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十七年辛卯十一月辛酉朔记爪哇中东西三段,共二十三省,方十三万七百十四启罗迈当。华民十九万八千二百馀人,泰西二万八千六百馀人,土番一千八百五十五万九千五百馀人,此光绪五年清册也。七年,增至一千九百十二万九千馀人。内有陆军泰西人一万六千八百馀名,土军一万六千二百馀名;水军西人二千八百馀名,土军一千六百馀名;共计水陆军三万七千六百馀名。居民耕种稻田,居十之五,其他田地则又倍之;产米虽多,尚不敷本地之食。近来商务日盛。光绪七年出口货,值法银四万四千万佛郎,以粮、因、蓝靛、加非、锡为大宗;进口货值法银三万五千八百万佛郎。创设铁路于巴达维亚、三宝垄、苏拉巴亚各埠,共长五百六十二启罗迈当,皆由官经办者也。

伦敦报馆接北京电云:中国闹事有二处,一在奉天之锦州,一在开平北之大口。官军已出山海关赴锦州。天津淮军由轮车驶往大口,该处教民三百馀名皆被戕害,比利时教士亦无免者。

初二日记巴达维亚,在爪哇岛北岸西边,左为万丹,右为井里汶,中国称为噶罗巴,为爪哇之会城。明万历四十七年,荷兰总督在亚细亚各岛寻驻扎之所,遂据其地;明年建城,改称今名。现有华民三万三千人,居于城河西岸,街道店铺,宛有粤东风景;合散处各地者在内,则共有七万二千五百馀人。三宝垄,在岛之中段北岸,濒爪哇海,城建于三宝垄河口,西距巴达维亚四百二十启罗迈当。华人居于城之上游三宝垄河左岸,现有一万四千二百馀名。苏拉巴亚,在岛之东段北岸,即《志略》之士里莫,今作泗里末;华民一万一千七百馀人。

初三日记阿富汗一国,在北纬二十九度至三十五度,巴黎东经五十八度至六十九度。其地自北而南,约计一百四十利月(每一利月约中国八里),自东而西,约二百利月,大小与法国相等。东以苏来芒山为界。此山绵亘向北,直至新河之拜石费爱山为止,与英之印度分界;南为俾鲁芝,西为波斯之勾拉上省,北为沙漠及印度孤司之雪山(一作兴都哥士,或作兴杜库施,实即印度身毒之转音也)。大势分为四部。一为加布利思当部;二在苏莱芒山之东,因人迹罕到,知之不详;三为冈大亥部,四为射思当部。(加布利思当,《志略》作喀布尔,阿富汗都城也。冈大亥作堪达哈尔。射思当作济斯尼)。全境地面,高山居其五分之四;论其形势,实山上之平原地也。最高之峰,名大克的苏来芒,合英尺一万二千八百三十一尺,合三千九百十迈当,山顶亦有平原之地,为数大河发源之所。东北一带,与中亚细亚之高地相接,由孤司岭直接至西麻来亚山(洪图作伊玛拉雅岭即西藏最高山),中有无数高峰,有过二万英尺以上者。

初四日记阿富汗除加布勒、爱力孟两大河之外,小河颇多;又有无数小河,自山发源,流行平地,为沙土所蚀,不能通至大河。爱力孟河自山而下,势趋西南,河长约二百利月;他水来会者甚多,并流入一大湖,湖名阿离亚巴累,又名射鱼当,又名阿们。而加布勒河身最大,长七十五利月云。地势既高,天气寒冷,青草不能蕃盛。物产以毛货为大宗,以织成之各种毛布为最佳。贸易大路,东与印度相通,西北与中亚细亚俄罗斯相通,另一路与波斯相通。土货出境者,曰颜料、干果、鲜果、丝烟、羊毛、铅、硫磺、马、驼。

酉刻接总理衙门来电云:

十月十七夜,热河朝阳、建昌等县,突有金丹教及在理教匪揭竿为乱。蒙古敖罕旗贝子被戕,建昌、平泉居民多被枪杀;天主堂亦被毁,杀华教士一员、华教民多命。叠奉谕旨,飞饬北洋大臣、东三省将军迅派马步队赴剿,归直隶提督调遣。二十四日小获胜仗,各路军兵厚集,不难扑灭。惟口外教堂甚多,法使不愿地方预查,亦不列单知照,本署直不识该堂设立何处。此时事起仓猝,只有飞电北洋,飭令派出将领,保护其告急而未遭害者;如永平、迁安各堂,亦派练军驻守,并严札地方文武保护。祈转达英法外部,并分电许、崔。

初六日记总理衙门九月初四日函云:

俄兵瞰边一事,前以英使来告,即电询竹筼,复电谓事属子虚。八月初,英使复面称,俄确有副将游猎帕米尔,图据其地;如地本属华,冀我自保,权勿旁落,等语。因又电石泉制军转行新疆,派员酌带弁兵前往巡历,察看情形,与其部长联络羁縻,俾为我用。并电竹筼诘问外部。旋接复电,外部仍以游猎为词,显系掩饰。近接新疆来咨,六月间塔什干总督带马步三百馀,声言赴帕巡阅,径出华属黑孜吉牙克卡、苏满卡、阿克素睦尔瓦卡及塔敦巴什等处,并驻队苏满等卡;且于笔依比达阪竖立木杆,阿克他什粘贴俄文,安抚阿克素睦尔瓦及黑孜吉牙克,声称今已属俄,等语。以上皆系华属卡伦。樊篱不固,隐患何所底止?昨电竹筼转告外部,速电俄督,将越境兵队撤回。复接竹筼电云,外部言塔什干兵已回,并允转告彼督,以后勿令弁兵越界,所立木杆听由华官撤毁。又石泉制军电云,魏护抚电,喀道接张旗官禀,俄越我外卡兵勇,已全撤回,地方安静;塔什干督只到阿拉依,未入华属,惟俄兵头擅给华属回谕帖,派充伯克。

初七日记教堂各案:芜湖一起,七月二十一日皖抚电称,法教士戴兰第、沪白禄两人,于赔款外添索近堂之识舟亭地,又名八角亭,即鹤儿山,又领事署旁山咀一块。已饬道将索地事另办,勿牵合正案,以期速结。李梅抵沪后,八月二十日聂道与教士现议,若以此近教堂,防人作践,可圈筑围墙派守,殊属两便。已电李梅,李复云已饬总领事与聂商。旋据聂电,围墙已允,仍索两地为坟,种树不建屋,是以未能签字议结;赔款十一万一千元亦未付。丹阳天主、育婴各堂被焚事,江督咨称,现与司铎施方礼议赔八千四百两,三期交清,七月初九立议单完结。通州如皋案,七月廿八江督咨称,如皋赔四千两,丰利赔五百两,莫令另出三百馀元添补买堂完案;并据领事函,代各教士鸣谢。阳湖案,八月廿三接江督咨,给洋一千四百九十一元,七月十一完案。金匮三里桥一案,彭安多初索甚巨,后减至六万六千元,添索教堂西首同源兴及望亭基地,并将前置各县教堂公产一体税契,均经完结。江阴议赔九千元,无锡七千元,均咨报商妥。此南洋赔款大略也。至苏属教案,共获犯二十一名,讯系附和愚民,从重定军罪二名,徒杖五名,枷杖十四名;并获会匪曹义祥一犯,讯系同谋毁堂,即须严究重惩,一面严缉馀匪。丹阳令已参革,无锡、江阴、阳湖、金匮令均摘顶,如皋令记过,各该管汛弁亦摘顶。此南洋参劾属官大略也。

初八日记湖北武穴一案,鄂督电称,所获各犯,领事派教士观审,照殴人致死律拟抵,郭、戴二犯于绞罪上加重斩枭,从犯分别重办。领事允服。外与关道议三条:一、龙坪司巡检及炮船哨弁请奖励;一、马口司巡检请摘顶;一、广济令前请撤任,请勿庸议。均允之。又咨称:恤款商定四万元,赔修二万五千元。领事函称未奉驻使札复,先收照会,暂不收银。总署于八月十六照会华使主持,迄未接复。各案甫有头绪,忽又有宜昌之事。江督电称:七月二十九日,宜昌游姓失落小孩,在圣母堂查出;又搜出男女六十五人,内有数人闭目。堂内及西人住屋,旋即火起。县镇护教士上船。法国巴教士被石伤额,已平复。讯据女教士,云孩系吴有明抱送,曾给吴钱二千,现悬赏缉犯,等语。英法以此事各派兵轮前往。江督电商派拨兵轮自护:北洋派两轮往沪,递换南轮赴鄂;南洋派“南瑞”驻鄂,“测海”往来游巡。

初九日记沪电云:官兵与叛匪遇于朝阳城外十五米尔之遥。官兵四千五百;叛匪三千,大半马队,甚形勇敢。约战两时许,官兵以炮火冲之,叛匪阵乱,且战且退。死者一千一百人,叶提督亦受微伤。官兵追寇甚勇,贼窜入山内。

初十日记梅生私运军火一事,英领事以案无原告,不能会审;须令见证人作证,始可延请律师。总理衙门商之南洋,案由沪、镇两关盘获,该税司及洋关委员均可作为证见证。八月十四日,聂道与斐税司讯录梅生(即梅用,又名翼升)口供。二十六日,赫德又将梅生与裴税司所谈节略,送到总署。大抵谓洋人入会甚多,镇江各处购藏军火不少,并牵涉镇江委员陈兴嗣、焦山炮台兵官易某。并译六洋人名姓,曰泰森,曰计因,曰马革里戈,曰莫里森,曰里得,曰敖斯瓦。而沪关译出劳税司面交梅生杂记内,又有约福建海关细崽徐春山、镇江细崽徐春庭起事之语,并未叙及陈、易。此事亟应彻究,乃英领事既托词推卸,华使复文绝不提及。赫德言华使先欲派员往办;继谓沪关既经拘讯,即不与闻。而领事接外部电,令其国家律师威金生主控。梅已拿禁,律师谓须押候缮供齐后审讯。

九月初,又据法使及赫德到总署言:福州罗星塔,有匪徒谋据船厂。天津紫竹林洋人夜半忽然然惊徒。德税司复于进口之太古轮船名“松江”,查获来复枪五百杆,不悉私贩姓名;船主已罚五百金,似系私贩图利,无从根究。沪道知照领事,将船主及大小副、水手、买办人等研诘究办。并咨粤督照会港督,查察华洋商及各轮船严防私售军火。福州城内洋人亦一夕数惊,密查实无匪党踪迹。

十一日记李傅相来函云:

洋人入内地传教,民教往往构衅。地方官拿犯赔堂,百姓辄指为偏护洋教,愈激愈怒;若稍宽宥,各国公使领事据约力争,谓地方官不加保护。其尤难者,民间纷纷传说,谓教堂惯用邪术,挖眼剜心,迷拐幼孩,诱奸妇女,种种藐法之事。官既无从得其确有此事之实据,以折服彼族;亦无从得其确无此事之实据,以解释群疑。惟有忍心害理,专用刑罚,只求目前了事,不顾日后隐忧。官吏岂尽无良?盖势有不得已也。西人传教虽条约所许,而民教不和,势同水火,终非久计。同治四年,法国洪主教移川省会审局员文内,谓“川省教民事务,设局经理,各案将尽完结。欲弭未形之患,宜为先事之防,酌拟规条,俾期永久”,曾经成都将军咨达总署。可见民教不睦,教士亦怀畏心,乘机订立妥章,所谓因势利导也。本年沿江教案叠出,前有樊安两主教托津海关税司德璀琳呈递节略,言中国传教,约分六路,以六主教总之,拟请先由教王分派承充,遇事准与地方官商办;随后再由教王遣使驻京,无须法国照料,教务当易办理。法国每遇教案,辄以兵船挟制;教王无兵,固无此虑。敝处曾将其函送总署。如能办到,教务或有裨益。然教王所辖,仅止天主一教,英、德、美等国所习之耶稣教,并不在内也。

十三日记《勒当报》云,中国皇上现习英国语言,总理衙门上折谏阻,皇上置诸不理,盖有皇太后之鼓励故也。

仰光电云:猛卯中国官场似有烦闹之事。因英人在南邦江(似即太平江,一作达冰江,又作槟榔江,或作红奔江)设立兵房,该处土民惊惶。行文英官,请其撤去。英官告以奉印度总督之意,不能撤退;又称已商准中朝,许其在此设立兵房保护商民,即指此猛弄与南邦也。南邦地方已添英兵二百,猛弄亦添兵矣。

十五日记九月二十六日,即东历十月二十八日,日本神户、大阪迤东直达名古屋,地大震动,以致火轮车脱轨,电杆亦悉偃仆。数百里内,死者二千七百馀人,伤者三千四百馀人;毁房屋三万五千馀户,半坏者约九千户。

英德两国铁路,五年以来,德多于英。光绪十五年,德有铁路二万四千八百五十二英里,英有铁路一万九千七百七十六英里。若以人数土地相较,则德法铁路较英尚少。而造路之费,德廉于英,获利遂厚。然英路虽少于德五分之一,所备客车货车汽车,皆多于德。德之汽车,岁得英金四千二百七十六镑;英汽车岁得四千四百四十四镑。客车之费,前一年英得三千零九十八万四千馀镑,德仅得一千五百四十九万六千馀镑。盖德国之人虽多于英约有千万,而富者较少,故乘车者亦少也。德路每英里经费一万七千三百馀镑,英路每英里经费三万七千四百馀镑。

十六日记芜湖教案,已由沪道会同法总领事华格臬商办妥洽。教士前索之鹤儿山一层,作为罢论,而略加偿款。九月十八日订立合同三条:一、议赔偿教士规平银十二万三千六百五十四两,由上海道交付法国主教。二、芜湖教堂西北毗连之高地一块,名八角亭,即系舟亭,应由华官自行围筑坚墙,须高一丈二尺。其墙如何定界,由地方官会同教士,相度地势,妥酌办理。自围之后,该地不准起造房屋、出入闲人,并由华官派人看守,自行管理。三、准教士在教堂左近,随时自与百姓妥商购地,地方官按照条约,帮同办理。

