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知道,其余的回答是可以预料的。不过,必须为伟大的白人前辈和STC机服务,他抬眼看了看竹料折叠屏风,对后面的玛丽-伊温-麦克马纳斯太太不感兴趣。他用一种无精打采的声音重新开始了提问,而她则误认为是为了科学的目的而进行的。“下面,我们有一系列的问及婚姻性交方面的问题——简言之,你的婚姻性史。现在你们的做爱频率是多少?”

“这个……”

“我知道频率是可以变化的,不过,你能划一个每周或每月的平均数吗?”

“我丈夫和我做爱每周平均三次。”玛丽又清晰又自豪地说。

卡斯觉察出这种自豪。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卡斯有点感兴趣起来。他把铅笔在纸上划过。这种阶层的孩子们,也许,这些年轻人大都如此,总是为她们的频率比感到骄傲,为她们的旺盛的精力、为她们那不知疲倦的花样动作感到自豪。倒好像是她们发现了性,把旗帜插在上面,并且专利权所有似的。20年后,将会一周一次,如果是那样,那她就会纳闷,为什么她的丈夫总是工作到深夜,而她就会浓妆淡抹,穿着轻薄,像是抱怨却又是希望她丈夫的年轻新伙伴对她更加注目。

“性交前互相调情吗?”卡斯问。

“哦,是的。”

“你能把做的动作描述一番吗?”

“我……我不知道——我是说,这很难描述。”

尽管如此,在卡斯的鼓励之下,她迟迟疑疑地描述了一下做爱前的预备过程。

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好歹算脱离开这个大胆的讨论话题,令她欣慰的是不再需要暴露什么了。

然而,玛丽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被一连串的新问题所吓倒,这是关于婚爱本身活动的提问。

“我很难准确说出来,”她发觉自己说道,“有那么一二次,我们计算过时间,只是为了闹着玩。”

“呐,用了多长时间?”

“有一次,3或4分钟,后来是5分钟——约5分钟——另一次,最后一次,我看了时间,几乎10分钟,不过后来我忘了再看时间——也许是11分或12分。”

“你能猜个平均时间吗?”

“5分钟。”

卡斯镇静地将年轻情人交织着羞涩和自夸的叙述译成了符号。

在心里,卡斯常常嘲笑她这种世俗的天真表现,不过有几次,他又为自己难有的妒忌情感所折磨。

“在做爱的过程中,它有没有激发你观看你的丈夫?”他问。

“我不看。”

“那么,什么时候看呢?”

“它使我高兴的时候,是这样。”

卡斯自动地记录回答,看了看表格中剩下的问题。估计了一下,还需用15分钟,约在3点45分结束。他心下想,能否快一点。他的右太阳穴有点压跳痛,这是偏头痛的前兆。下次4点钟会见前,他想躺下来休息10分钟。哦,还剩下什么没问?关于婚外经历的一系列问题。然后是简短的有关心理反应的提问目录。最后,是第三类,有关对性刺激物的反应。他很想省掉余下的大部分问题。他能很精确地预见她的回答。刚才有好几次他试验过。但是,像以往一样,他记起了查普曼博士执着的告诫,所有的标准提问必须全部读一遍。他只好压下了这种意图。代之而用的是,变换一下次序,他决定跳到第三个目录,然后再回到其它上去。

他找到了第三个目录。

“你看见脚旁的那个栗色盒子了吗?”

“看见了。”

“打开它,抽出顶上的第一张照片。仔细看一会儿。”

他听见她摸盒盖,抽出照片的声音。他听到她拖长的沉默。

“你看见什么?我想确定你拿到的是预定的那一张。”

“是一张……古典的雕塑像片——我想是希腊的。”

“裸体成年男子,而且相当漂亮,”卡斯补充说,“我说的对吗?”

