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商谈后关于战争的另外一些文件——美国陆军的扩充——空军的扩充——日见增加的军火和船舶产量——派遣一支美国军队至北爱尔兰的重要性——隆美尔的顽强抵抗和北非计划的被推迟——需要继续不断地交战以消耗德国的空军——俄国军队在南方抗战的胜利使我们转危为安——高加索地区的潜在危险——对日本的战争——我们需要恢复主动权——袭击日本征服地的机动攻击部队——1月12日在白宫的最后一次会议——英美意见完全一致——马歇尔将军的提问——我们启程返国——总统的担忧——“波音”式飞机——我想使用它——波特尔和庞德的专家意见——决定乘飞机而不乘“约克公爵”号——我对百慕大议会演说——一次长途飞行——黎明时的危机——安抵普利茅斯。

当我在佛罗里达休息的时候,我拟就了致参谋长委员会并交战时内阁国防委员会的一个分成两部分的第四个备忘录。这也是为了给美国人看而写成的。它和先前三个文件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是在我和总统同他的顾问们,以及联合的三军参谋长相互之间在华盛顿开始商谈以后写成的。接着在我回到伦敦以后,我就把所有这些文件交战时内阁传阅,供他们参考。在我们两个国家之间已经达成很多的协议,而战时内阁实际上在很广大的程度上赞同为我们的事务所规定的方向。在这里,我只提出那些较为概括的方面来。①

 

①由于篇幅关系,第9、10、14、15和16节从略。

 

致伊斯梅将军转参谋长委员会及国防委员会

                    1942年1月10日

我已经利用几天安静和隐居的机会把这次战争的特点就其在我于此间进行商讨以后所表现的情况回顾了一遍。

美国已经受到攻击而同三个轴心国处于战争状态中,并愿望尽可能迅速和有效地使它的受过训练的军队开往前线作战。由于船只紧张,这在1942年内不可能以很大的规模实现。

在这期间,美国陆军将从略多于三十个师和五个装甲师的兵力上升到大约六十个师和十个装甲师的总额,目前保有或即将召集大约三百七十五万人编入陆军和空军(一百万人以上)。人力储备实际上是无限的,但是在目前这个阶段召集更大数目的兵员,将是对战争努力的一种错误指导。

2.在1942年中运到实际战斗前线去的数目,似乎不会超过上述美国军队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但是在1943年,由从前和最近的造船计划所产生的船舶吨位大大增加,一定能够把比以前大得多的部队运过海洋,所以1943年夏季可能以大规模的攻势行动为其特征,这些行动在此期间应该予以仔细研究。

3.已经具有强大力量而又在迅速增强的美国空军可以在1942年内参与大规模的作战行动。以不列颠群岛为基地的强大轰炸机队应该袭击德国和入侵港口,这已经在计划中。美国战斗机中队可以参与大不列颠的防御战,以及对战斗机航程内的法国沿海地区的控制。

4.总统已向国会宣布,美国的军火和船舶产量的巨大增加将在1942年进行而在1943年达到全盛;这使希特勒觉得比往昔更有必要在充分受到美国的压力以前,在1942年就进行决战。

5.希特勒曾经有时间来准备(也许是大量生产)能够在任何海滩登陆的运送坦克的车辆。无疑地,他已经在不易加以估量的程度上发展了用降落伞,尤其是用滑翔机来进行的空运部队的袭击。总统曾经宣布大不列颠为联合国的重要堡垒,这表达了美国主要战略家所赞同的意见。大不列颠的确是在行将开始的1942年的紧要战役中可能使这次战争遭到失败的唯一地区。让不列颠群岛的有效防御受到危险,这将是最轻率的事。

6.因此,派遣四个美国师(其中一个师是装甲师)进入北爱尔兰,是一项最有必要的作战措施,不应受到任何阻碍。

更替英国在冰岛的军队,将腾出另外一个英国师来。但是有人建议说,应该要求美国当局考虑在冰岛训练尽可能多的军队在山地和雪地作战,因为只有拥有人数众多的受过这种训练的能滑雪的山地部队,才能为将来解放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作战做好准备。……

7.敌人在昔兰尼加的顽强抵抗、隆美尔将军撤退或率同一部分军队逃走的可能、或许已经到达的黎波里的增援部队和必须预料在拖延期间开到的其他增援部队,而尤其是我们的前进部队的给养困难——这一切将要延误,或甚至可以阻止“杂技家”作战计划[肃清的黎波里]的全部完成。因此,我们是能够对“超级体育家”作战计划[英美军队联合占领法属北非]加以更彻底的研究,并最快地进行“磁石”行动[美国军队开到北爱尔兰]的。