十七日记西教士韦立生偕洋友二人、金陵友二人,至宁波售卖教中书籍。由象山石浦而抵南田。九月二十四日过蝴蝶峡地方。适有土人掘沼,深至八尺,下卧石碑,字式甚古。韦立生见而爱之,因将随带印像机器,如法印出大字六个,小字五个,均古体穗书。金陵戴友能识其文,为言碑中大字,乃“越英王诸郢墓”,旁小字则“嗣王二年表”云。其石碑霉脆如灰,有形无质,再掘其下,亦无棺木骸骨,想系周时古墓,故<曹少>朽不堪如此。而适遇西人拓印其文,借存人世,则似有鬼神嗬护,留待赏音也。

奥使于本月初十日在承光殿觐见皇上。先是,法俄二使将递国书,请在宫中首殿。奉旨在承光殿,定斯初十日。法使称病;俄使竟言有碍国体,仍照前录送副本,临时将觐事奏罢。洋使好事挑剔,日甚一日,可慨也。又阅昨日巴黎《费格罗报》云,法使李梅于中历十五日见大皇帝。此次在便殿召见,非进贡使臣之所,盖用最优礼貌以相接云。

哥老会匪,创立某山某水某堂名目,散给飘布,传授口号;妄谓入会之人,出外有人保护,有事可保身家,借以敛钱惑众。愚民受其诱胁,同罹法网。钦奉谕旨,著严饬地方文武随时留心,实力查缉。如有访获会匪首犯,一面严行惩办,一面准将出力员弁,照异常劳绩随案奏请优奖。地方良民有误买匪徒保家伪票呈缴地方官者,免其治罪。其有向充会匪,自行投首,密报匪徒姓名因而拿获者,亦一律宥释。准予自新。

十八日记李傅相来书云:

执事移总署书,谓帕米尔部落,检文卿新译《中俄交界图》,在中国界线之处,亦非俄属。疆抚魏午庄电,帕米尔地名甚多,现英使所指俄兵所到之地,则在喀什噶尔西南隅,为各外部入华孔道,该处布回皆系中属,不仅羁縻。饶子惟来函,帕米尔长千馀里,在乌斯别里以北者属俄;以南曰大小帕米尔,为中国与什克南交界,英人什人皆知之,不惟非俄属,并不交俄界。文卿新译图,正在舒克南与中国交界处,其考订颇足证明也。

十九日记英之本国有英伦、苏格兰、爱尔兰三岛之地。英伦幅员计五万七千九百六十英方里,人口一千四百十八万有奇,大部落五十三,小部落四百八十五。苏格兰则西历一千六百零三年英始灭之,以伊灵马社为首部,合计三万九千六百英方里,人口二百三十六万三千八百有奇,大部落三十,小部落三百三十八。爱尔兰一岛,在伦敦西少北;先为法兰西所辟,继属丹马,后乃属英;以腊墨领为首部,合计三万英方里,人口七百七十六万七千四百有奇,大部落三十二,小部落四百四十二。而其所割据之属地,则地中海岛有人口十四万,阿非利加海滨新地有人口三十五万三千五百,印度各藩属有人口八千馀万;美洲加那大有人口一百二十万,其洲东群岛有白黑居民八十二万;而澳大利亚一洲及北般鸟等岛尚未计也。今天下有居国,有行国。英国之在五大洲散收诸属地,则非居非行,遥遥相制,以师船为藩卫,以商船为生聚,则谓之行国亦可也。

二十日记奥、法、俄三国使臣先后入都,应以抵京先后为序,依次觐见。惟各使以紫光阁为接见蒙古外藩之地,迭启争辩,总以改择合宜之地为请。经总署上递封章,请旨酌裁。嗣由署迭与奥使和衷商榷,拟改于西苑团城中承光殿觐见。此殿不仅外藩所未至,即中朝臣工亦不克轻到。彼此议定,签押立案。又上封章,奉旨著于九月二十五日在承光殿觐见,钦此(后不知何以改在十一月初十日)。届期九点锺,奥使毕格哩本率翻译官赴西苑;由三座门入,与总署堂司官相晤,即同进琉璃门,于值房少憩。逾二十分,皇上驾临承光殿升宝座,堂官偕使臣翻译入昭景门,至承光殿,由殿东门趋进。初进殿时,毕使翻译向上行一鞠躬礼;前行数武,复一鞠躬;至龙柱间应立处,又一鞠躬。毕使捧国书,致洋语,翻译以华语译之。毕使捧国书向前,至纳陛中阶下;庆邸由左阶下,迎接国书,转陈御座前黄案上。毕使再一鞠躬,皇上点头答之.使臣退回柱间原立处,皇上温语宣慰。使臣翻译将出殿,复向上一鞠躬,然后次第而出。当是时,殿内外王公侍卫官员、凡百执事,拥卫排班,静穆无声。及奥使退出昭景门,皇上启銮还画舫斋。

二十一日记光绪丙子,自沪上之天后宫起,至吴淞四十里间,有洋商价买基地,造铁路,行火车,但搭客而不载货。每日开车,往返七次。上等车价来回一圆。旋由中国给价银二十六万两;买回拆毁,然其旧址尚在也。今日风气大开,廷议已准造铁路,似莫如用新式之高脚铁路,较为费省工速。此路创于英国拉尔提格厂,其在沪总办者,则总兵衔、权授中国副将麦士尼为能也。路如人字形,以钢条安置地上,占地无多,车脚等系纯钢制成。尤妙在单条行驶,较之双条稳而且速;即有房屋坟墓河水桥梁,以有高脚之故,易于避让。路之商低不等。或离地三五尺至二丈有馀为止。其行驶,用煤、火力、电气力皆可。其价,每一英里离地四尺者,需英金八百五十镑。其铁路之斤两,每一里重英权七十五吨。脚愈高,则价银斤两亦大而重。总之,较双条者约省费一半。若淞沪再造此路,只十馀万金足矣。近闻英、俄、德、法等国,以其价廉物美,相继而造者已数千里矣。

鄂省沿江一带,已拿获会匪著名大头目李典、叶坤山、高德华、杨清和、濮云亭、陈花魁、李紫荣等正法。二十二日记是日为长至日,谨率参随等员望阙叩头遥贺。

查光绪九年英国造册,本国男女共二千六百万人,瑞典四兆五十七万有奇,俄国八十二兆四十馀万,法国三十七兆二十馀万,德国四十五兆三十七万,日本三十六兆七十馀万,中国约四百兆。

二十三日记轮舟往来天津,在北河日浅,难到码头,或云码头恐将移于唐沽,则紫竹林必寂寥矣。若以开平铁路接至唐沽,其势甚易,则煤之销运亦必加广。唐沽距大沽口仅八里;去紫竹林二百馀里,陆路亦有百馀里。北河水势日浅,又有沙埂以阻之。近来唐沽之地价渐昂,盖有逆料码头将移此者,故皆购地以谋获利也。

明季西人之首至京师者,葡萄牙则有阳玛瑙,日耳曼则有邓玉函,义大利则有熊三拔,而英法无闻焉。万历二十四年,英女主欲修好中国,遣使具书币,驾巨舰,途遇飓风而没,事遂寝。崇祯十年,有舟师率货船五艘,由苏门答腊至澳门,葡人阻之;又至虎门,具道通商意,复为葡人在粤者所沮。故《明史》谓有洋船四艘,由虎跳门薄广州而西。而西人马利逊《约史略》亦谓英来通商,始明万历间,盖本诸此。国朝康熙二十二年既平台湾,英人颇通市于浙粤焉。《明史》,南洋有满刺加者,法人欲开通市埠,据而有之,东行入澳门、粤东等处。正德十三年,遣使来贡请封,诏给其方物之值而遣之,久留不去;十六年,又携土物求市,复拒之。万历视,巡抚林富陈许佛郎西互市四利,部议从之;遂得入香山澳为市,又越境商于闽,往来不绝。二十六年,巡抚朱执严海禁,其人无所利,遂内犯漳州之日港、梧屿,副使乔柯等御之;纨被劾而海禁复除,法人益逞,遂于香山澳筑城台以自固。

二十四日记美国各矿所出之铜,年多一年,去年共有二万七千八百六十一万磅,较前年多三千三百零三万四千磅,此皆由公司开采者也。至出口之铜,去年值洋银八百五十四万八千馀圆,前年值洋银九百八十六万七千馀圆。

美国自改用无烟火药,欧洲各国之向业火药者,相顾失色。此药屡经试验,异于寻常火药,盖无烟无气而火力又久,并无渣滓,且可久存不坏也。

二十五日记华人愿往墨西哥国开垦者,墨人永免田赋。遂有华人挟资,至墨南境招徕彼处华农,设法开辟新疆。

耶稣一教,分门别类,所行规矩,亦各不同。有所谓洗礼会者,十年前自英来华,不过数人,经费只英金二千镑,今则接踵至者二十馀人,费用亦数倍于前矣。

印度去年出煤之数,共有二百四十五万三千五百馀吨。

统计英国商船,现有帆船五千六百六十八艘,轮船六千四百零三艘。

二十六日记今暹罗国王,年三十八,在暹人中已称魁梧,其才德亦较前王为优。通国赋税,岁得英金二百万镑,又有杂税等项约百万镑;惟用款无多,除支销外,销有盈馀。通国人约十兆,而华人居其半,他籍人亦皆有之。国内敝俗甚多,必须设法革除,方能振兴国势。

二十七日记法京巴黎隶于赛纳府,有狱十所,其八在城中,其二在城外。城之东南蒲尔瓦提特罗大街,有狱曰“伯列藏麻寨”在焉,“伯列藏”译言狱,“麻寨”其名也。馀与庆霭堂、张让三、王省三往观,先期函告总办。车行三十分锺,入门,总办导观各处。屋巨墙坚,内外两重,中隔复道,外施铁门,有兵守之。其中为巷六条,每巷楼三层,每层有房七十间,其房宽约六七尺,长一丈二三尺。有教士讲经之台,适居全狱中间;而六巷之首,环列台处,每七日教士唪经,则开巷门,使狱囚得听焉。先观监禁之所,为犯者初捕尚未定罪之狱。捕入时,必令浴身更衣,不许携带铁器各物;乃审其身貌,书之册,并照相留之。又重犯之狱为一巷,拐骗、劫盗、奸杀皆有之,各居一室而不作工。有三犯居一室者,盖通同为恶,又恐其自尽也;有疯癫者,恐其害人也。又轻罪之狱为一巷。作工皆有常程,不令得暇,粗工、细工、粗细兼半之工,各视其所长而派之;工作之赀,悉归本犯,不充公款,俾自购食物,甚有积赀者。各巷尽处皆有黑狱,凡重犯违禁而多事者,轻犯怠于工作者,入之;惟日给膳,夜不给烛,或数时,或数日,鲜满七日者。各犯日凡三餐,有面包;每七日与肉食二次,每次牛肉约一斤有半。房中有窗户、床衾、厕所及一小桌,门外有锁,有洞以递钦食而便监视。每日必令出步片时以得天气。地下窟窒炽炭,以送暖而御寒,虽届冬令而巷中甚温,此狱每冬炭费三万佛郎。有药室,有病房,以待病者。有书库,以待各犯之愿观书者;凡各学诸艺,以及游历、教门之书,无不有之;亦使之散闷,且警觉改悔也。有犯者亲友相见之所,隔以铁栏铁网;犯者坐内,亲友坐外,可以对谈,仍有官以监之。厨房在大门之内,狱房之处,即以罪犯执其役;所具馀馔甚精,盖罪犯除官给日食之外,如做工有馀赀,或素丰于财,皆可在此买饭也。法国律例,亦有暂决,一岁中犯诛死刑者无几人;次则流荒岛,作苦工;次则监禁,自数日、数月、数年以至终身不等。凡罪犯由此移彼,始以铁索系手牵之;其在狱中则行坐自若,并无拘挛也。

二十八日记土耳其为“突厥”之转音,盖本突厥遗种也。欧洲好古之人有掘得古碑者,读其文为番汉合璧。一边汉文,系唐初某年册封突厥之文,文用骈体;番文本不可识,然依唐文读之,知为突厥文。后复搜求旧籍,连得古碑,有番汉合璧者,有专刻突厥文者,辗转寻绎,考究益博,遂解彻突厥字体。于是知今之土耳其文,实以突厥文为根源;而详考土耳其之先,乃突厥之苗裔也。又有掘得古碑者,一边亦系汉文,观其年号,知为西汉时物,文气古茂,确系西汉之文;一边文不可辨,似与蒙古文相近,要决为匈奴之文,惜尚未得佐证,将俟搜访云。

夫匈奴突厥,皆极强盛,断无无文字之理。史册失于纪载,乃一二千年后,考古之士能求得之,亦奇矣。(西人考得回纥亦有文字,与土耳其相近。突厥也,回纥也,土耳其也,文字虽有异同,而同出一源,大换由突厥变为回纥,由回纥变为土耳其也。)

二十九日记俄属西伯里亚,即“鲜卑”之转音。鲜卑在东汉时已强盛,其国势不过稍亚于匈奴,其种族亦甚繁炽。流入中国者,迄于南北朝时,数百年不绝;自唐以后,日就衰微,渐徒而北,去塞绝远,中国遂不复知有鲜卑矣。后为蒙古所逼,益徒而北,立国于今之西伯里亚境内,以其地荒寒,得以久存。迨俄罗斯既灭其境内之蒙古,遂逾乌拉岭辟地而东,至明中叶始灭鲜卑。今尚有鲜卑故城,俄音谓之西伯里亚,遂建西伯里亚省于此。

西伯里亚省所采之金,自西历一千八百三十四年至八十七年,凡五十四年中,计得二千九百八十二万五千两;其黑龙江及太平洋沿岸产金,尚不在内。又一千八百八十八年,采得二十万三千两;八十九年,采得二十四万二千两。合之前五十四年中所得之金,已值英金一万二千万镑。

