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上午九点十五分,在布拉多乌多过了一夜的波恩,被史多林斯叫到电话边,那通电话是他期待已久的,当他接到通报后,马上装出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咦!是谁的电话呢?”史多林斯是否真的被骗,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听警官回答的那些话,相信管家也不可能听得懂。

“嗯嗯……对……不!好!知道了!”警官挂断电话,便精神奕奕地赶紧离开。

九点四十五分,埃夏姆地区检察官带着三个郡警坐着公务车,堂皇地开到布拉多乌多去,大家在房子前的走廊迎接他们,而波恩警官则跑出来握着埃夏姆的手,小声地交谈着。

用这种引诱敌人注意力的方法,埃勒里很巧妙地开着跑车进了亚多力家的车库中。

没有人注意到其中一个陪着地区检察官的警察,并没有具备队伍中该有的独特举止,他立刻加入更多的警察夥伴中,然后大家又各自散开。

亚多力教授穿着长裤及毛衣,在雪拉米克(selamik,回教国中,男子接待宾客的房间)的房中抽烟,当他看见埃勒里进门后,便欢呼道:“哦!我的客人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老师应该有听过这句话吧?”埃勒里把上衣脱了下来,坐在镶嵌着大理石的地板上,笑着说道:“Hospes nullus tam in amici hospitium diverti potest……odiosussiet(如果款待不周,客人不高兴便会跑掉的意思),是不是呢?”

“你何必引用罗马喜剧作家蒲劳塔斯的话来消遣我呢?总之,你只离开这儿不到三天,结果呢?”教授眼睛发亮。

埃勒里回答:“我把他带来了。”

“真的!”亚多力沉思着,“让他穿制服吗?嗯,好像在演戏嘛!真的很成功呀!”

“今天在密内欧拉商量好,做了很周密的准备,埃夏姆带了两个警察,坐着公务车打电话给波恩后,便到布拉多乌多去了。”埃勒里松了一口气,他的眼圈已经变成深褐色了,“真是一次了不得的旅行呀!庞校长简直像蛤一样很难启口,我好累呀!但我没时间休息,你想不想在揭露一件不得了的秘密时在场呢?”

教授慌张地站起来说道:“当然,我这位殉道者等得脚都发麻了,你吃过早饭了吗?”

“我在密内欧拉吃过了,走吧!”

两人离开家越过布拉多乌多,来到房外走廊,波恩还在和埃夏姆谈话:“我想向检察官报告关于福克斯的事。”波恩好像埃勒里不曾离开似地对他说。

“福克斯?”

警官把经过情形告诉他了。

埃勒里耸了一下肩:“真可怜……梅加拉在哪里?”

“他在游艇上。”波恩放低声音说,“那个人到码头去了,从昨天起,梅加拉的腰部就隐隐作痛,布拉特小姐已叫过邓保罗医师了,不过医生昨天一整天不知到哪儿去了,我想他今早应该到黑林号去了!”

“昨天那个计划是不是毫无收获?”

“一点收获都没有,看样子诱饵并没有钓上真正的野雁。现在,趁大家都尚未起床快出去吧!”家人仍在沉睡中,他们由房子的转弯处转向海湾,三位警员跟在后面,警艇出发,没有人注意到第三位警察。

埃夏姆、波恩、亚多力、埃勒里四个人乘上汽艇,三位警察随行着,汽艇的主机振动,往游艇的方向驶去。

在黑林号旁,大家又以同样的顺序上梯子,在甲板上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船员看着波恩,波恩一副好像要去执行任务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走过。

斯威特船长打开门时,里面的人正说着:“多少?……”

波恩像聋子一样泰然地走过去,这一行人也跟着走过去。船长嘟着嘴目送他们走过,然后以他惯常骂人的话大骂了一顿,用力把门关上。

警官敲着船舱的木板门,门开了,里面露出邓保罗医师认真的脸:“喔,午安!”他说,“我正在替梅加拉先生看病!”

