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至此,宛如深陷迷雾般的扑朔迷离。谁也不晓得事情的真相,也没人敢预料到底有谁能提供有力的线索。当然,他们并不期望能从巴库斯达太太那里得到什么重要的线索,但是为了能彻底了解,他们还是需要去问一问,于是三人回到大厅,重新整理思绪。

巴库斯达太太站在这三个表情严肃的男士面前,显得有些紧张。

波恩警官先发言:“关于昨晚的事,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一些,但还是希望你能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们。”

“昨天晚上……”巴库斯达太太回忆说,“吃晚餐的时候,我家主人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也没有神经紧张的模样,只是有点满怀心事的样子。我和管家料理好晚餐后,就搭福克斯的车子到洛克茜剧院看电影,散场后,因为等不到福克斯的车,只好改坐火车而后转搭计程车回来。大概十二点左右到家。”

“太太他们呢?”

“我不太清楚,大概还没回来。”

“当时,屋里的灯是否亮着?”

“没有,屋里暗暗的。”

“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

“好,”波恩警官笑了笑,“巴库斯达太太,你可以回去了,谢谢你的帮忙。”

女管家如释重负的走开了。留在大厅里的,依然是团迷雾。埃勒里仍是一脸困惑,默默盯着自己的手指。安都鲁·庞的名字,更像是条小鱼,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游来游去。

现在,唯一存疑的就是福克斯了。

“去找福克斯谈谈。”埃夏姆检察官这样提议到。

于是,他们离开了大厅,大步朝海边走去。

路上,他们穿过绿油油的草坪和玫瑰花盛开的初夏庭园。这是通往海湾的小路,庭园的尽头就是森林。走在林荫道上,他们三人默默不语,清风似乎也拂不去他们满心的疑惑。

穿过森林,小木屋就坐落在空地上。一个警察正在屋外徘徊。

埃夏姆首先上前去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很沙哑的声音:“请进!”门打开后,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站在那里。

埃夏姆问:“福克斯吗?”

“是的。”

埃夏姆发现福克斯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对埃勒里等人的来访感到惧怕,因此,埃夏姆的脸色与语气都极为和善。

“今天早上,因为时间的关系,没机会跟你详谈。”

“嗯!”

埃勒里这时注意到福克斯身上有许多经久晒后自然产生的铅色斑点。

“我听说是你最先发现尸体的?”埃夏姆一边说,一边坐上小屋内唯一的椅子上。

“是的。”福克斯小声地说着。

“昨晚你为何没跟巴库斯达太太他们一起去看电影?你到底去了哪里,几点回来的?”

福克斯沉着的回答:“我只是想一个人在市区里兜风,十二点之前回到这里的。”

波恩警官这时故意向前走一步,把一只手放在福克斯富有弹性的手臂上。

“喂!我们不想陷人入罪,希望你明白,只要你老老实实把事情告诉我们,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

“我确实是老老实实地说啦!”福克斯说。从这个人的言行举止看来,埃勒里认为他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好,那就好。”波恩接着说,“那么,你都上哪儿呢?”

“我在第五大道绕了一圈,通过公园在滨河公路兜了很久。那里的空气真是新鲜。”

警官回头看了看埃夏姆,并说:“是啊,呼吸到新鲜空气了,可是你为什么没去接他们?”

福克斯耸耸肩:“我为什么要去?他们又没交待我去接他们。”检察官与警官交换了一个眼色。

埃勒里这时吃了一惊,因为他看见那男人眼中泛着泪光。

最后埃夏姆才说:“好吧!如果你坚持那样说的话,就别让我们知道实情并非如此……你何时到这儿工作?”

“今年才开始。”

“有身份证明吗?”

“有。”

福克斯沉默的转身背向他们,走向一个木柜,拿出保存在信封里的证明。

埃夏姆检察官打开看看的文件,再交给波恩警官,波恩看了看,就往桌上一丢,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然后大步离开了木屋。

“我看这样就可以了。”埃夏姆一面从椅子上起来,一面对福克斯说,“福克斯,这里雇用的人,是不是只有史多林斯、巴库斯达太太和你而已?”

“嗯!”福克斯一边点头,一边拾起桌上的文件装入信封。

“对不起,福克斯先生,”埃勒里终于开口了,“昨晚你回来时,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现象吗?”

