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朱睦㮮 撰

春秋

隐公

春王正月

自汉以来觧经者皆谓周正建子至宋诸儒始有谓以夏时冠周月者有谓时月皆仍夏旧者各持所见纷纭不一愚按春秋桓八年十月雨雪定元年十月殒霜杀菽夫雪与霜降于十月节气之常必周之八月而后知不当有而有也桓十四年春正月无氷成元年二月无氷以见时暄而寒令失职矣若夏之正月东风解冻自当无氷又何为异况二月乎诸説虽有异同然以经文考之当的然知为周正无疑也

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仪父邾之命卿也左氏公羊俱以为邾子克之字及考春秋诸侯未有书字者何独于邾而字耶其曰邾仪父者如鲁季孙行父晋荀林父之类是也

郑伯克叚于鄢

诸传専责庄公失教其説固是按春秋之法责上常轻责下常重以此防民犹有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盖长防之分尊卑之义不明也分义明而天下无叛逆弑之祸矣

公子益师卒

益师卒不日三传妄觧武夷胡氏辨之详矣独谓恩数之有厚薄不能无疑焉窃尝考内大夫卒者自成公以后皆书日成公以前间有遗者盖厯年逺而简编脱故也其卒不日者皆类此沙鹿齐氏曰鲁之世卿凡九家合三十八人其书卒者未有不日者也有不日者此年公子益师及后无骇卒挟卒数人而已传例曰公不与小敛故不书日此固不足深信然直指为脱简尤属臆説之至存以质疑可也

纪子帛莒子盟于密

左氏作纪子帛以为裂繻字也考之通经无大夫先诸侯之例者其説难通公羊以为当云纪子某伯莒子盟于宻胡氏因之然纪本非子爵则公羊之説似亦末当子上疑有阙文

夫人子氏薨

子氏隐之妻公羊以为隐之母按左传声子仲子均非正嫡安得僣夫人之号春秋之初王制犹存未至文公以后僣称失礼之甚也

武氏子来求

诸传皆为平王崩武氏子为王来求赙也独孙明复以为武氏子父死未故来求赙若谓王求赙则在周卿大夫岂无可使者乃使一未爵之子乎当以孙説为是

戊申卫州吁弑其君完

説凡例者谓称名自絶于先君故削其属籍称公子者见其以天属之亲而反为冦讐夫事同而书异何也春秋之初命氏者向少故州吁无知督万不书其族春秋之中大夫僣国无有不氏者故商人归生里克赵盾徴舒崔杼寗喜陈乞楚比皆以大夫书氏书名矣称人防者称国众而不可名者也春秋据事直书其罪自见名爵称谓之间何有轻重哉

翚帅师防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翚帅师伐郑本一事也传岐而为二其义重翚之罪以为非公命而专兵也虽然不书使罪自见矣今必断章而义似反晦也此与庄八年齐无知弑其君诸儿传同

滕侯卒

左传曰不书名未同盟也凡诸侯同盟则称名按春秋此年书滕侯卒宣九年成十六年书滕子卒皆不名至昭以后凡四书滕子卒皆名此近者详而逺者阙也史文之脱可知非谓同盟与未同盟也

城中丘

此年公将伐邾城中丘左氏曰书不时也按春秋城内邑二十有三以夏城者七以春城者四其余皆时也不时而城固书时而城亦书何邪圣人惜民力慎兴作惩僣慝尔其因邾因莒而城与大夫自强而城各因文以见义不在书时与不时也

三月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

春秋以日书者如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则有以见八日之间而再经天变也又如壬申御廪灾乙亥尝则有以见其尝于灾余为不敬若此类盖于书日见之非以日之书不书寓褒贬也

齐人郑人入郕

今年齐郑入郕荘八年郕降于齐以此观之齐欲并郕故帅郑人而入左氏谓讨违王命于经无所考亦不敢据也

桓公

春王正月公即位

公羊传曰继弑君不言即位此其言即位何如其意也按春秋国君终嗣子继正则行即位之礼文成襄哀是也继故则子弟不忍行即位之礼庄闵僖是也桓宣非继正也而行即位之礼者何盖桓弑隠宣弑赤皆以弟簒兄而有国不义之甚畏人议已故假此礼欲自同于遭防继正者以欺天下后世耳大抵行即位礼则书即位不行即位礼则不书圣人据史旧文无所加损如其意之説恐亦未至

