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第二天下了大雪,处处垂挂注连绳的都市街景已被染成一片银白。盖满积雪的屋顶还没变回原来的颜色,积雪从白铁皮屋檐滑落的声音已让宗助夫妇震惊了好几回。尤其到了半夜,咚隆咚隆的落雪声听起来特别响亮。小巷的路面泥泞万分,一两天之内也很难变干,跟下雨时完全不同。宗助每次从外面踩着脏兮兮的鞋子回来,总是一看到阿米就抱怨道:“这叫人怎么受得了!”边说边走进玄关,看那表情,似乎阿米该为道路负责似的。

阿米听完也只好答道:“哎哟,真是太抱歉了。害您受苦了。”说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宗助却没有说笑的心情。

“阿米,你以为从我们这儿出门,不管到哪儿,都得穿木屐是吧?跟你说啊,等你到了下町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不论你走到哪儿,路上都干干的,空气里甚至还飘着灰尘呢。穿木屐到那种地方去,一点都不实用,还搞得你寸步难行。所以说啊,我们住的地方,落后外面一个世纪呢。”

说这话时,宗助脸上倒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阿米也只是随意听着,一面望着香烟的白烟从丈夫的鼻孔冒出来。

“那你到坂井家,跟房东说一说这件事嘛。”阿米轻松地答道。

“然后,顺便请他把房租减一点。”宗助说。但他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真的前往坂井家。宗助之后虽然造访过坂井家,却是在元旦大清早。他故意不跟主人见面,只留下一张名片就匆匆离去。接着,他又到几个必须拜年的地方转了一圈,直到黄昏,才走进家门。回家后,宗助听说自己不在时,坂井也照规矩过来拜过年,心中不免惶恐。第二天正月初二,因为外面下了雪,大家待在家里什么也没做。到了初三那天黄昏,坂井派女佣过来传话表示:“若是老爷和夫人,还有二老爷有空的话,请大家今晚一定要过来坐坐。”女佣说完,就离去了。

“找我们做什么呢?”宗助疑惑地问。

“一定是玩歌留多(1) 吧。他们家小孩多嘛。”阿米说,“你就去一趟吧。”

“难得人家过来邀请,还是你去吧。我已经很久没玩歌留多,都不会玩了。”

“我也很久没玩,早就不行了。”

夫妻俩都不肯轻易应邀赴宴,推来推去,最后决定由二老爷代表全家过去做客。

“二老爷,您请吧。”宗助对小六说。小六苦笑着站起来,宗助夫妇似乎觉得小六被称作“二老爷”非常滑稽,又看到小六一听兄嫂喊他“二老爷”,脸上露出苦笑,夫妻俩差点捧腹大笑起来。就在一片新春气氛中,小六走出了家门,冒着户外的严寒走了一百多米,才又坐在充满新春气氛的电灯下。

那天晚上,小六的袖管里装着除夕夜买来的梅花形小沙包来到坂井家。“这是我哥哥送的。”他特地说明后,把沙包送给房东家的女儿当作礼物。回家时,小六的袖管里装着一个裸体小玩偶,是他在坂井家抽奖时抽中的。玩偶的额上有点缺损,破损处用黑墨涂满。“听说这是袖萩(2) 哦。”小六一本正经地说着,把玩偶放在兄嫂面前。宗助夫妇不懂为什么这个玩偶就是袖萩。小六当然更不懂,据说坂井太太当时还特别向小六说明了一番,但小六仍然摸不着头脑,所以房东特意把原文和谜底写在一张信笺上交给小六,并交代他说:“你带回家给令兄令嫂看吧。”小六说着,在袖管里捞了半天,才捞出那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此墙一层似黑铁”(3) ,紧接着,又在后面用括号标出另一句——此娃额上黑窟窿(4) 。宗助和阿米读到这儿,忍不住发出了充满新春喜气的笑声。

“真是极富意趣的游戏啊!谁想出来的?”哥哥向弟弟问道。

“谁知道。”小六仍是满脸无趣的表情,放下了玩偶,返回自己房间。

过了两三天,大约是一月七日那天的黄昏,上次来过的坂井家女佣又来了。“如果老爷有空的话,请您过去一叙。”女佣很有礼貌地转达主人的意思。当时,宗助跟阿米刚刚点亮油灯,正要开始吃晚饭。宗助手捧饭碗说道:“新春活动终于告一段落了。”