“可以进去吗?”埃夏姆问。

“请!”由船舱内传来梅加拉紧张的声音。一行人默默地走进去,史蒂芬·梅加拉没盖床单的部分是裸露的,他脸色苍白,露出疲倦的样子。他的眉梢沁着汗水,手按着自己的腰部坐起身来,他没有注意警察那边。他的眼中浮现出痛苦的样子,注视着邓保罗。

“是什么样的病呢?医生。”埃勒里以认真的语调问着。

“是疝气。”邓保罗医生回答,“不是恶性的,不必担心,我已经帮他注射镇痛剂了,不久就不痛了。”

“是在这次海上旅行时发病的。”梅加拉喘着气说,“好了,医生现在已经好了,请你回去吧!我想大家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邓保罗眼睛瞪得圆圆的,耸了一下肩膀,拿起皮包说道:“那么!我就遵命了……但你不可以不理哦!虽然不必马上,不过,我还是劝你接受外科手术。”他向其他人行军人般生硬的鞠躬礼,便离开船舱。警官送他出去,他一直等到邓保罗医师坐上自己的小汽艇往本土出发后,才回来。

波恩把船舱的门关紧,甲板上两位警察背对着门站着守卫。另一位警察往前走一步,用舌头润湿一下干燥的唇。

两人默默无言,面面相视,双手交握着。

“史蒂文!”小学校长说。

“安多雷亚!”

埃勒里有种想笑的冲动,这情景本该是悲剧性的一幕,但却含有几分滑稽。两个有着外国名字、高大、容貌堂皇的男人——船舱、病人的床单、淡褐色的制服……埃勒里从未见过如此的光景。

“是克洛沙克!克洛沙克!”生病的男人如此说,“正如你所想的,他终于找上我们了。”

安多雷亚·剔凡尔激动地说:“你们就是不听我的忠告……去年十二月,我已经写信警告你了,你有没有联络多斯拉夫布?”

史蒂文慢慢地摇头:“我没联络,因为我当时正在无法通信的太平洋上航海……这些年你还好吗?安多雷亚。”

“我很好,我们已经有多久没见面了?”

“这个嘛,已经几年了?五年?……六年?”

两人都沉默了,警官注视着两人,埃夏姆甚至压低了呼吸,亚多力教授看了埃勒里一眼,埃勒里赶紧说:“你们有事就快说吧!我想请庞先生……”他以手势指着小学校长,“尽早离开布拉多乌多,在这儿多留一分钟,便多增一分危险。不管克洛沙克化装成谁,他都是极为狡猾的,我们的伪装迟早会被他识破,在安排庞先生回西维吉尼亚时,我希望不会被那家伙跟踪。”

“对!”庞沉思地说,“就是这样,现在由史蒂文说吧!”

游艇主人在床上坐直了。不知是他的疼痛已经消失了——或是因为太高兴而忘了疼痛——他一直注视着船舱低矮的天花板说:“该怎么说呢?这是非常久以前的事了,多斯拉夫布、安多雷亚和我是剔凡尔家的后裔,是蒙特尼哥罗山中的名门之一……”

“而这个名门消失了!”小学校长以冰冻般的语调说着。

病人好像觉得这话无关紧要,而挥手继续说:“我希望各位了解,我们继承了巴尔干中最激烈的血统——热血——那几乎沸腾般的热血——。”梅加拉笑了,但他立刻停止笑声说道,“剔凡尔家有个历代祖传的仇敌,那就是克洛沙克家族,他们也是古老的家族,已经传了好几世代之久。”

“这是vendetta(报复)!”教授喊着,“当然,这和意大利人的vendetta并不完全相同,不过这是血统上的宿怨,美国肯达基山区居民也有类似的行为。唉!我早该注意到的。”

“对!”梅加拉立刻说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宿怨呢?这我们也不清楚,那古老的原因,早已被血腥之事厚厚地涂抹掉了,到我们这一代早就不知道原因何在,只是从小时候——”

“我们便一直被教导要杀掉克洛沙克家的人。”小学校长以沙哑的声音说。

“因为我们这一方较具攻击性,二十年前我们的祖父及父亲凶暴残忍,所以克洛沙克家只剩一个男人,他就是现在大家一直找寻的威鲁亚,当时他只是个孩子,与母亲相依为命。”

“多么遥远的感觉啊!”庞呢喃着,“多野蛮的行径,多斯拉夫布、史蒂文和我三人为了替父亲报仇,而埋下陷阱,把克洛沙克的父亲及两个叔父杀了……”

“真令人无法相信。”埃勒里小声地对教授说,“真无法相信我们是在处理文明国家的事。”

“克洛沙克后来怎么了?”埃夏姆问。

“他母亲带着他由蒙特尼哥罗逃走了,他们母子到意大利躲藏,不久,他母亲死了。”

“所以年轻的克洛沙克便一直对你们心怀仇恨。”波恩沉思地说道,“他母亲死前一定曾再三叮咛她的孩子,你一直知道那孩子的行踪吗?”

