之事施谓施己之敎求谓求学者之益隐不安之意柏舟之诗注云隐痛也痛则不安矣安其学故亲其师则隐其学而疾其师宜矣所谓虽得之必失之也强聒而敎之强揠而进之则有终其业者矣然其忘也可立而待也刑犹仪刑之刑敎之不刑犹言敎不足为人之仪刑也横渠张氏曰人未安之又进之未喻之又告之徒使人生此节目不尽其材不顾其安不由其诚皆是施之妄也敎人至难必尽人之材乃不误人观可及处然後告之圣人之明直若庖丁之解牛皆知其隙刃投余地无全牛矣故使人必由其诚敎人必尽其材人之材足以有为但以其不由于诚则不尽其材若勉率而为之则岂有由其诚者哉

大学之法禁於未?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敎之所由兴也郑氏曰未发情欲未生谓年十五时可谓年二十成人时不陵节谓不敎长者才者以小敎幼者钝者以大也施犹敎也孙顺也相观而善谓不并问则敎者思专也摩相切磋也兴起也

孔氏曰此一节论敎得理则敎兴也十五以前情欲未发则用意专一学业易入逆防于未发之前故云豫也二十德业已成时可受敎故云时也陵犹越也不陵节谓年才所堪不越其节分而敎之所谓孙顺也善犹解也

长乐陈氏曰邪不闲则诚有所不存回不释则美有所不增故禁于未发之谓豫所以救失于未然之前当其可之谓时所以长善于可敎之际故当其可以学之之时而达之可以习之之业易所谓进德修业欲及时也因时而不违循理而不逆不责其所不及不强其所不能优而柔之使自求之厌而饫之使自趣之岂不为孙乎与夫骤而语之喧德荡志者异矣敎者不陵节而施则学者见贤思齐见善相示不必亲相与言而同归于善矣岂不为摩乎与夫朋友已譛不胥以谷者异矣以内则推之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十五出就外傅居宿於外禁於未发之意也八年始教之孙以至二十敦行孝弟当其可之意也学乐而後射御射御而後学礼舞勺而後舞象舞象而後舞夏不陵节而施之意也三十博学无方孙友视志相观而善之意也敎之所由兴本诸此而已严陵方氏曰夫既发而後禁则为无及矣未发而先禁乃为有备幼子常视毋诳亦可谓之豫矣未可以敎而敎则欲速而不达可以敎而不敎则虽悔而不可追若十年学书计十三年舞勺成童舞象则可谓之时矣不陵节而施则理顺而不悖故谓之孙若孔子言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立未可与权则可谓之孙矣以此之善而见彼之不善以彼之不善而见此之善所谓相观也有见于上则知善之可慕有见于下则知不善之可戒荀子所谓见善翛然必以自存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则可谓之摩矣夫既有以防其情又有以成其性既有以因其才又有以辅其仁则敎之道尽矣故曰所由兴也

庐陵胡氏曰易蒙卦初六发蒙则知未发谓童蒙之初也其志不分防之宜早康衡曰谨防其端禁於未然诗传人少而端慤长大无欲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年通一经三十而五经立此皆学之时不陵节若学诗学礼之次

新安朱氏曰禁於未发但谓豫为之防其事不一不必皆谓十五时也当其可谓适当其可告之时亦不必以年为断相观而善但谓观人之能而于己有益如以两物相摩而各得其助也

横渠张氏曰当其可者乘其闲而施之不待彼有求而後敎之 又曰不待其问当其可告之机即告之如孟子曰时雨化之如天之雨岂待望而後雨但时可雨即雨

马氏曰自洒埽应对进退而进于成人者各有当也当其可之谓时也鲤趋而过庭子曰学诗乎又曰学礼乎不陵节而施之谓孙也切切偲偲相观而善之谓摩也

山隂陆氏曰郑氏谓可谓二十成人时夫谓之可岂特年二十而已不陵节若孔子所以敎诸弟子未有同者也此之谓孙孙师之事也学友之事也郑氏谓不并问则敎者思专夫所谓相观岂特不并问而已永嘉戴氏曰夫禁於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疑若不可须臾缓也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又何其甚缓也夫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过时非也不及时亦非也乾于九三论君子进德修业其言曰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知所终始则无过不及之患矣大抵学者为学始终节目皆有次第先传後倦不可诬也若先後倒置本末舛逆学虽勤无益也禁於未发不必谓十五时也物欲未深情伪尚浅则犹可禁也当其可不必谓年二十成人时也适当其机因而导之此之谓可孙之为言有优游巽入之意焉摩之为言有切磋动荡之意焉人知豫与时之为敎而不知孙与摩之为敎也益深