刚说完,阿清就过来传达坂井的邀请。阿米望着丈夫露出微笑。宗助放下饭碗说:“又要搞什么活动啊?”说着,脸上露出有点厌烦的表情。后来把坂井家的女佣叫来询问才明白,并不是因为家里来了客人,也没有特别活动,现在家里只有房东独自在家,房东太太带着几个孩子,被亲戚请去做客了。

“那我就去一趟吧。”说完,宗助便走出了家门。他向来不喜欢一般社交活动,若不是万不得已,是不肯出席各种聚会的。他不需要太多私交,也没时间拜访朋友,但只有这个坂井例外,有时甚至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宗助也会到坂井家去坐一坐。有趣的是,坂井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擅长社交的人。就连阿米都觉得,喜欢交际的坂井和孤独的宗助坐在一块儿聊天的景象看起来很不协调。

坂井一见到宗助就说:“我们到那儿去坐吧。”于是两人穿过起居室,沿着走廊走进小书房。凹间里挂着一幅书法挂轴,上面只写了五个硬笔大字,看来很像棕榈叶做成的毛笔写的。木架上摆着一盆漂亮的白牡丹插花。另外还有书桌和坐垫,看起来都很漂亮。

坂井站在黑暗的房门口说:“来!请进!”一面说一面不知在哪儿按了什么,只听啪嗒一声,房里的电灯就被点亮了。然后又听坂井说道:“请等一下。”说完,他用火柴点燃了瓦斯暖炉。炉子不算大,放在这样大小的房间刚好合适。这时,坂井才请宗助坐在棉垫上。

“这就是我的洞穴。碰到了烦人的事情,我就躲到这里来。”坂井说。宗助坐在厚厚的棉垫上,内心生出一种平静的感觉。他听到燃烧中的瓦斯暖炉发出微弱的声响,不一会儿,渐渐感到背上传来一股暖意。

“只要走进这里,就跟外界切断了联系,心情可以完全放松,您多坐一会儿吧。不瞒您说,新年这玩意儿,真是出乎意料地烦人哪。直到昨天为止,我天天都忙得晕头转向,简直受不了。新年带给我们的,其实只有苦闷而已。所以我决定从今天中午起,放手不管世俗之事了,刚好身体也不舒服,就倒下去昏睡了一场,刚刚才睡醒呢。然后洗澡,吃饭,抽烟,才发现家里没人,内人带着孩子到亲戚家去了。我心想,怪不得家里这么安静。紧接着,又突然觉得很无聊。人哪,就是这么任性。不过,就算心里觉得无聊,可要是再继续恭贺新禧下去,也受不了,再像过年那样继续大吃大喝,也是很吓人。所以才想到您府上好像不过年。这么说大概很失礼吧。应该说,我才想起您这位远离尘世的人物。不,这么说或许又对您不够尊重吧。总之啊,我突然想找一位超然派聊聊天,所以特地派人把您请过来。”坂井说这话时,语气跟平时一样,爽快又流畅,在他这位乐天派的面前,宗助常常会忘掉自己的过去,有时甚至还幻想着,若是自己一路顺顺当当走来,说不定现在也已成为像他这样的人物了。

这时,女佣拉开不到一米的小门,走进房间,先向宗助正式行了一礼,才把一个像果碟般的木盘放在宗助面前,又在主人面前放了一个同样的木盘,便安静地退了下去。木盘上放着一个橡皮球大小的“田舍馒头”(5) ,旁边还有一根极粗的牙签,大约有普通牙签的两倍粗。

“来,趁热吃吧。”房东说。宗助这才发现馒头是新蒸出来的,不禁用新奇的目光打量黄色的馒头皮。

“哦,这不是刚刚蒸的。”房东又说,“不瞒您说,昨晚我到一个地方去,当时半开玩笑称赞他们的馒头做得好吃,结果对方就叫我带回来当礼物。那时馒头好热啊。现在是因为想吃,才叫人重新蒸过。”

