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计画进攻京都的骏河国领主今川义元,终于在永禄三年(西元一五六O年)五月一日出兵。

今川军进攻京都,一定要经过织田信长的领土,信长当然不会任其通行。但是今川义元很有自信,他认为信长一旦听到四万大军压境,就会从清洲城逃走;即使不逃而反抗,他也可在一日之内歼灭信长军。

今川大军来袭的消息,传抵清洲城的那一夜,城里仍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动静;可是听到消息的老百姓,却惶恐不安;对于信长军毫无举动,深感讶异。

翌日,城里仍然没有宣告要避难或准备打仗。所以,不安之中,商人仍开店做生意,工匠工作,农夫耕田。

城里的大堂内,重臣以及全国武将,彻夜开会商议。可是偏偏不见最要紧的信长。

信长昨夜得到这个消息后.面不改色,只是喃喃自语:“终于来了!”

进入寝室后,大概是安然入睡了。今晨则悠哉游哉的在庭院里散步。

大堂,还有连接大堂的一个一个的房间里,坐满了织田家的武士,焦急的等待信长出来,等得脚都坐麻了。

藤吉郎坐在离大堂很远的房间里的角落。

好不容易捱到近午,信长终于进入大堂。

信长一就座,立即乐观的说:“大家不必愁眉苦脸。人生不过几十年,和天地之悠悠比起来,真像一场梦。人生在世有生必有死,大家如果这么想,一定随时可含笑面临死亡。”

但大家都不做声、连一个咳嗽声也没有,只是一片肃穆。想到主公决心战死,有谁能开朗!

“主公……”重臣之一忍不住说了,“有消息报告,今川军四万,已经攻破丸根及沓挂的岩寨。”

“哦……。”

信长一直凝视着天花板。

丸根和沓挂的岩寨已被击破的话,今川的大军就可毫无阻碍的通过尾州平原,直攻清洲城。

“而清洲城只有不足三千的士兵,有如怒涛中的小舟……”

“住口!”

信长突然叱喝。

“我迟迟不来大堂,就因为不想听战败论者唠叨不断的悲观论调。……在座有没有认为信长军会不战而降今川义元的?有这种想法者,可立即离开此地,投弃其他藩侯。……信长一定要战!一定与义元决战!”

信长起立,严肃地宣布决心。

仰望着信长英姿的藤吉郎心想,这正是我愿意为他奉献生命的藩侯啊。想着、想着,不禁热血沸腾。

大家都以为,接着应该讨论如何应战,是守城以待妮?还是决战于平原泥?那知信长竟说:“各位昨夜不会休息吧!看来一脸倦容,都回去睡觉好了。”

武士们不禁愣住了,可是信长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堂。众人只好遵从命令。

那一天深夜,信长醒来后叫道:“有谁在?”

杉户应声拉开门,一名侍卫手捧烛台进来。

“主公醒来了吗?”

“嗯。拿甲胄来。马也要上准备好。还有,拿吃的来。”

“是。”

信长吃完饭后,命令道:“去拿那个叫鸣海泻的小鼓来。”

信长接了那个有名的小鼓后,随手敲了几下说:“深夜的鼓音,格外悦耳,替我敲鼓,我来歌舞一曲。”

“遵命。”

侍卫是位名鼓手。

信长起立,“飒!”一声打开摺扇。

名鼓呜海泻,响起悠扬清晰的鼓音,从静悄悄的清洲城内,传到满布星星的夜空中。

……

人生五十年,

轮转变化中,

短促如梦幻。

天地之万物,

无有不死灭。

信长朗朗高歌,悠悠旋舞。

这是将赴战场决战,视死如归者的歌舞,舞姿显得崇高优美。

信长舞毕,杉户即时拉开门,一身披甲胄的年青武士跪伏报告:“主公,马已备好。”

“哦,是藤吉郎。”

信长随手施开摺扇,迅速披上侍卫提上来的甲胄。

“如听到余战死的消息,即刻放火,把本城烧尽。”

“遵命!”

侍卫应答后,一直跪叩。因为泪流不止,不敢抬头望主人。

时为永禄三年(西元一五六O年)五月十九日黎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