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电影剧本的编写工作定在下午四点钟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我在马路上走着,本能地朝家走去。我知道埃米丽亚不会在家,她上她母亲家吃午饭去了;但在痛苦而又惆怅的心绪驱使下,我希望这不是真的,我希望能在家里见到她。我心想,要是她在家,我就坦率地告诉她,最后把话说清楚。我深知,无论是我与埃米丽亚的关系,还是我的电影编剧工作,都取决于此;如今,经过多次虚假言辞的敷衍搪塞,我觉得,我情愿遭到厄运,也不能再让这种越来越明朗、越来越令人难以容忍的局面维持下去了。也许,我为此不得不与她分道扬镳,不得不拒绝替巴蒂斯塔编写第二部电影剧本;不过,那样更好。与其这样不明不白地卑贱地生活在谎言和自怜的环境之中,还不如正视现实,不管现实会怎么样。

当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我又迟疑不决了:埃米丽亚肯定不在家,而我待在那套如今我不仅觉得陌生而且简直觉得反感的新房子里,一定会更加感到惆怅和痛苦,还不如去一个公共场所。我当时真想走得远远的,到咖啡馆去打发那一个半小时的时光。说来也巧,像是上帝的意旨似的,我突然想起来,头天我曾答应巴蒂斯塔在这个时候从家里给他打电话以确定碰面的时间。那是一次重要的约会,因为巴蒂斯塔要跟我最后确定我要编写的新剧本,还要向我提出具体的建议,并把我介绍给导演;而我又向他肯定地说过,我跟平时一样,这个时候总在家的。当然,我也可以从咖啡馆给巴蒂斯塔打电话,但是,首先我不能肯定他是不是在家,因为巴蒂斯塔经常在餐厅吃饭;再有,我寻思着,惆怅茫然的我正需要有一个借口回家去,而给巴蒂斯塔打电话正好给我提供了这个借口。

就这样,我走进了大楼,上了电梯,关上了电梯门,按了按钮,去顶层我住的地方。可就在电梯徐徐上升时,我却又想,我还没有肯定是不是接受巴蒂斯塔这个新项目,所以我就无权与他约会。一切都得取决于我与埃米丽亚谈得如何,我知道,要是埃米丽亚明确地表示不再爱我,我不仅不会编写这部新影片的剧本,而且我一辈子也不会再当编剧了。可是,埃米丽亚不在家;说实在的,要是巴蒂斯塔来电话,我真不知该怎么对他说,是接受还是不接受。要是现在谈妥一桩交易是为了以后退掉它,我觉得那才是我一生中所做的荒唐事中最荒唐的一件。想到这儿,我恼怒又烦躁,一阵歇斯底里大发作,我突然停住了电梯,按了去底层的电钮。这样更好,我自言自语道,巴蒂斯塔打电话到我家时,找不到我是再好不过了。晚上,我就跟埃米丽亚摊牌;第二天看摊牌的结果如何我再给制片人回话。电梯往下走着,我就像一条鱼,以绝望的目光看着自己生活的鱼池的水位迅速下降似的,看着每到一层时显示在电梯毛玻璃后面信号装置上的楼层。电梯最后停住了,我准备打开电梯门。但一种新的考虑又制止了我:确实,我与巴蒂斯塔是否合作取决于我与埃米丽亚摊牌的结果如何;但要是晚上埃米丽亚再次确认她对我的爱,而我却又这样让巴蒂斯塔找不到我,我不就会因此得罪了他,冒丢失工作的危险了吗?我从经验中得知,制片人都像小暴君似的很任性,类似这种小小的意外就足以使巴蒂斯塔改变主意,致使他去另找电影编剧。我头脑里痛苦地盘旋着这些思绪,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苦衷:我的确是一个在利益与感情的权衡中备受折磨的可怜虫,要不是突然有一位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轻太太打开电梯门走了进来,天知道,我还会这样迟疑茫然地在电梯里待多久。那位太太见我直挺挺地站在她跟前,吓得叫了一声。她恢复镇静之后,就走进了电梯,问我上几层。我告诉了她我要上的楼层。她一面按电钮,一面说:“我到三层。”电梯又上去了。

一到楼梯平台,我就感到特别轻松了;同时,我想:“我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落到这个地步啦?我怎么竟变成这个样子啦?成了什么啦?”我这样想着走进了家,关上了门,来到了客厅。我看见埃米丽亚身着便服躺在沙发上,正准备翻阅一本杂志。沙发旁的一张小桌子上杯盘狼藉:埃米丽亚没有出去,她没去跟母亲吃饭;总之,她对我撒了谎。

当时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她看了我一眼之后,就问道:“你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你本来不是要到你母亲那儿去吃饭吗?”我压抑着声音说道,“你怎么在家呢?你告诉我你要出去吃饭的。”

“后来我母亲来电话说她有事。”她平静地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母亲临到最后一刻才给我打电话……我想你当时可能已不在帕塞蒂家了。”

我立刻断定她是在撒谎,连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然而,由于我无法为她、也无法为我自己提供她撒谎的证据,就一声没吭,也坐到沙发上去。过了片刻,她一边翻阅着杂志,看也不看我,一边问道:“你都干什么啦?”

