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政治——一个致命的脱节——苏联的野心——几个现实的问题——艾森豪威尔的战略——他给斯大林的电报——3月31日我给参谋长委员会的备忘录——美国的反驳——3月31日我给艾森豪威尔的电报——给总统的电报——艾森豪威尔的答复——再次跟艾森豪威尔通信——拯救荷兰。

当一个联合行动的战争行将结束的时候,政治方面各种问题的重要性就逐渐上升了。特别在华盛顿,高瞻远瞩的看法会占上风的。诚然,在美国人的思想里对于获得领土这一类的事情至少是不感兴趣的。但是当周围有狼的时候,牧羊人就必须保护他的羊群,即使他自己并不喜欢羊肉。在这个时候,所有争论的问题,在美国参谋长们看来似乎都不是极端重要的。群众当然不会觉察到有争论,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不久,胜利的浪潮淹没了一切,事情一时也就被人忘却了。然而,今天不会有人争辩:这些问题在欧洲的命运中起着支配的作用,它们大可以夺去我们大家长期奋斗而努力争取的持久和平。现在我们能够看出在罗斯福总统力量的逐渐衰退和杜鲁门总统对世界大问题的逐步理解掌握的过程之间存在着一段致命的脱节。在这个令人悲伤的真空之中,一个总统不能起作用了,而另一个总统还不能了解情况。军事长官们和国务院都不能得到他们所需要的指导。前者把他们自己局限于本行的范围以内,后者则领会不到牵涉进去的问题。

不可缺少的政治指导,在最紧要的关头,竟付缺如。处于胜利的舞台上的美国是世界命运的主宰,可是缺乏一个真实的前后一贯的宏图。英国虽然还很强大但不能单独断然行动。我在这个阶段,只能提出警告和呼吁而已。因此,这个显然是广大无涯的胜利达到顶峰的时刻,对我说来,却是一个极不愉快的时候。我往来于欢呼的人群之中,或坐在摆着从大同盟各地区来的祝贺和祝福电文的桌子旁边,而心中却感到沉痛,脑子里充满着不祥的预兆。

德国军事力量的毁灭已经给共产党俄国和西方民主国家的关系带来了一个根本的变化。双方已经失去了共同敌人,那个共同敌人差不多是他们之间的唯一的维系。从此以后,俄罗斯帝国主义和共产主义信条都无需对他们的进展和最后的版图加以限制。这种情况经过了两年多以后,他们才重新遇到一个势均力敌的意志力量来和他们相抗衡。如果我不是当一切还在朦胧状态的时候,当战果辉煌的胜利只是加深人类事务内部黑暗的时候,已经有所知道,已经有所感觉,那么现在当一切都已昭明显著的时候,我也不来谈这件事了。关于这一点,必须由读者自行判断。

本章所要讨论的有关战略和政策的几点有决定性的现实问题如下:

第一,苏俄已经成为自由世界的一种致命的危险;

第二,必须立即建立一条新阵线来阻止她的向前推进;

第三,欧洲这条新阵线应该尽可能深入到东方;

第四,柏林是英美军队首要的和真正的目标;

第五,捷克斯洛伐克的解放和美国部队的进入布拉格有很大的意义;

第六,维也纳及整个奥地利必须受西方大国的管制,他们至少应处于跟苏联平等的地位;

第七,铁托元帅对于意大利的侵略性的要求必须加以管制。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在民主国家的军队解散以前,或者在西方盟国让出它所攻占的或者(正如不久就会谈到的)从极权统治下所解放出来的德国领土的任何部分以前,欧洲的东西方国家之间须对一切主要的问题达成一项解决的办法。

有关希特勒的未来计划的形形色色的谣言非常流行,但在我们所得到的报告中只有一小部分得到证实。我认为,为了慎重起见应对谣言进行仔细的审查,因为我听到艾森豪威尔的总部里面对于这些谣言极为重视。的确,德国行政部门从柏林南迁的行动是看得出来的。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转参谋长委员会           1945年3月17日

我希望请情报委员会研究一个问题,就是希特勒在失去柏林和德国北部以后,是否有可能退到德国南部的山区和森林地带以图在那里延长战争。他在布达佩斯的奇怪的抵抗和目前在巴拉顿湖还在进行的抵抗,以及他把凯塞林的军队留在意大利那么长久,似乎都跟这样一种意图是相符合的。但是他既然在任何事情上都是那样愚蠢地固执,也许在这些行动的背后同样没有什么意义,然而这些可能性是应该加以审查的。

