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阴了下来,凉凉的东西掉到了脸上。

“下雨了。”

“这雨真不是时候。”

“别被雨淋着,趁着还没下大,咱们赶快下山吧。”

我们慌忙下了山,可是只掉了几滴雨,就停了。

“早知道这样,再呆一会儿就好了。”

“真是的,这雨太可气了。”

虽然这么说,一下山来,两人都感到肚子饿了。

“咱们去饭店吃点三明治吧。”

光子说:“我知道一个好地方。”

我们去了大轨附近的新温泉。——我虽然是第一次来,但这里也和宝寨一样有家庭温泉,看样子光子经常来这里,对女招待和餐厅都非常熟悉。我们在这里玩了一天,回到大皈的时候已经8点了,我们还是不想分手,总想在一起多呆一会儿,我们一起坐吸急回到光子家附近。

“我还想去奈良,阿光,明天咱们去个近一点的地方吧,好久没去宝累了,想不想去?”

“想去。”

我回到家时已经快10点了。

丈夫对我说:“等你很晚都没回来,我刚才给医院打了个电话。”

我心里一惊,马上急中生智,说道:

“你打电话也没找到我吧?”

“哼,说是没有叫中川的人住院,我猜可能是故意瞒着吧。

“是这么回事。根本不是中川太太,而是光子自己。怪不得昨天她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呢。她怕说是她自己的话,我不去见她,就借用了中川的名字。”

“那么光子住院了?”

“没有住院。我本来去她家,打算和她一起去大饭,她说让我进来坐一会儿,我就进了她家,可是她半天也不准备走,我就催促她,她这才说出了怎么回事,还说总觉得最近身体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想及早处理掉,就看那本书,可又看不懂英文,担心弄不好出问题。’”

“哼,真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她还敢撒谎,不像话。”

“我还真的担心极了,心里很生气。可是她说,说谎也是万不得已,千万别生她的气,连阿梅也帮她跟我道歉。”

“那也不至于非要撒谎啊,太过分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昨天的电话是个男人打的,肯定是那个棉贯出的主意,光子想不出这样的鬼点子。我气得不行,就说没工夫听你这一套,我走了。她说,千万别走,我求求你了。她抓住我的衣袖说,这事要是被她父母知道了,就不能和棉贯在一起了,那我也就不想活了。说着哭了起来。阿梅也求我说,夫人开恩救小姐一命吧。我被她们弄得不知如何是好,真是进退两难。”

“后来呢?”

“不管怎样我也不能随便教她自己打胎呀。我让她去找认识的医生商量。正说着话的时候,她的肚子又疼了起来,折腾了好半天,…·”

我一边说一边不断地添加新的内容,还把昨天发生在家里的事也挤了进来——光子照书上的处方吃了药,结果疼得受不了,还流血等等——所以我想走也走不了,一直拖到现在。丈夫对我说的话深信不疑。

“今天我得去看着光子怎么样了。我心里不放心……”

这样,一连五六天我都有借口去找她。

“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呆上几个小时好吗广

“上次让姐姐送衣服去的那个旅馆怎么样?很安全的。”

笠屋可的那家旅馆曾使我非常伤心,可是光子提到这个旅馆时,我竟然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同意了。她已经摸透了我的心思。开始的时候我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慢慢习惯了。女佣也心照不宣,回去晚的时候,我给家里打电话,和她统一口径。……

后来发展到我们俩分别从各自的家去那个旅馆,从旅馆给对方打电话,急需见面时就让阿梅给我来电话。…优子家不仅阿梅,就连光子的母亲和其他女佣都知道那家旅馆的电话号码,只有我丈夫不知道。

一天,我先到了旅馆,等光子时,听见女招待在接一个电话。

“…提的,夫人已经来了,光子小姐还没来……好的,好的。我会转告的……哪里,不客气,……我才净给夫人添麻烦呢

我觉得有些蹊跷,就问:“刚才的电话是德光家来的吗?”

“是的。”说着嘿嘿地笑起来。

“你刚才说的夫人什么的,是以谁的口气说的?”

