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秘书,一个打扮地很花俏的年轻人,听得清清楚楚地冷笑了一声。

“好吧,你认识罗伯兹,”凯里打破了这充满敌意的沉默,“他该来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他。坐下来等一会儿吧,不过,从你的模样看来,你可没有希望。我不能让这种狗屁的拳赛来使观众扫兴。圈子周围的票要卖十五块一张,这你总知道。”

后来,罗伯兹来了,显然带着几分酒意。他是个又高又瘦、无精打采的家伙,他走路的神气,跟他说话一样,也是那么平稳,那么慢吞吞的。

凯里开门见山地说:“你听我说,罗伯兹,你夸过口,说你发现了这个墨西哥小子。你知道,卡尔塞的胳膊坏了。好吧,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子今天居然厚着脸皮跑来,说他能代替卡尔塞。你倒说一说?”

“这蛮好,凯里,”他回答的声音慢吞吞的,“他能打。”

“照我看,接下去你就要说他能够打败华尔德拉。”凯里很快地顶了他一句。

罗伯兹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

“不对,我可不能说这种话。华尔德是个第一等好手,使拳王。不过,他不能一下子打倒利乌伊拉。我知道利乌伊拉。谁也不能使他慌张。我从来没见他慌张过。再说,他又是个能使双手的拳击家。他能够随便从哪个方向一拳打得人头昏眼花。”

“那是小事情。要紧的是,他能给观众看点什么?你这一辈子,一直在培养和训练打拳的人,我佩服你的眼力。他能让大家看了觉得钱没白花吗?”

“这不成问题,而且,他还会搞得华尔德筋疲力尽。你不懂得这个小伙子。我懂得。我发现他是个不会慌张的人。他是个魔鬼。如果有人问你,你可以说他是个魔术家。他那套自学的拳击,会使华尔德吓一跳,使你们大伙也吓一跳。我不能说他准会打败华尔德,不过他会打得很出色,让你们知道他是一个很有希望的拳师。”

“就这样吧。”凯里转过脸对他的秘书说,“给华尔德打个电话。我预先对他说过,如果我认为合适,我会叫他到这儿来。他就在对面的黄石赌场,把大把的钱扔出去出风头。”凯里又回过头来对这位教练说,“喝一杯,怎么样?”

罗伯兹呷了一口威士忌苏打,说起底细来。

“我从来也没告诉你我怎么发现了这个小家伙。几年前,他到教练场来。当时,我正在训练普列因,让他去跟德莱尼比赛。普列因这小子很缺德,他生来没有一点好心。他总是狠毒地打他的对手,害我找不到人愿意跟他练。我看到这个挨饿的墨西哥小子正在周围晃荡,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他,给他戴上拳击手套,让他进场。他比生牛皮还结实,就是没气力。他对拳击的规则一窍不通。普列因打得他很惨。可是他居然挺住了两个回合,也够他受的,后来他才昏倒。他不过是饿昏了、打坏了。你简直不认得他了。我给了他半块钱和一顿饱饭。你真该瞧瞧他是怎样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的。他已经有两天没吃过一口东西了。我想,这一下他可完了。不料第二天他又来了,身体僵硬,还有点发肿。他要再赚半块钱和一顿饱饭。日子久了,他就打得好起来了。真是个天生的拳击家,结实得叫你不相信。他没有感情。他简直是块冰。我跟他认识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一连说过十一个字。他只顾自己干活儿。”

“我见过他,”那位秘书说,“他替你干过不少活儿。”

“所有出名的小伙子都拿他试过,”罗伯兹承认道,“他也从他们那儿学会了本领。我看得出有几个他可以打倒他们。不过他的心并不在这上面。照我看,他从来也没喜欢过这一行。至少我觉得他是这样的。”

“最近几个月,他在那些小俱乐部里打过几趟。”凯里说到。

“不错。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影响了他。他忽然起劲了。他一出场就把所有的本地小伙子收拾完了。他好像需要钱,他的确也赢了一点,虽然从他的衣服上看不出来。他很古怪。没有人知道他的事情。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日子是怎么混的。他甚至在拳击的时候,也是一打完就走,这一天就不见人影。有时候,他会一连几个星期不露面。他不欢喜听别人的劝告。谁要能当上他的经理,准会发财,不过他不会考虑。可是等到你跟他谈条件的时候,你瞧吧,他会要现金的。”

说到这里,丹尼·华尔德正好进来,简直是大批人马。他的经理和教练也一块儿来了,他好像一阵风似地刮进来,殷勤,和蔼,还带着征服一切的神气。他到处打招呼,对这个说句笑话,对那个反驳一句。他对每一个人,不是微微一笑,就是哈哈几声。这就是他的作风,这里面只有一部分是出于真心。他是个极会做作的人,他知道,在处世为人这个把戏里,殷勤是最好的法宝。其实,骨子里他只是个谨慎、冷静的拳击家和生意人。其余的都是假面具。那些了解他,或者跟他谈过生意的人都说,一到金钱问题上,他就会现出丹尼的本来面目。凡是遇到谈生意的时候,他都要亲自到场,有的人甚至说他的经理是一个傀儡,唯一的作用就是替他开开口。

利乌伊拉的为人不同。他的血管里流着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的血液;他一动不动地默默坐在后面的角落里,只有他的黑眼睛从这张脸扫到那张脸,注意着一切。

“原来是这么个家伙,”丹尼一面说,一面用审视的眼光把他预计中的对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好,老兄。”

利乌伊拉眼睛里恶狠狠的冒着火,一点没有答理的表示。他讨厌一切美国佬。而对这个美国佬,他简直是一见就恨。这在他也是很少有的情况。

“老天爷!”丹尼向老板开玩笑似地提出了抗议,“你不会要我同聋子哑巴拳击吧。”笑声平息下去之后,他又挖苦起来,“如果这就是你找来的头等角色,洛杉矶一定也小得可以啦。你们究竟是从哪个幼儿园把他找来。”

“他是个出色的小伙子,丹尼,请相信我,”罗伯兹辩护着,“他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容易对付。”

“况且票子都卖出去一半了,”凯里恳求道,“你一定得跟他斗,丹尼。我们找不到再好的了。”

丹尼漫不在意地,轻蔑地又打量了一下利乌伊拉,然后叹了口气。

“我只好打得他轻一点。但愿他别一下给打死了。”

罗伯兹哼了一声。

“你可得小心点,”丹尼的经理警告道,“别跟不熟悉的对手冒险,那可能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