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伐丹从无意识的状态沉沉醒来,发现自己像一块牛肉一样,躺在平台上等着任人宰割,已是一小时前的事。在此期间,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有这番激动、狂热却毫无结果的对话,消磨这段令人难以忍受的时光。

一切并非毫无目的,这点他至少知道。让他们一筹莫展地躺在那里,甚至不屑派一名警卫看守,甚至确信不可能发生任何危险,就是要使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多么薄弱,这足以摧毁任何顽强的心灵。等到审讯人员终于来到,他就不会表现得怎么强硬,甚至会完全失去反抗的意志。

艾伐丹需要静静休息一下,因此他说:“我想这个地方有间谍波束监听,我们应该少讲几句。”

“没有,”史瓦兹以冷淡的声调说,“没有任何人在监听。”

考古学家差点自然而然冒出一句:“你怎么知道?”但他始终没说出口。

因为那样的能力的确存在!拥有这种力量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个来自过去的人。这个人自称是地球人,而他一心求死!

仰着头的时候,他的目光只能扫到一小片屋顶。转过头去,可以看到谢克特瘦削的侧影;转到另一边,则是一面空洞的墙壁。如果他抬起头来,则能瞥见波拉苍白困倦的表情。

偶尔,他心中会兴起一股炽烈的想法,想到他是帝国的一分子——帝国啊,众星在上,作为一名银河公民,现在他却遭到监禁,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地球人这样对待他,实在是穷凶极恶的罪行。

而这种想法也逐渐淡去。

他们或许应该把他放在波拉旁边……不,还是这样的好,他现在的样子可不值得恭维。

“贝尔?”这个名字化为声波传到他耳中,在这个迫近死亡的漩涡中,艾伐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甜蜜。

“什么事,波拉?”

“你认为他们会等很久吗?”

“也许不会,亲爱的……太可惜了。我们浪费了两个月,对不对?”

“是我的错,”她悄声道,“是我的错。不过,我们本来也许能把握最后几分钟。这实在是——没有必要了。”

艾伐丹无法回答,他心中的念头飞快转动,像是上了油的轮子一样停不下来。突然间,僵直的身子似乎感觉到底下的硬质塑料,那究竟是不是他的幻觉?麻痹的状态会持续多久?

一定要争取到史瓦兹的帮助。他试图紧守自己的思绪——明知道根本无效。

他说:“史瓦兹——”

史瓦兹同样无助地躺在平台上,而他更受到另一重意想不到的折磨,他同时感受到四个痛苦的心灵。

假如只有他一个人,他应该能束缚任何渴望,在无限平和中等待宁静的死亡,并将最后一点对生命的热爱压制下去。仅仅两天之前——还是三天?由于对生命尚有眷恋,他还仓皇地逃离那个农场。

可是,现在他做得到吗?谢克特对死亡充满无助、绝望的恐惧,就像被一幅裹尸布笼罩一样;而在艾伐丹刚强健壮的心灵中,充满了强烈的懊悔与反抗的意图;至于那位年轻女子心中,则充满深沉悲痛的失望。

他应该封闭起自己的心灵。他为何需要知道别人的痛苦?生命是他自己的生命,死亡也是他自己的死亡。

但那些情绪轻轻地、不停地敲击着他——从他的心灵隙缝间钻探进来。

然后,艾伐丹叫了一声:“史瓦兹。”史瓦兹便知道他们想要自己搭救。他为何要那么做?他为何要那么做?

“史瓦兹,”艾伐丹又以奉承的语气说,“你可以活着做个英雄,这里没什么值得你殉身的——不值得为外面那些人这么做。”

史瓦兹却回想起他的早年,将那些记忆拼命抓在摇摆不定的心灵中。这种过去与现实的奇异混合,终于令他感到义愤填膺。

不过他的口气还是很冷静、很克制:“没错,我可以活着做个英雄——以及一名叛徒。他们想要杀我,外面那些人。你管他们叫那些人,那只是你口中的称呼,他们在你心中另有名称,虽然我不清楚,也知道那是卑劣的字眼。而这并非因为他们本身的卑劣,只因为他们是地球人。”