房东不用筷子也不用牙签,而是直接用手把馒头掰开,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宗助便也模仿房东,用手抓着馒头吃了起来。

两人一起吃馒头的这段时间,房东说起昨晚在餐厅遇到一位与众不同的艺伎。据说她对袖珍本《论语》情有独钟,不论搭乘火车还是出去游玩,总要带一册袖珍本《论语》藏在怀里。

“而且还听说啊,孔子的门人当中,她最欣赏子路。有人问她理由,她说,因为子路是个非常诚实的人,譬如他学到新知还没来得及亲身实践,若又听到另一种新知,他会非常苦恼。老实说,我对子路不太熟悉,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我想到,譬如我们喜欢上某人,还没跟她结为夫妇,又喜欢上另一人,我们因此会感到苦恼,这不是跟子路的烦恼一样吗?像这样的疑问,我倒是很想向那位艺伎请教一下……”

诸如此类的话题,房东说起来轻松自在,毫不在意。从他的态度来看,平时应是经常出入这类场所,早已感受不到这种地方带来的精神刺激了。又因为习惯已经养成,所以才经常重复相同的行为,每月都得数度进出这种场所。宗助耐心聆听后才明白,就连房东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有时也会对尽情欢乐感到疲累,而需要躲进书房让精神获得舒缓。

说起这类玩乐之事,宗助倒也不是一无所知,现在听了房东的叙述,他觉得自己没必要装出深感兴趣的样子。而房东对他这种平淡的反应,反而十分赞赏。房东似乎已从宗助平凡的谈吐中,嗅出他曾经绽放过异彩的往日。不过房东也发现,宗助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往事,便很快地换了话题,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心存谦让,而不是出于交际手腕,故而宗助也并没感到任何不快。

不一会儿,两人谈到小六,房东针对这名青年提出几个自己观察所得的看法,这些意见竟是身为同胞兄长的宗助从没想到的。不论房东说的是否正确,宗助听着觉得言之有理。譬如房东问宗助:“小六这孩子的想法复杂又不切实际,跟他年龄不太相称,但另一方面,他又像个小孩,毫无遮掩地表现自己的幼稚与单纯,对吧?”宗助立即点头表示赞同,说:“只受过学校教育,没经历过社会洗礼的人,不管到了几岁,都有这种倾向吧。”

“没错!反过来看,只接受过社会洗礼却没受过学校教育的人,虽能发挥复杂的性格,思想却永远都像幼儿。这种人,反而更叫人棘手呢。”

说到这儿,房东笑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让他到我这儿来当书生,您看如何?或许能让他有机会接受些社会教育吧。”房东家原本有一名书生,但在房东的狗儿生病住院前一个月,书生通过了征兵体检,去当兵了。现在房东家里连一名书生也没有。

宗助心里很高兴,没想到自己还未主动帮小六寻找安身的场所,如此大好机会竟与春季同时从天而降。另一方面,房东突然提出这种建议,也令宗助有点惊慌,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从来都没有勇气向社会积极寻求善意与关怀。但他心里很明白,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尽早把弟弟交给坂井比较好,如此一来,自己的手头也能宽松一些,再加上安之助的补助,小六就能如愿接受高等教育了。于是,宗助毫不保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坂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听着,并且连声应道:“原来如此。”听到最后,坂井很干脆地说:“这样挺好的。”说到这儿,这件事就算讲定了。

宗助觉得自己似乎该回家了,便向主人告辞,不料房东却挽留他说:“再多坐一会儿吧。”接着又说:“现在昼长夜短,其实现在刚到黄昏呢。”说着,还拿出手表给宗助看。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觉得宗助离去后,自己会很无聊吧。宗助也寻思着,反正回家之后,除了睡觉也没别的事,便又坐下,燃起一根味道极强的香烟抽了起来。坐了一会儿,宗助才学着房东的模样,悠闲地靠坐在柔软的坐垫上。

这时房东又从小六联想到自己,只听他说:“哎呀,家里有个弟弟什么的,实在也真烦人。像我以前就照顾过一个流氓似的家伙呢。”房东这才向宗助诉苦说,他弟弟上大学的时候只会乱花钱,说完,又把他弟弟的大学生活跟自己学生时代的朴实两相对比,说了不少想法。宗助对房东那个爱出风头的弟弟很好奇,向房东提出许多问题,譬如他后来从事哪种行业、发展如何等,主要是想证实一下诡异的命运究竟把房东的弟弟带到哪儿去了。