三十日记地震由地中火郁久而发。与火山炸烈,同一飞灾,殆非人力所能挽回。盖五行之形质,如水土金木,无不流露于人间;而火系最发扬者,乃独依物以呈形。草木有火,金石有火,膏脂有火;而不有以引之,则盈天地间又不见有火。然火若必依物而见,则火当寄于各物之中,不必列于五行矣。今既列于五行,则必如水土木金,各有归宿之所。天壤间既无处可以藏火,则必藏于地下无疑。火性炎上;久郁于地,难免发扬震动。考之《易》,一阳居于二阴之下,其卦为“震”。盖阳气必升;以二阴而抑一阳,雷之所以震惊百里也。地震之道,亦犹是也。

十二月辛卯朔记今英属印度之境,计八十三万一千九百六十三英方里,居民一百八十四兆,岁入之款五十兆镑,戍兵十八万七千人。土王所辖之境,计五十六万五千一百有六英方里,居民四十兆,岁入之款十五兆镑,兵丁三十一万五千人,炮五千三百尊。土王军内,所用火药、弹子、士乃得枪、后门炮,有开厂自造者;所练之兵,亦饶精锐。印民纳税贡金于土王,较之直隶于英者更形踊跃。

俄属中亚细亚,商务日兴。英于中亚细亚亦有属疆,仅能与之争利;无如转运之路,必出俄疆。俄之税,于本国取百之二五,于英商取百之四十,复禁印度英茶售于俄境,防范严矣。

初二日记日本有论人类社会者,不知始于何时,曾著一说,名曰《人类社会变迁说》。兹摘其大略云:

地球非不大也,而陆地面积不过八百六十四万七千六百七十日本方里。邦国非不多也,然统计亚细亚洲,有中国、日本、朝鲜、暹罗及俄属之西伯里亚、法属之越南、英属之缅甸、印度、俄属之吐克斯坦恩(即图尔齐斯坦),又有亚业加坦(内有属俄者)、皮路直坦(即俾路芝)、土耳其、阿喇伯、波斯(内有属俄与土耳其者),共十四国(所云十四国者,盖以图尔齐斯坦、西伯里亚作两国算);而其自立之国,惟中国、日本、暹罗、波斯而已,此外皆服属于欧洲诸国者也。

阿非利加洲之埃及,土耳其半属国也;其全洲之海岸,则为法、英、德、比、葡诸国所据;其内地,有为未辟之野番者,有分裂为小部、亦不能成其为邦、而听命于西人者;其馀膏腴之地,则并为西人所垦辟,分属诸国;四周海岸土地,皆欧人行主权之地也。

亚细亚洲以南,南洋诸大岛,如新金山、婆罗洲、噶罗巴、吕宋、苏门答腊等,及大小群岛二十有四,则皆为英吉利、荷兰、西班牙三国所占。

欧罗巴洲有英、法、俄、德、奥、义、瑞士、瑞典、希腊、土耳其,比利时、荷兰、丹马、西班牙、葡萄牙、罗马尼亚、塞尔非亚、布加利亚共十八国,除罗、塞、布三国外,皆俨然独立之国也。

亚美利加一洲,本为欧洲人所开辟,分南北中三大部。以美国为最大,大抵非欧人之子孙,即欧人之属地,得行其主权者也。所有土人,仅成小部落,依栖各处而已。

然则今之地球,虽有大小八十馀邦(合德属之日耳曼二十六国等在内),非欧人之子孙。即其属地。其能自立者,仅六七国,其面积不过一百万日本方里耳。吁,此世界其终为高加索人所领欤?如以阿伯亚人、巫来由人、亚美利加之铜色人,自古不能自建邦国,今犹蒙昧蛮野,故为高加索人所领。至蒙古一种,其势向甚强大;成吉思汗几统一亚洲全部,且侵略欧洲之大半,有一统世界之志。无如坟土未干,外藩先丧,卒亡其国。若高加索人,则风气已开,各国皆同,实有根之木、有源之水也。今者,朝鲜为西人香饵,势将归俄保护,台湾被逼于法,支那之四周已在高加索人重围中矣。日本则东洋一孤岛,而萨格连全岛前被俄人侵夺,小笠原属岛亦将为西人所占,岂可不寒心耶?我三千有馀万兄弟,其奈此国家何!其奈此世界何!

是日为西洋元旦,各国公使例集王宫致贺。馀于未初一刻,率庆常、吴宗濂,潘承烈、世增至王宫。俟头二三等公使齐集,排班立定,法总统率宰相、各部大臣出而相见点头。总统立于中间。各公使致贺年颂词,由教王公使读毕(教王公使向为头等公使之首);总统亦宣读答词毕,乃走至各使前,每人寒暄数语,握手致殷勤;宰相各部大臣亦以次与各使相握手。然后各使向总统点头而出,总统仍握手送之。颂辞云:“今值履端伊始,本公使等敬来祝贺。愿大法国兴隆日臻,大总统福祉康泰,祈天永命,遐迩胪欢,谨以为颂。”答词云:“承各国公使大臣吉语祝颂,具见邦交之笃,欣感交加。今值改岁,愿各国共享升平,俾得尽心于国计民生之事。我国一切权利,虽无所变更,而交际之道,以和为贵,应与各国共勉为之。并请转达各国国家,以表和好之意,有厚望焉。”

初三日记日本一国,火山甚多,时有发扬迸裂之虞。每当火山轰炸,地维即为之震动。当地震时,有某员之妻,出门观望,倏而坤舆坼裂,陷入隙中;其女趋出,欲救其母,复陷入焉。于是尘土飞扬,遮蔽天日。越数日,工人掘挖所倾之屋,微闻窟中有声,启而出之,即前被生埋之母女二人也。绝去水粒七日不死,亦异矣。有一山,左右俱耸高峰,内有三穴,阔约六十尺;若由穴口抛掷石子,必阅数点锺其声始寂,则其深可知。迨未震前一日,此穴镇日有声,隐隐如雷之响。震时右峰崩倒,空中沙飞尘卷,滚滚如烟雾之迷离。更有几处山矣,尽削其髻;亦有变更形状,低者忽而轩昂,高者忽见平坦;亦有基址移往别处者。楼台屋宇,道路桥梁,倾圮迁徒者不可指数。有一河,平日淤浅,今则忽流如箭。又有一山甚高,山顶神庙一所,今皆沉没。居民于十日前目击山顶浮露青云,终日瀑泉飞泻云。

初四日记海军衙门,本假煤渣胡同神机营后院以资办公。前经醇贤亲王择购西四牌楼粉子胡同奕将军宅,拟建海部京廨,迄未开工。近甫由庆邸饬移衙门于此,将原屋拆去,改建署门大堂二堂各股公廨及档房库房。

日本有一河名基苏,当地未震之前,河底俱属沙屑,全无石粒搀混。既震之后,多有石块,且有一石巨如小屋浮于河面,并有污浊之水,由河底之孔涌出云。

初六日记电学有无穷之妙,其大用不外四端:

一曰治病。五百年前,罗马人有用以治瘫症者;今则所能治之病更多,如溺水、梦魇、酒醉、悬梁为时不久者,头疼、牙痛、筋痛、肉麻者,皆有奇效。此法实有三益:一,能运行筋脉,感动精神;二,可在细管催水随备络运行,以通脉污;三,如病在一臂一股,用电气急治,不必按方服药,以免全体胥受药力。

一曰传报。电路以铜丝或铁线为之,惟铁线一秒内仅行二万洋里;而铜丝一秒能行二十八万洋里,较光行尤速。

一曰传声。西人贝拉所造,曰传声器,一名“德律风”。造法用吸铁杆,围以包丝细铜丝圈,装入木壳内,接以远外之电线;吸铁杆前端有极薄圆铁皮。人口对此铁皮言语。彼端亦有此同式之器,人耳对此铁皮听之,即闻言语。

一曰燃火。地雷水雷,多可用电气放之。其法,将火药装于铁壳内,或沉水底,或埋地中;以铜丝为电路,复以细钢丝或铅丝,接于二铜丝之中以通火药,可轰敌于数里之外。

以上四端,皆实用之载在电学书者也。此外,用以镀金,可饰器皿;用以代炬,可照昏宵;用以运机,可助工艺;用以航海,可得南针。信乎,格致之学之精妙也。

初七日记西报:朝鲜永清海湾,有一埠名刺沙利辅者,颇为洋人所注意。法水师提督率舰往游,而英水师提督亦往驻焉。因此湾冬季无冰,与俄之珲春相若也。

广东南海庙有二铜鼓,大小各一。大者径五尺,唐时高州太守林霭得之于土酋,以献节度使郑𬘡,纳于庙中。其制,中空无底,腰束而脐隐起,旁有两耳,通体作络索连钱及水縠纹。其色微青如铺翠,铜质欲化,金精独存,盖千数百年物也。其边际旧有蛙六,今已无存。小者径四尺,出浔洲铜鼓滩。先是,滩水湍急作铜声,一日水涸,铜鼓见,太守取之,悬于四面楼。鼓边有金虾蟆五,被人窃去。后归庙中。其色纯绿,作鹧鸪斑,斜纹纤丽,隐然作八卦象。每岁二月十三日祝融诞辰,粤人击一鼓以娱神。其声镗鞳铿鍧,宛若雷行于天,近闻声小,远闻声大。鼓内均镌有“汉伏波将军铸”字样,盖征交趾时所遗也。说者谓,三代铜器用阴识,其字凹,秦汉用阳识,其字凸;阳识易成,阴识难铸,此为汉物无疑矣。或又谓,南方卑湿,革鼓多不能鸣,故以铜为之。凡为鼓,红铜为上,黄铜次之,其发声在于脐上。今粤中铜鼓师仅有数人,盖其挟术甚秘,不传于人,仅传于子,故渐稀矣。

初八日记今地球大势,颇似春秋之后、战国之初。俄罗斯以一面制三面,诸国畏之忌之,如六国之摈秦;而俄之日趋强盛,颇如秦献公、孝公之时。英之国势,与俄相匹,而富强过之,殆犹楚宣王威王之时,初并吴越,地广人众,而衰微尚未见也。法兰西本霸国之馀,拿破仓第三其犹齐闵王乎?德意志用贤才以勃兴,地不甚大,而国势可抗英俄,殆犹赵之几与秦楚相匹乎?美国僻处一洲,自辟疆土,亦犹燕之僻在一隅,而战争之祸较寡焉。奥斯马加、意大利四战之国,犹韩、魏也。中国尚文德而不兢〔竞〕武力,颇有宗周气象;然犹似在春秋之前,非若战国二周之弱小也。土耳其处两大洲之中,为英、俄、法所窥伺,孰先得之,皆足以广地而张国势,恐不免如战国之宋,为齐、楚、魏所分裂也。日本国虽小,常有与诸国颉颃之意,其犹中山乎?其馀诸国,殆如泗上十二诸侯焉耳。呜呼,天下事有始必有终。今之形势,吾不能测其所终极。倘有如佛经所谓金轮圣王者出乎,当在一千年以内,未可知也。

初九日记俾路芝,东界为印度西之英国新省地,北界阿富汗,南界海,西界波斯全境。自东而西,约九百启罗迈当;自南而北,约五百启罗迈当。在巴黎东五十五度至六十七度,北纬二十五度至二十度零半分。境内高低不一,低下之地多在临海,高敞之地多系内地,形势与阿富汗相似;极高之地,距海面有二千迈当。地气迥殊,洼地与印度热地相同,高地与欧西凉地相同。近西沙漠,地极荒瘠,物产稀少;偏东稍有出产,草木丰茂。民奉回教。民类约分二种,其一土著,称为白拉乌衣,多居东境;一为波斯阿喇伯分来之人,多居西境。兽有狮、豹、虎、狼、山猫、野狗、狐狸、山羊、野驴、猴,鸟有鹰、雕、雁。海岸鱼极繁,濒海之民,多以捕鱼为生业。

十六日记西人天文格致之学,不外测算。如勾股和、较方圆,以至于弧角、八线、浑圆、椭圆、平线、抛物线等,各有定法,不失毫厘。近来制造一器一物,必测准分度,详列表数。如开花炮弹,平常重九磅者,内藏药九两五钱;重十三磅者,内藏药十两;重十六磅者,内藏约十八两,其新式劫海奴、开思两种开花炮弹,测量远近,更为精密,即炸药配准质料,计其能力,炸弹中藏有时引药一种,每燃一英寸,历时七秒半,线尽药发,适当其可。又如光学中折射光行速率,积累而计,百不失一。要非精于测算不为功。

迩来福州织布局共有六十馀所,惟所用之纱尚须购自外洋,利源外溢。现购纺纱机器,十月间已到闽垣,不日将择地建厂。又南台三山会馆布行中人会议,谓闽省每年除洋布外,销售苏松机布约三百五十万捆;自卞制军会同陈绅宝琛兴创机器织布局以来,福州本布出产约有一百万筒,此为民兴利之大者也。

十八日记加那大共有华民九千数百人,其六千皆系为商,其三千则往来无定者也。

沪报云:户部将常年入款逐细核计,每岁各省海关所征洋税银一千五百馀万两,地丁银一千馀万两,盐课厘等银一千二百馀万两,常关税银三百馀万两,厘金银一千三百馀万两,茶税、当税、盐商捐输等银三百五十馀万两,各省杂税银一千五百馀万两,裁撤长夫等银五十三万馀两,合计约八千数百万两。馀谓此帐与馀平日所闻,大约尚无甚出入。惟杂税银一千五百馀万两一款,似有讹舛;而洋药厘金八百馀万两,则漏未叙入云。