“你胡说。”艾伐丹以激烈的口气抗议。

“我没有胡说,”他以同样激烈的口气答道,“在场每个人都知道这点。他们想杀掉我,没错,但那是由于他们以为我是你们这种人——可以一举判定一颗行星的生死,在它身上吐满轻蔑的唾沫,用令人无法忍受的优越感令它慢慢窒息。好啦,现在这些虫豸竟威胁到天神般的太上皇,你们准备自卫吧。我是他们的一分子,不要找我帮你的忙。”

“你的口气活脱是那些狂热派。”艾伐丹显得难以置信,“为什么呢?你受到过迫害吗?你的世界是一颗广阔而独立的行星,是你自己说的。虽然你是地球人,你的地球却是唯一的生命家园。你是我们的一员,老兄,是统治者的一员。为何要认同一个绝望的废墟?这里不是你记忆中的行星,跟这个病入膏肓的世界比起来,我的行星更像那个古老的地球。”

史瓦兹哈哈大笑:“我是统治者的一员,你这么说是吗?好啦,我们别深究这一点,这不值得多费唇舌。让我们来谈谈你吧,你是银河为我们送来的一个极佳样本。你有很大的度量,有一颗异常宽容的心,并为你能平等对待谢克特博士而沾沾自喜。可是在你内心深处——却未深到我看不清楚的地方——你其实无法接受他。你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也不喜欢他的模样。事实上,你根本不喜欢他这个人,即使他甘愿背叛地球……对啦,最近你还亲吻了一个地球女子,现在回想起来,你认为那是个遗憾。你为此感到羞耻……”

“众星在上,我没有……波拉,”他拼命辩解,“别相信他,别听他乱讲。”

波拉则以平静的口吻说:“你不要否认,也不必因此不高兴,贝尔。他看透了你童年残留的思想,要是他检视我的内心,也会看到相同的内容。假如他以同样的小人方式反观他自己的心灵,那他也会发现类似的想法。”

史瓦兹感到涨红了脸。

当波拉直接对史瓦兹说话时,她的声调并未提高,语气也没有变得更激烈:“史瓦兹,如果你能感知他人的心灵,那就来检查我的吧。告诉我,我是不是意图叛变。再检查一下我父亲的心灵,你自己看一看,倘若他肯跟那些准备毁掉银河的疯子合作,是不是就能轻易避掉六十大限。他叛变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然后你再检查一下,看看我们哪个人想危害地球,或是地球人。

“你说曾经瞥见玻契斯的心灵,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深入那些渣滓中。不过等他再来的时候,等到一切都太迟的时候,钻进去看一看,用力拨开他的心灵。你就会发现他是个疯子——然后,等死吧!”

史瓦兹沉默不语。

艾伐丹急忙插嘴道:“好吧,史瓦兹,来研究我的心灵,随便你怎样深入都可以。我生在天狼星区的拜隆星,在反地球主义的气氛中长大成人,因此在我的潜意识深处,无可避免存有一些缺陷和蠢念。可是你再看看我的心灵表层,然后告诉我,在我成年后,我有没有跟自己的偏执奋战过。不是跟别人,那要容易得多,而是跟我自己,并且不遗余力。

“史瓦兹,你不了解我们的历史!你不知道人类开拓银河的上万年期间中,那些战争和那些灾难。你也不知道,帝国建立之初那几个世纪,都只是专制和暴乱轮番更替的混乱状态。唯有过去两百年间,我们的帝国政府才真正具有代表性。在它的统治下,各个世界都能拥有文化自治权,得以自己当家作主,并在共治政体中有发言的机会。

“在人类过去的历史上,从未像今天这样免于战争与贫困;银河的体制从来没有如此和谐;未来的展望从来没有这么光明。你想要毁掉这一切,然后重新开始吗?凭什么呢?一个充满猜疑和仇恨的专制神权政体?

“地球的冤屈确有其事,只要这个银河存在,总有一天会解决的。可是他们的计划不是解决之道,你可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做吗?”