“是的。为了保护自己,我们不得不那么做,因为我们知道他长大后一定会来杀我们,所以我们派人跟踪他。但他十七岁那年,我们便失去了他的音讯。直到最近……”

“你们没有正面和克洛沙克碰过头吗?”

“是的,自从离开故乡以来就没再见过面,那是十一、二岁的时候。”

“请等一下!”埃勒里皱着眉头说道,“你们为什么如此深信克洛沙克对你们怀有杀意呢?当时他还是个孩子……”

安都鲁·庞苦笑道:“我们手下的人曾有一次由他口中套出来的——无论走到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把我们找出来杀掉,他很清楚地说,非让我们身上的血液完全流光不可。”

“那么你们——”埃夏姆问,“听了少年粗暴的大话,所以离乡背井,隐姓埋名?”

两个男人脸色涩然。

“你们不会知道克洛沙克人的恨有多么强烈。”这位航海家喃喃自语着。他避开众人的视线说道,“克洛沙克家有个男人曾经被剔凡尔家族的人追到阿拉伯南部,那已经是好几代以前的事情了……”

“那么即使现在遇到了克洛沙克,你们也不认得他,对吧?”埃勒里问。

“不可能会知道……我们只留下三个人,父母都死去了,我们三人下定决心要离开蒙特尼哥罗到美国生活,故乡已不再有羁绊我们的事情。我和安多雷亚都未婚,而汤马斯虽然结婚了,但是太太也很早便去世了,而且没有孩子。

“我家是富裕的,因此我们变卖了家产,带着巨额财富各自改名来到这里。我们预先约好在纽约见面,大家商量之下决定用现在这个名字。”(埃勒里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我们决定以不同的国家为姓名。在地图中我们各自找着不同的国籍——我用希腊,汤马斯用罗马尼亚,安都鲁用亚美尼亚——因为当时我们无论由哪个角度看,都无法否定自己不是南欧人,所以,当然更不能说我们是在美国土生土长的。”

“关于克洛沙克的事我已经警告过你。”小学校长说。

“汤马斯和我——我们都受过充分的教育——开创了现在的事业。因为安多雷亚不放心(他一向比较容易担心),所以他离开我们,一个人去读英文,之后当了小学校长。我们当然都成了美国公民,随着时间的消逝,一直没再听说关于克洛沙克的事,所以它便逐渐在我们的记忆中淡忘了。克洛沙克——至少对我和汤马斯来说已经成为童话中的事了,我们以为他或许已经死了,要不就是完全不知道我们的行踪。”这位航海家咬着唇,“如果知道的话——不!事实上汤马斯结婚了,我们的事业也非常顺利,而安多雷亚到阿洛约去了。”

“如果你们听了我的忠告,”庞以严厉的语调说,“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汤马斯可能还活着,我一再地说克洛沙克一定会来,而且会复仇的。”

“原谅我吧!安多雷亚!”梅加拉以严肃的声音说着,但是他看见弟弟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怜悯之情,“我是知道的,不过你一直没和我们见面,你也不好,这一点你该承认吧!如果你一直和我们相处得更像兄弟些,那么……”

“如果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克洛沙克一定可以很快地便把我们一网打尽。”由阿洛约来的那个男人如此喊叫着,“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埋没在穷乡僻壤吗?我也热爱生命,史蒂文,但是我比较聪明,你们——”

“也不能说很聪明,总之,克洛沙克最先找上你呀,而——”

“是的!”警官说,“关于阿洛约发生的事,庞先生是否能给我具体的说明?”