8.……德国的前线空军在数量上已经少于英国的前线空军。它的相当大的一部分现在必须留下来对付俄国。然而大部分英国空军却不得不被束缚在国内,目前虽然面对着较前分散得多的德国轰炸机和战斗机,但还是不能调开,因为敌人保有良好的内部交通线,并且有迅速移动的能力。此外,还有意大利的空军须加以考虑。

11.我们应当放在我们前面的目标是用不断交战的方法来逐渐消耗德国的空军力量。在俄国前线上正在这样做。在英国前线上,只能在有限的程度内施行,除非敌人恢复他的轰炸攻势或昼间攻势。但是在地中海区域,敌人显出有开展一条战线的意向;所以在那里我们应该以优势兵力来对付它,而优势兵力只有美国空军到达才能取得。最重要的是使德国空军在每一个可能的时机,并在每一个攻击地点继续不断地作战。我们经受这种消耗的能力远远超过他们。的确,注意到在将来即将运来的大量供应,我们就好像格兰特将军①在他的最后一次战役中那样,差不多能够经受二比一的损失。在1942年失去战斗力的一架德国飞机或一名德国飞行员抵得上1943年的两架或两名。我们只有凭着使他经常进行空战才可以迫使敌人把空军力量消耗到超出他的飞机工厂和航空学校的补充能力的水平。这样,我们就可以再次取得主动权,因为敌人将要像我们一向那样完全忙于应付日常需要和勉强支持。

 

①尤利塞斯·辛普森·格兰特(1822——1885年)是美国南北战争时的北军总司令。1864年5月在与南军的最后一次战斗中,北军虽遭到较大的伤亡,但终于获胜。——译者

 

12.俄国军队沿着顿河及在克里米亚半岛上所进行的成功的抵抗,使得俄国继续控制黑海,这给与我们以很大的救助,我们应为之欢呼。三个月以前,我们曾不得不预料德军通过高加索而推进至里海和巴库油田。那种危险几乎肯定地在或许有四五个月的期间内,直到冬季结束时可以防止了,况且俄国军队在南方继续不断的成功的抵抗又当然会使我们得到完全的保护。

13.但是这种危险可能在晚春又出现。石油供应的紧张在德国和被德国征服的国家中已经显得严重,这就使得夺取巴库和波斯油田成为对德国说来是极关重要的目标而仅次于成功地侵入不列颠群岛的那种需要。……在气候状况改善后,德国陆军的巨大力量可能立即重新施展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很可能满足于在沿俄德战线的北段和中段采取一种防守的姿态而把进攻矛头指向东南方经由高加索到位于那边的油田。

对日本的战争

17.人们普遍认为如德国战败而致崩溃,将使日本受到不可抵抗的压力;而日本的战败却绝不会使世界大战结束。再者,太平洋上的辽阔距离和日本人已经夺取或可能夺取的那些有利的关键性的前进据点将使认真侵入日本本土成为旷日持久的事。由主要以澳大利亚和印度为根据地的军队去逐一克复现在委任于韦维尔将军的西南太平洋区域里的岛屿、飞机场和海军基地,这也同样会是旷日持久的。战胜德国似乎可能要比战胜日本来得快些。考虑到我们有其他的任务要去完成以及船只的限制,无论如何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我们不能期望在上述区域发展足够的海军空军和陆军的优势。

18.虽然因此应当把对德国的战争列为首位,但是要说我们对日本则“立于守势地位”,那就错了;相反地,使我们在德国战败以前能够在远东度过当中这一段时期的唯一方法就是恢复主动权,哪怕是在较小的规模上。

19.在有上千岛屿,其中有许多可以变为临时海空军基地的一个区域中,纯粹消极的防御会碰到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日本人既然获得暂时的海上控制权和在广大区域上的空中优势,就有力量来夺取差不多任何他们所想要的地点,人们希望,新加坡要塞除外。他们可以用一支巡回部队向各处出动,肃清我们或荷兰人迄今还能够据守的任何驻防地。他们将力图利用一种计划周详的空军基地网来保持他们所据有的地方,并且无疑地,他们希望在若干个月以内保证占领新加坡要塞。一旦占领了这个地方和马尼拉,并在各个中枢地方建立了空军基地,他们就建成了能够作长期抵抗的一种海空防御体系。……将由英国竭力予以协助的美国海军优势到1942年夏季的时候应该得到恢复。

