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校长的信之后,安妮起初也犹豫到底要不要接受这样一份工作,读过《简·爱》的人会知道,那个年代家庭教师可不是什么有前途的工作,地位只比仆人高一些而已,再加上要教的学生是一个既盲又聋的小女孩,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

经过一番考虑之后,安妮决定接受这个工作,不仅仅因为这是目前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同时凯勒先生在信中描述的小海伦的状况也勾起了安妮的同情心。在安妮的心里,她一直觉得自己度过了漫长的黑暗童年就已经十分不幸了,但是小海伦却既盲又聋,这比曾经的她还要不幸。

在接到信的第二天,安妮坐下来给柏金斯盲校的校长安那诺斯先生写了一封回信:“亲爱的安那诺斯先生,谢谢您的培育和关怀。经过慎重考虑后,我诚心接受您所提供的职位……”

在接受了这份工作之后,安妮并没有急于前往凯勒家所在的亚拉巴马州,而是回到了柏金斯盲人学校,她向校方申请阅读关于萝拉的资料,一直以来都对学生极为支持的柏金斯学校答应了安妮的请求。那一年的秋天和冬天,安妮都是在柏金斯盲校度过的,她不知疲倦地翻阅着萝拉的资料,学习教导一个盲聋女孩的方法。

在阅读了山姆·郝博士留下的大量资料后,安妮对如何教导未来的学生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但是当读到萝拉早期的老师波勒小姐留下的日记后,安妮的心里有了一丝胆怯。波勒小姐前后教过萝拉3个月,在3个月的朝夕相处中她们之间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但是波勒小姐最终却向山姆·郝博士递交了辞呈,原因她在日记里写得清清楚楚:“萝拉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但是我再也无法忍受她的那种沉默了。”

想到一个既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女孩,安妮问自己:“我能教好她吗?”虽然安妮并不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只要想到那个身在南方的女孩笼罩在无边的黑暗和死寂之中,一种责任感便涌上了心头,安妮愿意相信自己能够教好那个女孩。

1887年春天,冬雪消融,万物复苏,这时,安妮结束了长达半年的资料研究,踏上了前往南方的亚拉巴马州的火车。但是好事多磨,在安妮买票时,本来她要的是直接抵达亚拉巴马州塔斯甘比亚镇的一辆快车的车票,但是粗心的售票员却卖给了她一张逢站必停的慢车车票。就这样,她比预定时间足足晚了两天才抵达塔斯甘比亚。

当安妮抵达塔斯甘比亚时,凯勒太太已经在火车站等了她很久,在此之前两天凯勒家每天都派人来火车站接人,却一直没有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莎莉文小姐”。当安妮出现在火车站的出站口时,凯勒太太通过安妮在信中对自己外貌的描述,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是莎莉文小姐吗?”凯勒太太问道。

“是的。”安妮回答道,此时的她在火车上已经度过了整整三天三夜,双眼充血,一脸疲惫,身上的衣服也都脏得要命,但是安妮还是努力挤出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凯勒太太也报之以微笑,虽然二人并无多余的交谈,却都对对方有一种一见如故的好感。

安妮在凯勒太太的带领下登上了凯勒家的马车,没过一会儿,马车便驶进了凯勒家的庄园,那是一栋绿色窗帘点缀的白屋,屋前一片花园,百花锦簇。安妮下车之后顾不得旅途的疲惫,急切地问道:“海伦在哪呢?我想见一见我的学生。”

“她在那呢。”凯勒太太指着屋檐下的走廊。

安妮顺着凯勒太太指的方向,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她的学生,海伦一个人站在窗下,金银花的枝叶和绿色爬藤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那个小女孩,她浑身脏兮兮的,头发像黏成一把的稻草,衣服上的纽扣全都扣错了,鞋子上也沾满了泥巴,她正在努力踮起脚去摘金银花的花朵。

当时安妮还不知道,海伦之所以这样一副脏兮兮的样子是因为她太过野蛮以至于无人敢靠近她,安妮不禁开始怜悯这个小家伙。“怎么没有人关心这个孩子?”安妮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安妮迈上台阶,向海伦走去,她一走近,海伦就感觉到有人来了——虽然她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她却能通过脚底传来的震动感觉到有人靠近,正在等待妈妈外出归来的海伦以为是妈妈回来了,于是张开了双臂。

安妮轻轻地将海伦拥入了怀中,但是海伦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这不是妈妈,于是她用力挣脱开了安妮的怀抱。从海伦挣脱时粗鲁的动作,安妮知道了她将要面对的是一个野蛮的孩子。

随后凯勒家为安妮安排了一间居住的卧室,并且将房间的墙壁粉刷成了淡雅的白色,当安妮在凯勒一家的带领下走进自己的屋子时,海伦也跟着走了进来。寒暄过后,凯勒先生和凯勒太太出去了,但是海伦却被安妮留在了屋子里。

在安妮整理行李时,海伦也好奇地摸索着安妮行李箱中的衣物,看着海伦摸索着解开了帽子上的蝴蝶结,她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你的双手真是灵巧,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够用双手来认识整个世界了。”安妮忽然愣愣地停住笑声,她竟忘了海伦又聋又盲的事实,和她聊起天来。

随后,安妮在行李箱内拿出了一个娃娃,将它交给了海伦,并且在她的手上划下了doll这个单词。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一般,在海伦的心中引起了无限的涟漪,在世界的大门关闭之后,海伦终于听到了叩门的声音,“光明”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