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鹤警察署听了三人的报告后,顿时紧张起来。那儿是一个平和的渔港,平时不会出什么事,一年顶多发生两三起自杀或是殉情的案子。

署长决定亲自带上搜查课长等三四名警员前去现场勘察,警察还紧急联络了专派医生。

“署长先生,因为去世的是光和银行的行长先生,所以请务必通知一下银行总行。”千塚委托道。

“我们会立刻安排的。”

出现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显然是他杀,因此四十岁的署长有些亢奋。警方本想驱车从陆地过去,可由于案发现场在面对大海的山崖上,因此后来又决定乘汽艇去。收尸的车辆则另外安排。

由于要进行种种准备,汽艇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离开码头。三名发现人也一起同行。汽艇到底比发动机渔船快多了,用了才不到十五分钟就赶到了能望见现场的海上。

那处不祥的洞窟再次映入眼帘。

“署长先生,就是那儿。”千塚像个引路人似的指着崖上说道。

花房行长那穿黑色西服的身影像人偶一样吊在洞窟上方的树上,用肉眼就能清晰地看到。

署长和搜查课长双双把双筒望远镜架在眼睛上。

“果然,太惨了。”二人同时慨叹起来。

“绑起来吊在树枝上,真是太残忍了。”搜查课长说道。

“唔,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犯罪。”署长放下望远镜,叹口气,揉揉眼睛。由于很少遇到这种事,他的身体不禁像即将上战场的武士一样微微颤抖起来。

转眼间,警察的汽艇已穿过岩礁接近到洞窟下。

“尸体似乎腐烂严重,不过幸亏脸部还没变形。这一带海鸟很多,很有可能会遭到啄食……”署长从正下方再次举起望远镜说道。海鸟被引擎的声音惊起,再次从洞窟里拍打着翅膀飞了出来。

“大夫,他死亡多久了?”署长把望远镜递给专派医生后问道。

“这个啊,不放下来仔细验看是难以判断的,大概有四五天的样子吧……虽然说这个季节腐烂得快,不过由于是吊在半空曝露在海风中,反倒会腐烂得慢一些吧。”花白头发的专派医生陈述着自己的意见。他是社区的外科医生。

汽艇的船头朝一处合适的地方靠去。一名警员跳上陆地,将带来的绳子缠在岩石上。汽艇徐徐地靠岸。

大家向花房行长所吊的那棵树行进,沿着最短距离开始攀爬起来。鉴定人员则频频地拍着照片。

“另外一具的位置在哪边?”署长向千塚问道。从船上能望见貌似胜又司机的男尸,但从这个位置上看不到。

“在那边。”千塚用手指示着方位。

警官一行来到现场之后越发亢奋起来。修二默默地跟在一行人后面,玉野则有些意气消沉,像在沉思着什么似的低着头默默攀爬着斜坡。

一行人经洞窟的一侧,一面手抓着灌木或树根,一面朝吊在半空的行长的尸体靠近。吊住他脖子的麻绳缠在樟树的枝杈上。从远处就能看到尸体的脖子上被缠了两圈麻绳,脖颈处的绳结像个瘤子似的,简直像西部片里常看到的私刑场面。不过他两手并没有被绑,而是耷拉在两边。

鉴定人员从所有角度拍完照后,开始了放下尸体的作业。

三四个人一点一点拉扯树根部的麻绳,尸体被摇摇晃晃地拉了过来。

一名警员将带来的席子铺在草地上。大家抱起被放下来的尸体,但没有剪下系在尸体后颈部的绳结,而是从距其十公分左右处剪断了绳子。警方将尸体横放在席子上,仔细调查起绳子的捆绑状态。

草席上的花房尸体被一层层地剥掉衣物,顺序是上衣、衬衫、裤子和内衣。警方首先检查了西装兜里的东西。

“没有一件能证明身份的物件。”警员对署长和搜查课长说道。

“犯人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尸体的身份。”搜查课长说道。兜里有装着五万多日元的钱包,但没有记事本也没有钢笔。

警员又调查起鞋底来。他端详着黏在鞋底上的泥土,然后说道:“是这附近的泥土。”

鞋跟上黏着被踩烂的草和夹杂红土的沙砾,跟崖上的土是同一土质。

“这现场到崖上大概有多少距离?”

“目测距离大约是五米。”有人答道。

“如此说来,犯人是把受害人带到崖上,勒死后又拖到了这儿绑在了树干上。”

尸体颈部的麻绳下面的确还有一条更细的绳沟,印证了警察的判断。这才是真正夺去行长性命的绳痕。也就是说,犯人先用细绳勒死了行长,然后又用早已事先准备好的长麻绳再次勒住脖子吊到了现场。麻绳全长足有十米。犯人不可能一开始就使用这么长的绳子来杀人。

“大夫,他死亡多久了?”署长朝蹲在裸尸旁边的专派医生问道。

“不解剖是无法准确判断的,不过从外观上来看,应该有四五天。”

修二俯视花房的遗容。花房面孔痛苦地扭曲着,眼球鼓得快要跳出来,舌头则从口中耷拉出来。

“外伤如何?”