河南程氏曰朋友讲习更莫如相观而善之工夫为多

四明沈氏曰时过然後学则勤苦而难成谓失可敎之机也圣人朝夕视学者熟矣投机之会藏於未形非圣人谁识之也夫子於子贡曾子不待其问不俟其请而遽提其名语以大道之要盖夫子默察二子见道之机以语之圣人於门弟子所谓如慈母之哺婴儿如医师之候病者无不各中其所欲内外感应之妙油然而自得矣

庆源辅氏曰凡事豫则立况敎人者乎己犯上矣而使之无为乱也己穴坯矣而使之勿为盗也既争而敎之让既奢而敎之节难矣故先王之敎人自能言时男唯女俞之不同至七年时同席共食之不可其道当然不可谓之太早计也自子能食食敎以右手至吾道一以贯之皆当其可之谓时顔子曰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子曰赐也可与言诗则其所施不陵节而孙可知矣曾子称顔子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是相观而善也忠告而善道之又其次也强聒而不已只取辱焉

发然後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後学则勤苦而难成杂施而不孙则坏乱而不修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此六者敎之所由废也郑氏曰扞格不胜谓敎不能胜其情欲格读如冻之扞坚不可入之貌时过然後学则思放也杂施不孙则小者不逹大者难识学者所惑也独学无友则不相观也燕犹?也燕辟?师之譬喻废弛也孔氏曰此一节论学不依理敎所由废发谓情欲既生也扞谓拒扞格谓坚强譬如地冻则坚强难入今人谓地坚为也学时已过则心情放荡虽欲追悔精明已散徒勤苦四体也杂施谓敎杂乱无次越节则大才轻其小业小才苦其大业并是坏乱之法不可复修治也独学则学识孤偏鄙陋寡有所闻此四条皆反上敎之所兴也燕朋谓燕?朋友不相尊敬则违逆师之敎道燕辟谓义理难晓时须假设譬喻而堕学之徒好?慢笑之是废学之道也此六者是废学之由

严陵方氏曰情发後禁则扞格言相抵也相抵则禁之有所不胜矣时过後学则勤苦不倦欲有所成难矣杂施而至于乱坏则术业无由而修矣独学无友则孤而无与陋而不广所闻寡矣以燕安为朋而至于逆其师之敎以燕安为辟而至于废其学之道若是则敎何自而兴乎然敎之兴止于四废至于六者以见敎之为难所由兴者常少所由废者常多也延平周氏曰燕安则有?意人之所以为朋者以其同出于师故尊其朋则为顺其师而?其朋乃为逆其师也学至于难解然後有用于辟故?其辟则为废其学也

横渠张氏曰学者当先与朋友讲习然後问师若但多问未尝自得学者则惰敎者则渎两失之矣燕朋不敬其朋友而侮慢之必不能从师之敎理之然也燕安也?也?其友则慢其师盖有渐也安师之辟喻则不能三隅反何学之有燕辟谓燕安乐人之辟喻不能自得是废学也人当思而得之

山隂陆氏曰燕朋逆其师之意燕辟废其学之方新安朱氏曰燕朋逆其师大戴保傅篇作左右之习反其师朋此燕朋是私?之友所谓损者三友之类注说非也燕辟但谓私?之谈无益于学而反有所害也

永嘉戴氏曰?然後禁非不禁也特禁之不得其要尔时过然後学非不学也特学之不得其道尔杂施而不孙则固尝施之矣施之不得其统犹不施也独学则固尝自学矣而无其友犹不学也燕游私昵之谓也燕朋谓昵于朋比如孺子其朋之朋燕辟谓昵于敖辟如师也辟之辟昵于朋比则人自为学不顾其师昵于敖辟则自以为是不力于学敎之不刑由此之故也夫人之患在好为人师而为师最难其道与天地君父并重乌可以易为之夫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人而可以为师则中之所存必有大过人者然而非深识学者之病无以成阖辟造化之功故修己者可以尊道知人者可以明道设敎者不可以不兼备也