“帕塞蒂夫妇请我吃了饭。”

这时,隔壁房间里的电话铃响了。我想:“准是巴蒂斯塔,现在我可以对他说我决定不再编写电影剧本了……让一切都见鬼去吧!事情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女人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这时,埃米丽亚跟平时一样懒洋洋地对我说:“你去看看是谁的电话……肯定是打给你的。”我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电话放在隔壁屋子里的小茶几上。我拿起话筒听着,望了一眼床,看到枕头孤零零地横在床头中间,这时我的决心已下:一切都完了,我拒绝再当编剧,然后,就抛弃埃米丽亚。我拿起了话筒,但听到的不是巴蒂斯塔的声音,而是我岳母的声音,她问道:

“里卡尔多,埃米丽亚在家吗?”

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在……她说过到您那儿去吃饭……她出去了,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呢。”

“可我不是打电话告诉她,今天不行吗,今天是我女用人的休假日!……”老太太开始感到惊异。这时,我的目光离开了电话,从敞开的房门看见躺在沙发上的埃米丽亚正看着我;我注意到她的目光盯着我看,那不是惊异的目光,而是平静中蕴含着愠怒,冷漠中蕴含着鄙视的目光。我意识到:现在她非但知道我在撒谎,而且她还知道我为什么要撒谎。于是,我胡乱地说了几句告别的话,随后,我突然像醒悟过来似的喊道:“不……您等一下……埃米丽亚刚进家门。我这就叫她来接电话。”与此同时,我向埃米丽亚示意,请她过来接电话。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低着头穿过房间,毫不客气地从我手里拿过电话,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朝客厅走去,她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像是责令我关上门似的。我关上了门,心烦意乱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埃米丽亚的电话打起来没完没了,处在痛苦与忧虑之中的我急不可耐,似乎觉得她是存心如此的。不过,我不断宽慰自己,因为她跟她母亲打电话总是那么长:她母亲独身守寡,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她对母亲特别亲,看来她跟她母亲说了心里话。最后,客厅的门打开了,埃米丽亚重又出现了。我一声没吭,一动也没动,看着她那异乎寻常地板着的脸,我明白她生我的气了。

她一边收拾小桌子上的餐具,一边说道:“你疯了?……为什么对我妈妈说我出去啦?”

我被她说话的口气刺伤了,缄默不语。“是为了证实我是不是撒了谎?”她接着说道,“是为了证实我妈妈是不是真的告诉我她不能跟我共进午餐?”

最后我勉强地回答道:“也许是因为这个理由。”

“嘿,我求你以后别这样了……我从来都是说实话……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瞒你……你这样简直让人受不了。”

她说这些话时的口气非常坚决,随后她就把盘子和杯子都收拾在托盘里,端着托盘走出了客厅。

这时客厅只剩下我一人,霎时我感到胜利的酸楚。莫非,果真是那样:埃米丽亚不再爱我了。要是以往,她肯定不会以这种方式跟我谈话。她会逗趣地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温柔地说:“你真以为我骗你不成?”而后,她会像犯了过失的孩子求饶似的笑起来,最后,甚至还会挺得意地说:“你嫉妒啦?……难道你不知道,我只爱你一个人吗?”以往,为驱除我的一切担忧和不安,她会给我一个母亲般温存的亲吻,会用又长又大的手亲抚我的前额,这样,一切就会随之烟消云散。不过,要是在过去,我也绝不会想到监视她,更不会怀疑她说的话。如今一切都变了:她对我的爱变了,我对她的爱也变了。一切都开始朝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然而,人总是抱有希望的,即使深信自己已毫无希望的时候也这样:我已有埃米丽亚不再爱我的明证,但我还是犹豫不决,说得好听些,就是还希望是自己对实际上微不足道的小事做出了轻率的判断。突然,我告诫自己说,不能仓促行事,应该让不再爱我的她自己来说清楚;唯有她能提供至今还缺乏的证据……这些想法接连不断地、迅速地浮现在我的脑海,我坐在沙发上,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这时,门开了,埃米丽亚进来了。

她走向沙发,在我身后躺下,又拿起了杂志。我头也没回地说道:“过一会儿,巴蒂斯塔给我来电话,他请我再编写一部电影剧本……一部十分重要的剧本。”

“嘿,那你一定很高兴啦,是不是?”她平静地说道。

“编这部电影剧本,”我接着说道,“我可以赚很多钱,至少可以用它交齐两期房款。”

这回她没说什么。我接着说道:“另外,这部电影剧本对我来说很重要,完成之后,还会有其他的剧本让我编:这是一部大片。”

她翻阅着杂志,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终于不安地问道:“什么片子?”