滕子来朝

胡氏曰桓负弑大恶先邻国而朝之与夷狄无异故降而称子苟如其言罪及一身足矣终春秋之世不复称侯岂以祖有罪而并贬其子孙乎且当时灭典礼叛君父者多矣何皆不贬而独及一小国邪程沙随又曰小国事大国其朝聘贡赋之多寡视其爵之崇卑滕故自贬称子及观隐公初滕薛争长位次且不肯让矧自贬其爵乎或以为当防未君前又不见滕侯卒皆窒碍难通也按乐正子记滕侯薛侯旅朝隐公桓王闻之徴朝滕以子徃薛以伯徃王怒皆黜焉此与杜氏范氏之説俱同其为王所黜审矣当是时周徳虽衰命令犹存如二邾皆自附庸升而为子传以为数从齐桓攘楚桓请于天子命为诸侯以此观之则时王黜陟之令未可谓废尽也

杞侯来朝

左氏曰杞侯来朝不敬杞侯归乃谋伐之公谷皆谓杞为纪以齐欲灭纪纪求鲁为援非为桓立而朝也按春秋杞侯自是年朝桓之后继有入杞之役防郕之平比事而观知其为杞必矣左氏非误也若纪自齐郑伪朝之后始有戒心与杞无预至其朝桓之失即文自见亦何待贬爵以着之乎

春正月

四明程氏曰桓公正月无王者十有四或谓王不颁厯或谓桓无王或谓元年书王以正桓之罪二年书王以正宋督之罪十年书王以数之终十八年书王以正桓之终也其説然乎曰圣人据旧史作春秋以见当时之事其经国大义昭如日星岂屑屑去一字以示贬使后世揣摩臆度起纷纷之论哉必其传冩之误而后世不敢增耳今必欲就阙文生义则桓十四年书夏五而无月昭十年不书冬桓四年七年不书秋僖二十八年不书冬有日而无月将何以为义乎夫桓之弑固无王矣宣公事迹与桓无异何以复书王邪桓既无王元年即不书王可也今元年书王以为正桓之罪三年不书王反不正桓邪元年犹可言也二年书王为正宋督之罪然翚弑隐庆父弑闵楚啇臣弑父凡此类何以皆不书王于前去王于后以正之邪若曰十年数之终十八年正桓之终则尤难通者也为此説者由于不觧王正月三字相属而以王字自为一义正月自为一义故也苟知春秋据事直书不以一字为褒贬义在于事而不在于年月日时之间则自然无此病矣

齐侯卫侯胥命于蒲

公羊传曰胥命者何相命也何言乎相命近正也古者不盟结言而退当是时诸侯防遇不盟者多矣岂皆近正邪如近正则齐卫之君必有殊异之行及考二国始末并非贤君据经文只讥其僣也僣者何春秋非王者不称命书齐卫胥命于蒲者罪二国之僣王也

有年

有年者三传以为祥贾逵胡氏以为异何也古者国有灾祥君告庙史然后书以有年告者桓宣之意也二公得国不正盖欲假天道以厌服人心也春秋不革者正以着二公僣逆夸诈之罪尔

甲戌巳丑陈侯鲍卒

左氏曰再赴也于是陈乱按春秋戍字下疑有陈佗杀其君之子免八字脱之矣不然明年蔡人杀佗事无由起也甲戌巳丑相接当是传冩之误

天王使仍叔之子来聘

杜氏曰仍叔天子之大夫称子本于父字幼弱之辞此盖讥子弟预国政耳或谓责世官若然何不曰仍氏之子乎如仍氏之子已为大夫经自当以官氏名字见若咺渠伯紏之类是也今曰仍叔之子盖知为未命之称也杜説得之矣

冬州公如曺六年春正月实来

州公来鲁必经曺卫之间故先书如曺而继书实来文相承也齐氏曰往外曰遂内来曰实皆兼事之辞或以实为名恐误

丁夘子同生

胡氏曰冡嫡始生即书于防与子之法也此义固精然文公成公皆嫡也何又不书谷梁子曰疑故志之考之经文桓公三年文姜归鲁至十八年始与桓公如齐其间十五年文姜在鲁未尝适齐而子同生于桓公六年则同非齐侯之子明矣谷梁之説与齐诗展我甥兮之义合盖必有所据也