庆源辅氏曰发然後禁唯孔子之圣而後可过而能改非子路之勇则不能舍是则未有不扞格者也禁师之事也学弟子事也互言之尔如孔子之敎则无不胜如子路之学则无不成先儒之言曰老而好学尤不易得人固不可不自勉学于孔子者虽鄙如樊迟有子夏以启发之则不患其陋而未达况其余者相观而善切切偲偲则其成德达材可知矣朋友摄以威仪而切偲致意则非燕朋矣善敎者罕譬而喻孟子之长于譬喻则非燕辟矣燕朋则志有所溺故逆其师之敎燕辟则心有所分故废其学之业子曰羣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六者杂举师资之病以见敎之废非独一人之罪也

讲义曰前四者敎之所由兴在师者三在学者一後六者敎之所由废在师者三在学者三

君子既知敎之所由兴又知敎之所由废然後可以为人师也故君子之敎喻也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逹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逹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郑氏曰道示之以道涂也抑犹推也开谓发头角思而得之则深

孔氏曰此一节明君子敎人方便善诱之事喻犹晓也君子既识学之废兴故敎喻有节道犹示也牵谓牵偪令速晓强谓微劝学者不推抑而敎之开谓开发大义不事事使之通晓也人苟不晓而牵偪之彼心必生忿恚今但示正道则彼心和而意悟易谓受者和易则易成也思谓用意思念所得必深师能敎弟子如此可谓善敎喻矣

长乐陈氏曰君子之敎人道而使之和则所从者乐强而使之易则所进者锐开而使之思则所得者深此所以为善喻也

延平周氏曰知其学之所兴者寡所废者多则可以为人师矣道而弗牵者私淑艾者也强而弗抑者尽其材者也开而弗达者引而不发者也道而弗牵则和而不暴强而弗抑则易而不艰开而弗达则思而不殆君子之敎人常欲其所得胜所闻故曰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严陵方氏曰敎主乎道喻形乎言然道未尝不资乎言言未尝不本乎道敎无非喻也喻无非敎也故下有独言善喻者或独言善敎者君子之敎喻也道之使有所尚而弗牵之使从则人有乐学之心强之使有所勉而弗抑之使退则人无难能之病开之使有所入而弗达之使知则人有自得之益以此三道而喻人故曰可谓善喻矣若孔子循循然善诱人所谓道而弗牵也于互乡童子与其进不与其退所谓强而弗抑也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所谓开而弗达也

永嘉戴氏曰君子之敎而以喻为言何哉喻以义理使之心通意悟默然自喻此敎之大功也道而弗牵强而弗抑未尝示人以其难开而弗达亦未尝示人以其易不示人以难则敎者有善诱之功学者有欲罢不能之意不示人以易则敎者寓愤悱之机学者有啓发之功大要和易以思使学者不过用其心亦非泛然无所用其心所谓勿正之功盖如此

庆源辅氏曰知所由兴则行之知所由废则防之然後可以为人师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所谓优而柔之使自求之也先儒谓至道恳切固是诚意若廹切不中理则反为不诚敎者岂可不知此理哉开谓开其端绪开其端绪则自不能已于致思故可以至于自得之地於敎喻而如此谓之善

学者有四失敎者必知之人之学也或失则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知其心然後能救其失也敎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

郑氏曰失于多谓才少者失于寡谓才多者失于易谓好问不识者失于止谓好思不问者救其失者多与易则抑之寡与止则进之

孔氏曰此一节明敎者识学者之心而救其失也才识浅小而所学贪多则终无成是失于多也才识深大而所学务少徒有器调而终成狭局是失于寡少也至道深远非凡浅所识人不知思求唯好泛滥外问是失之?易此学而不思则罔心未晓知不肯谘问唯但自思终不能达此失于自止是思而不学则殆四失由人心之异故也师既识四心之不同乃能随其失而救之使学者和易以思是长善使学者无此四失是救失唯善敎者能之

