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在長安醉花柳,五侯七貴同杯酒[2]。氣岸遥凌豪士前,風流肯落他人後[3]!夫子紅顔我少年,章臺走馬著金鞭[4]。文章獻納麒麟殿[5],歌舞淹留玳瑁筵[6]。與君自謂長如此,寧知草動風塵起[7]。函谷忽驚胡馬來[8],秦宫桃李向胡開[9]。我愁遠謫夜郎去,何日金雞放赦回[10]?

【注釋】

[1]夜郎:郡名,即珍州,天寶元年改為夜郎郡。郡治在今貴州正安縣西北。有夜郎縣,在郡治周圍。肅宗至德二載冬李白因參加永王李璘幕被判長流夜郎。辛判官,名與事蹟未詳。據詩意,辛氏與詩人天寶初曾同在長安。

[2]“昔在”二句:指天寶初供奉翰林時情景。花柳,指游賞之地。五侯,《漢書·孝元王皇后傳》:“河平二年,上悉封舅譚為平阿侯、商成都侯、立紅陽侯、根曲陽侯、逢時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謂之五侯。”七貴,《文選》卷一〇潘岳《西征賦》:“窺七貴於漢庭。”李善注:“七貴為吕、霍、上官、趙、丁、傅、王也。”李周翰注:“漢庭七貴,吕、霍、上官、丁、趙、傳(傅)、王,並后族也。”五侯七貴,泛指當時權貴。二句謂當年在長安同權貴們一起游宴縱酒。

[3]“氣岸”二句:氣岸,傲岸不羈的氣概。風流,風度才華。《三國志·蜀志·劉琰傳》:“(先主)以其宗姓,有風流,善談論,厚親待之。”肯,反詰副詞;豈能。他人後,他,宋本校:“一作誰,又作諸。”咸本作“誰”。

[4]“夫子”二句:夫子,對男子的敬稱。此指辛判官。章臺,漢長安章臺下街名。《漢書·張敞傳》:“敞無威儀,時罷朝會,過走馬章臺街。”顔師古注:“孟康曰:‘在長安中。’臣瓚曰:‘在章臺下街也。’”著金鞭,揮金鞭策馬。下句形容當年在長安的得意和威風。

[5]“文章”句:麒麟殿,西漢長安城未央宫中殿名,藏秘書、處賢才之所。《三輔黄圖》卷三:“未央宫有麒麟殿。”此處代指唐代宫廷。

[6]玳瑁筵:豪華珍貴的筵席。唐太宗《帝京篇》其九:“羅綺昭陽殿,芬芳玳瑁筵。”玳瑁,海中動物,形似龜,甲殼黄褐色,有黑斑花紋和光澤,可作裝飾品。

[7]“寧知”句:寧知,豈知。草動風塵起,隱指安禄山之亂的爆發。

[8]“函谷”句:函谷,關名。見前《奔亡道中五首》其四注。胡馬,指安禄山叛亂軍隊。

[9]“秦宫”句:楊齊賢注:“桃李,指公卿歸禄山也。”蕭士贇注:“子見(按,楊齊賢,字子見)以桃李向明開為公卿歸禄山,非也。太白詩意是指同時儕類如辛判官之輩因兵興之際,不次被用,為人桃李,我獨遭謫也。向明者,向陽花木之義。”按:向胡開,一作“向明開”。從詩的結構看,此句當承上句,作“向胡開”似較妥,指秦宫曾淪陷被叛軍占領。

[10]金雞放赦:指大赦。《新唐書·百官志》少府中尚署:“赦日,樹金雞於仗南,竿長七丈,有雞高四尺,黄金飾首,銜絳幡長七尺,承以綵盤,維以絳繩,將作監供焉。”《封氏聞見記》卷四:“按金雞,魏晉以前無聞焉。或云始自後魏,亦云起自吕光。……(北齊)武成帝(高湛)即位,大赦天下,其日設金雞。宋孝王不識其義,問於光禄大夫司馬膺之曰:‘赦建金雞,其義何也?’答曰:‘按海中星占,天雞星動,必當有赦,由是王以雞為候。’”

【評箋】

許學夷《詩源辯體》卷一八:讀《贈辛判官》詩云:“函谷忽驚胡馬來,秦宫桃李向明開。”侄國泰云:“此指諸臣附合肅宗者而言,太白深有所刺也。”

《唐宋詩醇》卷五:中間轉捩處甚健。

按:此詩當是乾元元年(七五八)流放夜郎途中贈友之作。全詩氣調自逸,直而不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