小学校长想起那种凄凉、残忍的回忆,全身都开始毛骨悚然了:“阿洛约——”他以沙哑的声音开始说,“那是一个可伯的地方,好几年前我制造一个叫做彼得爷爷的人来代替自己,便是由于我的恐惧感所驱使的。双重人格一定可以产生作用——我这么想,万一被克洛沙克发现时一定会有效的,结果被他找着了——”说到这儿他便说不下去了,但不一会儿工夫,他又开始急切地诉说着,“好几年前,我就准备好那间小屋,它是几年前我到山上去探险洞窟时偶然发现的,小屋中没有人居住,而且很荒凉。我用有刺的铁丝网将小屋围起来,并且在匹兹堡化装,利用学校的假期到山上去装扮成彼得爷爷,然后到镇上去,使镇上的人都确信彼得爷爷是一个实际存在的人。汤马斯和史蒂文——总是把我这个计谋当成谈笑的话题,他们说我这么作好像在骗小孩子。史蒂文,你现在仍这么想吗?你不觉得现在躺在坟内的汤马斯或许正后悔当初没照着我的话去做呢!”

“我懂!”梅加拉赶紧回答,“安多雷亚,你再继续说下去吧!”

改装的小学校长,两手反握在借来的制服背后,非常不安且急躁地在船舱内来回踱步……在座的人部洗耳恭听着这惊人的故事。

“圣诞节将近,”庞以他不寻常的特有语调继续说——他注意到过去两个月,自己已经许久未曾打扮成山上的老人在阿洛约出现过,因为太久没有出现了,所以街上的那些人——可能是陆登警员,会为了找这位山上老人,而去调查那间偏僻的小屋……如此一来,他过去那些周密的计划,企图蒙蔽社会上那些人的手段说不定会被拆穿。庞如此认为。在将近圣诞节时,他们小学刚好有一星期以上的假期,所以至少有五六天可扮演彼得爷爷的角色,过去他装扮穿着破烂的山中老人时,小学校长不是请假,便是去度周末。

“那时你离开家,怎么跟克林姆说呢?”埃勒里问他,“或是你已将这秘密告诉你的佣人了。”

“不!”庞喊叫,“他是个愚笨的人,脑筋不好,我只告诉他我请假到黑林或匹兹堡去。”

他告诉克林姆,想在圣诞节前夕利用假期更匹兹堡度假,那天黄昏他离家到山上的小屋,打扮成山中老人的衣服及道具当然是放在小屋里,就这样他打扮成彼得爷爷。第二天早上——圣诞节早晨,他起得很早,一大早便上街去买粮食,因为圣诞节当天杂货店是休息的,不过,他知道只要向杂货店老板巴汉姆恳求,他一定会卖的。当他走到大马路和阿洛约街道的交叉处时,那时是早晨六点半,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那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尸体,他很快就明白其中的意味。于是赶紧跑到距阿洛约大约一百码处的自己家中,其他人后来所看到的光景对他来说有极悲痛的意义。他立刻察觉到克洛沙克昨天非常偶然地来到这个家,误把克林姆当成安多雷亚·剔凡尔,而加以杀害,将头砍去,钉在路标上。

他不容许自己有丝毫的犹豫,于是赶紧动脑筋该如问是好?由于命运之神对他的垂爱,克洛沙克以为自己已经完成对安多雷亚·剔凡尔宿怨的复仇了,若能一直让他误认下去不是很好吗?今后永远装成彼得爷爷,不仅是克洛沙克,就是住在西维吉尼亚的村民,也都会确信无疑的……幸亏克林姆死前身上穿的西装是庞在几天前送他的旧衣服,而阿洛约的那些人,也可能会认为穿着那套西装的人是小学校长安都鲁·庞。如果在口袋中再放些可能是安都鲁·庞的文件,那么在确认尸体是谁时,便不容置疑了。

从自己的旧西装拿出信和钥匙后,这位小学校长又偷偷回到T字路,由克林姆被羞辱的尸体中拿出可能会被认为是克林姆的东西——这位身着警察制服的人想起作那件事时,心中仍有余悸,不觉地战傈了——而把庞的东西放在尸体身上的衣服中,然后故意赶回来,隐入森林中,此时他小心地点火,将克林姆所有的证件都烧掉,然后等待别人来。

“为什么?”波恩质问着,“你为什么不回到山上的小屋中睡觉呢?”