“对。”

“蒲拉萨特尔斯的赫尔梅斯神。现在回到问题上来。观看那照片中的裸体男子能激起你的性欲吗?”不可避免地,到现在为止的统计数字出现在脑海里。“4%被强烈地激起性欲,11%稍有所动,而85%无任何反应。她回答会是‘不’”。

“不。”玛丽通过屏风说。

然而卡斯在听到她的回答前就划上了符号,他用手背忍住打哈欠,希望能抽空服点头痛药。他把铅笔尖对着下一个问题。

玛丽-麦克马纳斯到达停车处时,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从大楼走向这条大街的。她找到那辆新娜希-拉姆贝尔轿车,这是父亲的每年一度的礼物。她坐在驾驶盘后面。她没有去转动点火钥匙,她坐着,用双手握着方面盘。想要调查一下她的情绪。

恰似她参加的使她大失所望的查普曼博士的演讲一样,她本来怀着很大的希望,想从会见中获得某些实际有用的东西,而现在,她又一次意识到,她是大失所望了。过去的1小时15分,与她事先期待的相去甚远。她与诺曼结婚的两年,如果相信婚姻手册上的所说的话,在每个方面都是正常的,这使她坚信她在性生活上是很有经验的。不过现在,她看得出,她父亲一直是对的。这次会见提的问题是那么大胆,吓人甚至令人吃惊,简直是一次出人意料的严峻考验。

不过,重新回顾一下,她倒找不出一个不合适或者诲淫的询问。她所被问的每一件事,没有不是她有时亲自体验过的,或者听说过,或者读过的。到今天下午为止。做爱的动作是地球上最自然的事情。但是,这种对做爱的每个方面持续而又详尽的询问——有关做爱前的预戏过程啦,做爱的位置啦,引起性高xdx潮的刺激啦——过去她从没有去思考过的行为啦——倒像把这种原来很自然的事情抬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现在,从头至尾想一想,除了令人感到头晕目眩以外,她开始看出她与诺曼的性生活——她是多么地崇拜他!他是多么的特别!——不仅仅是又一个成年的礼物,也不仅仅是在长期以来成为父亲、母亲、女儿的伊温家庭之外又附加上了一份动作,它是一种严肃而又重要的活动,单独存在,只与丈夫和妻子有关,也就是麦克马纳斯家庭。这似乎是她自己特有的一种快乐,这不能附在原先的她的存在上面。她首次懂得,她与诺曼分享的这种性交,突然显得那么复杂和独特,与这个旧家庭或旧的方式没有丝毫关系,而是新家庭和新方式的一部分,将她与最近的过去截然分开。

直到今天早晨,没有什么东西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她手下的方向盘,将她清凉地盛放在里面的小轿车,就是将她绑在无风无雨的、依赖性的古老生活上的绳索。她的身躯、她的血液、她的记忆也被绑在上面了。当诺曼想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那辆旧毕克轿车时,她父亲对这种想法进行了嘲笑,并让他们大吃一惊,慷慨地送给他们一辆新纳希。她父亲已经送给诺曼一个现成的职业,前途无量,并且将他及他们俩人从那种不可避免的麻烦中解救出来,如果诺曼轻率地硬要与克里斯-谢里结成一种不切实际的伙伴关系的话。保持不承受拖儿育女的负担,等他们年纪大一些,更稳健、更加有保障的时候再要孩子,这种成熟的概念一直是他父亲的智慧的结晶。是的,一切似乎是被捆在她过去(现在有一部分仍然是)的存在上,例外的是,她在联合会大楼的房间里对提问所作的回答倒冲破了束缚。

她将手伸向仪表盘,转动了点火钥匙。马达立即启动,平静地发出嗡嗡声。即使在会见前她就打算会见结束后看望她爸爸。她不顾父亲已经证实的判断而情愿去参加会见,对这种伙同诺曼一起反对父亲的作法,她感到内疚和不过意。她应该做的至少是愈合父女之间的感情创伤。会见结束后,她早就告诫过自己,要像过去常做的那样,顺便停停脚,到厂里看望一下父亲,父女俩人扯扯家常话,不提及会见的事,尽管心照不宣,她虽说是父亲的女儿,却在某些事上服从了诺曼的意愿。