尸体没有外伤。两手虽有擦伤,但每一处都是生前留下的。与其说这些是与凶手格斗造成,不如说是在被勒住脖子后本能抵抗时留下的更准确。抵抗并不激烈。

“车子在上面等着了吧?”

署长跟一名警员确认后,命人将尸体搬运到车上。警员于是爬上坡,联络运输车抬来担架。

“哎呀,回头还有一具吧?”肥胖的署长喘着气。

由于大致的方向已经判明,一行人便沿着斜坡横向行进过去。在悬崖峭壁的原始林中行动并不容易。

大家终于看到了俯卧男尸的身影。

因为这次没有从树枝上放下来的作业,所以验尸也轻松多了。按惯例从各个角度拍完照片之后,警员们把尸体仰面翻了过来。

修二这才得以从正面清楚看到那张脸。这名年过三十的男子也是面带着临死前的痛苦表情,颧骨凸出,四方脸型,头发上黏满了泥土。

刑警立刻翻过上衣查看名字。

“写着胜又。”刑警拿给署长等人看。

果然是胜又司机。修二并不感到意外,不过玉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他立刻把视线投向一边,可是玉野的身影却早已不在了。大概是躲到其他警官之间去了吧。

“检查一下西装口袋。”署长说道。可是兜里面只有一个装着六千日元的钱包。

“能判明身份的东西全被犯人扔掉了。”搜查课长说道。

“可是,西装里的名字却没有动啊。”署长说道。

“比起遇害者的身份,大概犯人更想隐匿其本人此前的行踪吧,因为若是留下记事本或是文件之类就会露出马脚。”

胜又的鞋底也跟花房行长的一样沾着泥土和草。

“看来,两个人是在这里同时被杀的。”搜查课长断定道。

“死者是四五天前遇害的。”专派医生陈述着自己的推定。

“咦?”专派医生把裸尸横过来翻过去地检查了一遍后说道,“一点外伤都没有。似乎连抵抗的时间都没有。”

“也是勒死的吗?”

“或许是被下了毒药之类吧。这一点要解剖才知道。”

两具验完尸的尸体被警官们抬到山崖上,放上了搬运车。

修二也跟玉野和千塚一起爬上了平地,目送搬运车驶去。此时,听说发现尸体的游客纷纷聚集到了展望地点,从真鹤方面赶来的围观人群也涌了过来。

刑警向署长报告:“我走访了附近的小卖部,说是并未看见过遇害的二人。当然,由于白天时游客众多,也无法排除看漏的可能性,他们傍晚关门回家,所以之后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去世的二人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查清行踪尤为关键。由于附近并没有被丢弃的轿车,署长判断二人可能是跟犯人一起从真鹤站前乘出租车或者是徒步来的,于是连忙下令往这方面搜查。

这时,从真鹤署来接署长一行的车子到了。

“还要再麻烦你们一下,请再跟我们返回警察署一趟。我们要询问一下发现时的情形,然后我们会送你们去真鹤站。”署长对三人说道。

玉野似乎精神不振,脸色苍白。

千塚则完全相反,尽管他在看到尸体时吓得胆战心惊,可现在已恢复了平常的神色。玉野跟千塚的样子现在已完全反转了。

由于真鹤署来接人的车子只有两辆,所以三人分开搭乘了进去。玉野坐进了后面的车子,修二则跟千塚一起坐进了署长跟搜查课长的车子。

不经意间,只听到署长和搜查课长正在前面的座席上频频地小声交谈。不时有几句传入耳朵:“有头有脸的当地银行行长被杀,这事实在少见。得赶紧调查一下光和银行的内部情况……”

“那个西装里写有‘胜又’名字的遇害者身份也得抓紧调查。”

在警察署,三人被警方分别请进不同的房间,分头接受了询问。

修二再次被署长询问到是否认识胜又,修二回答说不认识。

不过他对玉野会如何回答这个提问则很感兴趣,玉野大概也会说不认识吧。

玉野回答说不认识或许是为了逃避,否则肯定立刻就会被警方追查。他并没有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如果眼下推脱说不认识,事后还可以仔细合计一下,若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就说自己当时没有想起来就是了。修二之所以如此猜测玉野的心情,是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想法。

审问完毕后,警方将三人从真鹤署送去了车站,临走时署长点头致谢道:“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劳你们,到时候就拜托了。”

“没想到竟遇上这种意外。”玉野带着不安的眼神对修二说道,“好容易请您来写生一次,看来这次的计划是泡汤了。今天就到这里,下次再请您来吧。到时候电话联络。”

