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半岛——瑞典的铁矿石——中立与挪威走廊水域——纠正了一个错误——德国的幕后情形——冯·雷德尔海军上将与罗森堡先生——维德孔·吉斯林——1939年12月14日希特勒的决定——苏联反对波罗的海国家的活动——斯大林对芬兰的要求——1939年11月28日苏联对芬兰宣战——芬兰的英勇抗战——苏联的失败和挫折——世界各国感到满意——援助芬兰与挪威和瑞典的中立——“在挪威水道”布雷的论点——道义上的争端

从波罗的海海口至北极圈的这个半岛,延续一千哩,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挪威的山脉趋向海洋,形成了一个由岛屿组成的连绵不断的边缘地带。在这些岛屿与大陆之间,有一个走廊形状的领海,德国可以通过这个领海,维持与外海的交通,因此,对我们的封锁,造成了严重的损害。德国的战争工业,主要是依靠瑞典供应的铁矿石。在夏季,矿石由瑞典在波的尼亚湾上部的吕勒欧港输出,到了冬季,港口冻结,便由挪威西海岸的纳尔维克港输出。如果尊重这个走廊水域,就将听任整个这种贸易在中立国的掩护下自由进行。我们虽有优势的制海权,对它也无可奈何。海军参谋部对于德国享有这种重要的便利,深为不安,因此,我尽早地抓住机会,在内阁中提出这个问题。

我回想起在上次大战中,英、美政府对于在“水道”,即在这片受掩护的水域内布雷,并没有任何顾虑。1917至1918年间,从苏格兰直至挪威,横越北海,曾经敷设大范围的水雷封锁钱。但只要德国的商船和潜艇绕着这个封锁线的边缘驶行,安然无恙地悄悄过去,则这个水雷封锁线就不能发挥充分的效力。但我发现两个协约国的舰队,却没有在挪威的领海内布设任何水雷区。它们的海军将领埋怨说,除非把走廊水域同时封锁,否则花费了大量人力和金钱所完成的水雷封锁线,不能发生任何作用,因此,所有的协约国的政府,便对挪威施加最大的压力,促使它自行将走廊水域加以封锁。敷设一个广大的水雷封锁线,需要很长的时间,等到它完成时,人们对于战争的结局,以及德国已经无力侵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事实,已经没有多大的怀疑了。然而,挪威政府直到1918年9月底,才被说服采取了行动。在他们实际完成布雷计划以前,战争已告结束。

1940年4月,当我最后把这个问题提交下院时,我说:

在上次的大战中,当我们和美国并肩作战时,德国的潜艇就特别利用这条被掩护的航道,出发去进行它们在海上劫掠的冒险活动,使协约国觉得深受其害。于是,英、法、美三国政府联合向挪威人提出劝告,请他们(着手)在自己的领海内,横断这条被掩护的航道。因此,从这次战争开始以来,海军部很自然地要提请英王陛下政府注意这个先例,今昔的情形尽管不是完全相同,而确有一些差别,但它仍不失为一个现代的极可尊重的先例;同样自然的,海军部也竭力主张,应该准许我们在挪威的领海内,敷设我们自己的布雷区,以迫使在这条航道上往来的德国贸易航运不得不移往公海。这样,它就必须冒险,很有可能接受我们大小封锁舰队所施加的关于战时禁运品的管制,或者被当作敌国战利品,直接被捕获。英王陛下政府长期踌躇不决,不愿受到即使是在技术上违反国际法的谴责,这也是很自然而恰当的。

他们确实长期迟延而不能作出一个决定。

最初,大家对我提出的理由,反应很好。我的所有同僚,对于上述流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严格尊重小国的中立,是我们一致遵守的行为准则。

海军大臣致第一海务大臣及其他人员       1939年9月19日

今天早上,我提请内阁注意停止瑞典铁矿石由挪威的纳尔维克港启运的重要性,说明只要波的尼亚湾一封冻,纳尔维克的运输即将开始。我指出在1918年,我们曾获得美国的同意与合作,在横越挪威领海三哩的限度以内,布设了一个水雷区。我提议我们应该在短时期内,重行采取这种措施。