“我不知道。”我回答道。我沉思了片刻之后,用略带夸张的口吻补充道:“但我已决定拒绝这项工作了。”

“为什么?”她语气仍是那么平静而冷漠。

我站了起来,绕着沙发转了一圈,然后,面对着埃米丽亚坐了下来。她手捧杂志,当她看到我坐在她眼前时,就放下杂志,看了看我。

“因为,”我真诚地说道,“因为我憎恶这项工作,这你知道,我是出于对你的爱才干的。为了支付这几笔分期房款,你是很看重这所房子的,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可现在我已确信你不爱我了……那么这一切就都毫无意义了。”

她睁大眼睛望着我,什么也没说。“你不再爱我了,”我接着说道,“我也不再当电影编剧了……至于房子……我可以把它抵押出去,或者卖掉……总而言之,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觉得现在该把这些对你说清楚……你知道,如今……过一会儿巴蒂斯塔就来电话,我会回绝他。”

我把心里话都掏了出来,我长期以来担心而又期待的这一摊牌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想到这儿,我感到一阵轻松,我以一种新的、真诚的目光望了一眼埃米丽亚,等着她的回答。她在回答我之前,沉默了片刻,显然,对我这样突然的摊牌,她甚感惊异。最后,她像是期待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你怎么会认为我不再爱你了呢?”

“很多事情都让我这么想。”我情绪激动地回答道。

“譬如说?”

“你先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她固执地反驳道:“我倒要你说说,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想的。”

“很多事情,”我重复道,“你对我说话的方式,你看着我时的神情,你对待我的态度……一切的一切。一个月前你还提出想与我分床睡……以往你是不会这样的。”

她疑虑地望着我;随后,我突然看到她眼睛里闪过毅然决然的目光。我想,就在那决定性的时刻里,她已经决定对我采取什么态度了,而且,无论我怎么说或者怎么干,她都不再退让了。最后,她温柔地对我说:“我向你保证,我可以对你发誓,我不能开着窗睡觉……我怕亮光,我需要安静……我对你发誓。”

“可我说过,我可以关上窗睡觉。”

“不过,”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还得告诉你,你睡觉时也并不安静。”

“什么意思?”

“你打鼾。”她微微一笑,然后又说道,“每天夜里你总把我吵醒……为此,我决定单独睡。”

我不知道我睡觉怎么打呼噜,再说,我也很难相信这是真的,所以我有点儿纳闷:我跟别的女人也睡过觉,但她们之中没有任何人说过我打呼噜。于是我说道:“反正你不爱我,因为一个爱丈夫的妻子,”我不好意思地犹豫了一下,说道,“不会像你近来那样与我做爱的。”

她立即厌恶而又粗暴地抗议道:“我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每次只要你想做爱,我们就做爱……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我知道,我们俩每次进行这一类亲昵的交谈时,感到羞怯、不安和不自在的往往是我。一般来说,埃米丽亚都很稳重,很得体,在她内心深处,似乎已没有一丝羞怯或不安了;而且每次当她以不知是何种自然的天性把我迷惑住时,都令我暗暗吃惊,她在做爱期间或做爱以后,总是先谈论做爱本身,没有一丝温存,也毫无保留,非常赤裸,非常放肆。我轻声说道:“没有,没有,没有拒绝过我。没有,不过……”

她又以咄咄逼人的语气说道:“每次你想做爱,我们都做了……而你又不是一个满足于简单做爱的人……你床上的功夫很好……”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我近乎得意地问道。

“是的,”她看也没看我,冷淡地说道,“可要是我不爱你,你性欲那么旺盛,我会感到厌烦的,我会竭力找借口不跟你做爱的……而一个女人总能找到借口拒绝的,不是吗?”

“是的,”我说道,“你是跟我做爱,你从来没有拒绝过我……可你做爱时所采用的方式不是出于爱。”

“我采用什么方式啦?”