不过,当她把小轿车开出停车处,驶下罗莫拉,朝着桑赛特大街开去时,她明白,她那计划中的一部分,最主要的一部分,已经改变了。她莫名其妙地感到,此时此刻她需要的是诺曼,而不是她父亲。她必须找到诺曼,她的可怜的爱人儿,投入他的怀抱,告诉他她是多么爱他。

她把车开离桑赛特斜坡,驶向高速公路,沿慢车道跟在卡车后面向前行驶,一直驶到与塞泊佛德交接处。她驱车向南,穿越国际机场。现在可以看见远处高耸的标牌,上面写着“伊温制造公司”。玛丽将车停在行政处,便大步流星匆匆向那庄严的门口走去,将外面的湿热的空气留在身后,进入了工厂那凉飕飕的主廊内。

她急急忙忙向处在她父亲套间后的诺曼的耳房走去,一眼看见了达默勒尔小姐从女厕所里出来。达默勒尔小姐,铁灰色的头发,理成特短式,穿着铁灰色的剪裁十分时髦的衣服。她是哈里-伊温的私人秘书,一直干了20年。

“嗬,玛丽,”达默勒尔小姐喊道,“你来这儿真是太好啦,你父亲见到你一定高兴。”

一霎那间,长者的声音所引起的巴甫洛夫条件反射的刺激,使玛丽的脚步停住了。后来,由于一种超出她平时所有的意志力的驱使,她点点头,茫然地向前急走。她知道,达默勒尔小姐既吃惊又失望地注视着她。她也知道,达默勒尔小姐定会告诉她的父亲。不过,今天,玛丽-麦克马纳斯并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了。

入夜,高低不同的两层阳台的屋顶上,一排排红色和黄色的灯光,还有游泳池四角铁柱上探出的带罩的白色泛光灯,把维拉-尼泊利斯映得光辉灿烂。从远处看,蓝黑色天幕衬托下的这座山坡上的旅馆,星星点点的彩灯宛如人造天空中的假星组成的银河。不过,若凑近一点,从游泳池的有利位置看,效果便大不一样了。当保罗-拉德福特从阴暗的餐厅步入五彩缤纷的灯光下时,他觉得那情景犹如硕大的圣诞树下的房屋装饰布置。

保罗跟在贝尼塔-塞尔比的后面走进室外就餐处。贝尼塔换了晚餐服,穿着一件旧的无袖淡蓝色衣服,上面套着一个新的淡紫奥纶运动衫。他身后又跟着吸着雪茄烟的查普曼博士,还有霍勒斯和卡斯。

他们相互约定,晚餐吃得晚一点,八点半凑在一起用餐。餐桌是两张桌子排在一起的,用四支蜡烛照明。像往常接触每一个新团体那样,第一天会见总是搞得精疲力尽。又加上想到查普曼博士有言在先,不要当他的面议论白天的会见,因此,这次相聚就变成了零星的聊天,间隔着长时间的沉默。

他们来到室外就餐处以后,卡斯大声问那两辆租用的车有没有人说要用。贝尼塔说,她必须赶写日志,然后还要写信。她每周五晚上写同样的信,给住在威斯康星州贝罗特的多病的母亲。霍勒斯想他可能用其中的一辆,韦斯伍德有一场电影,他想去看。查普曼博士告诉卡斯他可以用另一辆,因为他和保罗计划去完成某项工作。

霍勒斯和卡斯离开去车库之后,贝尼塔回到了她的房间。查普曼博士领着保罗到游泳池处那头靠近木槿丛的一对柳条椅旁。这时,室外就餐处相对来说比较安静了,只有两对夫妇在跳板后面玩杜松子酒酒鬼的口头游戏。不过他们离得挺远,玩纸牌人的哼哼声和狂欢声很微弱。

查普曼博士松了松皮带,将雪茄从嘴角的这一边转到那一边。保罗装满了用欧石南根制成的烟斗,点上火。

“哦,我一直在等着听你和维克托-乔纳斯的消息。”查普曼博士说,“今天早上我从你那里所得到的全部情况是无多大希望。”他观瞧着保罗的脸色。“那意思是指有某些希望还是没有任何希望?”