〔这点正如上面所说的,并不是一个精确的说明,而且我不久就接到了关于实际情况的通知。〕内阁,包括外交大臣在内,似乎非常赞成采取这种行动。

因此,必须采取一切行动来进行准备。

(1)首先必须认真地同挪威人谈判,租用他们的所有商船。

(2)因为我们绝对不希望同瑞典人发生纠纷,贸易部应该同瑞典进行协商,由我们承购有关的矿石。

(3)应该使外交部完全了解我们的提议;1918年英、美两国采取联合行动的全部事实,连同合理的解释,应该慎重地提出来。

(4)布雷计划的本身,应该由海军参谋部有关人员加以研究,并且在必要时通知经济作战司。

请随时告我关于计划的进展情况,这种计划在打击敌人战争工业方面,具有最大的重要性。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还需要内阁作出决定。

29日,我应同僚的要求,并且在海军部详尽地研究了整个问题以后,就这个主题,以及有关的租用中立国商船事,起草了一个报告提交内阁讨论。

瑞典与挪威

海军大臣的备忘录

·租·用·挪·威·的·商·船          1939年9月29日

(1)挪威代表团即将到达,贸易大臣希望在几天内和他们进行谈判,准备租用他们所有的剩余商船,其中大部分是油船。

海军部认为租用这些商船极为重要,查特菲尔德勋爵曾提出书面意见,竭力主张采取这种行动。

·从·纳·尔·维·克·起·运·供·给·德·国·的·矿·石

(2)到11月底,波的尼亚湾通常就要冻结,因此,瑞典的铁矿石只有通过波罗的海的奥克塞洛森德港,或挪威北部的纳尔维克港才能运往德国。奥克塞洛森德港只能运输德国所需瑞典矿石量的大约五分之一。到冬季,主要的贸易通常都从纳尔维克港进行。从该港,商船可以顺挪威西部海岸而下,直到斯卡格拉克海峡以内,前往德国的整个航程,始终都在挪威的领海以内。

应该理解,瑞典铁矿石的充分供应,对德国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如果能在从10月至4月的冬季期间,截断或阻止这种从纳尔维克起运的供应,可以大大削弱它的抵抗能力。在战争初起的三个星期内,由于船员不愿航行以及其他非我们所能控制的原因,没有任何运输铁矿石的船离开纳尔维克。如果这种令人满意的状态能够继续下去,海军部就不必要求采取特殊的行动。此外,与瑞典政府的谈判,正在进行中,谈判本身也许可以大大削减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对德国的矿石供应。

然而,如果由纳尔维克起运的对德国的供应,重新开始进行,我们就需要采取更严峻的行动。

·对·瑞·典·的·关·系

(3)我们和瑞典的关系,需要慎重地考虑。德国对瑞典采取威胁的行动。我们的制海权,也使我们获得了强大的武器,在必要时,我们必须用来对瑞典实行直接控制。然而,我们应该提议尽可能帮助瑞典人去解决他们的矿石问题,由我们以煤与他们进行交换,作为第(2)节中所述的政策的一部分内容;如果交换的煤尚嫌不足,至少一部分可以用其他方法给予赔偿。这是第二个步骤。

·关·于·所·有·可·用·的·中·立·国·船·舶·的·租·用·和·保·险

(4)以上的各种考虑,引起了一个范围更广的提议。我们是否应该用租用或其他的方式,保证控制我们所能得到的所有中立国家的剩余船只,包括挪威在内,从而使盟国能够管制世界上大部分的海上运输,并且能用有利的条件,再转租给那些照我们意见行事的国家?

我们是否应该把我们护航制度的有利条件,推广到不受我们直接管制的中立国家的船舶?

皇家海军截至目前为止,在抵御潜艇袭击方面所获得的成就,按照海军部的观点,似乎足以证明应该采用后一途径。

这将意味着,我们对于在我们航线上航行的所有国家的所有船舶,都应该提供安全的护航,条件是它们必须遵守我们管制禁运品的规则,并以外币偿付必要的酬金。因此,他们可以由于订定合同而免除战争的风险,而随着我们反潜艇战的成功,我们可以希望获得利润,以补偿反潜艇战的浩大费用。

这样,不仅我们拥有的,或受我们管制的船舶,而且还有独立的中立国船舶,在公海上都将受到英国的保护,如遇意外事故,同样可以获得赔偿,海军部并不认为这是超乎我们力量所及的事。如果在上一次大战开始时,对于中立国船舶的租用和保险,实行了某种类似的计划,那么无疑地早已证明这是一种非常有利的交易。在这次战争中,它很可能被证明是构成一个“自由航海国家联盟”的基础,而参加这个联盟则是很有利的。