“那是,”庞简单地回答,“因为我必须到镇上去,用某些方法通知哥哥他们。但如果我到镇上去,对于T字路的事却缄口不提,一定会使人起疑,因为由山上到小镇,T字路是必经之路。然而,若是由我独自发现这个命案,也必会使镇上的人起疑;可是,若能使我和城镇里的良民一起发现尸体,那么不但不会使人起疑,而且也可藉着买粮食而告知哥哥们这件事。”

农夫欧金斯在一小时后便过来了,庞——不!彼得爷爷假装往岔路走去,并向欧金斯打招呼,这位农夫就邀他搭便车,两人便很自然地发现尸体,之后的事正如庞所说的:“奎因先生已参加验尸检察庭,所以详细情形应该非常清楚了。”

“那么你是用什么方法通知你哥哥们呢?”埃夏姆问。

“我在T字路发现克林姆后,回去便立刻写信通知多斯拉夫布,也就是你们所称的汤马斯·布拉特,我利用农夫欧金斯不注意时,偷偷把信塞入邮局大门的空隙中,因为邮局那天也休假,我在信中简单地把发生的事告诉他们,而对他警告说克洛沙克已经开始复仇了,而我以后要一直乔装成彼得爷爷。所以,请他和史蒂文绝对别把这件事说出来。我跟他们说,至少我不会被克洛沙克发现,因为我已经死了。”

“你很幸运!”梅加拉悲伤地说,“收到你的信后,汤马斯一定是因为无法跟我通信,所以才写了那封给警察的信——他担心在我末回到布拉多乌多前,自己便发生意外,所以就写了那封信当作最后的警告。”

庞和梅加拉两人都脸色苍白,他们将内心的疲惫清楚地表露出来,像梅加拉那种人竟然也屈服于这种诅咒。

“原来如此!”埃夏姆心有余悸地说,“那么现在我们究竟该怎么作呢?对于克洛沙克我们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呀!”

埃勒里说:“各位,对于克洛沙克家和剔凡尔家过去的争执,还有没有人知道呢?或许由这条线索寻访可以缩小范围。”

“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位小学校长回答,“我当然不曾告诉任何人。”

“关于这个争执是否曾留下记录?”

“没有!”

“很好!”埃勒里深思地说,“那么会把这事传出去的,就只有克洛沙克了。不过我想,他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克洛沙克现在已经是大人了,而且他只是个一心想复仇的偏激分子,他一定是认为复仇应该由自己直接下手才行。这种事是不能假手他人的,对吧?梅加拉先生。”

“嗯!在蒙特尼哥罗这种事是不能交给别人做的。”航海家回答。

“当然是这样,在两个家族的争斗中,这种事可说是铁则。”亚多力教授说,“而且以前在巴尔干半岛内的种族战争,比起我们国家的战争不知要残酷上几倍,那种血腥斗争非得由家族中的一员去完成不可。”

埃勒里点点头:“克洛沙克不知道是否会将这件事告诉这个国家中的人,不过我想大概不会吧!因为要是说出来,他将被那个人抓住弱点,或者会留下对自己不利的线索,而且由克洛沙克过去狡猾的行径看来,他非但偏激,更重要的,他相当细心,所以若有共犯——虽然我不认为他会有共犯——他能给共犯什么报酬呢?”

“这是很好的见解。”埃夏姆赞成。

“由他在庞先生家拿走铁柜内的钱这一点看来——”

“那个箱子内有一百四十美元。”庞说道。

“由此可知,克洛沙克并不富有;但在布拉特家中并没有弄乱的迹象,所以很清楚地并没有共犯,否则那个共犯一定会拿走房间内值钱的东西。这两件命案都是纯粹为了复仇,而不是因财起意,另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据?有,杀害克林姆后,在T字路上被发现的仅有威鲁亚·克洛沙克一人。”

“你究竟想证明什么?”波恩以不悦的声音说。

“不!我只想表达,这事仅由克洛沙克所为,而且他不曾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我是根据他的特色——手段残酷来判断。而且在某个情况看来,他并不想隐瞒这件事实,因此我有此揣测——现在回想这两桩案子,凶手在命案现场涂上厚厚的血T字,等于自己签了名。无论凶手是否是疯子,我想他当有所自觉,而且即使有共犯,相信在犯下第一起案件后,这个共犯也不会再想和这种卑鄙、残酷的疯子合作。”