“没有任何希望。”保罗径直而明确地说。

查普曼博士哼了一声。“我明白,”他说。他向下注视着石板地,思考着。最后,他说:“告诉我所发生的事情。”

保罗简短而直率地把上一天晚上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将乔纳斯博士、乔纳斯的老婆、儿子、房子描述了一番。他重述了一下在后边平房里进行会谈的开始部分的内容;在这部分的谈话中,乔纳斯博士把保罗说成是派去从事查普曼博士的“肮脏工作”,而保罗则忠诚地捍卫了查普曼博士的利益,只把乔纳斯为保罗能单独去而高兴的话略而不提。接着保罗讲,由于乔纳斯博士了解进行中的情况,自己如何被完全搞得失去了警惕的情况。

查普曼博士扬起头,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怎么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那正是我问他的问题。他说你们在向佐尔曼基金会发送女性调查的复写副本——”

保罗停下来,等待着解释。查普曼博士真诚地迎着保罗的目光。“不错,那是真的。我们的报告准备好之前他们在开会,我决定让他们了解报告的草稿对我们有利。”

“不过这项工作还没有做完,还未加工。”

“他们不是小孩子,他们是佐尔曼基金会的科学家。他们懂得怎么阅读和弄清未经加工的数据。我肯定它将为我们服务。”

“可是,它也正在为乔纳斯服务呵。那些雇佣他的佐尔曼中的少数派——他们送给他影印件——”

“狗杂种,”查普曼博士说。“他们什么事也能干出来。”他的脸气得发青。保罗记得过去从来没有见到查普曼博士这个样子。

“我认为所有的都是公正的——”

“公正个鬼,”查普曼博士说,“关于这些新材料他说了什么?”

“对这点他很直率,对单身汉的调查评价也一样。他把他的所有的牌——或者大多数牌都摊了出来。”

“怎么说?”

保罗概述了乔纳斯博士的异议,谈了他现在能回想起来的全部内容,但是对乔纳斯博士说查普曼是十足的政客和广告员而不是纯粹的科学家一话则隐而个提。保罗说完后,看见查普曼博士苦苦地咀嚼着熄灭的雪茄。

“我希望你不会对这一切听之任之。”查普曼博士说。

“这只是交换意见,这人不好对付。但是我还是进行了还击。他压根儿不认为我们做得对。不过我想,他现在知道我们是真诚的。”

“嗯,对那个吸血鬼,是一言难尽。在这个国家里——每个国家都是这样——总有那么一帮人,一无所能的精神残废,没有想象力或勇气。他们是恶狼一般的人,专门躺在那里等检吃走在前列的有远见的先驱、发明家、科学家的残羹剩饭和吸吮他们的鲜血。他们毫无建树,只知道毁坏。这就是他们苟且求生的方式,乔纳斯除了捡垃圾还会干什么呢?”

保罗不能不同意查普曼博士的见解。他精确地刻画了科学家和那种躺着不动的,等着剥夺调研者成果的诽谤者的特征。不过,尽管保罗敬佩他的导师的洞察力,他私下却并不认为乔纳斯博士是诽谤者中的一员。在圣大-莫尼克,有一处新婚咨询诊所,一直在开诊,乔纳斯甚至提供保罗在其中任职。他知道他不能提及这个差使。不过他倒想提提这个诊所,可又一想这是乔纳斯秘密告诉他的。于是便打消了提诊所的念头。

“他坚持他的目标和我们的一样。”保罗闪闪烁烁地说。

“亵渎神明,如果说我听到什么的话,”查普曼博士说,“我希望你该指出这一点。”

“不,我没有。没有理由说他撒谎,我想他说话是算数的——所谓目标相同——但达到目标的方法不同。”

“那位信口雌黄的小人有什么建设性的方法?”