(5)因此就要提出要求:如果内阁原则上赞同上述四个主要目标,就应该将问题重新交给各个有关部门,以便拟定详细的计划,采取迅速的行动。

在把这个报告在内阁中传阅并提出讨论以前,我要求海军参谋部对整个局势,再作一次彻底的探讨。

海军大臣致海军助理参谋长   1939年9月29日

请在明天早晨内阁举行会议时,重新召开我们在星期四曾经举行过的矿石会议,以便研究我提出的报告草案。除非其结果具有头等重要性,否则,我不便向内阁请求,对一个中立国家采取我所建议的严峻的行动。

我听说,目前并没有任何德国或瑞典船只,准备载运矿石由纳尔维克南运。又听说德国为预防冬季港口冻结,已由海道在奥克塞洛森德积聚矿石,以待在冬季中源源起运,由波罗的海通过基尔运河到达鲁尔区。这两种说法是否真实?如果我在挪威的领海内采取了布雷行动,而结果却无成效可言,那是很不妙的。

同时,假定挪威西海岸的矿石运输是一个真正重要的因素,值得努力加以阻截,你准备在什么地点进行阻截?

请你详细勘查海岸的情形,让我知道具体的地点。显然这个阻截地点无论如何应该在卑尔根以北。这样,挪威西海岸的南部,仍可自由航行,从挪威起运或由波罗的海来的贸易航运,仍可参加挪威商船队前来我国。所有这些,在我能把我的主张提交内阁以前,都要再作进一步的探讨。我要等到下星期一或星期二,才打算提出来。

等到海军部对这一切表示同意并解决了以后,我再一次把这个问题提交内阁。同以前一样,大家对于这方面的需要都有同感,至于采取行动,我却不能获得他们的同意。外交部所提出的关于尊重中立的理由,很有份量,使我的意见不能通过。正如以后可以看到的,我使用种种方法,并在各种场合,坚持我的论点。然而,直到1940年4月,才决定采取我在1939年9月所提出的要求,但到那时,时间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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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我们现在知道的情况,几乎就在这个时候,德国的注意力也移到同一个方向来了。10月3日海军参谋长雷德尔向希特勒提出了一个题为“在挪威取得基地”的建议。他要求:“把海军作战参谋部关于扩展作战基地至北欧的可能性的意见,尽快地通知元首。现在必须确定,在俄、德两国的联合压力下,是否可能在挪威取得基地。以便改善我们战略上和战术上的地位。”因此,他草拟了一系列的报告,在10月10日提交希特勒审阅。在这些报告中他写道,“我竭力说明,如果英国占领挪威,我们必将遭到的不利:英国将控制波罗的海的入口,对我们的海军作战及空袭英国形成包围形势,以及终止我们对瑞典施加压力。同时,我也强调占领挪威海岸对我们的好处:获得通往北大西洋的出口,英国不能再像1917—18年那样布置水雷封锁……元首立即看出挪威问题的重要性;他要我把报告留下,说明他希望亲自加以考虑。”

纳粹党的外交事务专家、主管国外宣传活动的一个专门机构的罗森堡,他的见解与雷德尔海军上将相同。他梦想“感化斯堪的纳维亚人,使他们接受一个北欧集团的观念,其中包括所有的北欧民族,处在德国的天然的领导之下”。他在1939年初期,便认为他已经发现,挪威的极端的国家党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这个党是由挪威前陆军部长维德孔·吉斯林所领导的。双方不久就发生了接触。吉斯林的活动,通过罗森堡的组织以及德国驻在奥斯陆的海军武官,和德国海军参谋部的计划联系起来了。

12月14日,吉斯林和他的助手哈格林到了柏林,由雷德尔引见希特勒,讨论在挪威进行政治上的策动。吉斯林带来了一个详尽的计划。希特勒为了保守秘密起见,假装不愿增加他承担的义务,说它宁愿保持一个中立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不过,根据雷德尔所说,就在这同一天,他下令给德国最高指挥部,要求准备一个在挪威作战的计划。

当然,关于所有这些情况,我们当时毫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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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出现了一个意外的冲突的场面。