横渠张氏曰失之多过也失之寡不及也止有两端无三也凡学者不是过即是不及无过与不及乃是中矣失则多谓才小者卒然不能会归故失于烦多若子夏是也子夏之学自洒埽应对之末至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其学最实失于寡者以才多易晓达而不精密若子张窥见夫子近上一节不复勤求力行又问善人之道意谓善人可不学而至孔子告以必践履善人之事乃能至善人之地曾子亦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易者?易也与寡相近以为易知更不复研究子路事多近之止画也苦其难而不进冉求事近之学者之四失为人则失多好高则失寡不察则失易畏难则失止

东莱吕氏曰大抵治学者之病须是先知他病处所谓学者四失随其气禀厚薄清浊判断不出四端或失则多才有余者或失则寡才不足者或失则易俊快者或失则止钝滞者大抵四者所为心之莫同也病各自别知其心然後能救其失也要识他病处失在多寡易止辟如医者用药知得隂阳虚实方始随症?泻鍼灼若错施之敎者学者皆劳而无功只看孔子敎人四者之病随症用药曲得其妙且如子路所失者多孔子未尝不裁减由也兼人故退之知他多病而底救之或失之寡孔门如柴愚参鲁雍也仁而不佞就他资质上所失在寡孔子之敎就他寡处博之以文约之以礼各到成立或失则易如子贡亿则屡中与夫方人之病孔子未尝不深惩而痛抑之如云夫我则不暇皆使之难不使之易或失则止孔子之门如冉求之自画孔子未尝不诱掖而进之小以成小大以成大若不识学者之病倒去他病上加添无缘得成就子路之失多更若进之所谓有余不敢尽工夫子路何缘得入推此类言之其他无不如此敎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为学之道扶持长养人之善端救人之偏失孔子之敎皆在一部论语中如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大哉问善哉问之类无非长善如责以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圬之类无非救其失

长乐陈氏曰失之多者孔子谓之狂失之寡者孔子谓之简古之敎者观性以知心因心以求失多者约之以礼寡者博之以文易者抑之以自反止者勉之以自强此长善救失之道也且善譬则苗也失譬则莠也欲长善者必救其失欲长苗者必去其莠彼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其智不已疏乎

延平周氏曰或失则多者知之所以过或失则寡者愚之所以不及或失则易者贤之所以过或失则止者不肖之所以不及也

严陵方氏曰失虽见乎外而所存本乎心故知其心于内然後可以救其失于外也人之性莫不有善苟无敎以长之则善浸以消人之心不能无失苟无敎以救之则失或为害

永嘉戴氏曰夫人资禀各有所偏虽伯夷柳下惠不能免也其平日所践履终身所成就皆於其所偏者重况于学者乎学者四失其意皆自以为善而不知其非失之多者博采以为功失之寡者约取以为精失之易者泛应而不能致思失之止者小成而莫肯前进所贵于学问者谓其能化气禀之偏学者每患于不自知故有赖于敎者之功盖自知甚难自上知下甚易设敎而不知学者之失知其失而不知救学者之过皆非所以为敎也

庆源辅氏曰必知之言不可不知也不言失之多而言失则多者盖多寡易止有时为当然若一于此则为失也故云则焉博之失则多陋之失则寡勇之失则易愚之失则止内有所溺然後失形于外不正其心而治其外未之能也失由心生善本性有教人者长其固有之善而己救其失则非知其心有所不能及也

山隂陆氏曰长善而救其失将顺其善而匡救其失也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敎者使人继其志其言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谓继志矣