“他在新婚咨询诊所干了好几年了——”

“保罗,你昏了吗?那是微不足道的个体行当,是乡下医生的工作,不过如此罢了。与他,与他那一流的人相比,我们的项目和成就是极其艰巨和伟大的。我们从事这项工作是为了所有的人,整个国家,广大的世界。我们为此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如果我们回避他,像乔纳斯这样的一个小犹大不伏击我们的话,我们会做得更多,多得多。”他仔细地审视了保罗一会儿。“他向你卖弄噱头骗取你的信任,对吗?”

保罗笑起来。“呵,没有。他给人以深刻印象,这是自然的——他精明,无所不知——不过我知道他信仰什么,我主张什么,所以抛弃这个原则的话我一句也没说。”

查普曼博士似乎松了口气。“我始终相信你的良知。”他把湿雪茄烟头扔进木槿丛里,从翻领口袋里拿出一只新鲜雪茄,咬去烟头,点上火。

“我想说清楚的是,”保罗说,“乔纳斯可能不会站在天使这一边。不过,他还是蛮不错的,没有人那么界限分明的。”

查普曼博士吐出一缕烟。“如果是在战争时期,每个人不是站在这边,就是站在那边。骑墙会自取灭亡。你不能将一只手捆在身后去战斗。要么站在天使这边,要么与魔鬼同流合污。”

“或许这样。”保罗继续争论的兴趣在减弱。

“你怎么说出我们给他的条件的?”查普曼博士问。

“直截了当,”保罗说,“同这种人不能玩儿戏。我说你认为他对我们可能有用。他可以担当一个顾问的角色。我把话就这么说的,没有修饰。”

“他说什么?”

“他说你想买通他让他放弃他目前的立场——不过,他不卖,事实上,就这些。”

“哦,我看得出,我们不是在同一般的人打交道。”

“是的,他不一般。”

“他给佐尔曼委员会的评论中会粗暴地对待我们。”

“我不怀疑这点。”

“呐,我不可能让黑手党去跟踪他或做类似的任何事情。我必须亲自出马和他干,硬碰硬。”

保罗知道他会这样干。“对。”他说。

“请打一份你同乔纳斯会面的详细记录,他对我们调查的每句评论。我要这份材料,越快越好。今晚就开始。”

“好吧。我不能肯定全部回忆起来——”

“想起什么就打上什么。我们一离开布里阿斯之后,我们要用原计划的一半时间,快马加鞭地完成这份报告。在他们开会前,将这份报告交基金会主任。然后,我打算写一篇综合性论文,先发制人,逐一驳斥乔纳斯的反对观点。事实上,保罗,我在想,你了解到他的进攻路线比把他争取过来收获更大。”

保罗听了这番话并不感到高兴,他为获取并传递了对手的作战计划而感到一阵内疚。当然,他必须提醒自己,这个作战计划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查普曼博士的对手,也就是他的对手。

“不错,”查普曼博士自鸣得意地说,“这许比我们计划中的任何一种效果都好。我将能够使他信誉扫地,彻底完蛋。”他沉重地站了起来。“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谢谢,保罗。努力工作,晚安。”

他朝缀满灯光的圣诞树走去。保罗仍然坐着不动,眼光瞅着他的背影一会儿,那位纯粹的科学家的身影便沉浸在白色灯的光辉中,然后,他又被鲜艳夺目的蓝、黄色彩打上了一道道条纹。当他消失在里面的最后一刻,他反倒显得不如原先纯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