“是的。”

“好,很好。谢谢你的合作,不过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我希望你不要离开这儿。”埃夏姆说完,便走出小屋,而在屋外的波恩走回来和埃夏姆站在一起,刚好挡住了想走出去的埃勒里,而福克斯则仍站在原地不动。

“这个家伙根本就是在撒谎。”波恩的声音相当大,福克斯没有理由听不见,“我马上去调查一下就知道了。”

埃勒里很不耐烦的瞪了警官一眼,他觉得波恩实在太不慈悲。他没忘记福克斯眼中的泪水。

一行人向西走向海湾,漫步在森林中。这儿离凯加姆海滩不太远,所以,可以丛树缝间看到粼粼的海波。

离开福克斯的小屋没多久,埃勒里不小心踢到树根,因为这是一条很狭窄的小路。

“这里也是布拉特的地。”埃夏姆解释说,“那个人好像很讨厌建篱笆。林先生他们租的房子,好像过了这条路就到了。”

穿过小路,还是一片翠绿的森林。不到五分钟,波恩警官就从茂盛的草丛中看见通往西邻的蹊径。虽然路的两旁杂草丛生,却并不感觉荒凉,反而洋溢着乡村的情趣。尤其在其中刻意种植的花草,此时正疯狂的怒放,万紫千红,别有风味。当小路渐宽,他们看见了一座低矮的石造房子,立在丛树围绕的空地上。一对夫妇正坐在屋前的长椅上。

当他们看见埃勒里一行人来到面前,立即站了起来。

“你们就是林先生、林太太吧?”埃夏姆很有礼貌的问。

“是啊,我叫帕西·林。这边这位是我太太。你们刚从布拉特家来吗?”

林先生是个高个子、黑头发、有着锐利眼神的英国人;林太太则是金发的胖女人,她的脸上堆满了笑,不过看起来相当生硬,埃夏姆朝她点点头。

林先生很客气的说:“进来坐,好吗?”

“不!”波恩连忙说,“不用麻烦了,我们想打扰一分钟。”

“你们听到消息了吧?”埃夏姆问。

林先生静静的点点头,他太太的微笑则丝毫不变。

“嗯!发生这种惨事,实在令人难过。今天早上,在路那边的一位警员告诉我们的。”

“从那时起,我们便不想再到那边去了。”林太太补充说道。

“真的是不想再去了。”丈夫也附和着。

谈话暂告停止。此时,埃夏姆和波恩交换了眼色,而林姓夫妇则一动也不动。高个子的丈夫手中拿着烟斗,缓缓升起的烟也没有使他动一下子。然后他又开口:“各位,我很了解你们不好启齿的原因。你们是警方的人吧!”

“嗯!”埃夏姆不假思索的回答。

埃勒里一直注视着林太太脸上的笑容。没多久,他苦笑了一下。原来,埃勒里发现林太太的笑容之所以如此僵硬,是因为林太太装着不合适的假牙。

林先生说:“你们是不是想看我们的护照?你们是不是要调查我们?”他将护照递给埃夏姆一行人,护照上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林先生一面取回护照一面说:“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们夫妇为什么来这里,又为什么住在这里?”

埃夏姆摆了摆手:“这些,我们已经从布拉特小姐那儿听说了。”

警官往前挪了一步:“昨天晚上,你们在家吗?”

“噢!昨天晚上,我跟太太一起进城去了。”林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去纽约吗?”

林先生点点头:“是的。我们到纽约吃饭、看戏剧表演。”

“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没回来。”林太太出人意料的回答,“因为太晚了,所以,临时决定住在市区饭店里。”

“哪家饭店?”

“罗斯福。”

“大约是什么时候?”埃夏姆诡异的笑了笑。

“好像是十二点多。”丈夫回答,“看完戏局后我们又去吃宵夜——”

埃夏姆揉揉眼,换了个话题:“你们跟附近的人很熟嘛?”

“不,我们喜欢安静的过日子,除了布拉特家、邓保罗医师以及那个很风趣的亚多教授,我们不认识任何人。”夫妇俩一起摇头。

埃勒里笑笑说:“你们曾去过欧伊斯塔岛吗?”

“而且,”林太太接着说,“我和可怜的布拉特先生一样,主张要把他们赶走。”

“原来如此。”埃夏姆说。

“关于这次悲剧,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们也是如坠五里雾中。”林先生露出愤怒的眼神,“这种行为实在太野蛮了,如果让欧洲人知道这件事,你们可真要名誉扫地。”

“是呀!”埃夏姆尴尬的说,“好!谢谢,我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