“真是没有想到。不过在这种状态下我也没有心情画画了。那我等您的电话。”修二对玉野回答道。千塚则从一旁插进嘴来,亢奋地说道:“居然会撞上这么吓人的场面,我也万万没想到会碰上花房行长那凄惨的尸体。像这种事情恐怕一辈子都很难碰上一次吧。”

“那就先告辞了。我先回教团本部跟干部们商量一下。”玉野说。

光和银行与普陀洛教团关系最为密切,其行长之死对教团也一定是个打击吧。

修二仔细观察着玉野的表情。玉野这苍白的脸色意味着什么呢?似乎并不像只是受到他曾效力过的行长之死的打击那么简单。并且,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既然是与教团关系密切的银行行长突然去世,他必须得紧急处理善后事宜。他与花房行长是异母的兄弟,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如果知道,他肯定会因异母哥哥的去世而受打击。自从发现尸体,玉野就很慌乱,似乎与此深有关联。

等玉野慌忙从站前搭上一辆出租车,消失在通往本部的山路上后,剩下的就只有胜又和千塚二人了。

“山边,你接下来去哪儿?”千塚挨在修二的旁边问道。

“我想知道尸体解剖的结果。与其就这样返回东京,倒不如听听结果如何,哪怕晚一点回去也行。”修二答道。

“啊,我也正这么想呢。”千塚点点头,“而且我想,光和银行的人很快就会赶去现场,我想迎接他们一下。”

千塚似乎对曾眷顾过自己的行长所在的光和银行很有诚意。作为商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在哪儿等?”修二望着千塚的脸。

“是啊,要不去解剖医院所在的小田原吧?我们先到小田原那边找家旅馆等一下。”

修二赞成。二人在站前搭上出租车。

“简直就像是做了场噩梦。”千塚再次想起花房行长的横死,感慨万千,边叹气边说着,“花房先生真是太可怜了。一个行长最后竟这样去世,莫说是他的家人了,恐怕连银行的人也都会深感惋惜呢。”

“是啊。”

“还有,我自己也觉得,由我们发现他的尸体大概也是一种神奇的因缘吧。说是逝者的指引也不为过。你也知道,我跟花房先生素有交情,你也是在花房先生的引荐下才为普陀洛教团画壁画的,玉野先生也跟行长很熟吧?毕竟教团本部的主要交易银行就是光和银行。”千塚如此说着,也不知他知不知道玉野以前的经历。

的确,他们三人去半岛发现尸体的事情确实堪称奇遇。如果不是乘船从海上过去,那个地方是不会被人发现的。从陆地上无论以什么方式去半岛的尖端,也绝对发现不了那现场。

千塚说:“若没有我们的发现,或许可怜的行长先生的尸体就会化为白骨,掉进海里吧。吊着的绳子会因风雨而腐烂,并且一旦肉体腐烂,尸体自然会从绳子上脱落下来。及早发现还能识别出面孔,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千塚又压低了声音说,“那俯卧在坡上,穿着写有‘胜又’名字的西装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是啊,警察也问过我这个,可谁会知道呢。毕竟我们只是偶然去那里而已。”修二假装糊涂。

“不过,大概是跟花房行长有关的人吧。警察说两人死亡时间大致相同,我觉得犯人是同时在那儿杀掉二人的。不知什么原因,只有花房先生一人被那么残酷地吊在了半空。也就是说,或许犯人要杀的对象是花房先生,而另一个男子则由于跟花房先生待在一起,结果惨遭连累。”

“也许是吧。”

修二对千塚的观察十分佩服。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如此一来,山边先生,犯人究竟会是谁呢?”

“唉,我也一点也猜不出来。”

“在车里时无意间听到了几句,署长似乎很重视光和银行的内部关系,认为是内部的矛盾造成了这次的杀人事件。可是,就算是内部再有纷争,也不至于把行长杀死啊。”

“是啊。”

“而且我也从未听说过光和银行内部有什么纠纷。会长花房忠雄早就把各种规章制度给定好了。”

千塚似乎对光和银行的内部比较了解。修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千塚先生,会长跟现任行长之间的关系好吗?毕竟,就算是父子也往往会出现问题,这种事世上常有。”

“这一点上一点问题都没有。行长对会长十分孝敬,会长也十分信赖行长,把所有一切都交给了儿子。他们间并没有那种社会上所谓的会长派跟行长派的对立关系。这一点,真鹤署就是再怎么调查恐怕也是白费劲。”

进入小田原的市街后,二人让出租车司机找了一家旅馆。他们说要借用三四个小时,旅馆似乎很空闲,立刻就答应了,领他们进了房间。

“解剖大概几点结束?”千塚等倒茶的女服务生出去后说道。

“三个小时之后大概就会知道了吧。”修二大致上估计了一番。

“对了,我给东京支行的加藤先生打个电话试试。不知道加藤是不是正赶来这里或是去真鹤警察署。”