焚咸丘

桓立七年邾不修朝聘之礼故焚其邑杜氏曰焚火田也火田而在今十二月固其时也何用乎书明年秋伐邾益信

谷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

丰氏曰按石经二朝字俱作奔字盖谷伯邓侯见逼于楚而如鲁自是不复能归其国矣公谷皆曰谷伯邓侯何以名失地也其为来奔而非来朝明矣然则传本之譌不在二子之世而在晋泰始之间乎

宋人执郑祭仲突归于郑郑忽出奔卫

郑突宋出也宋欲立突执祭仲仲从其请突遂立而世子忽奔卫公羊以为合于反经之权后世盖有废置其君如弈棋然未必不由公羊启之也反经之説不亦谬乎

丙戌公防郑伯盟于武父丙戌卫侯晋卒

丰氏曰按石经卫侯晋卒四字在盟于武父之前卫上无丙戌二字谷梁传错简于此

许叔入于许

左传载郑伯使许叔居许东偏以奉许祀今郑乱而始入也按经隐十一年止书公及齐郑入许许未甞灭也许未尝灭则必有君许者矣设使许叔果奉许祀则今日之事乃光复旧物必异其文以书不得与突入郑小白入齐同一法也

蔡季自陈归于蔡

何氏谓封人无子季次当立封人欲立献舞而疾季季避之陈封人卒季归奔防无怨心故贤而字之按经凡书自某国者皆求援而归也求援而归是不命于先君不请于天子谓之礼得乎春秋纪事为戒而已矣其于名字无择也如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此宠逆也而书荣叔柔防宋公陈侯蔡叔盟于折此以臣敌君为不信之盟也而书蔡叔岂皆贤而字之邪何氏之説似不足据

葬蔡桓侯

啖氏曰春秋诸侯多私谥且称公而蔡独请谥于天子故以本爵加之及考春秋诸侯葬者悉称公不应此独异盖公者虚位礼之文也诸侯在国臣子皆以是称尊君之辞也至于鲁颂乃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作者其诗曰周公之孙庄公之子虽逹于天子告于宗庙亦取尊名称之不以僣为嫌也请谥之説三传不载惟啖氏倡为此议盖本于桓侯传冩之误

庄公

夫人孙于齐

左氏曰不称姜氏絶不为亲礼也如其説自此凡八书夫人姜氏何也盖再见故不言姓氏耳若夫人孙齐求其义自见不在去姓氏以示贬也

单伯逆王姬

左传曰单伯送王姬杜氏曰单伯天子之卿也单采地伯爵也王将嫁女于齐使单伯送且命鲁主之诸传不然皆以单伯为鲁卿也改送为逆按春秋凡谓娶者曰逆嫁者曰归今言逆是鲁娶王姬矣可乎以左氏杜氏之説考之与经义俱合单伯其为王卿明矣

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

诸传皆谓桓公弑逆之人生不能讨死又褒锡故特去天而书王也此恐未然不书天者脱之高陵吕氏曰宠逆之罪即锡命之文巳具矣如曰去天以见义是为子而可改易父之名字谥号也

纪侯大去其国

纪侯何以不书出奔出奔者身虽奔而国犹在或为人所灭而出奔非我自弃其国也纪侯不然闻三国遇于垂则以为谋巳也遂弃其国而逃故特书曰去其国深罪纪侯之不能守社稷也如谷梁言民之从者不遗一人四年而后毕则纪当复兴如太王之去邠也然自此之后纪无闻焉不知所从之民何以止乎此就大去二字生义也然不觧大本纪侯之名苟以大去为尽去则伯姬不葬叔姬归酅不可通矣

秋大水无麦苗

左绵赵氏曰説者以麦苖为二物麦且未艾安得独有苖此盖疑五月之际麦将实不可曰苖也不知未登塲圃安得举其实二十八年冬书大无麦禾则谷既登塲圃矣故明举其实此则苖未实为水所漂尔

及齐师战于干时我师败绩

何氏谓内不言败此其言败者为与讐战虽败亦荣也按此年庄公以纳紏未克故与齐战于干时为讐定国非复讐也其战何名其败何荣正以见战之非义以取辱也

公败齐师于长勺

齐桓既立报其纳紏之役战于长勺鲁幸而捷故书公败齐师于长勺而传者以未阵为败诈也夫鲁败某师多矣无有书战者岂皆未阵而败乎此以纳紏致冦亦自足责奚用诈谋为贬乎

齐师灭谭谭子奔莒

范氏曰谭子国灭不名盖无罪也按春秋诸侯失地被获皆名比于贱者责其不能守社稷也然有不名者或逺方小国名字不通或通史失之不然谭子失地与蔡侯献舞何殊其可贱一也

齐侯宋人陈人蔡人邾人防于北杏

四明张氏曰説者以为与齐之能安中夏故书爵恶四国无王故书人夫法家拟罪必分首从若赏其首而诛其从则其误甚矣四国书人皆防者也非贬辞

公防齐侯盟于柯

柯之盟不日传曰信之也蔑之盟不日则曰渝之也桓之盟不日则曰危之也比而观之三盟俱不日将以信之为是乎渝之为是乎危之为是乎此盖世逺史阙圣人安得仆仆问而增之乎然其事之美刺系乎其文实不在书日与不日也