20.此后,或者尽可能早地,就应该对日本人已经占据的岛屿或海港组织袭击。据我了解,总统已经命令在美国西海岸成立一支类似游击队的军队。这种军队由于它的特种性能,对于在两栖作战中攻取关键性的据点和防御工事是非常有用的。它需要由许多小规模的旅团支持,这些旅团的机动性和配备要正好适合所预料的特殊任务,而且每一个任务都是经过研究才规定的。除非根据战略上的理由有需要外,并不需要在攻占或收复的岛屿上驻留。歼灭或俘获当地守军,破坏任何有用的设施然后离去,这就足够了。每一次任务和行动所需要的军队的确实组成是一种分别研究的事项。根据我们的经验,看来必要的是应该有足够的舰载飞机和坦克部队及坦克登陆艇的掩护。敌人不可能有准备,他在许多地方一定是极易受到攻击的。在经过甚至只有少数几次像这种性质的成功的行动以后(所有这些行动对于部队和司令官们说来,都是可用来进行教练的极宝贵的经验),敌人将被吓得不敢以薄弱的兵力来据守一些地方,而将被迫集中兵力于某些坚固的据点。那时,如果我们不想保有太多岛屿的话,我们就有可能很容易地获得一些适当的岛屿,而且在这些岛屿上就可以临时建立起暂时的或永久性的空军基地和加燃料的基地。

在敌人的各孤立的驻防地之中造成恐怖,看来乃是对更大规模地收复失地和建立作为自澳大利亚北进的踏脚石的强大基地的行动的一种极有价值的准备。

我把这个文件交给了总统。

       ※        ※         ※

当我回到白宫的时候,我发现联合参谋长会议的工作已经有了长足的进展,并且大部分是同我的意见一致的。总统在1月12日召集了一个会议,这时对于战争的总的原则和目标都有了完全一致的意见。分歧之处只限于先后次序和着重点,而且一切都受到那个严酷而专断的因素——船舶的支配。

据英国记录所载,“总统非常重视组织一次‘超级体育家’行动——即美英联合对北非的远征。派遣九万名美国军队和九万名英国军队连同一支巨大的空军进入北非的一个暂定的时间表已经拟定。”决定派遣两师美国军队到北爱尔兰,其目的已经在前面叙述过。总统曾经私下对我说,他将在必要时尽快地派遣五万名美国军队到澳大利亚和控制着日本人的进路的那些岛屿。有二万五千名军队将尽早开出去占领新喀里多尼亚和介乎美国与大洋洲之间的其他踏脚地点。在“主要战略”方面,参谋人员一致同意“只应从对德作战方面抽调必要的最小限度的军队来保卫在其他战区的重要利益”。没有人比马歇尔将军对于得出这个基本决定更有关系了。

有一天晚上,这位将军来看我,并提出一个困难的问题。

他曾经同意派遣将近三万美国兵到北爱尔兰去。我们当然已经把两艘“女王”号级的船——世界上仅有的八万吨的船——交给他为了这个目的去使用。马歇尔将军问我究竟我们应该让多少人登船,并提及艇、筏和其他漂浮器材只能供应大约八千人之用。设若不顾这点,则可以装载一万六千人。我给了他以下的回答:“我只能把我们的做法告诉你。你必须自己判断你将冒的危险。设若这是实际军事行动的一个直接部分,我们可以把尽这两只船所能容纳的全部数量的人装载上去。

设若这不过是一个在合理的时候调动军队的问题,我们就不应当超过救生艇、筏等所容许的限度。这是要由你来决定的。”

他听到这话,缄默不语,于是我们的谈话就转到别的问题上去了。这些船在第一次航行时只装载了较小数目的军队,但后来则载满到船边。偏巧命运帮助了我们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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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从白宫和美国人民的殷勤好客和令人兴奋的气氛中离去的时候现在已经来到了;当时美国人民对抗暴君和侵略者是屹然不屈,义愤填膺的。我必须回到那里去的地方并不是有什么阳光普照的景色的。虽然我切望回到伦敦,并且确信我们将赢得最后胜利,我却不断地感到一定会持续许多月的一段巨大的灾难时期即将来临。我对于在西部沙漠获胜而使隆美尔覆灭的希望已经消失。隆美尔已经逃脱。奥金莱克在西迪雷泽格和加柴拉的成就并不是决定性的。这些成就在我们拟订英美突袭法属北非的一切计划方面所给与我们的声势确实减弱了,因而这个行动明显地被推迟了几个月。