这次冲突,在英法两国引起了极大的愤慨,也大大地影响了关于挪威的讨论。苏俄从德国一卷入对英法两国的战争以后,就根据对德条约的精神,进行堵塞自西方进入苏联的通道。第一条路线是从东普鲁士经过波罗的海国家而进入苏联;第二条路线是经过芬兰湾的水域;第三条路线是经过芬兰本土,横过卡累利阿地峡而至芬苏边境,距离列宁格勒近郊仅有二十哩的一个地方。苏联人没有忘记1919年列宁格勒所面临的危险。甚至高尔察克的白俄罗斯政府也曾通知巴黎和会,在波罗的海国家内的基地和芬兰,都是保护俄国首都所必需的地方。在1939年夏季,斯大林对英法两国的代表团也曾经说过措词相同的话;我们在以前的有关各章中,已经看到,这些小国的自然的恐惧心理,如何成为阻碍英法两国与苏联结成同盟的障碍,以及如何为莫洛托夫与里宾特洛甫的协定铺平了道路。

斯大林没有浪费时间;9月24日,爱沙尼亚外交部长奉召访问莫斯科,四天以后,他的政府与苏联签订了一个互助条约,条约给予俄国在爱沙尼亚境内重要基地驻防的权利。10月21日,苏联红军与空军就去驻守。同时,对拉脱维亚也采取了同样的步骤,而且苏联的驻军也在立陶宛出现了。这样,通往列宁格勒的南路以及半个芬兰湾,已由苏联的武装部队很快地加以阻断,以防止德国可能入侵的野心。现在只剩下通过芬兰本土的一条路线了。

10月初,芬兰的政治家、曾经签订1921年苏芬和约的帕西基维先生到了莫斯科。苏联的要求范围很广,在卡累利阿地峡的芬兰边界线,必须后移相当的距离,使列宁格勒脱离敌方炮火的威胁。苏联的其他要求包括:芬兰割让芬兰湾内的若干岛屿;将雷贝锡半岛,连同芬兰在北极海内唯一的不冻港比特萨摩,一并租借给苏联;而最重要的是,将位于芬兰湾入口处的汉戈港,租借给俄国作为海军及空军基地。芬兰人对以上要求,除最后一条外,都准备让步。在他们看来,如果芬兰湾的要害地点被俄国掌握以后,芬兰在战略上的安全和国家安全,就将荡然无存。谈判在11月13日宣告破裂,芬兰政府开始动员,并加强他们在卡累利阿边境的军队。11月28日,莫洛托夫宣布《苏芬互不侵犯条约》作废;两天以后,苏联军队就沿着长达千哩的芬兰边境,从八处进攻,同日早晨,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受到苏联空军的轰炸。

苏联进攻的主力,最先是集中在卡累利阿地峡芬兰的边境防御工事。这种工事包括一个设防地带,从南至北纵深约达二十哩,穿过积雪甚厚的森林区。它被称为曼纳海姆防线,曼纳海姆是芬兰的总司令,同时是在1917年使芬兰免于被布尔什维克党征服的救星。苏联以它巨大的力量,无缘无故地进攻一个高度文明的生气蓬勃的小国,在英国、法国,尤其是在美国,激起了人们极端的愤慨,但不久,人们又感到惊讶和如释重负。在最初几个星期的战争中,苏联军队毫无进展,进攻的军队在开始时,几乎全是从列宁格勒的驻军中抽调来的。而芬兰军队的全部战斗力量仅有将近二十万人,却表现了良好的战绩。他们以勇往直前的精神,和一种不久被人称为“莫洛托夫鸡尾酒”的新式手榴弹,对付俄国的坦克。

苏联政府也许预计可以长驱直入。他们初期对赫尔辛基及其他地方进行空袭,虽然规模不大,但希望借此可以造成人们的恐怖心理。他们最初使用的军队,虽然数量上比芬兰军队强大得多,但是素质较劣,训练不佳。空袭以及敌军侵入芬兰国土,结果使芬兰人斗志昂扬,万众一心,共同抵抗侵略者,并以绝对的决心和最高明的战术,进行战斗。担任进攻比特萨摩的俄国师团,诚然毫不费力地驱退了当地的七百名芬兰士兵,但对芬兰“腰部地带”的进攻,证明对侵略者造成了惨重的损失。这一片地带几乎全是松林,地势稍有起伏,此时积雪冻结有一呎深厚。气候是非常的寒冷。芬兰人在雪屐和御寒衣服方面,都有良好的配备,相反地,俄国人两者都感缺乏。而且,芬兰人证明了他们每个人都是富于进攻精神的战士,在侦察及森林战争方面,都受过高度的训练。俄国人依赖他们庞大的人数和重型的武器,结果却毫无成效。在整个战线上,芬兰边界的哨兵缓慢地撤离公路,俄国的纵队在他们的后面追踪。等到他们深入大约三十哩,他们就受到芬兰军队的袭击。苏联的军队,前面遇到芬兰在森林中筑成的防线,无法前进,左右两翼受到日夜不断的猛攻。