郑氏曰善歌善敎言为之善者则後人乐仿傚也可谓继志谓师说之明则弟子好述之其言少而解臧善也

孔氏曰此一节论敎者若善则能使学者继其志于其师也记者以善歌而比喻之音声和美感动人心能使听者继续其声善敎者必能使後人继续其志如今传继周孔也又释所以可继之事善敎者出言寡约而理显易解义理微妙而说之精善其譬罕少而听者皆晓为敎如此则可使後人继其志也横渠张氏曰继其志谓敎者使学者继其志循循然善诱是继志也善歌者亦使学歌者自继其声高下得相继使人继其志继学之志也使人心不能已善敎者也志常继则罕譬切喻言易入则复而臧长乐陈氏曰声之不可继者非善歌志之不可继者非善敎盖高明以絶物则不足以为善中庸以导物然後为善也夫详而不约而後能逹显而不微而後能臧多譬而不罕然後能喻此理之常也今也约而能达微而能臧罕譬而能喻则是约而人知其要微而人知其妙罕譬而人知其简可谓继志矣盖约与微所以明道罕譬所以明物道至于难明则又明物以显之此所以为善也 又乐书曰善歌者直已而陈德未尝无可继之声善教者易直以开道未尝无可继之志其声为可继则气盛而化神其志为可继则德盛而敎尊其故何哉其为言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故也

严陵方氏曰天下之理太高则与物絶而人莫能继矣太卑则与物?而人不足继矣惟得中则为可继焉夫言苟务多则人以为惑而不达矣言苟好大则人以为迂而不臧矣言苟多譬则人以为僻而不喻矣若然则敎者虽有其志学者焉能继之哉

山隂陆氏曰歌不贵苟难则易于继其声敎不贵苟难则易于继其志若佛老言理则妙矣以为善教则未也故昔贤论此以为无之则昧理有之则害敎不可谓微而臧也约而臧微而达则罕譬而喻矣新安朱氏曰继声继志者皆谓微发其端而不究其说使人有所玩索而自得之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三者皆不务多言而使人自得之意

永嘉戴氏曰善歌艺也犹使人继其声善敎者不可使人继其志乎然继志之学不在言语之闲曰约曰微曰罕譬其为辞甚简曰逹曰臧曰喻其见理甚明敎者之辞简学者之理明若此可谓能继志矣东莱吕氏曰约而达敎者之言甚约然而本末贯彻未尝不达微而臧敎者之言甚微然而渊深粹美其味无穷罕譬而喻大抵曲为之喻使学者自得于言意之表如此可谓善继志矣大抵圣贤之敎引而不发非是阻抑学者若开户倒囊尽其底藴以告之学者不去思量不去玩味其流弊多是口耳之学惟是引而不发示其端而不尽使人万绎千思及功深力到义理自涣然冰释怡然理顺学记敎人皆是三代敎人之法如孔子洙泗之敎孟子在战国风气既降气质既薄三代之教已是尽用不得今看论语少者一二语多者不过三四语孟子往往至千百言所谓约而达到孟子已自用不得如予岂好辨哉予不得已也而孔子则罕言利与命与仁夫子之言性天道不可得而闻到孟子已自用剖析精微示人如论性直指之谓善如论浩然之气皆是分明说破所谓微而臧到孟子已自用不得孔子不愤不啓不悱不发所谓譬喻见于论语者少若孟子每事譬喻亦是不得已传注者谓其长于譬喻当时罕譬而喻又用不得然而孟子观会通以行典礼于此自立规模所以为孟子如多寡易止则止是就一人身上看孟子改规模是统天下看

庆源辅氏曰若夫子之举一隅孟子之引而不发所谓善敎也不以三隅反跃如也则能继其志矣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则人有自得之地矣然则孟子之譬喻非与向时不同也孟子於战国大道既隐之时与其君臣言论又非其素所讲学也故不得不假譬以晓之然孟子固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可谓继志矣者省文也盖言如此则可谓能使人继志矣

李氏曰欲其求而後应故其言常约欲其思而後得故其义常微言之所不能及义之所不能明故达之以譬譬者理之所在也理欲其自穷故罕譬言虽近而指不可不远故其言约其义微其譬罕指远故虽约而逹虽微而臧虽罕譬而喻也子曰夫易其称名也小其取类也大其指远其辞文其言曲而中其事肆而隐其称名小取类大则罕譬而喻也其旨远其辞文则微而臧也曲而中则约而达

延平黄氏曰学之序能辨志然後能逊志能逊志然後能继志辨志求道之时也逊志从道之时也继志会道之时也志於道则无累志於仁则无恶

礼记集说卷八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