虽然事情不能加以肯定,我们参谋长委员会总的结论是:

德国人在山区里进行长期的战争或甚至游击战,其规模大概不会是很可观的。所以我们把这种可能性置之度外,正如事实所证明的也确然如此。在这个基础上,我就询问,照盟军总部的预见,英美军队前进的战略如何,我得到了这个答复:

艾森豪威尔将军致首相             1945年3月30日

等到美军第九和第一两集团军会师,被包围在鲁尔区域里的敌人不能再作进攻的时候,我主张向东推进跟俄国人会师或者达到易北河的整条战线上。只要俄国人同意,卡塞尔—来比锡这一轴线最宜于进攻,因为它可以保证占领那个重要的工业区,即我们相信德国的部长们正在迁入的地区。这样可以把德国军队差不多切成两半。又可以使我们不必渡过易北河。这个计划是要把西方残余敌军的主力分开,并且加以歼灭。

我的主要攻势就将如此,而且除非到了形势十分清楚地说明我们没有必要把全部力量集中在这里的时候,我是准备投入全力来保证其成功的。这个主攻是在布雷德利的作战区域内,他将让第三、第一和第九各集团军来实行这个计划,还有第十五集团军也归他指挥,在后面遇机会肃清残敌。蒙哥马利将带着汉诺威—维滕贝格整条线以北的英国和加拿大各集团军来保护他的左翼,德弗斯将以第七集团军和法国第一集团军保护他的右翼。

主要攻势的成功一旦有把握了,我主张立即采取行动来肃清北方的港口,其中像基尔那样就需要强渡易北河。蒙哥马利将承担这些任务,而且如果为达到目的有此必要的话,我主张增加他的兵力。

此外当上面这些要求已经达到的时候,第六集团军群还应当作好准备沿纽伦堡——雷根斯堡轴线向东南推进以遏止德军可能在南方集中部队,并准备和多瑙河流域的俄军会师。

我相信这个补充情报可以把我当前的计划说明清楚。当然这些计划是灵活的,而且能够随时加以修改以适应事先没有料到的局势。

同时我们听到艾森豪威尔在3月28日把他的策略直接用电报告知斯大林元帅,而事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副手,特德空军上将,或者联合参谋长委员会。我们大家认为这样做超出了以前双方所理解的欧洲最高统帅跟苏联人商谈的范围。艾森豪威尔将军则认为他这样直接跟俄国首脑通信是做得对的,因为斯大林也是红军的最高统帅。但是他并不跟也是身兼三军统帅的美国总统直接通信,而是跟马歇尔将军直接通信的。

在这份电报里,艾森豪威尔说把鲁尔隔绝之后,他主张把他的主要攻势沿着埃尔富特—来比锡—德累斯顿轴线前进。这样,跟俄军会师以后,可以把残余的德军切为两半。次要的攻势是从雷根斯堡到林茨,在那里他也指望跟俄军会师,以防止“德军在南德的壁垒里加强他们的抵抗力”。斯大林欣然同意。他说这个建议“同苏联最高统帅部的计划正相吻合”。又说,“柏林已经失去了它以前的战略重要性。所以苏联最高统帅部准备把次等的兵力放在柏林那个方向。”这种说法跟后来的事实不符。

英国的参谋长委员会对于新计划的利弊,和对于艾森豪威尔不请示军事上和宪法上的最高当局的越级行为表示担心。他们草拟了一份极长的电报给他们在华盛顿的同僚,这份电报等到发出以后,我才看到它的底稿。这种事情在双方参谋人员商谈时是极普通的。在原则上我完全同意我们的参谋长们的意见。而且我们有同样的想法。尽管如此,我仍然认为他们的电报中弄进了许多次要的无关的东西,而不是根据最好的理由跟美国参谋长们辩论。为此,我给他们下面这一个备忘录:

首相致伊斯梅将军,转参谋长委员会           1945年3月31日

我已经考虑了你们的电报,我认为把军事的论点提供给联合参谋长委员会当然是一件好事。然而我希望我们能够认识到在进攻德国的兵力之中,我们只占四分之一,自从1944年6月以来局势就已经这样显著地变化了……