十九日记土耳其君士坦丁海峡,为欧亚两洲中道,可以出黑海而入欧洲。西历一千八百四十一年,英、德、法、奥、义五大国暨土耳其定约,凡兵舰均不准过此海,若必不得已而过,须将所因何故,向土廷报闻,求取凭照,始能过境。商船往来,亦须报明地方官。其平时管钥之司,则土耳其任之。迨一千八百七十一年,复在伦敦酌议。七十八年,俄土战罢,又在百灵共议。今年,俄船不向土廷请照,突将战船载兵驶过,各报咸谓俄欲故挑土衅也。

英皇长孙,初定明年正月二十六日成婚。此人当继君位,各国拟派头等公使致贺。馀电达总理衙门。十二日总署来电云:“齐电已进呈,即由贵大臣赴外部恭代致贺,毋庸办给国书。”旋闻皇孙于十四日病故,盖迩来伦敦疫气甚重也。馀又电达总理衙门,十八日衙门来电云:“本日奉旨,薛福成电已悉,即著该大臣赴外部遵旨致唁,钦此。”馀已于十七日发一洋文电致英外部,申吊唁之意。今日复发洋文电云:“本大臣接奉本国国家电谕,大清国大皇帝闻贵国主长孙克兰斯侯薨逝,悼惜殊深,即令电达贵国大君主并大太及及大太子妃,以申吊唁之情,而示休戚相关之意。本大臣奉此,即请贵大臣奏明贵国大君主为祷。”

二十日记中国刻书,由来已久。《五代会要》:后唐长兴三年,即西历九百三十三年,命太子宾客马缟等,充详勘九经官,于诸选人中,召能书者写,付匠雕刻,每日五纸。汉隐帝乾祐中,《周礼》、《仪礼》、《公羊》、《穀梁》四经,皆已镂版。后周广顺三年,尚书左丞田敏,进印板九经。据是,则中国刻板印书,在西人前五百馀年矣。西人印书,喜用活板。创其制者,德人瞿登倍也。其法,铸铅为短条,约半寸许,薄且窄,一端刻一字;依文稿字序,并合成板,四周围铜片紧束之;置诸机上,涂以墨,以纸覆之,重压其上,揭其纸,已印文字,朗若列眉。其始,行于灵纳城,继行于斯德辣步城,日耳曼各方争相仿效。罗马初用其法,在一千四百六十七年。又三年,巴黎行之;又三年,伦敦行之。俄人仿行在一千五百五十三年。自是愈传愈广,至今不过四百馀年。前此恒用写本。则西人实师华法也。华书刻板,在西人前五百馀年。惟西人初创,遽用活板;而中国则始用镌板,后用活板。活板起于宋,大约在西历千一百年。活板之字,宋人用泥,明人用木。国初又用铜铅,逼肖西法。只印机为西人独倡,迩来中国亦多用之。大抵木板与活板,各有利弊,不相掩也。

二十四日记马格里来信云;

昨遵总署来电,赴外部问滇缅界事曾发电戒饬管理缅甸大臣否。外部答云,英兵未曾实入中国边界,总署亦未指明英兵所在地名,是以印度部不能发电,等语。总署来电,仅言腾越西北地方。腾越西北,无论何处皆系穆雷江之北,本非缅甸所辖。英虽战胜缅甸,此地不归英属,昔曾侯已明告外部,今中国若不欲失管辖之权(此地即穆雷江之北,厄勒瓦谛江之东),现在必须竭力索问。此处即出翡翠之地,虽非尽中国人,却皆中国一类之人;风俗教化衣服,皆与中国同。中国可云:“向归我辖,现仍欲管辖下去”,必能有效。从前中国四面皆有属地。今则俄在北边,既割黑龙江大股之地,又欲觊觎喀什噶尔之西;朝鲜已为自主之国;日本灭琉球;英人踞缅甸;法人取越南;暹罗不肯再进贡中国。中国所有属地,仅馀西藏而已。非中国之不能管辖各地,实由中国于边界之事,太不加意。甚可诧也。

二十五日记八月十六日《字林报》云:“致远”轮船由香港到沪,被海关查出军装,实系镇江洋关写字梅生所运。由香港装船出口,共有三十五箱,诡称钢条,尚未露出破绽。其时《德臣西字报》已有风闻,由香港电达沪关。及“致远”抵沪,起出快枪百杆、弹万颗,对面笑五十杆、弹五千颗,洋枪五十杆、弹万颗;另有炸药约二十五磅,在梅生行李中。梅生由沪回镇,经官拘获,置之英国“来的茂克”兵船上;又以三轮船押解抵沪,禁之沪关“凌风”小轮船中。

二十七日记西人精研汽学、化学、电学,以得御水、御火、御风、御电之法;而一切制造,遂能极人巧而夺天工。余尝问西士,将来尚能得御云之法乎?西士云,云于天地间最无力,不过乘风气以飞扬,恐不能得其用也。大抵水火风电,其力皆甚大。西人窥其奥妙,驱而用之,无不如志,遂致富强。若云气之出自山川,虽能顷刻布,弥满天地,不过借风以行耳。盖云本自无力,则其不能致用也亦宜。

二十九日记《字林西报》云:北京西友来信,恭闻皇上神圣英武,万几馀暇,典学不倦,现欲通英国语言文字,侍读者为同文馆中之两教习云。

中国自蔡伦作纸之后,继起者争奇竞胜。美其名曰蚕茧,曰乌丝;或以松花为之,或以栲皮捣就。然皆以竹素为盛,类能欺霜浣玉,滑泽晶莹,格物可谓精矣。近日欧洲新法,更能用破布败絮及鸟毛、鱼皮、兽皮等制纸。质坚价贱,即起蔡伦于此时,亦觉后来居上。今又有美国人以麦心之皮制纸,光滑耐久,其化学之功更妙矣。格致之学苛精,殆可使天下无弃物欤。

三十日记中国已开之矿,开平煤有九层可开,现只开五层,煤质之佳,甲于各处,南北洋兵轮大半用之,视洋煤尤胜。近又开出佳泥一种,可供涂修锅炉之用。基隆之煤,火力甚猛,可合轮船之用。以上二处,皆有铁路以便运出海口。潍县煤质颇佳,开出者日以吨计,惟不用机器;距海口甚远,又无铁路,仅供周围百里之用,积煤甚多,销路甚缓,入夏遂停开挖。淄川之铅,所出亦饶,可中炮弹之用,近运沪局溶炼,其用不亚洋铅,而价则较廉。云南铜锡诸矿,日见起色,京铜不但无欠解,并可预解。个旧之锡,运至上海虽不甚多,而汉口则销用甚广。徐州利国之铁,矿产虽美,限于资本,未能大举。漠河金矿如照旧章,所获必可如前。贵州青溪铁矿,仅开小炉,尚未能开大炉;闻因布置未善,运路窎远,恐亦将以款绌停止,殊可惜也。惟沪局开炉炼钢,极为得法,前时试炼所开者,小炉也,而所炼之钢,与外洋无异,价又廉于洋钢,故近日大开炉火,决计自炼,可勿需洋钢矣。

光绪十八年壬辰正月辛酉朔记馀在巴黎。适值天气晴朗,格外和煦,午后驾轻车赴大树林驶行,观览而回。

婆罗洲为亚细亚群岛之至大者,正在赤道之下,自赤道北七度六分起至赤道南四度十一分止,京师东二度五十二分二秒起至西七度二十九分十八秒止(巴黎东一百六度三十八分起至一百十七度止)。合附近小岛,共得七十四万八千七百启罗迈当方里;较之法国之地,盖半倍之。西界中国海;北界苏禄海;过此即吕宋群岛;东界望加锡海峡,过此即西里百岛;南界爪哇海,过此即爪哇岛。其地北境今属英国;东西南沿海各地皆属荷兰,或归保护。内地尚有土番部落,有人所未至者。地湿多雨,南境尤洼,北境稍高。居民皆处海岸,缚木水上,筑室以居。

岛中有大山,自东北而西南,划分界限,土番称为一千一百岭,即《志略》息力大山也。《明史》“封浡泥国后山为长宁镇国之山”当即指此。其江河,在浡泥者,曰浡泥江;在东北岸者,曰庆那伯当冈,此北般鸟萨巴之河;在西北岸者,曰沙拉洼克,此西般鸟沙拉洼之河;在南岸者,曰班热马生,此马神之河;曰达亚哥,此戴燕之河;在西岸者,曰马当,曰邦的亚那;在东岸者,曰哥的,曰巴昔尔;皆河之大者也。天气渐热,不能养人,濒海寒署表二十七度至三十二度(法国表度)。

初二日记婆罗洲,在唐曰婆罗(《唐书·南蛮传》),在宋曰浡泥(《宋史·外国传》)。虽据全岛而言,其实,古婆罗国即今埔尼国(《外国史略》),只有北岸之地,古大今削,固尚存也。在明曰婆罗,曰浡泥,不知其为岛之北境一国;曰文郎马神,即今班热马生(制造局图),则在岛之南境。洋文译音则称“般鸟”,或称“慕娘”,土人自称“蟠尼阿”,盖皆婆罗、浡泥一声之转耳。自唐迄明,土番分部而治,或奉佛教,或奉回教,其大者朝贡中国。明正德十六年,葡萄牙人墨瓦蜡始至浡泥;后西班牙人亦至焉,然未据其地也。万历三十七年,荷兰始至西岸。由是而南而东,或踞其土,或夺其权,浸削浸灭,濒海之地皆为所有。昔日诸部土酋,今皆归荷兰保护。道光二十六年,遂定为荷兰属部,今所称东、西、南般鸟皆是也。岛之北岸,则东为萨巴,今属英,即所称北般鸟;西为沙拉洼克,今属英,亦称西般鸟;其中埔尼国,即古浡泥,已归英保护,为属部焉。内地多戴燕人,沿海多巫来由人。华人则处处有之,凡开矿、经商、种植诸事,皆赖以办,亦已渐入渐深。然岛中大半榛狉,未尽辟也。

初四日记去年美国编造丁册,民间产业共值洋银六万二千五百兆圆,此合十三兆户之民生计言之也。内十三万五千户,每户每年有利十八万六千圆;又教会中人四百户,每户每年除动用处,净存馀利五十万圆;又八千户,每户每岁有二万五千圆;又十万户,每户每岁有十万圆。共合每年一千四百兆圆,可知美境民产之富。

浡泥国,或作埔尼,亦称文莱,通中国最早,全岛亦蒙是名。城在赤道北四度四分,京师西一度三十分(伦敦东一百十四度五十八分)。唐之婆罗,宋之浡泥,世居于此,号为大国。至明,则东夺于苏禄,西侵于荷兰。近日东西两境皆属英国,益复不振。城濒浡泥江,江宽二启罗迈当,两岸有小河穿城而过。此城当明嘉靖间,居民约十六万人,今只有一万人矣。

初五日记萨巴,即英之北般鸟(译音即勃里的次诺斯般鸟),在婆罗洲东北。自赤道北三度五十二分古拉山起,至七度二分三十秒桑邦忙休角止,京师西一度八分,至东二度四十六分止,共得七万八千九百四十八启罗迈当方里,疆域之广过于锡兰。居民逾二十万。其地斗出海品,踞全岛形势。西界浡泥,南界荷兰属部,西北濒中国海,东北濒苏禄海及曼陀罗海。

昔时萨巴之地,分属苏禄、浡泥。乾隆二十七年,英人始至其地。同治年间,英商丁地始租地为公司。光绪三年,复租其北三省之地于浡泥王,岁给洋银一万五千圆。未几,奥领事复将所辖之地售与丁地,遂号为北般鸟公司,全有萨巴之地,时光绪七年也。于是禀请英廷保护,开埠通商,派官监理。分为九省,即以管理之人名之,曰阿尔哥克,曰嘎力夫,曰丁地,曰答乌鲁斯,曰哀勒非斯多纳,曰几贝尔,曰麻尔丹,曰美居尔日。设一总督统辖之。本地饷项,即由地税、人税、烟酒税抽收。进口货,如米谷、布匹、机器、铜铁器、煤油、鸦片、各种酒及水之属;出口货,如屋料船料诸木、沙藤、树胶、螣黄、胡椒、雪茄烟、燕窝、淡菜之属。开矿淘金,获利已多。光绪十四年,进口货值洋银一百三十万圆,出口货值五十二万圆,税饷赢馀四十万元。矿产有石煤、金沙,已由华人设立公司开采;又有铜、铁、锡矿,有金刚钻、水银,有盐泉,有铁木,楢木、潮脑、冰片。山打根城,为北般鸟之都会,濒海依山,英人所新建也,在赤道北五度五十分二十二秒,京师东一度三十九分。贸易种植,权利俱属之华人。土番有戴燕人、武吃人,种类不一,而巫来由人为最多。

初六日记王夔石制军来信云:

滇省西南边防,以腾越、龙陵为门户;腾越、龙陵,又以缅甸为藩篱。自英人袭缅,藩篱撤而门户寒矣。新街本即蛮暮旧土司之地,乾隆间曾颁给宣抚司印,至今尚存腾越厅库。自腾赴缅,路凡九条,皆总汇于新街,故新街为腾越之锁钥。曾惠敏欲索回此地,诚为卓见。然新街据大金沙江上游,犹长江之有武汉,且自缅都赴孟硔玉石厂,必出此道,乃咽喉形胜之地,英人未必肯还也。老八募俗称蛮弄,即野人山之西口。山中现有一军,以保护商驼为名,时至其地。惟野人山绵亘南北,自大路九条外,小径丛出,议者颇病其防不胜防。如能收回老八募,边防亦属有益。至掸人乃缅属通称,其实,中国之耿马、车里、孟连等土司外,不华不缅之野人亦正不少;大约以卡瓦葫芦国为最著,在顺宁、思茅、普洱以外,居潞江、澜沦江之间。潞江以东归我一说,亦只能就永昌所属之孟定土司以南而言;若孟定以北,则龙陵、腾越两厅已在潞西矣。目下英虽派员查勘,而尚未驻兵。南掌本入贡之国,与普洱为邻;何时属于暹罗,尚未考究得实也。

