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还的将士们狼狈万分的回到城外。当他们看到照得整座城如白画似的火把、大开的城门时,都不禁吓了一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点着那么亮的火把,岂不是告诉敌人可以放心的攻进来吗?……」

虽然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这种疑问,但这毕竟是家康的命令啊!而他早在喝了三碗稀饭之后,倒头便睡了。不过,尽管每个人都不太清楚家康的用意,但是却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没看到他原来的样子有多吓人,但是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恢复了呢?」

「真是奇怪!照他这种做法,岂不是告诉敌人我们的方向了吗?」

「话虽如此,但这总是主公的命令啊!或许他另有妙计吧!」

出乎意料之外,大家都感到非常疲惫时,突然在大雪纷飞的夜里传来一阵阵的大鼓声。

「哦,那到底是谁?是谁会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敲大鼓呢?」

「听哪!使用这种打法的,不正是酒井忠次先生吗?」

「这么说来,忠次先生也平安的回到城里喽?」

「嗯,想来该是如此!看来殿下似乎准备与对方再次决战的样子。」

「嗯,应该是这样!你听那声音,不正表明了我们三河武士的名誉吗?」

「对!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么曝尸三方原的人又怎能瞑目呢?」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命人将城门打开、点起火把,这就是主公的作战方法啊!」

「什么?你是指这意味着……」

「你想嘛!当敌人来到城下时如果我们的城门紧闭,一定会激起他们奋战的决心;然而,如今当他们看到我们将火把点亮、城门大开,又听到大鼓声声响起,似乎正等着他们似的;这样一来,敌人势必会心生疑惧而不敢踏进城门一步!」

「哦!你说得没错。你看,当城门关闭时,天野先生手下的十六名士兵就必须不停的左右来回巡视,一刻都不许稍停呢!」

「他们不动也不行啊!你看,天气那么冷,如果他们不动的话,会冻死的啊!」

「这倒也是!不过,我想他们应该都很累了。但话又说回来,一旦对方看到我们的士兵不断的来回走动,一定会以为城中正有无数的士兵等着他们;这就是大将的策略之一啊!」

「原来如此,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了。从外面看来,城内是那么光亮,而且又不停的有人走动……嗯!原来作战也有这种方法啊!」

「什么作战?」

「就是夜袭啊!我们可以趁夜偷袭对方,这么一来很可能会使他们大吃一惊而退兵了呢!嗯,我看一定是这样!」

到底不愧为三河武士,他们都非常了解自己的大将们全都是坚强、勇敢的人物!

事情的确正如他们所言。当家康还在大厅呼呼大睡时,大久保忠世、石川数正、天野三郎兵卫等人却已在商量夜袭的作战方法。在他们想来,如果能暗中发兵出西门来到犀崖,既可绕到敌人的背后,飨以洋枪的攻势!

「这么一来,敌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根本想不到在我们九死一生逃回城里之后,竟然在不到一刻钟就又发动夜袭,这一定会令信玄大吃一惊的。刚刚殿下临睡之前不是说还要打仗吗?我去好了!在敌人完全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又是在夜里的情况下,只需一支二、三十人的洋枪队,就可以让他们吓破胆了。」

大久保忠世说完之后——

「好,我明白了!我会尽量收集洋枪来!」

仍然穿着上面沾有血迹的铠甲的天野三郎兵卫立即召集所有手下,准备开始展开行动;然而,这时守卫已经发现了距离大手门二、三丁(一丁约一〇九公尺)远处的敌纵。那是由武田势的山县昌景所率领的部队,由于他们看见了城内通明的火把、大开的城门及不断鸣响的大鼓声,因而心生疑虑,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始进攻呢!

「嗯!看来得小心一点才是。对方毕竟是赫赫有名的三河武士,一定会企图发动夜袭的。」

「而且,我们能很清楚地看到城内的一切动静。」

「我相信对方的人数不会太多,在这种大风雪的夜晚,再加上我们对这里的地形又不熟,所以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一旦踏错一步,就会造成很大的牺牲啊!我看我们还是在此等候小山田势和穴山势,等他们来了再一起从长计议吧!」