3.照我看来,艾森豪威尔的新计划,其主要的值得批评之处在于它把向柏林作主力进攻的轴线移转到通过来比锡到德累斯顿的方向,这样引起了一个问题,就是第二十一集团军群会不会因这样拉长战线,以致失去它的进攻力量,特别在它被抽走了美国第九集团军以后。我们在北方的部队可能因此降沦为一个几乎静止的角色,这实际上是阻止我们渡过易北河,一直要等到战事达到最后的阶段;而且排除了英国人同美国人一起进入柏林的一切期望。

4.这样的批评是否确当要看敌人抵抗的程度。如果抵抗已经差不多濒于崩溃,那么也没有理由说主力部队和第二十一集团军群不应该在比目前更宽广的战线上推进。在这一点上应该听最高统帅作最后的决定。

5.再看艾森豪威尔将军认为柏林已经大大地失去了军事上和政治上的重要性的设想,可能是错误的。即使德国政府的各部已经大部分迁到南方去,柏林的陷落,在德国人的心目中是一个重要性高出一切的事实,不应该加以忽视。把柏林撇在一边而让俄国人到后期去攻取,这种想法在我看来并不正确。只要柏林能够坚持在被围困的废墟中进行抵抗(这样做并不难),德国人的抵抗就将得到鼓舞,而柏林的陷落可能会使几乎所有的德国人丧失希望。

6.如果提出我们希望掉头去收拾丹麦、挪威和波罗的海沿岸的局面,我们就削弱了自己要求增强汉诺威—柏林一线与海之间的兵力集中的论点。

7.总之,我认为我们的电文给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几点可资争辩的论据,使他们可以抓住它向我们作机敏而得力的反驳。必须记住,艾森豪威尔在他们之中享有很高的威望。他可能自认为已经正确估计到目前敌人的抵抗力量,并且已经通过军事行动做到了:(甲)接近〔即到达〕莱茵河的全线;

(乙)有力量两路并进,而不是把所有的力量全用于北进上……这些事情加上美军的源源增援已使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权力和威望大大增高,而美国人会觉得作为一个胜利的最高统帅,他有权,而且也确有极大的需要,试图探求俄国人关于东西两方最好在哪一个地方会师的意见。

8.最后,但泽的攻克和跟着而来的三个主要德国潜艇基地之一的毁灭是使海军部大大感到宽慰的新事件。德国再要在他们所预言的那种规模上重新发动潜艇战争,现在已明显地不可能了……所以,如果兵力的分散会降低第二十一集团军群的前进速度和威力,那我就不同意存在着任何紧急状态足以要求我们向左面派兵去肃清波罗的海各个港口。

附笔——上面的话是在我没有看到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反驳以前,由我口授的。

现在“反驳”已经到了。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答复的大意是,据他们的看法,艾森豪威尔跟俄国人通信的手续在工作上是有此必要的。而且任何改变只能由他来作,不能由他们来作。至于他计划中所概述的行动路线似乎跟商定的战略和给他的指示是符合的。他们说艾森豪威尔正把他可以使用的最大兵力部署在北方渡越莱茵河。在南方,次要的努力也正在取得一个突出的战果,而且正在补给品供应许可的范围以内,尽量加以扩大中。他们相信按照最高统帅的办法去攻取英国人所指的口岸和其他一切,会比用英国人所强调的计划来得更快,更有把握。

他们说德国的战争已经发展到了应该由战场的指挥官来便宜行事的阶段。有意不去利用敌人的弱点似乎是不妥当的。

唯一的目标是快速而彻底的胜利。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虽然认识到有些因素同最高统帅并无直接关系,却认为他的战略概念是健全的,应该得到全力支持,而且他应该继续跟苏军的最高统帅畅通消息。

但是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也主张应该要求艾森豪威尔将军把他给斯大林元帅的电报加以详细说明后送一份给他们,还要他在今后莫斯科再要我们提供新的情报时,暂缓作答,先请示联合参谋长委员会。