首相致掌玺大臣     1942年1月12日

由于我不久即将缄默一些时候(虽然我相信不致永久如此),务盼于今晚把我动身以前需要在这里作出决定的任何重要问题发电告我。

我于14日向总统告别。他似乎为航程的危险而担忧。我们待在华盛顿的消息为全世界所闻知已经有许多天了,据图表所示,在我们回国的航线上有德国潜艇二十艘以上。我们在明媚的天气中从诺福克乘飞机到百慕大,“约克公爵”号率同护卫的驱逐舰就在这里的珊瑚礁里边等着我们。我们乘的是一架巨型“波音”式水上飞机,它给了我最好的印象。在三小时的飞行中,我和正驾驶员凯利·罗杰斯上尉交上了朋友,他看来是一位具有很高才能和经验丰富的人。我掌握操纵器一些时候,试试这个三十吨或不止三十吨重的在空中的庞大机器。我愈来愈喜爱这架飞机。不久之后,我问这位上尉道,“从百慕大飞到英国怎样?它能够装载足量的汽油吗?”

他虽然外表迟钝,却表现出明显的兴奋。“当然,我们可以这样做。按照目前的天气预测,我们后面会吹来一小时四十哩的风。我们可以在二十小时内完成飞行。”我问有多远,他说,“大约三千五百哩。”我对此不免有所思虑。

但是在我们降陆以后,我把这事向波特尔和庞德提出了。

在马来亚正发生着非同等闲的事件;我们都应该尽早回国。空军参谋长立刻说,他认为这种冒险是完全没有理由的,因而他不能对这事负责。第一海务大臣支持他的同僚。有“约克公爵”号连同它的驱逐舰在那里,一切都为我们准备好了,它将给我们提供舒适与稳妥。我说,“对于你曾经指给我看的那些德国潜艇又怎么说呢?”这位海军上将对它们作出一种轻蔑的手势,这表明了他对于给与一艘有适当护卫而又快速的战列舰的这种威胁所持的真正见解。我想到这两位军官都以为我的计划就是我自己乘飞机而让他们乘“约克公爵”号回国,所以我说,“当然,我们大家都可以有座位。”他们两人听到这句话后,表情有了明显的改变。经过相当时间的停顿以后,波特尔说,这事可加以研究,他将同飞机机长详细讨论,并同气象局研究天气形势。这件事就谈到这里为止。

两小时后,他们两人都回来了,波特尔说,他认为这事是可行的。那架飞机在适当的条件下是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

由于有强烈的顺风,预测到的天气是特别有利的。无疑地,迅速回国是非常重要的事。庞德说,他非常器重那位机长,他确实具有无比丰富的经验。当然这是一次冒险,但是在另一方面则有德国潜艇须加以考虑。所以我们决定飞行,除非天气变坏。出发时间是次日下午两点钟。大家认为必须把我们的行李减少到只剩下几箱重要文件。迪尔将留在华盛顿充任我与总统联系的私人军事代表。我们一行将只有我本人、两位参谋长和马克斯·比弗布鲁克、查尔斯·威尔逊、以及霍利斯。所有其余的人将乘“约克公爵”号航行。

那天下午,我向百慕大议会演说,这是西半球最老的议会。我劝说他们同意并尽力援助在这个岛上建立美国海空军基地,他们对于这事觉得有点为难。整个帝国的生存现在正处于危险中。我们同美国联盟的顺利发展使得最后胜利必然到来,尽管途程会是漫长的。他们没有反对。总督诺利斯勋爵在那天晚上设宴招待岛上的著名人士和不久即将离去的客人。我们大家都兴致勃勃。只有我称作中校参谋的汤米①害怕他得不到飞机上的座位。他阐述了他一想到要由水路回国,感到多么伤心。我提醒他应想到自己对海军服役的忠诚和海上生涯提供给一位勇敢的水手的乐趣。我详细地谈到来自德国潜艇方面的那些不可否认的危险。他是一个很不容易安抚的人。然而他有一个办法。他已经说服了飞机上的一个膳务员让他代替其位置;他将亲自去洗餐具。但是我问道,机长的意思怎样呢?照汤米的想法,如果机长在最后时刻碰到这样的安排,他将不会反对。他已经查明了他的体重比那个膳务员轻些。我耸了一耸肩,于是我们去就寝,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了。

 

①皇家海军汤普森中校。

 