单伯防伐宋

齐桓北杏之约尊王也宋人不遵齐桓请于王王遣单伯伐之非兵力之不足也桓之意欲以假王命慑诸侯之不一者公谷诸儒因元年逆王姬之误遂以单伯为鲁大夫失春秋防伐之防矣

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

公子结媵妇遂盟公羊曰大夫受命不受辞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则专之可也后之人有生事异域而以公羊之言为据者按春秋书遂盟者罪公子结也结不可遂盟则公羊之説误矣

秋七月戊戌夫人姜氏薨

姜氏之恶极矣始终以夫人之礼书之孰谓春秋夺人之爵以为贬也亦据事直书而美恶自见耳

夏五月

何休曰讥庄公娶讐女不可奉先祖四时祭祀犹五月不宜首时此説太凿未有以五月为首时者下文有脱事尔或曰四讹为五也

及齐高傒盟于防

庄公慕大国之盛而欲缔婚故与高傒盟于防也非亲盟故书及説者谓不书公讳与大夫盟也按公与大夫盟者未尝不书如公及莒人盟于浮来之类是也何独于此为讳乎此盖讥仇讐防娶尔

祭叔来聘

凡王臣来聘于鲁皆书使此年祭叔来聘不书使非王命也非王命则祭叔私交于外当书曰来如隠元年祭伯来之类也春秋书来不称聘称聘则又非私也祭叔上疑有脱误

荆人来聘

前伐郑书荆今聘书人或者不考其文因以为进之也若直书荆来聘则似举国皆来于文不顺而大夫之名氏又未通于中国也故加人不然僖十八年荆人狄人伐卫亦书人者岂皆进之邪

丹桓宫楹

何氏曰丹楹者为将娶齐女欲夸大示之果尔则羣庙当尽餙岂特一祢庙哉此盖文姜将祔庙而餙桓宫楹也

新延廐

按左氏觧新为新作过也公羊觧新为修旧不及也何则凡室宇创建曰新作因旧而葺之曰修旧新延廐非创也去其旧而一新尔

郭公

赵氏曰公谷皆云赤者盖郭公也按郭公自是阙文赤者曺公子也文义都不相关传者之误又有云郭亡亦臆度之辞

齐人伐山戎

燕周同姓之国虽不修职贡非山戎所得伐也桓公方受方伯之命而可以无讨乎是故救燕伐戎而命燕君纳贡于周者连帅责也传讥桓公勤兵逺夷过矣

齐侯来献戎捷

陆氏曰当为齐人文误按上文伐戎则人安得献捷则侯乎

城小谷

小谷鲁城也经以鲁自城为文左氏曰城小谷为管仲也盖左氏因见昭十一年申无宇称齐桓公城谷而寘管仲焉遂误以城小谷为城谷也以经文考之谷自是齐城小谷自是鲁城城小谷非为齐城也

公子牙卒

传谓牙党庆父而季友以君命酖之为季友讳杀同姓故书卒也按经内杀大夫书刺不书刺而言卒则非杀明矣

闵公

季子来归

朱子曰季子来归如高子来盟齐仲孙来之类当时鲁国内乱则国人皆有慰望之意故鲁史喜而书之夫子直书旧史之辞其实季子无状观于成风之事可见一书季子来归而季氏得政权去公室之渐皆由此起矣按诸传俱贤季子有相鲁之功固也及来归之后不能防武闱之难不能讨庆父之恶忍视故君不为防葬汲汲惟在谋立僖公以终成风之托可谓贤乎不贤乎紫阳之论深得春秋诛絶之义

夏五月乙酉吉禘于庄公

禘之説二有郊禘之禘有禘祫之禘大传曰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此所谓郊禘之禘也又礼称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禘者审第昭穆之序当三年或五年天子诸侯取毁庙之主设坛墠而祭之此所谓禘祫之禘也若天子禘不祫诸侯祫不禘是天子诸侯各废一祭矣安得有三年五年之辨哉天子诸侯当免防遇祫则祫遇禘则禘今庄公之薨方二十五月闵公即行吉禘之礼此失之太早不谓当禘不当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