她又笑起来,说:“夫人还不知道啊,我是冒充您的女佣啊。”

后来我又详细问了光子,才知道原来是让旅馆冒充我家在大版的事务所。光子说:“我跟家里说姐姐家的事务所有两处,就把这里的电话告诉家里,说成是事务所的电话。姐姐你也可以对你家里人说这里是光子家的分店,随便编个名字就得了。”

就这样我越陷越深。我也想过这样下去不行,可是已经不能自拔了。我觉得自己是在被光子所利用,她虽然嘴里“姐姐,姐姐”地叫得很亲热,其实是在嘲弄我。——她曾经对我说过:“被同性崇拜比被异性崇拜更令人自豪。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理所当然,然而被女人迷恋,说明自己相当有魅力了,所以感到高兴。”她出于虚荣心,为把我的爱从我丈夫身上夺到自己身上而兴奋。我知道光子的心在棉贯身上,可是,我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离开光子。我表面装糊涂,其实嫉妒得要命。所以,我虽然是姐姐,却要像妹妹似地讨她的欢心。

一次,在旅馆她问我:

“姐姐,你愿不愿意见见棉贯?我不知道姐姐什么态度,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很想见姐姐一面。他是个好人,姐姐一定会喜欢他的…。”

“是吗?既然这样,就见见他。阿光喜欢的人,我也会喜欢的。”

“啃定会的。那么今天可以吗?”

“什么时候都可以。他现在在哪儿?”

“他已经来了。”

——我早已猜到了,就说:“那就叫他进来吧。”

棉贯马上进来了。一见我就恭敬地说:“姐姐好。上次真是失礼了……”上回他管我叫“夫人”,这回改成“姐姐”了。他的表情十分拘谨。

那天是在夜里,又穿着借来的衣服,而今天是大白天,穿着整整齐齐的和服,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的脸色比上次还要白,真是个“美男子”。不过说实话,他的表情有些呆板,像画上画的一样,没有一点生气。

“他很像冈田时彦吧?”光子说。

我觉得他比时彦还要女性化。他的眼睛更细,眉间神经质地抽动着,给人以阴险的感觉。

“阿荣,不用那么拘谨,姐姐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光子一个劲儿地给我们调和,可我对他就是没有好感。棉贯似乎也感觉到了,表情很冷漠,一直视规矩矩地端坐着,

“你这是怎么了,阿荣,真是个怪人。”光子朝绷着睑的棉贯瞪了一眼,“你这副样子多不好啊。”她说着用手指戳了他的脸一下。“姐姐,告诉你吧,他在吃你的醋哪——”

“没有,没有,净睛说。”

“真的没有?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刚才怎么了?”

“他说我真后悔当男的,当姐姐那样的女人多好啊。”

“我是说了,——可是并不是吃醋。”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我猜是他们为了讨好我而故意在我面前作戏,所以,我一直默不作声地瞧着他们。

“你不要在姐姐面前揭我的短好不好。”

“那你就别老绷着睑哪。”

等他们不吵了,我们三个人去鹤屋餐馆吃饭,然后去看了场电影。三个人一直都话不投机。

哦,还有,我刚才忘了交代了。我把笠屋呵的电话告诉了丈夫,说是光子父亲的妾开的旅馆的电话。说起来真是好笑,本来光子让我说是她家的分店,可是我觉得不妥,万一丈夫从事务所来这里接我,就露馅了,怎么办好呢?

还是阿梅想了个好办法,她说:“就说成是光子怀孕了,吃药也没打下来,医生又不给作手术,结果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最后只好告诉了她母亲,于是就把她安排到了父亲的妾家里生孩子,笠屋叮就是那个妾的家,这样,即便他来接夫人也没关系的。”

“看来我以后去姐姐家时,要在肚子上塞上棉花,装成大肚子了。”光子说着哈哈笑起来。

这个方法很保险,最后决定就这么办。

“真的?光子肚子大了?”

丈夫信以为真,同情地问。

“你不是不让我帮她打胎吗?所以我什么也没教给她。她直到孩子出生都必须住在那里。她说一个人太无聊,要我每天去陪她,你说这可怎么办呢?她本来就恨我不帮她,我再不答应她这个要求,也于心不忍哪。”

“说的也是。不过你们又恢复了以前的关系可怎么办呢广

“不会的。我早已没有这个想法了。光子这回也吃了不少苦头,比以前成熟多了。再说,她既然已经有了孩子,就必须跟棉贯在一起了,她家里人早晚得承认他们,只是现在没有一个人来探望她,只有我是她最亲近的人,尽管是她自作自受,也多少有些令人同情。她说,她有了孩子,姐姐就不会被先生误会了吧,过几天她和棉贯一起去姐姐家跟先生解释一下,今后就像真正的姐妹一样交往好吗?

我丈夫好像还有些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还是小心些好。”就不再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