我过早地醒来,心中觉得一定不会再睡着了。我必须承认,我觉得相当害怕。我想到大洋的广阔,想到我们在临近不列颠群岛的陆地以前要飞越一千哩的距离。我想到我或许已经做了一件冒失的事,这是一件要碰运气的事。我一向畏惧在大西洋上飞行,但是这件事已经决定了。虽然如此,我必须承认,如果在早餐时,或者甚至在午餐以前,他们到我这里来报告天气已经有了变化,因而我们必须经由海上回去的话,我是很容易会听从经过老远的路来接我们的那艘华丽的军舰载着我们作一次航行的。

灿烂的阳光照射着这个岛,天气形势很好已经得到证实了。正午时分,我们乘汽艇来到飞机那里。我们在码头上耽搁了一小时,因为到“约克公爵”号那里去取行李的一艘值日艇花费了超出预定的时间。汤米显得郁郁不乐。机长已经以机长们所惯有的方式把他的计划弃置不理了。那个膳务员是一名受过训练的机组人员;他不能再容许一个人搭乘;每一只油箱都装满了汽油。就凭这样,要离开水面起飞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我们滑行到港口的远处的一端而把汤米留下来像诗中的厄林勋爵那样悲伤①,只不过为了不同的理由罢了。在这以前和在这以后,我们在这类旅行中是从不分离的。

 

①托马斯·坎贝尔的诗《厄林勋爵的女儿》。[译者按:坎贝尔(1777——1844年)是苏格兰诗人。《厄林勋爵的女儿》描写厄林勋爵的女儿与情人私奔,厄林勋爵率骑兵追赶,没有把女儿追回,因而极端悲伤。]

 

如机长所预料的,要飞离水面是一件颇不容易的事。的确,我以为我们难以飞越那些围绕着港口的低低的小山。其实,并没有危险;我们有着技术优良的可靠的人。飞机在离开珊瑚礁四分之一哩处笨重地升起了,这使我们免得升高几百呎。关于这类巨大的飞机上的使人感到舒适的设备,那是无庸置疑的。我在飞机的尾部的双人室里占有一张精美宽大的床铺,两边都有巨大的窗户。往下经过各个房间到会客室和餐厅去,要走过一段有三四十呎的相当长的通道,在餐厅里,食物和饮料是应有尽有。飞机飞行平稳,震动并不使人感到不舒服,我们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并且吃了一顿快活的晚餐。这类飞机有两层,登上一架常规的扶梯可走到操纵室。天黑了,一切报告都良好。我们这时正在七千呎的高度飞过浓雾。人们可以看见机翼的前缘连同倾泻在翼面上的巨大的炽热的排出气流。这时在这类飞机上用一只间歇地膨胀和收缩的大橡皮管来防止冰冻。机长对我解释它怎样作用,我不时看见它一膨胀就有冰裂开而脱落。我上床熟睡了几个小时。

       ※        ※         ※

正当黎明以前我醒了,于是就到操纵室去。天色越发明亮了。在我们下面是几乎连绵不断的云层。

在坐在副驾驶员的座位上有一小时光景之后,我意识到在我的周围有一种忧虑不安的感觉。我们是应该从西南方飞近英国的,我们应当已经飞过了锡利群岛,但是我们通过云层中的任何空隙并没有看到它们。由于我们在雾中飞行已经过了十小时以上,并且在那段时间内只看见过一颗星,我们很可能稍微离开了我们的航线。无线电联络当然受到正常的战时规则的限制。显然,从进行着的讨论看来,我们不知道我们所在的位置。不久,一直在研究位置的波特尔同机长说了一句话,然后对我说,“我们将立刻转向北飞。”这样做了,再经过半小时出入于云层之后,我们看见了英格兰,不久就到达普利茅斯上空,在这里,飞机避开那些在闪闪发光的防空气球,我们安然降落了。

当我离开飞机时,机长说道,“我在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像在使你安全降落在港口时那样感到快慰。”我当时没有了解到他这句话的意义。后来我获悉,如果我们在转向北飞以前再继续按照原来的航向飞行五六分钟,我们就要飞到在布雷斯特的德国炮台上空了。我们在夜间飞行时过于偏向南方了。况且断然作出的改正不是使我们从西南方飞来,而是从南方偏东的方向飞来的——这就是说,从敌人的方向而不是从预期我们所应从的那个方向飞来的。我在几个星期以后听说,这产生了这样的结果,我们所乘的飞机被报告为从布雷斯特飞来的一架敌人的轰炸机,于是有战斗机总队的六架“旋风”式战斗机奉令出动把我们击落,但是它们没有完成它们的任务。

我电告罗福斯总统说,“我们从百慕大作长途飞行,借着一股时速为三十哩的顺风而抵达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