本来我想这么回答她:“你像个妓女趴在嫖客身上那样做爱,恨不得马上就完事……这就是你做爱的方式。”但出于对她的尊重,我宁可不说。何况,说了又怎么样呢?她一定会回答说事情并非如此,也许她会刻薄地、十分准确地列举出某几次性高潮时所有过的一切,熟练灵巧的动作、强烈的情欲的寻觅、兴奋的激情、肉欲的灵感,偏偏就是没有难以言喻的真正的感情投入和亲昵温柔。我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言辞加以反驳;再说,若用那种侮辱性的比喻伤害她,那我就毫无道理了。我深知,我想做的解释肯定是含糊其词的,所以我绝望地说:“总而言之,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相信你已不再爱我了,这就是问题所在。”

为了从我的面部表情探察出她该采取怎样的态度,在回答我之前,或者说在动作之前,她又看了我一眼。于是,我注意到了一个我早已熟识的细节:她那褐色、平静的脸是如此和谐、匀称和端正,但由于心灵的惆怅,几乎是处在解体的过程之中:一边的面颊像是突然消瘦了,另一边没有,嘴巴不再在正中间,眼眶里的目光是那么茫然、忧郁,似乎是被幽禁在一座牢房里似的。我说了,我熟悉这个细节。的确是这样,每当她得面临她感到厌烦或者她不情愿的抉择时,她总是这样。然后,她突然腾地用双臂搂住了我的脖子,假声假气地说道:“里卡尔多,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个?……我爱你……跟过去毫无两样。”她的嘴凑近我耳边呼着热气,她用手抚摸着我的前额、鬓角和脑袋,两只胳膊把我的头使劲地按在她的胸口。

不过,我想,她用那种方式搂抱我,是为了不让我看清她的脸,也许那是一张厌倦了的脸,一种只是单纯凭意志行事、心灵并不投入的人所具有的脸庞。尽管我半裸着身子,腹部因不时的呼吸而鼓起来,一片钟情地用脑袋顶着她的胸口,但我仍然在想:“这一切都是做出来给我看的。她只要一说话,或带出某种语气,马上就露馅了。”我等了片刻,听见她以小心翼翼的口气试探我说:“如果我真的不爱你了,你怎么办?”

我痛苦而又得意地想到,让我说对了,她暴露了自己。她想知道,要是她不再爱我,我会怎么办,目的是要掂量一下,估计一下一旦她直言不讳地说出来之后,会冒什么样的风险。我一动也不动地依偎在她那温馨的怀抱里说道:“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首先拒绝替巴蒂斯塔当编剧。”本来我想再补充一句,“而且我要离开你。”但当时我没有勇气说出来,我的脸贴着她的胸口,她的手抚摸着我的前额。实际上,我仍然希望她爱我,我生怕我们真会分手,尽管只是假定有这种可能性。可她一直紧紧地搂着我,我听她说道:“可我爱你……这一切都是荒谬的……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巴蒂斯塔一旦来电话,你就跟他定个约会,然后,你就去找他,接受他交给你的编剧工作。”

“既然你不再爱我了,我为什么还这样干?”我恼怒地大声说道。

这次,她以责备的口吻理智地回答道:“我爱你,但你不要再让我重复说了……我打算在这个家住下去……要是你不想做编剧,我没有异议……可是,为什么非要以为我不爱你了呢,你要知道,如果你以为我对这个家无所谓,那你可就错了。”

我似乎巴不得她不是在撒谎,同时,我明白,她的确说服了我,至少那天是如此,但是,我当时很想对此知道得更多些,以做到完全有把握。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这种意愿,突然松开了手,低声说道:“亲我一下,好吗?”

我站了起来,在亲吻她之前,看了看她:我被她脸部显露出来的那种疲惫不堪的神情所打动,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沮丧和无所适从的样子。她跟我说话时,像是极力做出非凡的努力似的,一直轻轻地抚摸着我,紧紧地搂着我;在亲吻我时,又像是在做另一次更为艰巨的努力似的。不过,我用手托住了她的下颏,正要把我的嘴唇凑近她的嘴唇。这时,电话铃响了。“是巴蒂斯塔。”她显得如释重负的样子挣脱了身子,跑到隔壁的房间去了……我坐在沙发上,通过开着的门,见到她拿起话筒说:“对……他在这里,我马上叫他来接电话……你身体怎么样?”

电话线另一端的人又说了一些话。她老远给我做了一个会意的手势,说道:“我们正在谈论您和您的那部新影片……”

又是一些神秘的话语。她以平静的声音说道:“对,我们尽快见面……现在,我叫里卡尔多来接电话。”

我站起身来,到了房间里,拿起话筒。就像我预料到的那样,巴蒂斯塔约我第二天下午到办公室见面。我说我会去的,我与他还交谈了几句别的,然后,我就放下了电话。这时,我发现埃米丽亚趁我打电话时,从房间里出去了。我不禁想到,她走开了,因为我接受了巴蒂斯塔的约会,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的在场,如同她的温情一样,都已经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