假如艾伐丹也拥有史瓦兹如今的异能,他就能感知史瓦兹内心的挣扎。然而,仅仅凭借直觉,他也知道现在应该暂停一下。

史瓦兹的确被打动了。让这么多世界灭亡,在可怕的疾病中溃烂销蚀……他究竟是不是地球人?只是一个地球人吗?年轻的时候,他从欧洲来到美洲,纵使如此,难道他就不再是原来那个人吗?假如后世的人类离开了满目疮痍的地球,移民到天外各个世界,难道他们就不再算地球人吗?整个银河难道不都属于他吗?他们难道不是全部——全部——都是他的后裔、他的同胞吗?

他以沉重的口吻说:“好吧,我站在你们这边。我该怎样帮助你们?”

“你能接触到多远的心灵?”艾伐丹热切地问道。他说得很急促,仿佛担心对方再度改变主意。

“我不知道,外面有些心灵,我猜想是警卫。我想我甚至能伸到街上去,可是伸得越远,它就变得越不敏锐。”

“自然如此。”艾伐丹说,“可是教长秘书呢?你能认得出他的心灵吗?”

“我不清楚。”史瓦兹喃喃答道。

静默了一会儿……这几分钟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然后史瓦兹说:“你们的心灵妨碍到我了。别看着我,想点什么别的。”

其他人试着这么做,再过了一会儿,史瓦兹又说:“不——我不能——我不能。”

艾伐丹突然激动地说:“我可以挪动一点了——银河啊,我的两只脚可以摆动……哦!”每个动作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楚。

他说:“你对他人能造成多大伤害,史瓦兹?我的意思是,能比你刚才对付我还厉害吗?”

“我杀死过一个人。”

“真的吗?你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做到了。那是——那是——”史瓦兹试图将无法形容的事化成语言,无能为力的表情看来简直滑稽。

“好,你能同时对付几个人吗?”

“我从来没试过,可是我想不行,我就不能同时透视两个心灵。”

波拉打岔道:“你不能让他杀掉教长秘书,贝尔,那样行不通。”

“为什么行不通?”

“那我们又怎么出去呢?即使我们找到教长秘书,立刻杀死他,外面还有好几百人等着我们。你没想到这点吗?”

史瓦兹却突然插嘴,以沙哑的声音说:“我找到他了。”

“谁?”另外三人同时发问,连谢克特也急切地望着他。

“教长秘书,我想那就是他的心灵接触。”

“千万别让他跑掉。”为了提出严厉警告,艾伐丹几乎打个滚。然后,他从平台上跌了下来,一条半麻痹的腿“砰”地一声撞到地板上。他想用那条腿慢慢撑起身躯,但几乎做不到。

波拉大叫道:“你受伤了!”当她试图举起手肘时,竟发觉手臂关节开始松动。

“没有,没关系。把他吸干,史瓦兹,尽可能吸取所有的讯息。”

史瓦兹尽力射出精神力量,直至头痛欲裂。他以心灵的卷须盲目地、笨拙地抓扯着,就像一个婴儿伸出尚未运用自如的手指,想抓住一样几乎够不着的东西。在此之前,他接触的对象全都未经选择,现在他却要寻找——寻找——

他吃力地捕捉到一点东西:“胜利的喜悦!他对结果有绝对的信心……有关太空子弹什么的。他将它们启动……不,不是启动,是别的事……他正准备启动它们。”

谢克特呻吟了一声:“那是载送病毒的自动导向飞弹,艾伐丹,分别瞄准各颗行星。”

“可是它们存放在哪里呢,史瓦兹?”艾伐丹坚持要得到答案,“听我说,老兄,听我说——”

“有座建筑物,我……无法……看……清楚……五个点……一颗星……一个名字,也许是申路……”

谢克特又插嘴道:“就是那里,我向全银河众星发誓,就是那里。那是位于神路的圣殿,四面八方都被放射性矿囊包围,除了那些古人,没人能到那里去。它是不是在两条大河的交汇点附近,史瓦兹?”

“我不能……没错……没错……没错……”

“什么时候,史瓦兹,什么时候?它们会在什么时候发射?”

