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某个局外人来与基尔萨诺夫商讨如何对待基尔萨诺夫在醒悟过来时已看清的自己的处境,又假定基尔萨诺夫与其他几位当事人毫无于系,他就会对来者说:“用逃避来补救为时已晚。我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但是对您来说,逃避或留下来是同样危险的,而对于您关心其安宁的那两个人来说,您逃避开恐怕比留下来更危险。”

自然,基尔萨诺夫只能对像他自己或者洛普霍夫这类性格坚强、诚实可靠的人说这些话。与其他人谈论如何对待这种处境问题是徒劳无益的,因为别人在这种境况下其行动必然是卑劣和鄙俗的:使女方的名声扫地,自毁声誉,再向自己的所有同伴们诉苦或吹牛,津津乐道于其具有的英雄好汉的美德或勾引女性的魅力。无论洛普霍夫还是基尔萨诺夫,都不爱跟这种人来谈论高尚的人该怎样行动的问题。可是如果基尔萨诺夫对一个跟自己有相同原则的人说,现在逃避恐怕比留下更糟,那么他就是对的了。这里包含的意思是:“我知道你留下时将怎样自处:绝对不流露自己的感情,因为只有这样,你即使留下来也不会变成坏蛋。你的任务是尽可能不去破坏生活已经好起来了的女方的平静。要使这份平静不受破坏,看来已经做不到了。跟她目前的身份不协调的感情恐怕--说什么‘恐怕’,干脆说,是‘毋庸置疑’--已经在她心中萌生,不过她还没有觉察而已。如果完全没有来自你这方面的挑逗,这种感情会不会很快向她自己显露出来,这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你一疏远,准会刺激它显露出来。所以,你疏远的结果只能是使你希望避免的那件事来得更快。

然而基尔萨诺夫不是作为一个局外人,却是作为一个当局者来考虑这件事的。他觉得疏远比留下更为难,而驱使他留下的是感情,那么,留下不就是意味着向感情屈服,受感情的左右而迷惑了吗?他有什么权利竟能如此绝对自信,相信自己不会在言谈或眼神中流露内心的情感而挑逗对方呢?因此疏远更为妥当。当事情涉及到自己时,人就很难看出他的理智被矫情的诱惑左右到了何等程度,所以正直的人告诫说:抵制住诱惑,你才能有较多的机会去完成高尚的行动。这是从理论语言译成的日常口语。而基尔萨诺夫信奉的理论,却认为类似“高尚”这样冠冕堂皇的字眼模棱两可,含糊不清,不如用自己的述语来表达:“任何人都是利己主义者,我也是。现在要问:什么对我更有利,是疏远还是留下?如果疏远,我只要抑制个人内心的情感即可。如果留下,我却要冒着损害自己人格的风险,因为一句不得体的话,或者痴迷的一瞥都会泄露天机的。个人的情感是可以抑制住的,过些时候我的平静就能恢复了,我又会对自己的生活心满意足。要是我有一次行动矫情背理,那我就永远于心不安,也无法对自己满意,我将毁掉我的全部生活。我的处境是这样;我爱喝酒,而我面前正摆着一杯美酒,不过我怀疑这酒有毒。我又无法证实我的怀疑。我应该喝下这杯美酒还是免受它诱惑,倒掉它呢?我不能把我的决定叫做高尚的决定,甚至也称不上正当的决定,这些字眼过于铿锵作响。我只能称之为合算的、明智的决定:我倒掉这杯美酒。虽然我剥夺了自己的一份小小的乐趣,给自己造成了一点不愉快,但是我却保证了自己的健康,也就是保证我来日方长,可以大量地饮用那些我确实地知道没有毒的酒。我的行动不算蠢,这也就是我所得到的全部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