初七日记散维齿群岛,亦称“山域治埃兰”。“山域治”,盖散维齿之转音;“埃兰”,译即群岛(制造局图作散得蔚齿群岛)。泰西谓檀香为“散维齿”,此岛产檀香甚多,因以得名。或称哈歪伊群岛(《志略》作阿歪希)。在北太平洋之中,自赤道北十九度起至二十二充十九分止,京师东八十三度十一分起至八十八度四十三分止。由东南而西北,错列斜上,凡十三岛(一作十五岛),而有居民者仅八岛。以夏威仁(即哈歪伊)为最大,以阿亚湖(一作瓦湖)为最要。其会城王居及通商口岸,曰贺挪鲁鲁(《约章》作汉拿老路),即在瓦湖岛中。其介乎夏威仁、瓦湖之间者,曰麻维(一作毛伊),曰麻拉开(一作摩罗喀爱),曰赖恩拿(一作拉那爱),曰开特老(一作喀呼拉威);在瓦湖西北者,曰高哀(一作考爱),曰纳河。共六千五百八十七英方里。

乾隆间,英人可克始行船至此。每岛各有土酋,不相统属,土番共有四十万人。后传教者踵至,嘉庆末,建耶稣教堂。道光二十四年,群岛合为一国,以贺挪鲁鲁为都城,其酋为共主。自欧美人来者日多,而土酋衰减日盛,咸丰后华人又麋至。光绪十四年总册,群岛居民共八万六千六百馀人,内华人二万二千九百九十七,欧美人一万九千六百馀;较之二十五年前,华民多至二十倍,而土民只有昔日十分之一。土田肥沃,气候温和,寒署表自六十度至八十八度)英国表度;洋海微风,间以小雨,足以养人。高原产麦最佳,低地产棉花、桑、蔗、烟叶、甘薯、大芋、椰子、加非。山中旃檀极繁,因砍伐太甚,今渐稀少。畜多绵羊,亦有牛马猪鸡。西距香港五千二百八十海里,东距旧金山二千一百二十海里(师船表遵《数理精蕴》推得一海里为中国三里又一百二十步,盖依西法,以六十海里当赤道一度也)。

去年,檀香山稽查户口,土人共三万一千五百有奇,野人六千,哈歪伊人而为外国父母所产者七千五百,美人二千,德人千二百,英人二千,葡人九千,华人一万五千,日人一万三千,别国人一千三百。

初八日记近年檀香山国岁入税饷,约英金五十七万二千五百镑;岁出经费八十七万八千是镑;国债五十一万九千九百镑。进口货值英金一百零八万七千七百馀镑,出口货值二百八十万七千七百馀镑。

夏威仁岛,盖火山土石迸聚而成。其山峰之高,火焰之奇,为地球之冠。今尚出火者,其山曰麻拿洛哀,曰启老伊。光绪七年,火山崩裂,烟焰冒出,灰水横飞,几满歇罗城(城濒东海岸)。今登启老伊火山观之,深壑下俯,烈焰上腾,积火成湖,蔽日烛夜,亦大洋海独绝之景也。

初十日记恭逢皇后千秋节,谨率参随等员望阙叩头遥贺。

伦敦新报:葡萄牙有售出属地之议,已派员到伦敦与英廷商办。其所欲卖之地:曰吉尼,即《志略》之畿内亚,阿非利加西土也,赤道之下,物产蕃衍而甚酷热,英法皆有属地;葡仅一隅耳。曰威达,制造局图作怀塔,即畿内亚之一地,东界英属,西界德属。曰卡本达,局图作喀班塔,在阿洲东土之南,畿内亚公额河北。盖河南葡人创两大部,名载《志略》;河北蕞尔土,不相联属,故葡人欲割弃之。曰摩山比克,即《志略》之莫三鼻给;壤地绝大,北界德属之桑给巴耳,新属于英者也,南界英属之好望角东部,隔海大岛即法属马达加斯也;而莫三鼻给海道,尤为南北阿洲必经之路,英若不取,德法必取之,现议以英金千二百万镑购之。曰谛模,即《志略》之胎墨尔,在南洋各岛中,澳大利亚洲北,葡得东半,荷兰得西半。曰澳门,本中国属地,而葡人租之者也。大约葡卖属地,阿洲小部二,大部一,南洋则两小部。然澳门虽小,在中国视之,则关系绝大。且本中国之地,葡人擅欲卖之,尤为天理,亦与近订条约相背。已饬驻英马参赞探听实情,以便与葡人理论。

十一日记佛家论宇宙,为地、水、风、火四大合成。西人论地球之质,则曰土、水、气、火。土即地也,气即风也。而《洪范》所列之五行,则又有金、木而无风。夫金、木,不过土中所生之二物,洵不足与土、水、火相配。窃谓《洪范》之五行,只就民生日用所最切者言之,是论其用而非论其体也。若论其体,则但云土、水、风、火,而金、木自包括在内矣。西士尝论太空中地球,其始或由日中流出馀火,或系彗星所存之火。旋转空中,终古不熄,亘数百千万年,而火外渐生皮壳,色火在内,愈长愈厚,遂成坚石。久之而石在太空,不能不积受寒湿之气,而其内又极热,于是寒热相搏,燥湿相乘,而石之上有泥有沙有砂子三者生焉;久之而积泥稍厚,不能不生草木;草木腐烂,复为泥土;积土益厚,大地遂成,于是石之凸出者为山,土之凹陷者为川。盖土之含孕既厚,未尝不积收太空中亘数百千万年之湿气在内,而又与空中之湿气相感,故能呼吸流通;其由沙土中喷涌而上出者为泉,其由太空中凝润而下降者为雨,皆水汽也。地心之火,终古不熄;外与太阳之火、空中之火相吸引,其发而为声则为雷,激而为光则为电;而钻木击石无不有火,则地球之上无处无火气也。风则流行于空中,所以摄此地球而不坠;而水火之气,亦未尝不借风气以运之。盖自土、水、风、火咸备而植物生;又久之而化生湿生之物生,虫鱼是也,又久之而卵生之羽族生;又久之而胎生之毛族生;最后,人类蕃育,而地球于是乎大成。

十四日记中国之在理教,盛于直隶及东三省。教有首领,每年一会。大较以不饮酒、不吸烟、不服艳服为教规。入教者皆秘密异常,夫不告之妻,父不传之子。至于喇嘛僧,分为红黄二教。闻有妖术,能以咒语生死人,然亦无目睹者。白莲教盛于昔日,明季徐鸿儒之乱,嘉庆间川楚教匪之变,皆白莲教也;今则死灰不复燃矣。此外邪教:有所谓糍团教者,当诵经之日,不作粥饭,惟制极大糍团,群捧而啖之。有所谓果子教者,教中人纳钱于教首,示期摆斋,咸集斋堂,喃喃宣梵呗,饥则啖果子,若狝猴然,竟日水米不得沾唇,夜分始散。有所谓大被教者,其首每年二次巡行各村,聚入教者于一室,制成大被,长短广狭恰与室符,夜集被中,默念南无阿弥陀佛;然深自掩饰,惟自称吃素人,亦能为人超荐阴魂、解禳星宿;始而乡曲颛愚信奉之,凡遇丧病,延之讽经礼忏,且诋僧道为不虔;继而士大夫亦有崇之者,而大被之教遂密布南方各州县中矣。

十五日记总理衙门函称:热河朝阳教匪,或曰在理教,京津营口党羽实繁,而萌蘗在津。此辈以劝人戒烟酒为名,入教者吸其茶膏,虽老瘾而七日可断,每年销售茶膏不少。其煎熬茶膏,向在口外蒙古草地,既配他药,亦挹草露,所以吸者有效。而其煎熬既多,蒙古人渐以为厌。彼教未必肯如民人租种蒙古地亩之例,主客之间,遂成嫌隙。西教天主堂之在口外者,建昌县之三十家子地方,华教士林道源为最悍。在理之徒,自树一帜;两教相轻,仇怨日积。又值热河春旱夏潦,收成甚歉,在理教匪乘马贼出没之时,托言与蒙古及天主教为仇,揭竿为乱。始而敖罕贝子被戕,府第被毁;继而三十家子教堂被毁,林道源被杀,支解其尸,悬首树上;又杀教民百十家,分股燔毁,平泉州教堂教士先遁获免。关内永平、迁安各教堂,亦均与在理教狭恨,飞电北洋,设法保护矣。

十六日记有论中国物产甚富,宜设制造学堂,以教学生而谋富强,收回洋商所夺之利者。此固探源之论;不如此,不足敌其朘削也。英国商务最精最广,所属如印度、澳大利亚、加那大,皆土沃产丰而少工作;英乃兴其艺术,自机器行而成物愈多愈精。如洋布、呢羽、锺表、五金器皿,及玻璃、油皂、针钮一切日用之物,贩运出口;所制洋布,其棉花皆购自美国,所织之布,皆能仿效华制,而花样牌号时时翻新;洋伞以绸制钢骨牙柄者为上,每柄须洋银五六圆或十馀圆,中国到处通行,或用为送礼之物;洋灯以瓷罩保险灯为上,价视寻常洋灯数倍。今中国务本之道,约有数端:一,广种植以兴农利;肥田之料,须本西人格致之学;不特振兴茶桑已也。一,精制造以兴工利;如有能制新奇便用之物,给与凭单,优予赏赐,准独享利息若干年,不许他人仿制,而又酌其资本,代定价值。一,广开采以裕民用;硝可肥田,金可范器,硫石制药,煤可养火,均相地开采,加以熔炼;更设铁路,散运各处,岂非收回利权之要道邪?

十七日记凡人之心,虚灵不昧,非若肝、脾、肺、肾之仅各司一职。故能用心者可至于圣,不能用心者可至于狂。诚以人之灵明,多在一心,其所以能思虑能记忆者,皆心也。此中国数千年来相传之训也。近古以来,亦有验得悟性在心、记性在脑者。乾隆年间,齐次风侍郎博学多识,十三经二十四史,几于背诵如流。后因翻车倾跌,脑浆迸流;高宗使名医治之,补以牛脑,虽完复如旧,从此健忘过于常人,经史及一切典故无复记忆。于是记性在脑之说乃益审矣。

泰西医书及格致诸书,咸谓人之记性悟性皆在脑。馀每晤西士,诘以人之记性悟性在脑,有何证据。西士云:人死之后,每称其脑,凡其人生平愈睿智者则脑愈重焉,愈愚蠢者则脑愈轻焉,试之百而无一或爽。又征之于物,牛虽大于猴,然猴灵而牛蠢者,以牛脑实轻于猴也;兔虽大于鼠,然鼠黠而兔悫者,以鼠脑稍重于兔也,亦试之百而无一或爽。至心之为用,不过能由大小血管送血以通于脑,以充于周身,而身之百骸活焉,而脑之精气足焉;精气既足,而脑之思虑自益锐、记忆自益牢。或有用思过度,以致血管迸裂者,则心血不能送入于脑。大抵血管尽裂,则其人立死;或裂其半,往往有中风不语、偏痹不仁诸症,稍久亦终致不治。其有调养得宜,使血管绝而复续者,不过十之一二耳。西士之说,大旨如此。果若听言,是心不过顽然一物,虽与脑有相为维系之用,而其不犹自擅思虑记忆之能可知,似与中国千古圣贤之说相背。然人虽终日思虑记忆,其妙用究竟在脑与否、在心与否,人亦不能自知也。馀既不能实指脑之能思虑记忆以证西说之确,亦不能实指心之能思虑记忆以辩西说之诬,只有暂置不论而已。西士又言:人之神明在脑。人死则脑腐,脑腐则冥漠而无知、澌灭而无存矣。是中国之所谓鬼神,外洋之所谓灵魂,实皆无有也。馀诘以鬼神灵魂既皆无有,何以耶稣有天堂地狱之说,西士默然不能对。

十八日记昨接总理衙门十五日电云:

疆抚电:坎巨提头目报称英兵犯坎,于上年十二月初二日在卡外战。据云,英欲坎修路,不允,起衅。续又电:英兵与那格尔部战,又与坎战。十一月二十八等日,坎部头目男妇五百馀人逃至塔敦巴什卡外。查上年七月尊处筱电,英外部谓克什弥尔筑炮台,近坎境,非侵坎。今则明是侵坎。请即询诘外部,因何开衅,遽尔交兵?先行电复。

馀以英兵之驻缅者屡逾野人山窥伺滇边土司,又通匪济械之梅生判罚太轻两事,须与英外部争论。今坎事又棘,乃于本日十一点半锺,挈翻译武弁各一人,由巴黎启行,赴喀雷海口渡海至都甫口,以晚八点锺抵伦敦使馆。海中风浪甚大,馀亦为之呕吐,颇觉疲惫。然巴黎伦敦同日得雪,疫气当渐息矣(一月前,疫气最盛。伦敦每七日死七百人,巴黎每七日死三百人)。

十九日记申刻,率参赞马格里赴外部,晤首相兼外部尚书侯爵沙力斯伯里、侍郎山特生,及印度部侍郎一人,议论两点锺之久。

坎巨提事:沙侯云,英廷万无欲碍中国权利之意,亦决不阻坎之进贡于中国;但修路所以防俄,乃欲罢不能之事,坎酋出而拦阻,咎由自取,理所难宥。馀与往复理论。乃云印度总督初议欲立坎酋之子,未知究竟如何,允发函电与印督妥商。

滇缅边界事:据云华尔身任满将回,秋间拟调欧格讷任之,与中国商议分界之事。馀答以驻缅之英兵,方出入滇边,致土司诸属地骚扰不安,恐即启衅,不及待到分界。沙侯允电致驻缅大员,嘱令小心,勿生事端。

梅生判罪事:则山特生言之,似有不肯加重之意。馀拟俟其回文到时,再行文与之辩驳。

因先将坎事致电总理衙门云:“咸电诘外部,据云英兵修路通至炮台,坎酋合那格尔拦阻,英兵攻之。坎酋出奔,扬言借俄兵恢复。印督以坎酋弑父虐民,不能还,议立其子,尚未定。钧署再向华使坚持,或办到。”