“我看不到日期,不过很快——很快。他的心灵充满那种……很快就会开始。”他自己的心灵则似乎用尽所有的气力。

当艾伐丹终于以双手双膝撑起身子时,他感到口干舌燥,全身发热,他的四肢则仍旧摇摇晃晃,根本没办法伸直。“他正朝这里走来吗?”

“是的,他就在门口。”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等大门打开后,他便立刻住口。

玻契斯以胜利与得意的姿态出现,他的口气是一种冷酷的嘲讽:“艾伐丹博士!你回到座位上是不是比较好?”

艾伐丹抬起头望着他,意识到那句话对自己的处境是极大的侮辱,但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此根本没开口。他忍受着剧痛,慢慢弯曲四肢,重新趴到地板上。他发出浓重的呼吸声,默默地等待。若是手脚的力气能恢复一点,若是能发出致命的一击,若是有办法夺取对方的武器……

教长秘书系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韧塑腰带,用以固定身上的长袍。但轻巧地悬在腰带上的并非神经鞭,而是一把大型手铳,能在瞬间将一个人轰成无数原子。

教长秘书带着粗野的满足感,望着面前的四个人。他根本不想考虑那名少女,但现在等于是一网打尽。一个是地球的叛徒,一个是帝国的间谍,还有一个则是监视了两个月的神秘人物。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人吗?

说实在的,还有恩尼亚斯,而他背后还有帝国。这些间谍与叛徒是他们的拳头,现在拳头虽然被绑起来,但活跃的头脑仍躲在某处,也许还会再派出其他的拳头。

教长秘书悠闲地站着,双手交叠胸前,表示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因而没有必要保持警戒状态。他平静而温和地说:“现在有必要把事情彻底澄清一下。地球与帝国正在进行一场战争,虽然尚未宣战,可是,这的确是一场战争。你们是我们的俘虏,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接受必要的处置。而对间谍和叛徒来说,公认的惩罚自然就是死罪——”

“只有在经过宣战的合法战争中。”艾伐丹凶巴巴地插嘴道。

“合法的战争?”教长秘书带着几分讥嘲反问,“什么是合法的战争?地球一直跟银河处于交战状态,不论我们是否礼貌性地提到这个事实。”

“别跟他啰唆,”波拉轻声对艾伐丹说,“让他尽快把话说完算了。”

艾伐丹冲着她微微一笑,那是个诡异而飘忽的笑容,因为他正用尽全力摇摇晃晃站起来,还在不停地喘着气。

玻契斯轻声笑了笑。他从容不迫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这位天狼星区考古学家的面前。接着,他又以同样从容不迫的动作,将一只手轻轻放在对方宽阔的胸膛上,然后向前一推。

艾伐丹的手臂仍处于不听使唤的状态,无法听从主人的命令伸手格挡。他的躯干肌肉则处于停滞状态,仅能以蜗牛般的速度调整身体平衡。因此,艾伐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波拉吓得喘不过气。她拼命拉扯不听话的肌肉与骨骼,从她置身的平台上慢吞吞、慢吞吞地爬下来。

玻契斯并未阻止,看着她朝艾伐丹爬去。

“你的爱人,”他说,“你那强壮的外星爱人。跑到他身边去啊,姑娘!你还在等什么?紧紧抱住你的英雄,倒在他的臂弯里,忘掉他是十亿个地球烈士的血汗培养出来的。现在他躺在那里,英勇无双、胆识过人——被一个地球人用手轻轻一推,就投向了地球的怀抱。”

现在,波拉跪在艾伐丹身边,伸手探向他的后脑,想摸摸看有没有出血或可怕的碎骨。艾伐丹缓缓张开眼睛,做了一个“没关系!”的嘴型。

“他是个懦夫,”波拉说,“只敢欺负一个四肢麻痹的人,还有脸夸耀他的胜利。相信我,亲爱的,没有几个地球人像他那样。”

“我知道,否则你就不会是地球女子。”

教长秘书的态度转趋强硬:“正如我刚才所说,这里每个人的性命都已被没收。不过嘛,还是可以赎得回去。你们有兴趣知道代价吗?”