千塚于是拿起室内电话,请对方转接光和银行东京支行。

放下电话五分钟后,电话铃响了起来。

“秘书室的加藤先生在不在……什么,不在?不知道去向吗?……我是艺苑画廊的千塚啊……哎,现在正在小田原。行长先生的事情请……”千塚把电话筒贴在耳朵上表达自己的慰唁,“是的。就是说,并不清楚究竟是去了小田原还是赶往了真鹤方向?……如果能跟加藤先生联系上的话,请转告一下,就说我现在正在小田原的这一家旅馆里。还有,总行那边怎么样了……啊,是吗?打搅了。”

千塚放下听筒,回到修二的面前。

“刚才是东京支行的庶务课长,支行似乎也有很大骚动,支行长以下的干部都在往这边赶。还说总行那边的高层和干部们也正在急忙赶来。”千塚不安地说道。

“解剖的医院是A医院吗?”修二说了从警察署长那儿听来的名字。

“没错,应该在市区,离这儿肯定很近。对了,为保险起见,我看还是先跟在医院的县警察问问情况吧。”千塚再次拿起听筒。

医院那边接起电话,他拜托总机转接一下现在正在解剖现场的警察。

对方接起了电话,千塚问解剖什么时候结束,得到答复之后,他又问光和银行有没有来人,然后又拜托说,如果东京支行有个名叫加藤的人来的话,请让他跟××旅馆的千塚联系。

挂断电话之后,千塚越发焦虑起来。

“刚才跟警察打了电话,说是解剖还得一小时左右结束。还有,光和银行那边无论总行还是支行都还没有人来。毕竟他们也没这么快。”千塚说着看看手表。

“是呀,大家一定乱套了。”修二说着,一面频频地喝着茶。

修二想了解胜又司机的死因。

根据真鹤警察署的专派医生现场检查的结果,他的死因尚不明确,只说有一些窒息死亡的特征,外伤一点都没有,毒杀的征兆也找不到,真令人纳闷。

虽然原支行长高森的死因被中原医师诊断为心脏病突发,可事实上应该是他杀。

高森在造访普陀洛教东京支部后回来的路上突感不适,然后就跑进了青叶旅馆。根据报社记者吉田从中原医院的护士那里打探到的结果,医师此前曾出入过支部。

修二认为,玉野文雄当时与支部的关系很密切,高森既然是去见玉野,那么投毒者是玉野的概率就很高。究竟是玉野直接投的毒还是指使医生干的暂且不管,总之可以认为,高森是在玉野的谋划下被毒杀的。

假如胜又也是被同种药物所杀,那又能说明什么呢?玉野究竟跟胜又一案有无关系呢?这一点务必要弄清楚。假如真的有关系,那就不止是胜又的死了,与花房行长的遇害也会关联起来。

玉野杀死了花房行长——动机似乎有。玉野跟花房行长的关系复杂而离奇。

把自己和千塚带到那尸体现场的不正是玉野吗?为了给壁画作参考而提议从海上眺望真鹤岬尖端的就是玉野。玉野故意跟无关者一起变成尸体发现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早就在筹划让自己去真鹤了不是吗?

正当修二想到这里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千塚急忙接起电话。

“是吗?那么请转告一声,说我马上就去。”

千塚挂断电话后立刻就站了起来。

“加藤先生刚到小田原的电车站。已联系上了,我现在就去。”千塚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加上一句后,千塚匆匆出门去了。

千塚无论如何也想见一面加藤,这也无可厚非。加藤是千塚此前高价卖画给花房行长时的联系人,是花房行长的左膀右臂,跟千塚很有交情,是千塚怎么也得见一面的一人。不仅此前有惠顾,今后也还得拜托人家。

不难想象,此刻光和银行的有关所有人员一定都乱作一团,毕竟行长的突然死亡实在很意外。

修二又想到听说这悲痛消息的行长父亲——会长花房忠雄所受的冲击。儿子命丧他人之手,尸体有如风葬一样被残酷地悬挂在海岸的断崖上。犯人残忍的复仇心可见一斑。接到儿子讣告的花房忠雄会不会想起些什么?