他们后面的交通线又遭到切断,于是,纵队被切得支离破碎。

如果侥幸的话,在损失惨重以后,重新退到开始进攻的地点。

到了12月底,俄国准备经过“腰部地带”而向前推进的整个计划已经破产了。

同时,对卡累利阿地峡曼纳海姆防线的进攻,结果也并不更妙。约有两师的苏联军队,准备在拉多加湖的北部进行一个包抄运动,但他们遇到了与更北面的地段的战争相同的命运。对曼纳海姆防线本身,苏联在12月初调遣了大约十二个师的兵力,进行了一系列的集团攻击,在整个12月中,攻势持续不断。俄军大炮的轰击,不够充分;他们的坦克,大部分是轻型的;连续的正面进攻都被击退了,损失重大而毫无所获。到了这年年底,全线的失败使苏联政府深信,他们必须对付的敌人,与他们过去意料中的敌人大不相同。他们决定作出一次较大的努力。他们认清在北部的森林战争中,单凭数量的压力,是不能战胜芬兰人的优越战术和训练的,所以,他们决定用攻坚战的方法,集中全力突破曼纳海姆防线;

在这种攻坚战中,大量集中使用的大炮和重型坦克可以充分发挥威力。这种战争需要大规模的准备,所以从年底起,全线战争趋于沉寂,使芬兰人截至这时为止,战胜了他们的强大敌人。这一个出乎意外的事件,使全世界各国,无论是中立国或交战国,都同样地感到满意。这也是使苏联军队声誉扫地的一个广告。在英国方面,有许多人士庆幸我们不曾超出常轨把苏联拉到我们这边,同时,以他们能有先见之明而沾沾自喜。他们过于草率地作出了结论,以为清党行动已经破坏了俄国的军队,同时俄国政治和社会制度本身的腐败和衰退,现在已经得到了证实。持有这种见解的,不仅限于英国。希特勒和他的将领们,无疑都曾把芬兰战争所暴露的情形作了深刻的考虑,而且也无疑地在影响德国元首的思想方面,产生了重要的作用。

由于里宾特洛甫和莫洛托夫签定的条约,大家对于苏联政府本来已经非常愤慨,而最近所表现的这种残暴的强国欺凌弱国的侵略行为,更如火上浇油。此外,又掺杂着蔑视苏联军队所表现的无能,和同情英勇的芬兰人的激奋心情。尽管英法两国本身已经宣战,但人们却迫切希望从英国、美国,尤其是法国,以飞机和其他宝贵的战争物资,以及派遣志愿军等办法,来援助芬兰。不过,无论是军火供给和志愿军,只有一条可能通往芬兰的路线。于是,起运铁矿石的纳尔维克港以及越过山地通往瑞典铁矿的铁路,产生了一个新的感情上的,即便不是战略上的重要性。利用纳尔维克港及其铁路,作为供应芬兰军队的通道,影响到挪威和瑞典的中立。这两个国家,对于德国和俄国抱着同样的恐惧心理,它们只有一个目标,即置身于战争之外,因为战争已把它们包围起来,而且可能会把它们卷入漩涡。在它们看来,中立是保障它们继续生存的唯一机会。但是英国政府虽然很自然地不愿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打击德国,而在挪威的水道布雷因而即便是在技术上造成了对挪威领海的侵犯,然而另一方面,它却根据与我们战时问题仅有间接关系的一种慷慨的情绪,向挪威、瑞典两国提出了一个更加严重得多的要求,即要求它们准许人员和供应品假道前往芬兰。