       ※        ※         ※

我跟我的军事同僚们意见完全一致,就把我的备忘录中的大意给艾森豪威尔将军重述一遍。

首相致艾森豪威尔将军:             1945年3月11日

感谢得很。我个人认为,如果敌人的抵抗并未崩溃,却把前进的主轴大大向南转移,并从第二十一集团军群抽走美国第九集团军,会使蒙哥马利的战线拉得过宽以致会把他的进攻作用逐渐化为乌有。我不懂不渡易北河为什么倒是一个有利之点。如果敌人的抵抗力像你所明显预料地那样削弱下去(这的确大有可能实现的),我们为什么不应该渡过易北河而尽可能向东前进?这里面包含着重要的政治意义,因为南面的俄国军队似乎一定会进入维也纳,踏遍奥地利;现在再加上我们要把柏林拱手让人(即使它将处于我们掌握之中),那么这种无独有偶的事情可能会使俄国人较前益发自信一切功劳都归于他们了。

2.还有,我本人并不认为柏林已经失去了它的军事意义,当然更没有失去它的政治意义。柏林的陷落对于整个德国各个地方的抵抗将发生重大的心理影响。当柏林坚持下去的时候,大量的德国人觉得他们有义务继续打下去。认为攻占了德累斯顿并在那里和俄国人会师大有好处,我不敢赞同这种见解。德国政府各部所属的机构已经南迁的可以很快地再向南方迁移。但是只要柏林仍在德国的旗帜之下,据我看来,它就不可能不是德国最有决定意义的一个地点。

3.所以我宁愿十分坚持我们渡过莱茵河所根据的计划,就是,美国第九集团军应该和第二十一集团军群一同向易北河前进并越过柏林。这跟你现在由于你军在鲁尔以南得到辉煌的战果而正如此正确地加以发展的伟大的中央突破攻势,毫无冲突。这不过把一个集团军的兵力移到北翼去罢了。

我又把那种局势扼要叙述在致总统的一个电报里。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5年4月1日

你一定已经看到英国参谋长们跟他们的美国同僚之间来往的电报。我想双方都有一些误会,我极希望赶快把它们消除掉。

2.我们十分感激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来文使双方参谋长委员会之间有时间可以合理地交换意见。

3.但是我看到有人竟认为:在艾森豪威尔将军跟俄国战地司令官之间的日趋重要的交往中,我们有诋毁及贬低其声誉的微意。这使我感到难过。艾森豪威尔将军希望对联合参谋长委员会以前在马耳他商定好的而又经过你我两人批准的计划作几个重大的变更,而我们所要求的不过是用些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英国参谋长委员会对于那种毫不征求英国当局的意见而显然就决定英国陆军(它的人数虽然只有你们的三分之一,但毕竟也达到一百万以上)的命运的做法,自然感到担心。他们也不完全了解究竟艾森豪威尔将军的电报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在这一点我们或许可以得到原谅,因为迪恩将军也同样感到迷惑,并且为了问明背景曾耽搁了二十四小时才把艾森豪威尔将军的电报送给斯大林。在这种事例中,我完全同意你们的参谋长联席会议所建议的手续,我们自己却没有想到。我觉得抱歉。

4.说到这里,我愿意明确表示英国政府对于艾森豪威尔将军感到完全信任,我们为我们的军队能在他的指挥之下作战而感到高兴,而且对于他在执行处理一个盟军指挥部的一切困难中所表现出来的伟大和超群的品德和人格,表示钦佩。

还有,我要向你,总统先生表示,像我在战场上已经口头向艾森豪威尔将军表示过的一样,我衷心祝贺美国中路各集团军在最近进军及渡过莱茵河战役中所获得的光辉胜利和进展……

5.在已解决了而且相信也已经消除了历来作为盟军并肩作战的最真诚的朋友和战友之间的这些误会以后,我想就艾森豪威尔将军现在对我们的原定各计划所要作的更改的利弊方面,冒昧地向你提出个人的几点考虑。在我看来,分歧之点是微小的,而且像往常一样,不在原则上而在着重点上。显然,如果能够排除一切障碍和避免一切兵力的分散,北路和中路的盟军现在应该能以最高的速度向易北河进军。到现在为止作战的轴线是指向柏林。艾森豪威尔将军根据他对于敌人抵抗的估计(这一点我最为重视),现在要把轴线略向南移以便通过来比锡,也许甚至远达南面的德累斯顿。他把美国第九集团军从北路的集团军群中抽走,结果把后者的战线向南拉长。如果敌人的抵抗竟然摧毁了英国第二十一集团军群的进攻的实力和势头,以致他们一旦到达易北河的时候,将在那条河边陷于几乎不能动弹的状态,那我将感到很遗憾。我坦白地说,柏林仍然具有高度的战略重要性。柏林的陷落对于德国一切抵抗力量所发生的一种绝望的心理影响是没有其它事情可以比得上的。对于德国人这将是战败的最高信号。相反的一面,如果让它在废墟之中抵挡住俄国人的围困,那么只要德国旗飘扬在那里,它就会鼓舞一切武装的德国人进行抵抗。

