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録鬼簿序

贤愚寿夭、死生祸福之理,固兼乎气数而言,圣贤未尝不论也。盖阴阳之屈伸,即人鬼之生死,人而知夫生死之道,顺受其正,又岂有岩墙桎梏之厄哉!虽然,人之生斯世也,但知以已死者为鬼,而未知未死者亦鬼也。酒罂饭囊、或醉或梦、块然泥土者,则其人虽生,与已死之鬼何异?此曹固未暇论也。其或稍知义理,口发善言,而于学问之道,甘为自弃,临终之后,漠然无闻,则又不若块然之鬼之愈也。余尝见未死之鬼吊已死之鬼,未之思也,特一间耳。独不知天地阖辟,亘古迄今,自有不死之鬼在。何则?圣贤之君臣、忠孝之士子,小善大功、着在方册者,日月炳煌,山川流峙,及乎千万劫无穷已,是则虽鬼而不鬼者也。余因暇日,缅怀古人,门第卑微,职位不振,高才博艺,俱有可録,岁月弥久,湮没无闻,遂传其本末,吊以乐章,复以前乎此者,叙其姓名,述其所作,冀乎初学之士,刻意词章,使冰寒乎水,青胜于蓝,则有幸矣。名之曰《録鬼簿》。嗟乎!余亦鬼也,使已死未死之鬼,得以传远,余有何幸焉!若夫高尚之士、性理之学,以为得罪于圣门者,吾党且噉蛤蜊,别与知味者道。

至顺元年龙集庚午廿有二日古汴锺继先自序。

●録鬼簿序

文以纪传,曲以吊古,使往者复生,来者力学。《鬼簿》之作,非无用之事也。大梁锺君继先,号丑斋,乃善之邓祭酒、克明曹尚书高弟也。累试于有司,命不克遇;从吏则有司不能辟,亦不屑就。故其胸中耿耿者,借此为喻,实为己而发之。乐府小曲,大篇长什,传之于人,每不遗藁,故未能就编焉。如《冯驩焚券》、《伪游云梦》、《斩陈余》、《蟠桃会》等词,皆在他处按行,故近者不知,人皆易之。君之德业辉光,文行温润,后辈奚能及焉。噫!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日居月诸,可不勉旃。

至顺元年九月吉日朱凯士凯序。

●録鬼簿序

余僻居慈溪小县,每叹孤陋,侧听继先锺先生大名久矣,莫遂识荆。丁丑孟秋,邂逅于东皋精舍,怱怱东之鄮城,中秋复回溪上,示余以新编《録鬼簿》,皆当今显宦名公词章行于世者,恐后湮没姓名,故编次成集,纪其出处才能于其前,度以音律乐章于其后,千万载之下,知其为何如人,直欲俾其为不死之鬼也。先生之用心,诚可嘉尚。于其行,遂歌〔湘妃曲〕以别:高山流水少人知,几拟黄金铸子期。继先既解其中意,恨相逢何太迟。示佳编古怪新奇。想达士、无他事,録名公、半是鬼,叹人生不死何归。

慈溪邵元长序。

●〔折桂令〕

想贞元朝士无多,满目江山,日月如梭。上苑繁华,西湖富贵,总付高歌。麒麟冢衣冠坎坷,凤皇城人物蹉跎。生待如何?死待如何?纸上清名,万古难磨。

●题録鬼簿〔蟾宫曲〕

何人千古风骚,如意珊瑚,弱水鲸鳌。纸上功名,曲中情思,话里渔樵。叹雾阁云窗梦窈,想风魂月魄谁招。裹骊珠泪冷鲛绡。续冰弦指冻鸾胶,传芳名玉兔挥毫,谱遗音彩凤衔箫。

至正庚子七月八日西清道士邾经仲谊识。

●书録鬼簿后

余因雨窗逸兴,观其前代故元夷门高士丑斋继先锺君所编《録鬼簿》,载其前辈玉京书会、燕赵才人、四方名公士夫,编撰当代时行传奇、乐章、隐语、北词源诸公卿大夫士,自金之解元董先生,并元初汉卿关已斋叟已下,前后凡百五十一人,编集于簿。前有董解元等,皆省院、台部、翰苑、路府要路公卿大夫者四十四人,未纪挽词为吊;又编集传奇名公,自关先生等五十六人,惟纪其所编传奇,亦未吊之;与锺君相知者,自宫大用已下一十八人,皆作其传,各各以〔凌波仙〕曲吊挽;已后才人与先生不相识者,王思顺等三十三人,止列其姓名,书其学问,俱无词吊之。余虽才浅名轻,不舍先生盛文高韵,美乎前辈诸贤大夫名公士出处文学列于簿,凡宫大用等已吊之余者,皆无文焉。余今暮年衰耄,首先公卿大夫四十四人,未敢相挽;自关先生至高安道八十九人,各各勉强次前曲以缀之。呜呼!未敢于前辈中驰骋,未免拾其遗而补其缺,以此言之,正所谓附骥续貂云也,愧哉!

永乐二十年壬寅中秋淄川八十云水翁贾仲明书于怡和养素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