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塚改变方向,往山谷那边走去,需要走好长一段路才会到达山谷入口。

山谷入口被长草掩蔽着,一边是树木茂密的斜坡,左边由裸露的岩石崖壁开始,愈进去崖壁愈高,直到山谷尽头。山谷内成弯曲状,从路面看不见正面,渐渐进去才渐渐展现崖面。从路的入口到崖壁尽头大约一千五百公尺,中部相当深。

青塚以旅馆的拐杖敲着草进入里面,一会儿就看见了昨天的男人攀登的斜坡。停脚看时,斜坡上头正是和阿菊一起看到男人的地点。

青塚抓着灌木,慢慢走下斜坡。那一带没有任何变化。便又往里面走。谷底宽广,一片杂草,青塚没有目标地想走到尽头再折回来。

片刻后,来到草中滚落着大石头的崖壁正面下边。到处有落石。从入口处渐渐拢高的断崖,到这里已达十五公尺之高,崖上杂木林嫩叶翠绿。

走在落石之间的青塚看到有一处杂草倾倒不起,而且是断续的,好像倒地的草经过一段时间后又挺起来的感觉。

把这倾倒的草与戴鸭舌帽男人的行为连结起来是很自然的事。从这斜坡攀登上去的男人,一定和这些草有关。因为明显地可以看出这是最近加诸这些草的人为痕迹。

青塚穿梭于大小落石之间,这时他看到在一颗相当大的落石下有一些黑黑的东西闪闪发光。

他窥探了一下,原来是小型相机碎片撒满草地。相机一定是用力摔的,否则不会碎成这个样子。机体分裂成两半。里盖脱落,透镜破碎飞散,其他部份也都分散于草丛间。

青塚拾起碎片,但毫无用处,便又放回地下。这时发现了另一样东西。趋前一看,是从相机掉出来的底片。大约有一半的长度从暗盒中掉出来,离开卷轴卷着草,变成黑色。

青塚把底片拾起来,未拍摄的部份似乎还留在暗盒内。他把底片塞入口袋,抬头看看高耸的崖上。相机摔得稀烂的原因,一定是从崖上面掉落下来的关系。

这时,他又看到两三公尺前面的草上覆盖着土,就在那颗大落石旁边而已。他以拐杖拨了一下土,发现土下面染成紫红色。那是血迹干涸以后的颜色。

青塚倒抽一口气,看着紫红色的尘土,接着又以拐杖深深挖下去。不过,土只是薄薄一层覆在草上,下面并没有血的原貌,出现的是染成同色的草而已。

看到这里,青塚已经明白了。这些土是为了不让人看见草上的血迹而覆盖的。显然的,这是人为的。

青塚把倾倒的草和这些草连接起来。踌躇一阵之后,好奇心战胜了他,决定延着倾倒的草探个究竟。初夏明亮的太阳使他胆大。

那是在断崖左侧边端,但看上去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现象,只是静谧的谷底罢了。

不过,青塚看到了崖下有个类似横穴的洼地,这洼地前面放着两颗小落石,彷佛做为阻挡似的。弯下腰探视两石之间黑暗的洞内。

开头什么都看不清楚,眼睛习惯后,模糊看见白色短棒之类的东西,把眼睛凑近穴口,仔细一看才知道白色短棒原来是人的脚。

青塚好像叫出了声音,发现周围没有人才对自己的声音感到害怕,拼命往回走。

上面有人在叫唤他的名字,事后很久才发现那是阿菊的叫唤声。

“你,你……在那里做什么?”阿菊接着问,她仍穿着那枣红色衣服,站在斜坡上的路边。

“哦。”青塚这时才清醒过来似的,向阿菊招招手。

“什么事?”阿菊远远地问。

青塚惊魂未定,只一个劲的招手,说不出话来。

“什么事嘛,奇怪。”

阿菊说,你上来再说好了,但青塚站着不动,阿菊只好屈服,从那里不能走下斜坡,非绕远路不可。

阿菊的身影一度消失,过了一阵子才从山谷口踏着杂草出现。与平时一样,一只手挽着要装山菜的篮子,矮小的个子不慌不忙地走进来,一张圆脸迎着头顶上的阳光,平板如纸。青塚朝她走过去。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她嘻嘻笑着,想必是会错了意。

“有人被杀死了。”青塚反而以失去昂奋的声音说。

“有人被杀死……啊?在那里?”阿菊吃惊地盯着青塚脸上问。

“那边。”他指着背后的崖壁回答。

“胡说!”

“真的,去看就知道。”

阿菊没有回答,但表情突然改变。她大概也想起昨天攀登这斜坡的男人,所以说要去看看。

青塚带阿菊到横穴的入口,让她看穴内。她注视了片刻。

“哎呀,是真的。”她睁大眯着的眼睛说,“脚朝着这边哩。”

“不过,也许是在那里睡觉。”阿菊说了这句不自然的话,青塚便把在旁边草上覆着土的血迹之事告诉她。

“用土把血掩盖起来,所以死亡的地点一定是在那里,草上也有拖拉的痕迹。”

阿菊的胆量很大,也许是青塚在场的关系,她说她要去看看。

青塚也恢复了精神,半以向导的姿势带领她,以拐杖挖开土,让她看染了血的地方。

“是真的。”

阿菊低头看了一会儿,接着抬头仰望断崖上面,上下比较地看了一阵子。

“啊,我知道了。”她叫道:“大概是从崖上面被推下来的,然后凶手再来掩埋这里的血迹,并且把尸体拖入横穴里面,草倾倒就是这个原因。”

青塚也明白了相机破碎的原因了。

阿菊转动眼睛四处张望,独自往前走了五、六步,然后叫唤他。

“喏,你过来瞧瞧,岩角削掉一角。”

青塚走过去,一块并不大的落石出现磨损的痕迹,只有这一角没有尘埃,好像被磨过一样光亮。

“可能是从悬崖上面掉下来的人,头撞到这落石死掉的,凶手随后下来把血削落。”

这样前后一连接,青塚眼前出现了完整的一幕故事,他感到背脊发冷。

“遇害的是女人。”阿菊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

“洞中的脚是白色的……而且如果凶手是那个男人的话,被杀害的一定是女人。这里是温泉区啊!”

阿菊的话有道理。

“必须去报案,一定是昨天攀登斜坡的那个男人杀害的,然后又把尸体拖入洞中藏起来。”阿菊立刻说。

“唔,是非报案不可。”青塚不加思索地说,但离开现场后,马上想起自己的立场。“最好不要报案。”

“咦?为什么?”

“对我不方便。”

阿菊忽然默默闪着小眼睛注视他。

“不要误会,我和这杀人案无关。原因以后再告诉你,反正以我目前的身分不方便和警察打交道。”

阿菊点点头。

“看样子果然和我的想像一样。”

“你想像什么?”

“我认为你不是光明正大的人。因为一个强壮的青年不可能无所事事地闲在温泉旅馆。”

“你有这种看法,我也没有办法。但我要声明,我没有杀人,也没有抢劫或欺诈。我另外有别的原因,所以这件事不要去报案。我们不报,总会有别人发现而去报吧。”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

青塚和阿菊并肩而行,不让她发现地悄悄拿出口袋里的底片丢弃在草丛里。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带着的好,免得引起怀疑。底片在草中风吹雨打,不久就会腐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