二十日记新疆沿边一带,界俄之外,又与各回部毗连。其附属中国、岁纳贡金者,惟坎巨提一回部(坎巨提一名棍杂,每岁贡沙金一两五钱,领赏大缎两端)。光绪十四年,据该头目禀称:英属温都斯坦所属之音底部,率众入坎,欲夺其喀普骆驼地方;经邀同纳噶尔(即那格尔)并力拒战,擒获多名。而英公使华尔身照会则称:并非音底部攻坎,实系坎酋纠同纳噶尔头目,直入印度所属之克什弥尔,攻扑喀普骆驼炮台,逐去戍卒(该炮台在克什弥尔境内,先于光绪二年被坎人逐去戍卒),仍前进攻,即被击却;坎巨提久属克什弥尔,胆敢肆行滋扰,印度总督必不容其幸免,等语。十七年,疆抚文称:英兵移驻奇里堤地方,距坎部仅四十里,并运有大炮,欲在彼修城。英人志在开通新疆西南一带道路,以分俄人之势,或欲借端并坎,自在意中。

二十一日记西人谓一星即一地球,殆经千百年才智之士测量推算,而始有此论,与我中国旧说迥殊。馀无以断其说之或确或否,兹姑述西士所言,而参以馀之臆见,更为推而演之,扩而大之。夫星之布于太空者,无穷也,而日之阳力足以引之。日之悬于太空者,亦无穷也,而太空之无外,无不容之。吾人目力之所能见,只此一日;而不知目力之所不及者,尚不可以数计也。一日之力,能统摄群星;星之质,有大于吾地球十倍百倍千倍者,亦有小于吾地球十分百分千分者。惟日之大小亦然。日愈大,则所摄之星愈多,此固必然之理。日之为体,似系纯火,亘古不熄,人不能测其所以然。而太空中之彗星行星,常有被吸入日者。彗星亦纯火也,行星即地球也,议者以为日之得此,犹火之添薪焉。

昔释迦牟尼与诸弟子说法,因云,我与汝一说法之顷,不知多少世界成,多少世界毁。夫佛氏所谓一世界,即一地球也。地球之成,馀前已言之。地球之毁,厥有数端。其最甚者,莫如被日吸入,或为彗星之芒所触,则立成灰烬,无复留遗。又或行失缠次,两球相碰,其摩戛之力,足令全地生火,则人物销灭,而球亦陨坠于无何有之乡。然虽历千万年之流移陨坠,而太空之中莫不有日有星,虽不为此日所吸引,而他日之力又足引之;浸假而生水土,浸假而生人物,而地球又成。又或因地中之火迸裂以至飞陨,再阅千万年而地球又成。又或因地中之火渐寒,不生人物;虽流转于太空之中,必阅千万年后,别遇生火之道,始能复生人物。又或行失轨道,为日所不照,而人物自息;必待千万年后,再受日照,而人物复生。是故有以一地球而屡毁屡成者,有以一地球裂为数地球者,有以小地球合于大地球者,有地球屡到将毁未毁之时,积久乃复成者。夫天汉大矣,实系众星丛积而成,因其离吾地过远,故其光在明昧之间。可见吾人目力所能见者,地球殆如恒河沙数。

余尝盛夏露坐纳凉,虽不过数刻,而天上常见流星,亦有空中有声,光熊熊如巨灯,良久乃没者,斯殆地球相碰,或迸裂所流之火。佛氏说法之言,于兹益信。然并非毁球之易,乃益见地球之多。且吾所见空中之光,未必全球俱毁;亦有地球一处炸裂飞腾太虚,而全球实未坏者。其火或飞到吾地,则凝而为石,人乃谓之陨星。然其流转空中,如弹丸,如车轮,终古不消者,斯亦一最小之地球。但气力太薄,则人物不生;偶行近吾地,则吸附于吾地。人见以为陨坠,实则为吾地之力所吸耳。或曰:地球可毁之道,如此其多,然则吾辈所履之地,岂不危哉?馀应之曰:吾地之在太空,殆不仅如沧海之一粟;则所谓或碰或裂或日吸或彗触者,并无数万万分之一。盖行星被吸入日,西士亦不过设为此说,尚非实有所见。且空中诸地球,吾不遑论,但言吾地。吾地所行之躔度,推步者能知大略,断无日吸彗触之虞。大抵地球所虑,以地中火熄或日光不照为较多;然就吾地而论,亦总在数万年数十万年之后矣。况此系大数,虽造物者亦无如何也,又奚待乎子之抱杞人之忧?

二十二日记天圆而地方,天动而地静,此中国圣人之旧说也。今自西人入中国,而人始知地球之圆。凡乘轮舟浮海,不满七十日即可绕地球一周,其形之圆也,不待言矣。若天之全体,则星也日也,布满于太空之中。太空无外,空之又空,至于不可终穷,殆不能以方圆言矣。西人又创地动日不动之说,以为地球绕日而行,每日运转一周,积年而绕日一周,而日则终古不动。其证据确凿,亦足自畅其说。然则与吾圣人所谓天圆地方、天动地静者,不大相刺谬乎?

馀谓西人所测方圆动静,言其形也;圣人所谓方圆动静,言其道也。夫阴阳始终,寒署往来,循环无端,岂非天道圆乎?华岱江河,各有定位,不能移易,岂非地道方乎?圆之故,由于动。夫日虽不动,而二十八宿之灿布于太空者,不能谓之不动也。且地绕日而行,安知非即日之挈地以行?人既在地,不能复测日之所以动;然西人以远镜窥太阳,见面有黑点时时移动,故知日亦能自转也。自转,则动也。方之故,由于静。镇之以山而不重,流之以川而不泄,皆静也。譬如大舟行海,舟中之窗户几席,虽与舟俱动,而在舟中未尝不静。圣人在地言地,则谓之静而已矣。

或曰:《中庸》有言,“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地球之圆,岂非今之夫妇所知,而古之圣人所不知乎?环游地球一周,岂非今之夫妇所能,而古之圣人所不能乎?应之曰:古之圣人,不能环游地球,审矣。若谓不知地球之圆,则未必然。但未到其时,圣人不肯显言;未涉其境,圣人不必赘言耳。

坎巨提,即《西域水道记》及《新疆识略》之所谓乾竺特,胡文忠公《一统舆地图》之所谓喀楚特,洪文卿侍郎《中俄交界图》之所谓棍杂,其实一地也,不过译音之互转耳。坎巨提回部辖众八千人;那格尔回部辖众约万人。

二十三日记克什米尔,五印度极北大部也,与格拉伯新格接壤,近年归英保护。在京师西经三十六度四十八分(即英京东经七十九度四十分)至四十二度五十八分(即英京东经七十三度三十分),赤道北纬三十二度十七分至三十六度十五分。全境居伊玛拉雅山平地,东界西藏(西名剔倍脱),南界伻及拔(即本若,印度部落),西界伻及拔与阿富汗,北界克拉考仓模山(从东土耳其发脉,今图作喀喇阔鲁穆岭),方二万五千英里。居民前有七十五万;厥后地震饥疫,今仅存二十万。其地南分两省,一名克什米尔,一名拉达克,跨伊玛拉雅山两旁。内分五小部,曰克什米尔,曰薄尔的,曰及模,曰克许塔华,曰拉达克。四面皆山,川原中启,印度河诸水径焉。

境内峰峦层叠,皆伊玛拉雅山脉,高者距海面万五千尺以上,东境最高之峰一万七千八百三十九尺。山道十二,经岁冰雪无阻者,四道而已。有伻及尔山石,作灰及铁黑色。有五金之矿。全境水利,哲拉穆江为大(入印度江)。有三水注之。地既高寒,终岁飞雪。山地饶沃,物产米为大宗,有大小麦、珍珠米、瓜果、蔬菜、莲藕、烟叶、棉花、油纸、印度麻布之属,而蜂密尤佳。土人伟躯有力,妇女美容止。善制绒巾,贩西藏羊毛织之,运至外国最珍贵;数年前出口岁约三十万镑,今已销减,因麦赫拉社仿造也。馀如皮料、马鞍料、纸扎、玫瑰花、油、刀件、玻璃器、宝石,皆为出口之物。民多回教。千五百八十六年,全部为挨开拔王攻取。乾隆十七年,属阿富汗。嘉庆二十四年,属锡克斯。道光二十五年,为伻及拔之麦赫拉社大酋管辖。其冬,锡克斯攻英边境,大败,英遂进据拉花挨地。于是割皮斯、阴杜斯两地,及克什米尔全部,以抵所偿兵费,而印属格拉伯新格之北境遂扩。然地虽属英,民事皆归自主,和约内英许彼此保护、以御外侮。近数年内,闻克什米尔回王为英所废,别立一王,则克部自主之权恐亦渐削矣。

昨馀论天地方圆之理,尚有应补之义,乃前人所未详者。夫地球滚滚,日夜旋转于太空之中,故无不圆之体。即日也月也及诸行星也,其理皆如是也。地球既圆,而地面所发轻清之气,积之既厚,遂为苍苍之正色;人之视之,作大圆形,若近若远,而不知所止极,则指而谓之天。今人乘轻气球者,逾四十里则不能复上,盖其气愈轻则愈淡矣。以理度之,设令再上越数百里或数千里,渐轻渐淡以至于无,恐并苍苍者亦不可见矣。盖苍苍之气,为地所发,包裹于圆球之外,故仍作大圜形。人一刻离天气则死,犹鱼之不能离水;人日在天中而不自知,且又不知天之实与吾地球相依附也。若夫日也、星也、月也,则皆在吾地球数十万里、数百千万里之外矣。人因隔气以望之,疑其在苍苍者之中,而不知迥在苍苍者之外。

昔人谓“自地以上皆天也”,此言最为名通切实。盖地上轻清之气,固谓之天;太空之悠渺,亦谓之天,即灿布太空中之日月星,皆谓之天,斯足括一大之义矣。余尝见舟人以篙点水,晕而成纹,无不圆者;盆水起泡,无不圆者。又见人系绳于竿,系物于绳而急旋之,无不作圆势者。此无他,依天地自然之形也。又尝观人之首,与夫目之睛、耳鼻之孔,无非圆者;草木之枝干,无非圆者。此无他,得天地自然之气也。是故论其道则天圆而地方,论其形则地圆而天亦圆,惟太空则无可名焉。

二十四日记缅北野人山地,在厄勒瓦谛江以东者四分之一,与云南接壤,除八募一处外,其馀野人山地,距赤道北二十四度以上;在厄勒瓦谛江以西者四分之三,距赤道北二十四度二十五分以上。中英如将野人山地对分,似可以适中之地,距北京西五十度三十八分为界(即英界六十五度五十分)。如以厄勒瓦谛江为界,中国少得地南北六百里、东西二百里;又江源尚难确据,细流改道亦所时有(可用人力填塞改道),指为说西,后必多事,不如以经纬度立界为妥(美国北界,除太湖外皆以纬度为凭)。

旧说谓天有九重:最近者曰月轮天,曰水星天,曰金星天,曰日轮天,曰火星天,曰岁星天,曰填星天,曰二十八宿天,最远者曰宗动天。宗动天已为人之目力所不到之界,故不能见其星。是人力所能窥测者,仅八重耳。惟金木水火土五星,皆绕日而行,地球亦绕日而行,而月又绕地球而行。是此七重天者,实一重也。再合之地球,则八重而为一重。又火木二星相距轨道之间,有十四小行星为一重;又填星之上,有天王大星为一重;再上海王大星为一重。是十一重而为一重矣。其馀绕吾日之诸小星,为远镜所不能见者,当尚不可胜计也。若夫二十八宿诸星,离地已甚远,因其光甚大,故吾地之人能见之,西人谓之定星,实皆日也。日之旁亦有行星有月,西人用远镜测之,虽能窥见一二,然恐其不能测者尚多。是知此一重天,所占空界甚远。其或以一重天而分为数重或十数重,固理之必然者也。然则旧说所谓九重天者,质言之则为八重(去宗动天),统言之,不过两重而已矣。

观吾日所居之一重天内,如水星直径长九千里,离日有一万万里;金星直径二万三千一百里,离日有二万万里。其他诸星相距之远,大抵类此。夫以九千里及二万三千里之直径,而位置于一万万里虚空之中,宜其升降上下,无所阻碍。即使有不能窥见之小星,绕于其旁,必有互相维系、互相吸引之理。斯所以能终古不离不忒,不碰不陨也。吾又尝以理度之,凡吾地之上下四旁,可见之星有十馀重,可见之日有两重,则推之至宗动天之中,并出乎宗动天之外,其虚空之界无终极也;虚空之中有日有星,亦无终极也。窃谓有日有星之天,虽扩之千重万重万万重而莫能穷其究竟也,是以圣人存而不论也。接总理衙门二十二日来电云:

疆抚电,英令那格尔与坎修道通帕米尔。坎、那合兵拒英,不胜,英遂据那、坎,逃众已至塞勒库尔。坎酋欲奔俄请援,被英防阻。查坎入贡中国已久,该酋即有不是,英应与我会商,岂宜径自加兵,且谋废立?上年俄兵入帕,本署电知竹使告俄外部,即允撤兵,并告该督以后勿令弁兵越界。今英侵坎,势将及帕,俄人岂肯甘休?希向外部辩论,英如占坎,俄必占帕,我无词拒之,应即速电印督阻止其质,勿待俄人有词也。

申刻,馀率参赞往晤沙侯,照总署意致诘,约议论一刻返署。即复总署电云:“外部似疑我置帕度外,乃先动手。告以在帕立界牌、修墩台、派兵巡历,彼欣然,称立电印督妥商回复。又云我受坎贡甚微,无管辖权,实非属国,合先声明。复与力辩,彼始无言。”