我对芬兰人抱着热烈的同情,支持关于援助他们的一切提议,而且也欢迎这种新的和有利的气氛,因为这样就可以切断对德国的重要的铁矿石供应,完成我们主要的战略利益。

如果纳尔维克变成了一个向芬兰人提供补给的盟国根据地,那就当然很容易阻止德国的船只在港口装载矿石,和安然通过挪威水道到达德国。不论根据什么理由,只要挪威和瑞典的抗议一旦被压制下去,较大的措施将包含较小的措施。这时海军部的目光也注视着俄国一艘巨型高效能的破冰船的动向,这艘船由摩尔曼斯克出发驶往德国,表面上是为了修理,但更可能的原因,是为德国装运矿石的船只打开现在已经封冻的波罗的海海岸的吕勒欧港。因此,我重新作出努力,争取大家的同意,实行在前次大战中已有某种先例的简单而不流血的办法,即在挪威水道实行布雷。因为这个问题引起了道义上的争端,我觉得应该把我经过长时间的考虑和辩论最后得出的结论提出来。

挪威——矿石运输

海军大臣提出的报告       1939年12月16日

(1)有效地阻止挪威对德国的矿石供应,应该列为战争中一项主要的攻势行动。在今后的许多月中,没有其他的措施会使我们能有这样好的机会来减少战争中的浪费和破坏,或许防止伴随主力部队的交战而产生的大规模的屠杀。

(2)如果认为所得的利益,超过了遭受明显的和严重的反对,则这种阻止敌方供应的整个步骤必须执行。从吕勒欧起运的矿石,由于冬季冰冻已经停止,如果苏联的破冰船企图破冰解冻,我们绝不允许它进行。对于由纳尔维克起运的矿石,我们必须在沿岸两三个适当的地点,在挪威的领海内,陆续布下一系列的小规模布雷区加以阻止;这样,就可以迫使运载矿石前往德国的船只,不得不离开领海而驶入公海。在公海上,如果遇到了德国的船只,我们将它当作战利品予以捕获;如果是中立国的船只,则应受我们关于战争禁运品的管制。关于从波罗的海主要不冻港奥克塞洛森德起运的矿石,亦应该用既非外交的亦非军事的方法加以阻止。对于所有这三个港口,我们都应该尽快地采用不同的适当方式加以处理。

(3)因此,这个问题,不仅是使德国从现在起直至5月,无法获得一百万吨的矿石,而且切断了德国整个冬季的供应,虽然它仍然能够从耶夫勒或波罗的海其他次要的不冻港取得一些微不足道的供应。但是到了波的尼亚湾冰冻融解时,吕勒欧的充足的供应即将重新开放,而德国无疑正在计划不仅在冬季取得尽可能多的供应,而且在筹划它在1940年5月1日至12月15日所需的整个九百五十万吨,甚至更多的数量。

在这以后,它可能希望组织苏联方面的供应,从而可以进行一次长期的战争。

(4)假如到了明年5月,德国在工业及军火方面深感缺乏铁矿石,则阻止吕勒欧港的重开,将成为〔我们〕一个主要的海军目标。一个方法是,由英国潜艇在吕勒欧港外布下一个公开的布雷区,包括磁性水雷。此外,还有其他的方法。

如果我们能从现在至1940年底,切断德国从瑞典取得的一切矿石供应,那么,对于德国作战能力的打击,将等于在战场上或在天空中,取得了一次重大的胜利,而且还不会招致严重的生命牺牲。实际上,这还可能立刻发生决定作用。

(5)在战争中每施加一个打击,就会有一个反打击。如果你向敌人打枪,他一定也会开枪还击。所以,我们绝对必须认真地面对德国可能采取的,或者在它的压迫下挪威或瑞典可能采取的反措施。就挪威而言,有三组正反相关的事连在一起。第一:以残酷的及违法的方式作战的德国人,曾经侵犯挪威的领海,而且未提警告便击沉了许多英国的和中立国的船只,事后又不加以援救。对付这种行为,我们的反应便是前面已经提及的布设布雷区。第二:有人说,挪威为了表示抗议起见,也许会取消我们和它订立的关于租用它的油船及其他船舶的重要协定,但这样一来,它就将丧失曾和我们订立的极其有利的交易,而且鉴于我们对战时禁运品实行控制,这类船只对它将变为毫无用处。它的船只就将空闲无用,船主也将陷于贫困境地。挪威政府如果采取这种步骤,则将违反挪威的利益;而利益问题却是一个有力的因素。第三:

挪威可以把我们空军部和供应部所需要的铝及其他战争物资停止输出,作为报复。但在这方面,它的利益又要受到不利的影响。它不仅将损失这种贸易给予它的宝贵的利益,而且,如果英国对它停止供应铁矾土和其他必不可少的原料,就可以使以奥斯陆及卑尔根为中心的整个挪威工业,完全陷于停顿。简单地说,挪威如对我们进行报复,它将陷入经济的和工业的崩溃境地。

(6)挪威的同情倾向我们方面,它在未来摆脱德国的控制而获得独立,有赖于盟国的胜利。所以合理的假定是,除非德国对它施加暴力,迫使它采取这种行动,否则它不至于采取上述的两项措施,尽管它可能以此来进行威胁。

(7)如果德国认为以武力控制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是合乎它利益的,那么,不管我们采取什么行动,它对挪威总会施加武力的。在这种情况下,战争就将蔓延到挪威和瑞典,但由于我们拥有制海权,所以没有理由认为法、英两国的军队为什么不应该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土地上和德国侵略者作战。无论如何,我们一定可以自由选择挪威沿海的任何岛屿或适当地点,加以占领和驻守。这样,我们在北方对德国的封锁,就可变成绝对的封锁。例如,我们可以占领纳尔维克和卑尔根,一方面对我们的贸易保持开放,同时对德国则完全断绝来往。英国控制挪威海岸线,是具有头等重要性的战略目标,这点应该竭力加以强调。因此,我们采取了现在所提议的行动,即使引起德国进行肆无忌惮的报复,那也看不出如何会使我们的地位变为不利。相反地,德国如果攻击挪威或瑞典,对我们来说,则是所获超过所失。关于这一点,可以作更详细的说明,但在此不必细述。

现在没有理由说,为什么我们不应该设法通过纳尔维克从瑞典取得大量的和长期不断的矿石供应,同时转移所有对德国的矿石供应。我们必须以此作为目标。

我的结论如下:

(8)我们对挪威采取的行动,对于世界舆论以及对我们自己的名誉,将会发生什么影响,也必须加以考虑。我们为了要帮助遭到德国侵略的受害者,已经按照国际联盟盟约的原则,奋起作战了。在技术上违反国际法的行为,只要不是同时引起任何不人道的行为,是绝不能使中立国家丧失对我们的善意的。对于中立国家中最大的美国,也不会产生不良的影响。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将以最能帮助我们的巧妙方式,来处理这个问题。而且他们是非常足智多谋的。

(9)最后的裁判是我们自己的良知。我们从事战争,是为了要重新建立法治和保护小国的自由。如果我们遭到失败,那就意味着世界将面临一个野蛮暴行的时代,不仅对我们自己,而且对欧洲每一个小国的独立生存,都有致命的威胁。我们以国联盟约的名义,而且作为国联及其所代表的一切实际代理人,对于设法要加强和重新肯定的法律中的若干惯例,有权利而且也有不可推卸的义务,在短暂的时期内加以摒弃。当我们为小国的权利与自由而战的时候,它们不应该束住我们的手脚。在非常紧急的时期,法律的条文,不应该用来妨碍保护和执行法律者的行动。如果侵略者一方面可以自由撕毁一切法律,从而享受一种利益,而另一方面,却凭借它们对方对法律的内心尊重,以资掩护,从而又享受另一种利益,那是既非正当,同时也是不合理的。我们不应该以是否合法,而应该以是否合乎人道,作为我们的指针。

对于所有这一切,历史将会作出判断。现在我们要正视当前的局势。

12月22日,内阁讨论了我的备忘录,我竭力为我的理由进行辩护。但我不能获得关于采取行动的任何决议。关于德国滥用挪威的领海,可以向挪威提出外交上的抗议,参谋长委员会奉命研究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土地上承担义务,在军事方面所引起的后果。他们被授权制订关于派遣部队在纳尔维克登陆以援助芬兰的计划,同时考虑德国可能占领挪威南部的问题。但对于海军部却不能发出执行的命令。在12月24日,我所分发的一个文件中,我把情报机关的报告,扼要地加以叙述,表明俄国对挪威可能施展阴谋。据说,苏联在摩尔曼斯克集中了三个师的兵力,准备从海上进行远征。我最后说:“也许这个场所,将变成展开早期活动的舞台。”这些话证明一点也没有错:但活动却来自一个不同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