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扮樊满城上南山顶上一池水,一个被窝里四条腿;再添两条他不依,从来只许每人每。为什么咯气又撩生?只因着汉子好弄鬼。汉子原就不该怜,当把锡壶把他毁。一点事儿不合心,嗯,脱下只半尺花鞋打他那嘴!自家非别人,就是江城的姐姐樊满城是也。看着模样不大精致,俺这心里还俏别起人。自从嫁了葛天民那王八头,枉勾家里梦见俩汉子,他也不敢惊着俺。他若牙缝儿崩不字,小孩子卖长生果,吃不了还叫他兜着走哩!那江城枉担着降汉子的虚名,还嫌他不会降哩。要着他怕情儿从心坎里流出来,这才是会降。都像那汉子有个不是,作恨声介,拿着那长声哎哟,气杀我!捞着那不中用处,也是一棒槌;捞着那中用处,也是一棒槌。捞着那不见人的去处,也嘶一口;捞着那见人的去处,也嘶一口。酒店里开了市,就挑出望布来了。这就是降么?人说江城降汉子,江城也自家说,作嗤声介我能降汉子。

嗤!*(左口右岺)杀我罢了!昨日听的二姐夫作下了点精儿,着江城家里生气,我去看看的。下,江城上云两好并一好,相处才到老;世间惟男儿,最不宜量好。你看贼强人,才没人管着,任拘什么茧儿都作估出来了。昨日着我拧着耳朵拿了来,着他在我床前打铺,慢慢的合他好说,不好骂着也便。

[劈破玉]拧着耳朵只拉在牙床一下,就着他打个铺近着奴家。想起他可恨处醒了就骂。近来一发不成个腔儿,把人活气杀!气也不喘,像个呆瓜。我才脱鞋,他已倒下;合他说句话儿,他就打呵;给他点笑脸,他也不觉。在人跟前,嘻笑哈哈;到俺跟前,恹头搭喇。跪在床下,战战呵呵,似上杀场,就着刀剐。看这熊儿,还能怎么?就是相好,也只一霎,全然一点不中用,真正是个偘忘八!到而今想起他那身上,没有一件不该打!

满城上云进来高宅门儿,这南边一院是江城在此,待我进去。江城看见姐姐呀,来了,极好极好!我这两日正自纳闷。满城说我听的说你家里生气,故来看看。江城说可是气杀人!请坐,我从头对你诉诉。

大姐姐你听我上诉,俺那个光弄鬼的不成个丈夫。说起来也不是妹妹吃醋,他搬了院里吴丽华,又说待看陶家那媳妇。若是那有气性的人儿,姐姐呀,就着他气的长气鼓!

满城说他二姨夫都这么作法,还是你那管法不济。你说你是怎么降?江城说也没有定法。

终日家对脸儿,寻常是骂。我合他可没有一定的方法,恼了脸也顾不的什么是叹,若是迭不的攥拳,劈脸就是耳巴;或者是脸上抓,身上掐,腿上扭,腚上砸,棒槌槌,巴棍打。打开了那管是什么,浑身上下批丢朴搭。那一日拿起一棍劈柴,把我这手指头是伤了俩。满城笑说我说你不会打呀!江城说你是怎么降?满城笑说我那降法,你可学不的了。

我初到葛家,约有半年,那忘八意思里就待施展。我这里采住毛,我就剜他那眼弹子。寻思这行子忒也诈,不宜量慢慢合他缠。劈脸带腮,就是一拳,一交倒在地面朝天。没有那好嗄打,就使半头砖,爬爬就待跑,接着又一砖,揣了一百下,睡了半年。像那高大官忒也嫩,不禁楦,若还手里没分寸,忽然一下染黄泉,这才犯了凌迟罪儿,秋后处决定不免。

江城说您那个行货子,你那么打他,可怎么我听的说他还合你极好呢?满城笑说俺不说,妙术不传六耳。江城说姐姐对俺说了罢么!满城笑说罢么!也没有别人,可只是说了,你也未必能学。对你说这降汉子也有个妙道。要着他捱了打口又难学,受俺的降不说俺降,这法才妙。汉子没服就把泼名来挂,这一样降法真是操。你那性儿忒也娇,虽有好法,只怕难学。朋友来到,不疼酒肴;我待公婆,孝敬极了。这个孝名,传到九霄,屋里打人,有谁知道?待合人说又害嚣,他又装体面不肯招。早晨打了仗一霎就消,咱还用他不用潮。换上对花鞋,搓上脸肥皂,着他看一看就软了腰,给他点笑脸魂也消。狗儿甜蒜碟,到屋儿还勒掯他不轻饶。似肯还不肯,等他来跪着。他要把俺唠,俺还把他唠。到晚来也还要着尽力奉承,奉承不到俺还恼。若得了这个法儿,还着他吃俺亏,还说俺好,爱俺只到老。

江城说但只是寡人有疾,寡人好气。满城笑说请无好小气。想是他不爱你么?江城说不呢。满城说是你不爱他么?江城说也不不呢。满城笑说不呀,不怎么就撕毛砸腿闹满屋?这个不字容易知道,是那个不字就难解了。江城低下头说常时还好来,近因着他战战得塞的,越发厌恶人了,着人说不出口来。附耳作小语介,满城拍手笑说哈哈!贩鲜的担着柳杭子鱼活,我就好说,掐出水来的乜孩子,禁什么降?都是唬破他那肚头子了!一样汉子有一样降法,怎么抄的稿呢?

有一句知心话儿把妹妹奉劝,你眼儿拿着他当丈夫,腹儿拿他当心肝,那小鬼见阎王命儿难保,他有什么心绪把人去看?既做个汉子,也背不的打,那打时节也给他点缝儿,既不可太宽,也不可太严。说你不爱他,就说不然;说他不爱你,这也是谎言。他若不怕你,你那点不如娇三?因你不中惹才不傍边,找一个替身解解馋。你又只顾骂胆也寒,心里害怕怎么不浑身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