二十五日记帕米尔居中亚细亚之中,为全地球最高处。其平原之高,计万三千英尺。东接天山;南接伊玛拉雅及兴都哥士山过脉之岭,南距平地四千至五千尺,最高峰离海面二万五千五百尺,两山毗连处多深谷,故名曰帕米尔;西界陡下,即图尔齐斯坦(一译作土尔及斯登又作鞑尔靼斯丹)沙地也。全境势如建瓶,天气寒署皆酷,并多大雪及大风雹。扣歇石之地,入夏为羊牧场,贩者麇集,地名称著;买克破罗人至扣白拉坑,亦必经此地;产鸟兽甚夥,马勿隆(羊类一种)即出此。水道交错,河〔湖〕之大者,一名坎勒克尔,面积百二十英方里,一名歇佛可尔,面积百方里。

二十六日记馀昨扩天有九重之旧说,以为天实不止万万重,其说似奇而创,然《中庸》已先我言之矣。《中庸》言地曰“及其广厚”,言山曰“及其广大”,言水曰“及其不测”,独言天则曰“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夫曰“无穷”,则虽扩之万万重而莫能穷其究竟也。馀之前说,不过“无穷”两字之注脚也。馀又曾论日月星相绕相吸之理,则一“系”字之注脚也。至馀所论诸星位置于虚空之中,升降上下无所阻碍,所以能终古不碰不陨,则又为“道并行而不相悖”一句之注脚焉。夫然后知圣人虽有所不论,而一字一句,义蕴宏深,实已无所不该。馀又读“声名洋溢中国”一节,“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始确然知后之圣人,必有统一五大洲之一日,而孔子之道,亦必遍行于五大洲,为所尊亲无疑也。抑馀又在外洋阅历二年,深有味于《论语子张问行一章,忠信笃敬,蛮貊可行,实为颠扑不破之道。呜呼,圣人之言,何其神也。

帕米尔在中国之喀什噶尔、俄国之图尔齐斯坦、及布哈尔、兴都哥士、喀喇阔鲁穆之间。一在东面,系高阜之地;一在西面,系多山之地。自赤道北三十六度四十五分起,至三十九度四十五分止;京师西四十度五十三分起,至四十七度零八分止。东面之地,有七万法方里,居民二万户;西面之地,有八万法方里,居民五十万户。其中北面有喀尔提锦、达尔瓦斯,南面有罗善、什克南、巴达克善诸小部落,有山地方则为草地帕米尔。盖两帕米尔地处高山之中,北有天山,南有喀喇阔鲁穆山,西有中亚细亚大岭,又通至伊玛拉雅山(即雪山),东有昆仓山,又通至喀什噶尔山。

虽高地诸小部,自古未有著名大国。然唐贞观中,玄奘法师求经西域时,帕米尔已有什克南及罗善等国。此自主高地诸小部,周围有大国环之,如浩罕、布哈尔、阿富汗、喀什噶尔皆是。因之达尔瓦斯属于浩罕,哈萨尔属于布哈尔,瓦罕、罗善、什克南属于阿富汗;而喀什噶尔为中国所得,浩罕、布哈尔为俄所得,今帕米尔遂成中、俄、阿富汗平分之地。中国有塔哩穆江岸及塞勒库尔高阜一带,俄有阿来岭及哈尔果什高阜一带。盖帕米尔高阜地方,除为俄所据外,皆属中国也。什克南、达尔瓦斯各土番,称其头目曰伯克,树土为城,驻兵其中,土番纳税受役维谨。例贡于伯克者,有鸡、羊、呢衣、木鞋、盘铲、油面之属,及铁五斤。

二十七日记或戏问于馀曰:洋人创造火轮舟车及电线,巧夺天工,遂能将五大洲联而为一;自明以前,华人岂知欧美诸洲,尚有绝大世界乎?今人于地球已能遍历矣,然智巧日生,器用日精,即如轻气球之属,尚可开拓其用,渐臻美备;意者数千年后,必有穷极造化之妙,为人思虑所不到者乎?如谓行星即一地球,究竟与吾地相离过远,人力所不能达;惟月轮距地最近,意者吾地之人,必有到月轮中通商之一日乎?馀曰:西人所恃以夺天工者,多借水火风电之力。若太空之中,则水火风电俱无矣,惟日星之光或尚可借而用之。然吾恐光之为力,不知水火风电之力之大也。且西人尝乘轻气球矣,四十里以上则鼻中出血,渐致晕绝;盖人不能一刻离气以生,去地稍远,则地上所浮清气,渐轻渐淡以至于无也。月轮离地虽近,尚有六十九万四千馀里之遥,人安能飞度此六十九万馀里无气之界乎?是故谓地球之上,将来尚可寻得巨岛,实在人意料之中;谓月轮中可以通商,则吾不敢知。

福州茶务向来最旺,十年前茶叶贩运英国者,值英金七十一兆镑,去年仅值十九兆镑。

二十九日记馀观西洋人议论及其律例,大抵最重奸盗拐骗之罪。凡犯此者,虽平日密友,皆绝不与往来,恐被浼也;而惩治之法,虽不抵死,亦必与以终身监禁、苦工之罚。盖犹中国所谓私罪也。至于隐图弑逆篡夺,或谋为君主,或要结众心谋为大伯理玺天德,虽未成,发觉,亦只驱之禁之而已,不甚予以重辟;而舆论非惟不贬绝之,转有钦佩其为英雄者。盖犹中国所谓公罪也。夫大逆不道,不能不重其辟者,所以定一尊而禁邪谋也。故胜则为王,败则为寇,古今通义。今西人则于其败者,并不指为寇焉,人孰不思侥幸以希神器哉?即如法前兵部尚书布朗热,谋为法国君主,事败出奔,而法人之讴思者至今未衰,并不斥其觊觎之罪。欧美诸国若此类者,不胜枚举,此不知《春秋》大义之故也。

台北暖暖地方新得金矿。矿沙四五十里,无不出金。淘沙者日三千馀人,晨往夜返。有人购金沙数十两、黑沙数两,化分考验。大约纯金得十之八,一分半为纯银,硫质、炭质五六厘耳;黑沙则纯金可得十之三四,惟化炼稍难。

二月庚寅朔记鞑尔靼斯丹之地,在伊玛拉雅与兴都哥士两山相接处,克什米尔、巴勒特斯坦(《志略》作巴勒提)之西,阿富汗之北,兴都哥士山之东之南。地图或称为嘎甫利斯坦,皆鞑尔靼人居之。其地亦名巴勒提,亦名小西藏。自东而西,有四百启罗迈当。其东面及中间一带,自几勒几山谷起,至身毒江止,已入克什米尔。其馀各地尚称自主,号为亚什斯坦,北、南面分为小部落,或为小民政国,各有酋长。

那戛尔,鞑尔靼斯丹村也。在雅辛东南,几勒几河左支、棍杂河(或名那戛尔河)右岸。

塞勒库尔,一作萨雷阔勒,中国图尔齐斯坦之地,为帕米尔长形高阜处。在赤道北三十六度四十五分,至三十九度三十分。南北长三百六十启罗迈当。东西宽二十至五十启罗迈当。会城曰塔什库尔,译言石山也。城内居民一万七千五百人,其馀散居村庄。地为边境孔道。居民波斯种较多。虽属中国管辖,然不过羁縻而已。

初五日记中国上古之圣人,不可考矣。其可考者,伏羲神农黄帝、少皞、颛顼、帝喾、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皆圣人也;而皋陶、稷、契、伯益、伊尹、傅说、召公、太公、颜、曾、思、孟,亦圣人之亚也;宋之周、二程、张、朱五子,亦未必非圣人之亚也。是中国五六千年以来,可称大圣人者十四,稍亚于圣人者十七,其大较也;而伯夷、柳下惠之圣,尚不计焉。欧洲各国自耶稣未生以前,则奉摩西为圣人;耶稣之后,则但知有耶稣而已。其说以为后之圣人,较前之圣人尤精尤备,则前之圣人可勿道也。至如耶稣之弟子,曰彼德、曰保罗者,西人亦以圣呼之,然不过因称诵耶稣而兼及之。西人之敬耶稣如天,殆有统于一尊之意。今耶稣之教,盛于欧美两洲,而亚洲阿洲亦颇行之。

生耶稣之前者,则有释迦牟尼之教,近尚盛于亚洲;生耶稣之后者,则有谟罕默德之教,今行于欧亚阿三洲。此三人者,皆中国以外之圣人也。若论其所行之地之广远,则耶稣之教为最,回教次之,佛教又次之。馀于此三教未暇考其深浅。然如谟罕默德者,不过以市侩而兼奸雄耳,称说天神以愚弄其徒;不服其教者,则兴兵以击之。其所以得尊为圣人者,大都恃智力以取之,非真圣也,馀姑就彼教之所谓圣者则圣之而已矣。虽然,释迦牟尼生于印度,耶稣生于犹太,谟罕默德生于阿喇伯,皆在亚细亚洲境内,而欧美诸洲从古无一圣人焉。意者,其人之生性,长于形而下之器,究不长于形而上之道欤?抑天地清淑灵秀之气,锺于亚洲,故笃生中国诸圣人之外,复以其馀力启彼所谓三圣人者欤?而耶稣之庇荫泰西尤宏矣。

今俄国及美洲之北冰海,所出獭皮甚多。獭在层冰之下,捕鱼为食,然不能吸受天气。捕獭者凿冰为洞,獭游行其下,甚觉舒畅,渐至洞口,吸冰外之空气;人伏伺于洞边,见獭则以铁叉取之,百无一失。然后知所谓南北冰海者,皆不过结冰于上面;而下至水底,则仍有温气,故可不冻也。但地愈寒则凛烈之气愈盛,斯结冰愈厚耳。

初六日记馀于初三日接总署电,谓坎酋即有罪,能从宽不废最善;必不得已而立其子,亦须疆抚派员到坎,与英会办,等语。即遣马格里往告外部。外部既闻此说,大不谓然,谓光绪十四年华使照会总署,早已声明坎事,当时并未驳回;中国向不管坎事,今忽欲干与,已未免多走一步。旋闻印度总督回电已到,愿存坎而立其子。外部亦不来告,及往询,则云因有续议,难送回音,大有并翻前议意。今日馀往晤沙侯,索印督回音,沙侯仍伪云未到。于是与之辩论磋磨,约五刻之久。始允仍商印督,立坎酋之子,由中国派员赴坎,会同英员选立,后不援以为例。

前辈论洋务者,每谓美国自守一洲,并无蚕食邻封之意;其人亦和平公正,愿亲中国,可以结为强援。有非之者,曰:彼既但知自守,虽于中国初无恶意,又恶能为我援哉?此说是矣。馀谓驱逐华民之事,他国之人所顾忌公法而不敢为者,美人独悍然为之,澳洲之人始出而继之;虽曰埃利士人之意,然行其一切新法者,美之政府也。大抵民主之国,政柄在贫贱之愚民;而为之君若相者,转不能不顺适其意以求媚。夫至可凭者,民情也,所谓“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也。至无定者,亦民情也。彼其人杂言庞,识卑量隘,鼓其一往之气,何所不至,是以不能无待于道之齐之也。美国之政,惟民是主,其法虽公,而其弊亦有不胜枚举者。即如他国公使,狠愎固多有之,而美之前使西华,独以黩货著名。每受商民之路,屡与总理衙门饶舌,甚有驶兵船以肆挟制者。馀在渐海关道任内,惟美领事司提文动多挟制,意在助商人以讹索。徐询其故,则因彼国家给俸过轻,不能不事搜罗也。客岁教案,惟英、法两国教堂多遭焚毁,而美教士之受损者无闻焉;乃彼不惟不自恧其前此迫逐华民之举动,转有派兵船责问之说。然则谓美国之可亲者,其义果安在哉?夫然后知数十年前,美与中国交涉之情形,或不至如英、法之构怨;若至今日而谓美可恃为援者,皆耳食之谈也,皮相之识也。

初七日记袁爽秋来信云:俄使喀希尼照会,引雍正五年俄使萨瓦在太和殿觐见故事,称欲在宫内首殿觐见递国书。李梅亦云然。而旨意已定在北海之承光殿。届期李梅称病,函请改日;喀使则照称,外部令其照成案,托总理衙门代递国书。现已函致许竹筼星使,询商俄外部矣。

初八日记十一点锺,率翻译武弁等坐汽车,于一点锺抵都甫海口。登舟渡海,二点二刻抵喀雷海口登岸。复坐汽车,于七点二刻抵巴黎。换马车,八点锺抵使馆。是日海中风静波平,天日晴丽,惟值两次降雪之后,寒气侵入。

英士有核计地球人数者,亚细亚东方教人共八万七千四百万人,回回教一万七千三百万人,犹太教八百万人,天主教一万九千五百万人,希腊教八千五百万人,耶稣教一万三千五百万人,全地球统共有十四万七千万人。

初九日记馀因坎巨提事致电总理衙门云:

磋磨数日。彼虑我会办,坚靳前议。现与言,派员会立其子,显两属明证。彼允商印督,称回音难速。或嘱华使要求他事,现宜坚拒。争滇边及梅生事,如华使探问,请答以交敝处办理。禁军火,当照商民限。法有事,暂回法。

近十年来,英国每年所用之费:酒一万三千六百万镑,面包七千万镑,牛奶油、牛奶饼三千五百万镑,牛乳三千万镑,糖二千五百万镑,茶叶、加非等二千万镑,房租七千万镑,田地租六千万镑,绒货四千六百万镑,棉花货一千四百万镑,学堂费一千一百万镑,竹布华六百万镑,行教费一百零五万镑。

十一日记缅甸海口有三埠,曰暮尔缅(即马尔达般),曰德瓦(一名吐瓦),曰丹老(本暹罗滨海面境),以漾贡握其总。核计海口华商,约二万四五千人,巨商则闽多于粤。至沿江各埠,生涯全属滇人。计轮船停泊、装卸货客之大埠二十三,小埠二十九。而滇商之众,首数阿瓦,约万二千人;次则新街、猛珙,不下五千;其馀各数十百人。至行商货驼,年常二三万,秋出春归。