修二认为花房宽的惨死跟姐夫的意外死亡不无干系。并且,姐夫的遇害已不像自己当初预想的那样是被“认错人”而偶遭误杀,真相应该跟在奥三河的山坳里造访他的生母时所听到的那些话有关联。同父异母的兄弟间复杂的关系——就是这件事给生下了包括姐夫在内的数名私生子的花房忠雄埋下了祸根。

这毕竟只是粗浅的推测,他的脑海里仍弥漫着一层迷雾,缺乏新发现来佐证。他真想找到更确实的线索来驱散脑海中的雾霭。真令人焦急。

不过,这次花房行长的惨死,或许会成为迷雾散去的开端吧。在追查行长之死的过程中,肯定会有蛛丝马迹暴露出来。只要把这些线索残片收集拼凑起来,或许就会产生投石问路的效果,然后就云开雾散……

话说回来,花房行长四五天前就已失踪,他究竟是如何被犯人引诱出来的呢?支行内部也肯定在偷偷追查着行长的下落,所以,他失踪前后的情形,银行那边应该会作仔细调查。尤其是千塚现在正去面会的加藤,他是东京支行的秘书,肯定会知道内幕。

想到这里,修二也想见见加藤了。自己跟他也并非素不相识,不可能会被毫不留情地从门前赶走。

不过他还是决定等千塚回来之后再去。他不想趁二人谈话之际去横插一杠子,而且也不能给加藤秘书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有关花房的好多事自己还得问加藤呢。

千塚已出去二十来分钟了。尽管他说过立刻就会打电话联系自己,可电话却始终都没有来。

这次的杀人事件,花房行长与胜又司机同时遇害,令修二深感意外。他做梦都没想到,胜又居然会跟花房一起横尸在那里。胜又之所以被杀,或许是他知道得太多了吧。而且,他为某些人所做的事也太多了。

修二回顾着迄今发生的种种事情。他想到了姐夫德一郎。为什么不让德一郎平静地去世呢?

姐夫的死实在是血腥而暴力。在回家的路上从身后突遭袭击,后脑勺突然遭受铁榔头或是手斧之类凶器的猛击。表面上看,这跟死因难究的毒杀这种智能犯罪不一样,是赤裸裸的原始暴力。

修二认为姐夫之死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错杀;另一种是伪装成“被错杀”。一个不可能遭人记恨的上班族被人从身后袭击,且不是拦路抢劫。当地警察署的搜查本部在竭力调查后以解散告终,犯罪原因也没能得出明确的结论。经过后来的调查,修二自己也产生了姐夫“被错杀”的猜测。这才是犯人真正的目的。

搜查本部无论怎么调查德一郎也不会牵出光和银行的花房忠雄这一条线来,就连与姐夫长相厮守的姐姐都不知道。

在“被错杀”的推想中,修二跟罗圈腿的西东刑警的那个“实验”实在有意思。在实验后,前去萩村绫子在附近公寓内住处的玉野文雄便浮出了水面。

对,萩村绫子——一想到这个女人,修二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遥挂在天空的彩虹。她现在在哪里呢?跟玉野一起生活在教团本部里吗?修二刚才跟玉野待在一起时一直在思考着她的事情。他很想问问玉野,却说不出口。因为一旦贸然问起来,肯定会引起玉野的警惕。

犹豫之间,由于这次爆炸性的事件,竟把她的事给疏忽了。

修二想,自己在这次的事情中太显眼,肯定会被犯人盯上。

这样一来,也许犯人迟早会向他发起挑战,自己只需等着他来就行了。但猜测不到对方究竟会以何种形式出手,所以要谨慎。

又过了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千塚的消息。

修二打开房间的隔扇。外面的走廊里摆着司空见惯的接待设施,再外面则是挂着帘子的玻璃窗。

修二稍稍拉开帘子坐在藤椅上。繁华的商业街就在眼前,人们悠闲地走在街上,一群女学生正走进特产店。

出租车在街上匆忙地穿梭。

修二用力抓着藤椅的边儿。他很想听点别人的说话声,谁都可以。

修二翻着记事本,找出了搜查本部所在警察署的电话号码。罗圈腿西东刑警若是得知这次的事情,会如何推理呢?真想跟他聊聊。

打去东京的电话立刻就被人接起。对方回答说西东刑警不在。

时间过得实在是慢。一个人被丢下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千塚仍没有回来,出去之后也没有来联络。

也许花房行长和胜又司机两具尸体的解剖已经结束了吧。真想早一点知道结果。

不过已经跟千塚约好等他回来后一起去医院,所以自己必须得跟千塚取得联络才行。最重要的是,千塚这么晚还不回来,这本身就很奇怪。就算是跟加藤秘书说话拖得长了,那也该中途打电话告诉自己一声啊。

修二也想跟加藤谈谈。事到如今,加藤也许能把花房行长的事情告诉自己一些了吧。多亏了跟千塚在一块儿,毕竟他跟加藤更熟。

修二实在等不下去,为谨慎起见,便给光和银行的热海支行打电话。

“东京支行的加藤先生有没有来过?千塚先生接到加藤先生的联系就去见他了,我想,他们会不会到你们那边去了呢?”