“这样的推断我们还是没办法得到结论呀!”警官说,“为什么那么关心共犯?我不觉得如此推断会有助于这个案件,奎因先生。”

埃勒里不表任何意见,对他而言,他觉得推论有无共犯是当然、而且也是绝对重要的事。

埃夏姆焦虑地在两个兄弟间的地板上踱来踱去:“你们听着!”他好像无法忍受地说着,“总之,我们不能气馁,一个男人无端地消失,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对于那个人的容貌,我们应该作更进一步的了解,虽然你们两位无法确知他现在的体格及面貌,但难道没有其他特征了吗?——有没有自孩提时代到现在为止都未曾改变的特征呢?”

“跛脚!”庞回答。

“这一点以前就说过了。”梅加拉说,“克洛沙克小时候患了轻微的腿病,虽然没有残废,但左脚变成跛脚了。”

“那是永久性的疾病吗?”埃勒里问。

剔凡尔兄弟没有回答。

“自从那时到现在已有二十年了,有时跛脚是会复原的,如果真的那样,那么车行老板卡鲁卡的作证也可能是克洛沙克故意制造的,他也许知道你们没忘记他小时候是跛脚,所以正如亚多力教授所说,他故意装着跛脚来误导我们的侦查方向也说不定。当然,这是假设他的跛脚已经痊愈了。”

“同时相反地,”波恩接着说道,“这跛脚也可能是真的,奎因先生为什么要对我们找到的线索挑毛病呢?”

“没关系!”埃勒里轻声地让步,“克洛沙克是跛脚,警官,这样比较好吗?不过,哦!对了,我知道了,他或许没有跛脚,但他会一直以跛脚的姿态在别人的面前出现。”

“我们浪费太多时间了。”波恩不客气地说道,“只有一件事是真的,现在你们两人需要受到充分的保护,庞先生,现在你立刻回到阿洛约去,尽量不动声色,我派半打左右的人保护你,把你送回西维吉尼亚,以后就要他们一直保护你。”

“哦!那可真不得了!”埃勒里尖声叫道,“警官你说些什么,这样刚好上了克洛沙克的当,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计划可以说是成功的,克洛沙克虽然知道安多雷亚还活着,但我确信他还不知道安多雷亚在哪里,可是只要我们特意把注意力集中在安多雷亚·剔凡尔的身上,那么,克洛沙克若还在监视——事实上,他一定在监视的,不久一定会被克洛沙克注意到。”

“嗯,那么你想怎么做才好呢?”波恩以挑战性的口吻说道。

“应该尽可能不着痕迹地送庞先生回山上的小屋,不要太多人,一个人就够了,警官。若要用更多的人,一连也可以呀!还有,别派人在山上保护他,他只要一直装扮成彼得爷爷,便是安全的,尽量别做得太明显比较好。”

“那么梅加拉先生呢?嗯……梅加拉先生,嗯……”埃夏姆不知该叫哪个名字较恰当。

“这边就不理会了吗?”

“不!不行!”埃勒里喊叫,“克洛沙克虽然早已预先想到会有人保护,但我们仍然要保护,无论如何公开保护都可以。”

当其他人在讨论这两个兄弟的命运时,他们都缄默不语,两人偷偷窥看对方的脸,梅加拉的神色变得更加严峻,而小学校长则一再眨眼或来回踱步。

“你们两兄弟在临别前,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埃夏姆问,“现在时间不多了,请把握。”

“我一直在想,我不想回西维吉尼亚了,我觉得克洛沙克他……”他的声音颤抖着,“我想尽快离开这个被诅咒的国家,远离克洛沙克。”

“不行!”埃勒里断然地说,“万一克洛沙克突然怀疑彼得爷爷是你,而你又放弃扮演彼得爷爷,这等于是给他追你的线索,在我们设下严密的警网前,你必须扮演彼得爷爷,直到克洛沙克认出彼得爷爷是你乔装的为止。”

