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积善余庆福未至修德食报不并行屋漏更遭连夜雨招灾偏遇对头人

闲言勾开,书归本史,却说爱姐哭了他祖母一会,把泪痕收住,又儿他娘哭他祖母过哀,连忙上前劝说“娘呀!歇歇再哭罢。该生个法儿,与奶奶先买个灵布才是,难道再哭会子,他就活了不成?”龙氏说:“儿呀!咱家里一根秋揩一批麻也没有,叫为娘如何办法?”爱姐说:“俺奶奶那里现有大领把的布,他已去世,还留着那布做甚哩!你把那布割下半领来,我去把院里的砖头搬些去蹬正当门,就当门就当个灵布罢。”龙氏说:“我儿言之有理,你去搬砖,我去割布。”母女二人,把灵簿蹬停当,将老夫人的尸首抬在上边。爱姐说:“娘呀,你看看俺奶奶不是湾着背?把钱放在那里边一个,自然直妥。”龙氏说:“背心里还有一个钱咧。”又说“俺奶奶才死,烧纸是得济的呀。那蝇子只望俺奶奶脸上落,不与他家张纸盖面罢。”龙氏说:“儿呀!这些须的事,也非钱不行,咱家分文无有,怎幺去买纸烧?”爱姐说:“这也没有,那也没有,这心里怎幺忍的过去?”龙氏说:“儿呀,你去将钱婆叫来,为娘将头发剪下一把,叫他拿去买几百钱来使用。”爱姐说:“孩儿尊命。”爱姐去叫钱婆不表。龙氏打发爱姐去后,将青丝打开,把剪子拿在手中,那泪扑漱漱滴将下来了。唱:

龙氏女一把剪子拿在手,不由的眼泪汪汪往下流。忽然间想起他的父合母,那知道为儿这样苦难受。幼小时一嵗两嵗娘怀抱,到了三岁四岁离了脚手,次后来五岁六岁把脚裹,七岁上娘与孩儿留了头。每日间梳笼只恐发不长,必须要使上松香合柏油。到门后发长顶黑如墨染,一定要每日三次按时修。老母亲死了无法买钱纸,因此才万出无奈剪一梳。论起来损坏身体该有罪,争乃是婆母身死儿烦愁。贤孝妇将发剪下拿在手,钱婆子来至面前问根由。

话说龙氏将头发方才剪下,拿在手中,钱婆已进门来了。到了龙氏面前问道:“大婶子,老奶奶甚幺病死的?”龙氏说:“是你不知,只因家中寒苦,二叔在大街上卖水为生,被他岳父看见,赵明贼心生一计,假意请到家攻书,自己杀死仆女,赖二叔酒后行凶,送到当官,屈打成招,问成死罪,下在南牢。刘保送一信来,我母亲气死草堂,连含口钱蒙纸脸都没有,叫你来无有别事,我方才剪的头发,烦你拿在街头上代卖几个铜钱,以备使用。”钱婆连答应,将头发接过,走至大街,心中想道:昨日王府小姐要买头发,我何不往那里去卖卖。你看他走进了东门,来至王府门首,见他家人王兴,就说道:“王哥给我看着这恶狗。”王兴说:“狗不咬人,只管进去。”钱婆闻听,进了大门,转眼间来至秀楼以外,见丫环喜梅在那边搥布,遂叫他领着见了小姐,将头发递过去。小姐拿在手中一看,又黑又明,足有三尺多长。小姐说:“这是谁家这样好头发,剪下来卖呢?”婆钱说:“若是提这家人家的苦楚,姑娘听我道来。”唱:

王小姐要知卖发真详细,钱婆说姑娘留神你听咱:我若是说出剪发这件事,就知那铁石人闻也气杀。剪发人名唤素贞进士女,他公公就住东关是官家,这老爷姓孙名宏做兵部,赵明女配他公子不大差。只因为孙爷去世遭天火,把他的房产烧个光光净。素贞的丈夫赶考无音信,二公子大街卖水作生涯。那一日公子卖水大街走,偏偏的遇见赵明老忘八,他嫌贫假意请他把书攻,那知道中了岳丈计奸滑,安排人暗杀仆女赖公子,贿买赃官就用那棍刑夹。孙公子受刑不过屈招认,亲口家酒后杀人犯王法。卖豆腐刘保与他送个信,活活的气死夫人老妈妈。他家里一文铜钱也没有,因此才龙氏无奈剪下发。钱婆子从头至尾说一徧,叹坏了王氏小姐女娇娃。

话说王小姐听钱婆之首,说道:“他做官一番,不打想如今穷的这样苦楚,这须发也值钱有限,我与他大钱三百文,你与他拿去使用。”婆子说:“这是姑娘的美意。”小姐遂即给了三百大钱,送与钱婆接过,下楼就走。小姐又叫喜梅把他叫回,说道:“这还有五十文钱给你,权当脚步钱,你可不要打人家的拐。”钱婆说:“姑娘,你把我看成奇怪,人家那里死丧在地,变卖头发两个钱,我再打人家的拐,这可是不算人咧。”言罢下了秀楼,走至街心,暗想道:“方才王姑娘说不叫俺打拐,不想我那当卖婆的人,若不吃那打拐钱,难道喝北风不成?不过少拐罢了。”遂把钱抹下五十文,揣在怀来至草堂,把二百五十文钱,交于龙氏,道及王小姐的好意。龙氏称赞不已,遂把钱留下五十文,把那钱仍交于,龙氏说道:“烦你再去给俺打点油,称些面,买些钱纸,日后大总谢你罢。”钱婆接过钱来,出了大门,来至大街市上,把油面钱纸买办停当,拿回家来,交于龙氏,佯常去了。龙氏做了两碗供汤,点着钱纸,见他母女二人,双膝跪下,悲悲切切,放声大哭。恨不能唤回三魂与七魄,叫到化城十二楼。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