“请稍候。”于是,总机把电话转给了支行的人。

接电话的是一个自称支行长代理的人。由于对方不知是怎么回事,修二就又从头重新说了一遍。

“这里并没有一位千塚先生来过,东京支行的加藤也没有来过。”支行长代理说道。

“那,加藤先生现在在哪儿呢?”

“这个嘛,我们就不清楚了。”支行长代理事务性地回答一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千塚在离开这儿之前联系上了加藤,然后就去了小田原站。可热海支行却说并不清楚加藤的行踪。

既然他没有去热海支行,那就很可能是去了调查花房尸体的真鹤警察署或者是解剖尸体的医院吧?

修二首先给真鹤警察署打了个电话。警察署说并没有他所说的人来。

剩下的就是医院了,与其打电话还不如直接去更快,而且尸体的解剖估计也已结束了,所以他决定立刻去看一看。

“您要外出吗?”旅馆的女服务员问道。想来,自己连行李都没有带。若是两个人都出去了的话,对方自然会担心客人是不是要赖钱。于是修二便支付了房钱。

“待会儿或许会有个叫千塚的给山边打电话,到时候麻烦转告他一下,就说我去医院了。”

“好的。”

修二一打听,原来医院就在步行七八分钟的地方。

天已经快黑了。修二边走边想,千塚到底是怎么了呢?大概是跟加藤见面后谈多了吧……

千塚也有敲诈行长的地方。他把一些根本就不值钱的新人画作以夸张的高价强卖给花房行长,而花房也唯唯诺诺地照价付款,因而很难说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顾客与画商间的关系。

东京支行的加藤是他们的联络人。加藤或许真的不知真相,不过肯定已隐约察觉其中的内情。修二觉得千塚之所以跟加藤谈得这么久,也许是在商量一旦被别人问起此事的话该如何掩饰,或者千塚正在游说加藤。

修二来到了医院。

由于已过下班时间,正门早已关闭。修二跟门卫打了声招呼,从一侧的便门走进里面。他声称自己是案件相关人员。因为自己是尸体的发现人,这也算不上说谎。

修二在大楼静悄悄的走廊里走着,他不知道解剖究竟是在哪里进行。即使想找个人问问也看不到护士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小个子男人忽然从走廊里走了过来。

“呀!”对方开口说道,“这不是山边先生吗?”

原来是罗圈腿西东刑警。

“真是好久不见。”说着,对方寻求握手似的走了过来。依然是笑容可掬。

刚才想打个电话听这个西东刑警的声音却找不到,没想到现在竟来到了这医院,这可真是奇妙。而且这件事情也跟东京的警视厅没有关系。对于一听到花房行长被杀的消息就火速赶来的西东,修二觉得不可小视其敏锐性。难道这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既定方针?不过,从他只身前来的情形看来似乎也不像。如此想来,这西东就越发显得机敏了。

“您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西东刑警也对修二的到来感到奇怪。

“是我跟另外两个人发现了现在正在解剖的花房行长以及另外一具男尸,我可是发现人啊。”

二人在昏暗的走廊里站着聊了起来。

“啊,我是听说发现人里有一个画家,原来就是您啊?”刑警意外地睁大埋在皱纹中的细长眼睛。

“真是奇妙的偶然……对了,解剖结束了吗?”

“四十分钟前好像就结束了。我也是在东京听说后,匆忙赶了过来。”刑警说。但他并未说明在听到这神奈川县内的事件后会匆匆过来的原因。修二决定待会儿再问这些,当前先问结果要紧。

“既然您就是发现人,那我也就没有详细介绍的必要了。毕竟尸体的情况您都看见了……啊,咱们别这样站着说,出去边走边聊吧。”

二人便朝便门走去。

“花房行长是被勒死后再吊到了树枝上。现场的照片我也跟他们要来看了,真是残酷。不但把人杀了,还搞得像江户时代的磔刑或是西部片中的私刑。”

“那,死了多久了?”

“四五天前吧。另外一具尸体也是同样的时间。当然,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无法避免出现较大误差。若尸体发现得早,还能说是多少个小时,可对于本案,医生也只能说一个大致的时间。我们首先必须要认识到起码会有二十四小时的误差,因而搜查时也需要考虑到这一点才行。”

“有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两者都没有外伤。另一个西装上写有胜又名字的男子,好像是跟花房行长同时,或者是在其前后被杀死的。这边的县警察是这么认为的。”

二人走出便门。守卫从小窗口里目送着二人的身影。

一到外面,医院里沉闷的空气便消失,大街上繁华的光景展现眼底。

“您准备去哪里?”罗圈腿刑警累坏似的停了下来。

“我还没吃饭呢,要不,咱们到那边一起吃点东西吧。”

“好啊,吃点中华荞麦面吧。”