城里,家康的鼾声突然停止了,当他猛然坐起身时——

「哦,是石川数正啊!」

「是的!」

「我睡得好饱,我想我已经休息够了。」

「你的鼾声好大呀!」

「所有的人都回来了吗?」

「是的,该回来的都回来了。」

「好!那么,我们再来一次让敌人吓破胆的作战吧!」

这时的家康和打败仗后回到城内时的他完全判若两人;虽然雪花仍不断的飘落大地,但是他却已经不再感到畏惧了……

家康醒来后不久,大久保忠世即率领着一支二十六人的洋枪部队,在大雪纷飞的夜里静悄悄的出了城门。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武田势终于决定明天展开围城行动,并准备一举歼灭德川势。

当他们正开着军事会议时,大久保忠世却已经绕过穴山军的行伍,来到了犀崖边。

雪愈下愈大,风也不停的刮着。

经过终日激战后的夜晚,他们的身心都已非常疲惫。

除了手脚感觉麻痹之外,忠世又感觉下腹部隐隐作痛,这或许是因为吃了不容易消化的干饭又在雪中行走的缘故吧!看来一定是吃坏了肚子。

他边走边感觉到下腹部的疼痛愈来愈剧烈,而且肛门处似乎有水便泄出的样子。

「哎呀!刚才我还在笑殿下呢!没想到这次变成是我了。」

忠世苦笑着带领二十六名兵士绕过了山崖西侧,并且展开一列战式。

虽然仅仅只有二十六人,却都是由滨松成的壮勇当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因此实力不容忽视。他们手中所持的二十六挺洋枪,即是现在滨松城内仅有的火器了。

事到如今,早已不是胜败的问题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贯彻三河的精神!

「如果不能阻止武田势的进攻,那么我们死都不会瞑目!」

所有的火器都可能失去、二十六个人也可能在此冻死;但是,这正代表着三河武士不屈不挠的精神啊……

终于,他们开始行动了……

「准备!」

当他高声叫道时,又感觉一阵水便濡湿了他的股间。

「好!首发枪弹由二十六人同时发射,然后分成四组,每组六个人交互射击。记住,装卸枪弹的动作要快,绝对不能出现空档!而且开火的动作也要快!」

「是!」

「开始发射!」

一声号令之下,二十六挺洋枪齐声发射了。

哒!哒!哒!

这一阵密集的枪弹声,使得原以为后方的犀崖上绝对不会有人的武田部队感到大吃一惊!

当然,他们更没想到这一震撼人心选的枪声只是由一支二十六人的洋枪部队不断地朝四方射击所造成的结果。

「啊!后方有敌人来了!」

「不!那是织田的援军啊!」

「那是陷阱!他们有意诱使我军入城!」

就在同时,洋枪声也传入了城内,已经醒来的家康也开始指挥其余的士兵,不停地发出吼声,一边不断地打着大鼓。

就在枪声、鼓声呐喊声不绝于耳的情况下,鸟居元忠和渡边守纲也由北面的玄关口死命地朝敌军攻去,看来对方的军事会议势必要中断了。

虽然武田势谋将如云,然而此时却一致判断敌方正在等城内、外准备发动挟击。

「快带着穴山军离开此地,接着我们也要撤退!」

「明白了。那么,就由小山田军负责殿后吧!」

一旦决定之后,四郎胜赖和山县昌景很快的率军退到了犀崖附近与穴山梅雪的部队会合。

「就是现在!射啊!射啊!」大久保忠世跳了起来,激动地大叫。下痢和寒冷的念头早被抛到九霄云外,此时他的心中只是想着——

(一定得阻止对方!)

所有的辛苦都被置诸一方。

「射啊!把他们追到山崖下,赶快射啊!」

这真是一场名副其实的「靠意志力作战」的战争,而武田势也似乎在这种气势下被击溃了。

在看不见敌人的情况下,使他们更感到恐惧!

虽然仅有二十六个人,但是却有着两千六百人的气势!

起先还以严整的队式撤退的武田势,此时都已乱了步调,兵士们争先恐后的想要逃走。然而,由于他们过于慌乱、地势又不熟,以致有很多人纷纷坠落犀崖的深谷里;有些则是不辨敌我,见人就是一阵乱砍,结果反而自相残杀起来!

到底谁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呢?什么是战略?什么是战术?

家康站在打开的大手门边,以锐利的眼光看着前方。此时武田势可说已经完全撤兵,于是他吩咐身边的侍卫传令厨房:

「殿下名你们准备一大坛浊酒、一锅热饭,待会儿鸟居和大久保先生一回到城内,就要马上端上来。而且一定要是热的才行!请你们赶快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