缅之薮泽利源,多在土夷土司增内。该境两倍腹地,自东北而西南,共分九十九司。其境广民殷,以省腻为第一;然江东、慕乃、锡卜(似即锡箔)、耸泽、稳祚、摩谷、勒洽、泽抓、南坎九司,亦为富庶冲要之地。省腻,即木邦也;缅人改易其名,犹猛密改为摩媒,新街改为八募也。木邦、蛮暮、猛珙,同为内属之三司,书志可考。

十三日记自普法战后,法人始知白鸽传书之妙用,足补电线所不逮。国中炮垒,无不豢鸽,讲求教道驯熟之法。今就通国计之,约有驯鸽十万头,巴黎约有八千头,其畜之笼中而待训练者约一万头。近又知燕子能认故巢,亦将练为有事之用。法国人特司保尼者,陆盘克地方人也,曾将教练之燕子,由法京纵之而归,竟能至于其家,虽路隔一百四十英里不误也。与鸽并飞,又能略速,是燕优于鸽矣。

法人欲得暹罗鲁万弗来拔地方,今法兵已将踞之矣。法兵之在越南、暹罗交界者,又时越界以与暹人为难。鲁万弗来拔,在澜沦江之东,地名而亦省名也。

亥正,率庆霭堂、吴挹青、王省三,应法总统之请柬,赴王宫观跳舞会。子初返馆。

十四日记英与荷兰所议婆罗洲岛分地之事,今已定约画押。其地自极西至英京以东经度一百十七度,又自北纬四度二十分而至海,复经雪拔的克一岛之北,皆属于英;馀仍属于荷兰。此英荷中分婆罗洲地之始也。

英国阿尔兰人,七十年前户口居英三分之一。乃去年丁册,仅居英国户口八分之一,盖以轻去其乡、出洋谋生者之多也。

十五日记古巴一岛,自明弘治四年,义大利人之仕于西班牙曰可仓波者(即可仓比亚)航海觅而得之,移民设官,遂为藩属。其地南近赤道,与台湾相准;而幅员三倍于台湾,分为六省。土客居民,合计一百四十馀万人。设总督一中同,巡抚六员,提督一员。额兵二万七千,义勇六万六千。物产以蔗糖、烟叶为大宗,合之五金、木料、药材,每年出口货约值银九千万圆;而出入货税,收至五千馀万圆。从前西班牙视为外府,取其羡馀以赡国用;近来用人多弊,商务渐衰,所入仅敷所出。自道光季年,华民闻古巴易于谋生,陆续前往。截至同治十二年止,来古巴者共计十四万三千有奇。光绪六年查办以后,华人始知古巴官吏之苛虐,裹足不前。今虐政虽革,华人仅有四万馀名,为商者百之一,其馀尽属佣工。古巴西偏夏湾拿省,康熙三年,法人破之。乾隆二十六年,英人踞之,乃割北省壸罗列打以赂英,始罢兵而去。同治六年,土人以税重起兵,与防军血战,不胜而归。

十七日记西人之以姓氏行,犹华人之以姓名并行,馀既志之矣。乃中西之俗,又有不同者:中俗以直斥其名为贱简之意。西俗非尊而敬之,则不呼其名。凡寻常之人,只有姓氏;即或有名,而人亦未必知。惟曾封五等之爵,乃赐宝星者,始以其名冠於姓上。一国之人有尊之之意,始兼呼其名姓;尤尊之者,乃置其姓而独称其名。至于用其名以名其子孙,名其鸟兽,名其器具,而敬爱之意乃愈挚矣。故西人有以父母之名名其子孙者,人即谓之孝于父母,以其不忘父母也。即如英国今之君主,名维多利亚,虽未必即系其幼时之名,大约介于名与号之间;英人或以名其舟车,名其狗马,名其厂栈,名其山泽,而其国家功令,非但不以为禁,且转表其有尊君亲上之志焉。此殆与周人讳名之训相反。虽有殷人尚质之意,然而近于野矣。

十八日记泰西诸大国,自俄罗斯而外,无不有议院,实沿罗马之遗制也。其所由来,数千年矣。议院者,所以通君民之情也。凡议政事,以协民心为本。大约下议院之权。与上议院相维制;上下议院之权,与君权相权相维制。英国有公保两党,公党退,则保党之魁起为宰相;保党退,则公党之魁起为宰相。两党互为进退,而国政张驰之道以成。然其人性情稍静,其议论亦较持平,所以两党攻讦倾轧之风,尚不甚炽,而任事者亦稍能久于其位。

法国有左右中三党,而三党之中,所分小党甚多。又有君党民党之别。其人皆负气好争,往往嚣然不靖。凡宰相所行之政,议院中是之者少,非之者多,则宰相必自告退。宰相退,而其所举之各部大臣莫不告退。由伯理玺天德另举一人为宰相。其被举者,必先自审其党友之中,可为各部尚书者若干人。若尚阙而不备,则必力辞不敢居位,而伯理玺天德又别举焉。法自庚午年改易民政,二十二年之中,已易相二十七次。其人虽多喜事,而强横之势稍逊于前者,亦实由此。夫宰相不能行其意则告退,颇有不得其职则去之意。一相退,则众大臣牵退而退,一相进,则众大臣汇茹而进,亦稍有中国古风。然一国中之有才德声望、众所愿推为宰相者,不过数人,可屈指而计。既进不难骤退,既退亦常复进。即如法之现任兵部大臣茀莱西尼,已三为宰相,五掌兵部矣。

十九日记中国有惜字会,大抵始于学士文人。其说以为文字者,圣贤之精神,造化之机缄,而一切立德立功立言之秘要,赖之以传者也;敬之惜之,罔敢亵也,罔敢弃也。此风不知始于何时,大约一二千年以来,相承久矣。无论智愚贤否贵贱,皆知存此心。偶有不知此义而秽亵字纸者,则鬼神罚之,雷霆殛之;虽半由因果家附会之谈,然亦有威灵显著,为众人之耳目所共闻见者矣。泰西之俗则不然。尝见有身坐车中,阅新闻纸,随阅随弃,任其抛掷于沟渠污秽之中,不问也;或揩洗器物,皆用字纸;男女右厕,无不携新闻纸为拭粪之具。虽西人皆知敬畏上帝,从无以秽亵字纸而受罚于上帝之说。岂蟹行之体,不如虫书鸟篆之根源;字母所拼,不如会意象形之体制乎?然其为道术所寓,学问所寄,政教号令所系,事务记载所关,则一也。馀谓惜与不惜,存乎人心。中国风气,人人皆知惜之,则天地鬼神亦从而惜之;偶有一二不知惜者,造物亦得致罚于一二人以儆其馀。若外洋则本无此风,人人皆不知惜,而天地鬼神之威亦有所穷,则听之而已矣。然中西风气,必有大同之一日。则惜字一会,亦必由东而西,其在数百年之后乎。

二十日记泰西风俗无男女之别,馀意其自古以来相沿久矣,而正不然。闻三四百年以前,法国某王始改妇女之礼,其用意专以谋致富强为主,而欧洲诸国从而效之者也。古者欧洲妇女守礼之严,大旨亦与中国相似;男女不同席而坐,不共几而食,恪循闺训,不出户庭。法王思致富强之术,莫先于人民之繁庶;繁庶不可骤几也,则莫如化妇女之无用为有用;欲求妇女之可用,则莫如略其礼法,去其防闲,于是毅然以改俗变礼为务。其初不得不用非常之劝惩,驱迫于无形之中,厥后风气浸成,而妇女之为用,果不异于男子。用之战守,则男子荷戈,妇女馈饷矣;用之学问,则男子精锐,妇女沉静矣。于是通国之中,向之有十万人者,不啻骤得二十万人,向之有百万人者,不啻骤得二百万人。此由于地不甚广,民不甚众,而欲创霸国之雄图,不得已而出此也。迨其计既行,其效既著,欧美诸洲各国无不效之;今各国之人视为当然,渐忘其所以然,且有见中国之礼而笑之者矣。俄罗斯在西洋之中,风气较晚。其改妇女之礼,始于彼得罗皇帝,亦已二百年矣。西俗宴会则男女杂坐,行步则男女携手。俄之妇女初有不愿者,至杀数人而其风始渐开;然至今俄国皇宫茶会,男女犹分列左右两行,非若他国之男女杂遝。则较之诸国,犹稍存古意焉。

二十一日记阿根廷国,即《志略》之拉巴拉他、巴他峨拿,在南亚美利加之南境。拉巴拉他者,阿根廷之大江,又为不宜诺塞利(阿根廷都城)之首府。阿根廷今为合众国。幅员多未开之土,共得一百十二万五千八十六英方里。明嘉靖间,西班牙人开为属土,全境旧为秘鲁之一隅。嘉庆十五年,国人自建政府,有自主心。道光四年,竟为自主,西班牙亦无如之何。同治年间,合巴西与巴拉圭战。不胜;然自是坚忍图治,百废俱举,国势蒸蒸日上,为南美洲之最。荒土日辟,国政一仿美国,制造工作极力讲求。境内多沃壤,分十四省。人口,光绪二年为二百九十四万二千有奇。国债,英金四十二兆五十万镑。进款,光绪十三年英金九兆七十万镑;出款,九兆四十七万五千镑。电线一万五千英里有奇,铁路三千三百五十英里有奇。口岸,沿江者曰洛撒里约特、曰三达非、曰哥连德、曰巴拉那,沿海者曰勃黑阿勃兰喀、曰爱散那大为最著。都城不宜诺塞利,建于拉巴拉他江口,为绝大海埠,气象闳阔。民多天主教,而他教亦不禁。

二十四日记巴拉圭尼主国,在南亚美利加腹地。国以巴拉圭江得名,江流自北而南,分全境为二,称日东、西巴拉圭。东巴拉圭,为巴拉圭正界,在赤道南二十二度至二十七度二十分,京师西一百七十度二十九分至一百七十五度九分,幅员得九万九千英方里,与巴西、阿根廷二国为邻。西巴拉圭,居丕耳考美肴、里约内搿洛二江口之间,西与玻利非亚接壤,幅员约得十四万二千英方里。巴拉圭于明嘉靖年间,西班牙辟为属土,为秘鲁之一省。本朝嘉庆十五年,南美洲各国皆叛西班牙,改为自主,巴拉圭亦成自主国。同治四年至九年,与巴西、阿根廷、乌拉乖构兵,不胜,乃议和,户口耗去十分之八。人数仅有二十二万一千。国债英金四百七十万四千馀镑。铁路尚不甚多。物产则巴拉圭茶销售甚繁,又多印度麦、米、加非、橘、烟、蔗、靛青、药材、蜂密、密蜡、染绛之虫。近来商务蒸蒸日上,出口货值英金五十九万七千馀镑,进口货值三十四万四千馀镑。国家岁入款八十二万四千馀镑,出款约如之。教务以天主教为大宗。

二十五日记湖北江夏县之马鞍山煤矿,自辛卯夏开采以来,出煤极旺。大冶县之界山,出煤亦佳。又兴仁港地方煤苗颇旺,现正开挖,用泰西机器凿孔之法,做井字架掘采而下,工省利倍。各矿煤炭质极佳,可供轮舟生火之用。官设矿局,委员监销,无论绅商准自集资本采贩。去腊,帆墙络绎,运出之煤数百万后,载往湖南、江、皖销售。黄石港下游道士洑设有官局,监督销售,以兼顾运出长江之总口。黄石港内数十里某山,铜苗极佳。富池口有银山者,苗亦甚旺。均议筹款采炼。

去年英国各口岸与东方互市之数,由英运华花纱,比上年约少一百五十万磅;匹头约少三千六百万码。惟羽毛织造之物,比上年略增。锡及铁路等料亦远逊于前。华茶运英,以银数计,比前年约少四十万磅。华糖停止运英,已两年矣。

二十七日记泰西各国专设邮政大臣,岁俸至少亦英金一千五六百镑。其下有文案记录官,有专司收发员弁。中国总税务司赫德,曾于海关创为邮局。寄送各处信件,一例洋码五分;仅寄本处,概取二分。英国邮局章程,有散封,有密封。密封者,要信文件是也,每重一两寄费约洋一分五厘。散封者,书籍日报是也,每重一两约洋五六厘。皆须预购信牌,华人谓之“人头”,西人译称凭印纸,粘贴其上,如信赀一分者,则贴一分信牌,由此加多。如有重价要件、汇单银票,当向邮局挂号,多出挂号之费,取回收到执照,谓之保险;但保险之价,不得逾百镑之数。

二十八日记墨西哥为北美洲最南之国,系联邦民主,合小邦二十七、总部一、属部二而成一国。南北袤二千英里,东西广自一千英里至一百三十英里。国在美洲为最古,辟于李唐之世。其民勤能任事,学艺皆精。明正德间,西班牙取为属地。矿产甚富,西人驱土人采之而坐收其利。道光元年,始逐西人为民主国。幅员之广,几等于英、法、德、奥及马加五国。通国计七十五万一千二百六十九英方里,人民十一兆四十八万七千二百十。

二十九日记墨西哥境内大半高原。最高之岭,皆高于海面一万数千英尺。诸火山皆已熄灭。国中矿产甚富,开采最早,银矿所获尤丰。自前明嘉靖至今日,所铸金洋元一百十四兆三十八万有奇,银洋元三千一百五兆九十七万有奇。国中有铁路五千五百英里,大半为英商公司建造。国债有英金十兆五十万镑。每岁进口货,值洋银四十四兆五十万元;出口货值六十兆十五万馀元,各类矿质出口数,岁计洋银三十八兆七十八万馀元。国政大致同米利坚。伯理玺天德一人,四年一举。岁入之款约英金四兆九十六万馀镑,岁出五兆八十七万馀镑。通国电线三万二千四百英里,德律风线四千三百英里。民间多奉天主教,而境内绝少教堂;耶稣教亦兴盛;又有墨西哥新教,其源盖出于耶稣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