刑警似乎不太喜欢奢侈的东西。

修二走进大街上的一家大众中华料理店,里面只有四五名客人待在角落里。二人选了尽量离人远些的座位,随即要了中华荞麦面。

修二有点不放心。跟西东刑警聊聊当然不错,不过他却仍在担心千塚。自己出来后他究竟有没有跟旅馆联系过?如果联系过的话,千塚或许正在等着他,因为他们约好要一起去医院。

由于实在放心不下,修二便跟刑警说了一声,然后走到餐馆入口处往红色投币电话里投进了一枚十日元硬币。

“仍没有接到对方的联络。”旅馆的人回复修二。修二曾委托对方,若千塚来电话的话帮忙接一下,所以对方立刻就如此答道。修二看看表。千塚出去后已超过了两个小时。千塚到底跟加藤秘书去了哪里呢?明明说是要跟自己联络的,现在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修二对旅馆的人说他可能待会儿还会打一次,然后就返回原先的座位。

“那么,县警多少抓住点眉目了吗?”修二把筷子插进端上来的荞麦面里问道。西东刑警正在毫无顾忌地大声吸溜着荞麦面。

“没有,似乎仍没有抓住眉目。”

二人一边吞咽着面,一边交谈起来。

“那他们是怎么估计的?”

“说是犯人肯定先在别的地方杀死了行长,同时又杀死了胜又,然后将他们运到了现场。”

“那,他们现在知道那两名遇害者是从哪里,又是如何被运到现场的了吗?”

“似乎还没弄清楚……身为发现人之一,您是怎么看的?您认为凶手究竟是先在他处杀死那二人,然后用车子运了来,还是当场行凶的?”

“嗯,如果只有花房行长遇害,那凶手可能是在现场杀死后又将其吊到半空里,但另外那个名叫胜又的被害者也被同时杀害,那么凶手应该是在别的地方杀死后又用车子运来的。”修二不假思索地坦率说道。

“嗯,也就是说,第一现场是在别处了?”

“我是外行,也说不清楚。”

“不,县警那边也跟您是同样的推测。二人似乎是在另外的地方被杀死,然后又同时被运到那里的。”

西东刑警还不知道胜又的来历。不对,即使县警也不清楚吧。不过,通过调查他们早晚会知道的。修二决定把胜又司机的情况告诉西东。鉴于以前的关系,他想让西东也立点功。不过他依然不清楚西东独自来看二人尸体解剖的理由。或许刑警已掌握了自己并不清楚的信息。如此一来,修二也想挖一下西东刑警所掌握的材料。

“听说行长四五天前就失踪了,所以从死亡时间来看,失踪之后立刻就被杀了。那银行的人还没查出行长去了哪里吗?”

“听口气似乎还不知道……不过,怎么说呢,一个银行的行长居然会被如此残忍地杀害,这种事还真的从未听说过。真是太惨了。”

西东刑警吃完全部的荞麦面之后,又抱起大碗,将剩下的汤水也津津有味地倒进了肚子。

“这么说,案件的关键就是行长失踪当日的行踪?”

“没错,没错。”说着,西东刑警用手背擦擦濡湿的嘴巴。

“此外还有胜又司机被杀之前的行踪,似乎也是重要的线索……”修二不禁说道。

“司机?”西东刑警细小的眼睛顿时放出光来。

“啊,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西东先生,那个胜又是出租车司机。”

“您怎么会知道那名司机的情况?”西东当然向修二发出了疑问。

修二便说了些无关紧要的理由。他解释说自己的姐姐认识胜又的妻子,由此听说了胜又的事情,还有胜又突然丢下妻子出走下落不明,之后又听人说曾在热海看到他做出租车司机等等。“胜又”是个极少见的姓氏,所以虽然自己并未见过,可是根据姐姐所说的相貌特征,修二觉得就是那具男尸。

“这么说,在他生前您没有见过他?”西东追问道。

“没错,从未直接见过面。”

刑警陷入了沉思,眼睛却直盯着画家的脸。那种职业眼神让修二感到了一丝可怖。

“我差不多明白了,您没见过花房行长吧?”刑警换了问题。

“有过一面之交。花房行长一直在买我的烂画,除他之外我再没有买家了。我和他只见过一次,是因为绘画的事情在光和银行的东京支行见的面。所以,这次的事情印象格外深。”

“原来如此……那个,我听这边县里的警察说,您是受普陀洛教团的委托,才去了那现场写生的吧?然后在那里发现了行长凄惨的尸体?”

“是的。”

就在说出这一句时,修二不禁一怔。如果说西东刑警连这些都知道了的话……

“您是在普陀洛教团跟玉野文雄见的面吧?”