“不!我想过,”庞舔着干燥的唇说,“我不太有钱,或许你以为我是胆怯者,不过在过去的岁月中,我一直生活在魔鬼的阴影下。”他异样的眼睛发亮,“我不要大哥布拉特留给我的一笔钱,我只想到国外……”由于他所说的话有矛盾,所以在座的人都失去了镇定的神色。

“不!安多雷亚!”梅加拉庄重地说,“你若是要到国外,我会先付钱给你,你该知道无论到哪儿,它都是需要的。”

“那是多少钱呢?”波恩怀疑地质问。

“那只是一点点小钱。”梅加拉的眼神更加严峻了,“是五千美元,汤马斯仅能拿出这么多钱,但你也知道蒙特尼哥罗这个古老的国家,对于遗产的继承是很严格的,而我本身……”

“布拉特是长子吗?”埃夏姆问。

“不!是我,但安多雷亚,我会先垫给你的。”

“关于这一点,你们两人去研商吧!”波恩说,“但庞先生你千万不可远走高飞,因为奎因先生说得对。”

小学校长的脸变苍白了:“如果各位认为那家伙还不知道……”

“怎么会知道呢?”波恩焦虑地说,“如果你觉得这样作比较好,那么你就让梅加拉先生先垫款吧!把那笔钱带回去,这样要是你想突然躲藏起来,也不会身无分文,这是目前我们所能作的最好方法了。”

“如果和我放在小屋内的存款合起来。”庞自言自语,“这样就变成很大的金额,无论到哪里去也不必愁了……好吧!我回阿洛约去,史蒂文——谢谢你。”

“你的钱可能不够用,”船东说,“如果我给你一万的话……”

“不!”小学校长耸耸肩说道,“我只要自己那一份,你知道我一直都是靠自己的力量。”

梅加拉好似受到压力般由床上爬起来,走到桌边,拿起笔。安多雷亚·剔凡尔在屋内走来走去,因为今后的路已经被决定了,所以他急于离开。史蒂芬·梅加拉手中拿着支票站起来。

“安多雷亚,你得等到明天早上哦!”他说,“我必须亲自去换成现金,你才可以直接拿着现金回西维吉尼亚。”

庞敏捷地环视四周说道:“现在我必须走了,我得在哪里过夜比较好呢?警官。”

“我会叫那些警察保护你直到明天早上。”

两个兄弟对望一眼。

“你要小心哦!安多雷亚!”

“你也是!”

两人视线相遇便不再移动了,在两人的目光中好似有着看不见的障碍,梅加拉挪开视线,而小学校长则意气消沉地走向门口。

一行人回到陆地上,安多雷亚混入一群刑警中消失了,埃勒里对地区检察官说:“埃夏姆先生,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件事——不,我想你已经注意到了,我这样问似乎是多余的,史蒂芬·梅加拉在说明由蒙特尼哥罗逃亡至此时,你的脸上为什么露出很意外的表情呢?”

“因为那不是很无聊吗?不管是宿怨或什么原因,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你不觉得很离谱吗?只因一个小孩子冲动时说出来的话,就使得三个大男人离乡背井,改姓更名逃到这里来。”

“你说得对!”埃勒里好似很舒适地吸了一口松林中的空气,说道,“我也觉得奇怪呀!波恩警官,当时你为什么没把两个人以伪证罪名逮捕呢?”

波恩警官由鼻子中哼了一声:“所以我深信,克洛沙克的故事虽然是事实,但他们离开他们的国家一定有比因为惧伯十一岁的小孩子复仇这个原因更重大的隐情。”

“什么意思呀?奎因。”亚多力教授问,“我不懂——”

“不,这件事很清楚嘛!正如埃夏姆先生所说的,他们三个大男人有什么理由必得隐姓埋名到别的国度去呢?”

“躲警察吧!”波恩自言自语。

“对!他们逃走是因为他们必须逃走,一定有比克洛沙克这位少年的复仇更紧急之事在逼迫着他们。警官,假如我是你,我会到国外调查这件事。”

“打电报到南斯拉夫去吧!”警官说道,“对!这是个很好的想法,我今晚就去办。”

“老师,”埃勒里悠闲地对教授说,“人生仍然充满了奇妙的恶作剧。他们虽然逃离眼前的危险,但是怎么会知道二十年后不会被隐藏的危机逮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