波拉以傲然的口吻说:“跟我们交换位置,你就会这样做,我确定这点。”

“嘘,波拉。”艾伐丹的呼吸尚未完全恢复正常,“你有什么提议?”

“哦,”玻契斯说,“你愿意出卖自己吗?比方说,就像我一样?我,一个卑贱的地球人?”

“你是什么东西,自己最清楚不过。”艾伐丹反唇相讥,“至于另一个问题,我不是要出卖自己,我是要把她赎回来。”

“我拒绝被赎回去。”波拉道。

“真感人。”教长秘书咬牙切齿地说,“他染指我们的妇女,我们的地球婆娘,却还扮出一副牺牲者的嘴脸。”

“你到底有什么提议?”艾伐丹追问。

“这个嘛,我们的计划显然走漏了风声。它怎么会传到谢克特博士耳中,这倒不难想像,但帝国又怎么会知道,却是相当令人费解的一件事。因此,我们想知道帝国究竟知道多少。不是你自己打探到什么,艾伐丹,而是帝国了解到什么程度。”

“我是一名考古学家,不是什么间谍。”艾伐丹一字一顿地说,“至于帝国究竟知道多少,我根本不知道——但我希望他们知道很多。”

“我也这么猜想。没关系,你还可以改变主意。想一想,你们全都想一想。”

从头到尾,史瓦兹没说过半句话,甚至没有扬起眼睛……

教长秘书等了半天,然后,改用较凶暴的口气说:“那么,让我向你们通报一下不合作的代价。不会让你们一死了之,因为我相当确定,你们全都做好心理准备,准备接受这个不愉快且不可避免的结局。谢克特博士和这名女子,他的女儿——她实在很不幸,跟这件事有太深的牵连。这两人是地球公民,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最适合用突触放大器处置这两个人。你明白吗,谢克特博士?”

物理学家的眼中充满深深的恐惧。

“是的,我看得出你明白。”玻契斯说,“我们当然可以把突触放大器调得恰到好处,让它对脑部组织所做的破坏,刚好足以产生一个没有大脑的白痴。这是一种最令人作呕的状态:必须有人喂你吃饭,否则你就要挨饿;必须有人帮你清洗,否则你就要活在粪坑中;必须有人把你关起来,否则你就成了众人围观的怪物。在即将来临的伟大时代中,这也许能当做其他人的一个教训。”

“至于你,”教长秘书转向艾伐丹,“还有你的朋友史瓦兹,你们两个是帝国公民,因此适合用来做个有趣的实验。我们制成的热病浓缩病毒,从未在你们这些银河畜生身上试过。用两位来证明一下我们的计算无误,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只用很少的剂量,懂吗,这样就不会很快病死。只要我们充分稀释注射液,要经过整整一周的时间,病毒才会夺走你们的生命,那将是非常痛苦的经历。”

他顿了一下,眯起眼来望着他们。“这些下场,”他又说,“都是因为你们现在不肯乖乖说几句话。帝国究竟知道了多少?此时有没有其他间谍还在活动?假如他们准备进行反击,他们的计划又是什么?”

谢克特博士喃喃道:“一旦我们将你想知道的事告诉你,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马上把我们杀掉?”

“我向你保证,你要是拒绝,就一定会死得很惨。你必须赌一赌另一条路,怎么样?”

“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我不是正在给你们吗?从我进来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十分钟,而我仍在耐心等待……好啦,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吗?怎么,没有?时间不会永远等下去,你们必须了解这点。艾伐丹,你仍绷紧肌肉,你认为也许我来不及掏出手铳,你就能冲到我面前。好吧,就算你能又怎么样?外面还有好几百人,即使没有我,我的计划仍将继续执行。甚至你们各人不同的刑罚,也不需要由我监督。

“或者也许是你,史瓦兹。你曾经杀死我们的特务,是你干的,对不对?或许你认为现在能杀死我?”

这是史瓦兹第一次望向玻契斯,他以冰冷的口气说:“我能,但我不要这么做。”

“你可真仁慈。”

“一点也不,我可真残忍。你自己说过,有些事比一死了之还要可怕。”

艾伐丹突然瞪着史瓦兹,心中不自觉地升起无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