6.还有一点也是你我所应当考虑的。俄国军队无疑将踏遍奥地利全境而进入维也纳。如果他们又拿下了柏林,他们的脑海中会不会形成了一种不正确的印象,以为是他们自己对我们的共同胜利贡献最大;这会不会使他们由此而产生了一种情绪,给将来增添严重而可怕的困难?所以我认为从政治的观点来看,我们应该尽量向东深入德国。柏林如果入于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当然应该把它拿下来。从军事上来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7.总之,在艾森豪威尔的新计划和也们所主张的,也就是我们以前所商定的计划之间,可能存在分歧的似乎是下面这一点,就是,究竟重点应该放在指向柏林的轴线上呢,还是放在指向来比锡和德累斯顿的轴线上。像这样的事情,在向俄国人作最后的约定时,当然应该先让双方参谋长委员会之间作一番从容不迫的商议。

8.我几乎不必说明,这虽是我个人给你的电报,而不是给参谋部的通报,我十分希望你能交给马歇尔将军一看。

实际上由于总统的身体已经非常衰弱,正是马歇尔将军在那里处理这些重大的问题。虽然我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艾森豪威尔立即对我的3月31日的电报作复。

艾森豪威尔将军致首相             1945年4月1日

读了你昨天的电报之后,知道你对于我所要做的事情还是有些误会。

第一,我再说明一下,我不曾改变任何计划。我把这支兵力分作几群。我特地把主攻放在北面以孤立鲁尔并分裂、包围、或歼灭守卫那个地区的德军。经过我所批准的这支兵力的战略目标就是这样了。显然,在我们对西面的德军取得这样一个胜利,对他们的工业力量给予这样一个打击之后,必定会产生新的情况,这些情况必然需要研究和分析,然后才能准确地拟订下一次作战的大体方案。

目前正在发展中的形势正是一年多以来我在参谋人员面前所主张的作为我们争取目标的那种形势。就是说我们应该集中兵力从韦塞尔和法兰克福这两条路线渡过莱茵河面大约处于一个其顶点位于卡塞尔地区的大三角形中。从那里再往前去,问题就在于决定采取哪一条的打击方向才能促使残存的德军和德国的抵抗力量发生最大程度的瓦解。我从来没有忽视向最北方的海岸推进的高度重要性,虽然你的电报中倒是向我提出一种新的看法,即早日到达某些目标在政治上的重大意义。你对于这个问题的主张我看得很清楚。你的主张和我的计划之间惟一的不同之点在于时间的安排问题……为了保证我所计划的每一项作战努力得到成功,我首先集中在中路以取得我所需要的阵地。据我现在看来,今后下一个步骤应该让蒙哥马利渡过易北河,必要时由美国部队加以支援,至少要达到包括沿岸的吕贝克湾在内的一条线。如果今后德国的抵抗逐步而确定趋于崩垮,你就会明白获得中路阵地和渡过易北河之间,在时间上即使有区别也是极小的。另一方面,如果抵抗有变为顽强的趋势,我也会意识到十分必要集中力量来逐步完成任务,而不应让所有这些计划同时并举,以免分散我自己的注意力。

十分自然的,如果任何时刻敌人全线突然崩溃,我们就会冲向前去,吕贝克和柏林都会包括在我们的重要目标之内。

我即答复如下:

首相致艾森豪威尔将军              1945年4月2日

再度感谢你非常亲切的来电……由于莫斯科给你的答复中的第三节里说道,“柏林已经失去了它以前的战略重要性。”

使我益发感到进入柏林的重要,而且这城市很可能是向我们开放的。这应该从我所提出的政治的意义方面上去体会。我认为我们和俄国人握手的地方越深入东方越好,这件事情极为重要……

4.收到你的补充情况说明之后,我们参谋人员的顾虑也大大减少了,而且他们已经照这种意思打电报给他们在华盛顿的对手。我相信你一定会体谅到这一点,就是关于这件事,我们在看到你给斯大林的电报以前无论是正式地或从我们的副帅①那里,都绝对没有听到什么,而这个电报使他们认为曾经提出了极大的改变。