西东的提问跟修二忽然意识到的时间几乎是在同时。

西东刑警一定非常熟悉玉野文雄的名字。以前,还在修二追寻着玉野文雄的踪迹时,西东刑警就早调查到修二的前面了。

西东望着修二慌乱的表情。

“哎呀,您就不用隐瞒了。您到处在搜寻玉野的事情我早就一清二楚了。”说着,他笑了起来。

“啊,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也坦白了,我也知道在我寻访玉野的过程中您处处都跑在我的前面。比如说在樱总行的时候就是如此。而在那之前,当我看到您走向姐夫被杀那附近公寓时,我就猜到,您大概已经留意到了玉野吧。”

还有,萩村绫子上班的酒吧这位西东刑警也去过。虽然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喝闷酒,可实际上却在监视或许会出现在她身边的玉野。可以想象,从那以后,他肯定又花了不少工夫在调查玉野上。事实上,玉野待在普陀洛教团的事情他想必也知道。

只要挖出玉野,他与光和银行的关系也就差不多弄清楚了。这么说来,这位其貌不扬的刑警或许连高森之死的事情也掌握了吧。若是这样的话,他大概也掌握了玉野在辞职之前发现高森业务上过错的事,同样也调查了辞职后高森的情况。这些调查既然连自己这个外行都能做得来,那么作为内行的西东当然不会错过。同样的追查方法,西东刑警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不过玉野文雄实际上是花房会长的亲生儿子,而且跟这次被杀的行长花房宽和姐夫德一郎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唯有这一点他应该还不知道。这是只有修二才知道的秘密。

“西东先生,”修二试着问道,“玉野待在普陀洛教团的事您以前就知道吗?”

西东刑警摇摇头:“不不,不知道。我问县警察这次事件的发现人是谁,结果对方告诉我说是普陀洛教团一个名叫玉野文雄的人。说实话,我也吓了一跳。哦,那个玉野先生原来竟待在教团里啊。这让我很是意外。”

“……”

“更意外的是,我听说跟玉野一起的发现人当中有一名画家,万万没想到竟会是您。”

西东刑警所说的话可不可信呢?修二迷惘起来。说不定他只是表面上在装蒜吧。

“这么说,从那以后西东先生就没再调查玉野?”修二单刀直入。

“啊,您这么问我很难回答啊。玉野先生毕竟不是嫌疑人,所以我就没再深究。”

“原来如此,您所谓的没有深究,意思是玉野先生的嫌疑不大?”

“差不多吧,不过调查的内情不便告诉外人……”西东刑警那笑眯眯的表情,反倒让人无法作出真实的判断。

“对了,我听说在发现人当中还有一名画商,那个人也是跟您的画有关的人吧?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个千塚究竟是去了哪里呢,现在仍不得而知。

“您今晚回东京吗?”西东刑警像含漱口似的含着一口茶水,在嘴里咕咚了一会儿之后,如此问道。

“啊,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可能晚点回去,或者就在这里住下。”

与千塚无法取得联络,这令修二十分担心。

“我准备直接返回东京……”西东说道。

“工作很忙吧?”

“哎,是啊……”西东又端起茶杯来,含糊地应道。

案子一件接着一件,警察也很忙。

不过,在繁忙之中仍抽空赶到这小田原的西东,究竟是抱着何种兴趣来调查这次事件的呢?这原本就跟警视厅没有关系,根本用不着来。犯罪活动也并未横跨东京。尽管如此,西东还是火速赶了过来,也许是他认为这次的事件跟玉野有关的缘故吧?大概他发现了此案与他先前追查姐夫德一郎被杀的案子中的玉野有关。

玉野曾在光和银行待过的事情西东应该也已经调查得知了。一听到那个光和银行的行长在真鹤被惨杀的消息,刑警就待不住了。

当然,这只是西东刑警的单独调查,警视厅本身未必知道。因为从这名刑警给人的印象来看,很难想象他会把自己调查的情况全都一一上报给上司。证据是,他是独自前来这里的。

“那,我就告辞了。”

西东刑警站起来刚要拿起面前的账单,修二抢先一把抓到了手里。

“不好意思。”西东刑警来到外面,为对方的请客表达着谢意。

“啊,山边先生……”在等待着去车站的巴士时,西东忽然说道,“您似乎对玉野先生也很感兴趣啊,既然这次因为教团的画的事情接触到玉野先生了,那您肯定是问了他很多事情吧?”

西东的提问和脸上的表情中透着一种微妙的意味。

“也没有,实际上没能问成。因为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次的事件。”修二挨着他站着说道。

“那可太可惜了。”

“哎,什么?”

“没什么,毕竟,您似乎曾下了不少工夫追查曾往来于您遇害的姐夫家附近公寓的玉野先生啊……对了对了,说起来,当时,您跟我还曾在那胡同里用钠灯的光做过变色实验呢。”西东十分怀念地说道。

“那,东京见。”

当罗圈腿的脚踏上巴士入口的时候,最后一句的“见”字才传入修二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