 

①指在艾森豪威尔的总部里的特德空军上将。

 

5.我认为这一件事情已相当满意地逐渐平息下去,虽然在我们双方参谋长委员会之间,还有一些函电的往返。

6.让我再一次对这伟大的进展致以祝贺。在斯大林总攻势的日子开始以前西方的形势还会发生许多变化。

我觉得有义务来把这种朋友之间的通信作一结束。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5年4月5日

我仍然感到遗憾的就是艾森豪威尔发电给斯大林而没有通知我们的参谋长委员会,或我们的副帅,特德空军上将,或我们的总司令,蒙哥马利元帅。现在看来总计划里的改变比我们起初预料的少得多。我跟艾森豪威尔将军的个人关系是最友好不过的。我把这件事情算作结束了,为了证明我的诚意起见,引用了我所学过的仅有的几句拉丁成语之一:Amantiumiroeamorisintegratioest.(情人的争吵,恰是爱情的重生)。

       ※        ※         ※

当然没有让这些讨论妨害我们的军事进展,而且大约正在这个时候,我们完成了解放欧洲的一个值得注意的步骤。我们曾经接到许多关于“要塞荷兰”中荷兰人的悲惨境遇的可怕报告,因而命令加拿大第一集团军援救他们。于是它的第二军就把敌人赶出威廉半岛和荷兰的东北部,而它的第一军则攻占了阿纳姆,并且转而向阿姆斯特丹进军。接着,他们的前进被阻于须德海之南。德军的司令,只要其它地方的德军还在作战,就不肯率军投降。如果我们把这整个地势低洼而部分泛滥的地区变成战场,那么居民的痛苦将增加到不堪忍受的地步。我亲自向总统呼吁:

首相致罗斯福总统                  1945年4月10日

被敌人占领的荷兰地区里平民的悲惨境遇陷于绝境。有二三百万人面临饥饿。我们相信每天有大批人濒于死亡,而且德国跟荷兰之间的交通实际上已经断绝,这种局势一定迅速恶化。我恐怕不久我们将面临一个悲剧。

2.艾森豪威尔已作好计划,在荷兰西部解放的时候,对那里的平民予以赈济,我们已经把作此用的物资贮备在附近适当地点。但是如果我们一定要等到荷兰解放,这种援助恐怕就太迟了。必须采取行动立即进行救济,在规模上应该远超过瑞典的救济计划的内容。

3.所以我请求你和我一起通过作为监护国的瑞士政府通知德国政府,其大意如下:德国政府有责任维持目前荷兰境内仍由德国占领的区域内居民的生活。德国政府既然没有履行那个责任,我们准备通过国际红十字会的协助运送食物和药品以便分配给那里的居民。我们准备增加已从瑞典启运的有限物资的数额。如果能交涉办妥必要的通行证我们还准备另由海道或直接从同盟国军事控制的地区内运进供应品。我们要求德国政府给以便利使这件事能够完成。

4.在目前的形势之下,我想德国政府很可能会答应这个要求。如果他们竟然拒绝,我建议我们应该在这时候警告在荷兰的德军司令以及在他指挥之下的一切部队,他们不让我们想法救济这个地区内的居民,就是他们在世人面前标明自己是杀人犯,我们要他们用他们的生命来对荷兰人民所遭遇的命运负责。这个警告将广为宣传以便驻在荷兰境内的一切德国部队全都知晓。

5.如果我们力所能及,我们一定要避免这个悲剧。如果我们不能做到,我们至少应该使世人明白谁应负这一责任。

6.对于通过监护国送给德国政府的照会的措词正在起草中,当在明天送给你。当前我希望你能够在原则上表示同意。

这件事情大致已取得同意,就开始跟纳粹的高级长官赛斯·英夸特谈判。经商定我们应该停止西进。在他那方面,他将停止进一步灌水,停止对居民的一切镇压措施,并且帮助运进救济品。我们已经积存了大量的这些救济品,并且用一切手段从陆路、海道及空中把它们迅速地输送去了。这当然是可以办到的最好的安排了。荷兰民族对于我们在他们英勇地忍受患难之后所给他们的,连我们自己也非常引以自豪的帮助,从此极殷勤地以言行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