“冒险家!”房东突然没头没脑地吐出这个名词。原来,房东的弟弟毕业后,被他哥哥介绍到某家银行去上班,但是弟弟整天开口闭口总爱说:“我必须赚大钱才行。”不久,日俄战争结束了,弟弟表示要出去开展宏图大业,也不听哥哥劝阻,就跑到了中国东北。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呢?据说是在辽河上经营大规模运输事业,专门运送豆饼、豆渣之类的货物。但那事业没搞多久,就砸锅了。房东的弟弟原本并不是老板,可是公司进行最后清算之后才发现,他也赔了很多钱。如此一来,事业当然做不下去,连带他也失去立足之地,在东北更是待不下去了。

“之后,我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不过后来打听了一下,总算得知他的下落,可真让我大吃一惊啊。他居然跑到蒙古流浪了。也不知他究竟多爱冒险,可我听了,还是感觉那种地方很危险呢。然而两地相隔那么远,我也只好随他去了。刚到那边的时候,他偶尔还会来信,据说蒙古那边很缺水,天热的时候,只能用泥沟里的脏水洒在路上,要是连沟里都没水了,就只能洒马尿,所以那边的路上臭得要命。嗯,寄来的信里大概都写着这类事情……当然,也跟我提过钱的事啦,不过东京跟蒙古相差十万八千里,就算来信提起,不去理会他,也就没事了。所以说,相距遥远也是有好处的。只是啊,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家伙居然在去年底突然跑回来了。”

说到这儿,房东猛地想起什么似的,从凹间装饰柱上摘下一个附有美丽丝穗的装饰品。这是一把装在锦缎布袋里的小刀,长约三十厘米,刀鞘是用一种类似绿云母的材质做的,鞘上有三处包着银饰。刀片的长度不到二十厘米,刀刃很薄,但刀鞘却很厚实,看起来就像一根栎木做的六角形木棒。仔细望去,只见刀柄底面并排插着两根细棍,应该跟刀鞘上的银饰一样,是为了防止细棍遗失,所以把它们插在刀柄上。

“那家伙带了这玩意儿当礼物送给我。据说这是蒙古刀。”房东说着,当场把小刀从刀鞘里抽出来给宗助看,还把插在刀柄里的两根象牙小棍也抽了出来。

“这是一双筷子呢。听说蒙古人一年到头都把这东西挂在腰间,碰到有人请客时,就拔出这刀用来切肉,然后再用这筷子夹肉吃。”

说着,房东特地用两手拿起刀和筷子,模仿切肉夹肉的动作,表演给宗助看。宗助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这件做工精巧的道具。

“他还给我带了一块蒙古人铺在帐幕里的毛毡,跟我们从前用过的毛毯差不多啦。”房东接着又闲扯了许多关于蒙古的趣事,譬如蒙古人全都很会骑马啦,蒙古狗的身体又瘦又长,长得很像西洋的猎犬啦,等等,全都是最近从他刚刚返家的弟弟那儿听来的。宗助听得津津有味,因为他从没听过这类的讯息。听着听着,他心底开始生出好奇,很想知道房东这个弟弟在蒙古究竟是干什么的。于是,宗助向房东提出心中的疑问。

“冒险家!”房东又把刚才那个字眼大声地重复一遍。“我也不知道他在那儿做什么。他说自己经营畜牧业,而且干得很成功。但我一点也不相信。因为那家伙从前就爱吹牛,总是糊弄我。而且这次到东京来的目的也很诡异,说是要替一个叫什么的蒙古王筹措两万元。还说,万一弄不到这笔钱,自己就会信用扫地,所以他现在正在到处奔走呢。而我就是他努力说服的第一个目标。可是我才不管他什么蒙古王呢。不管他用多大的土地当抵押,我又不能从东京跑到蒙古讨债,所以我拒绝了。结果他又偷偷找我老婆,还很神气地教训她说,哥哥这样是成不了大事的。真是拿他没办法。”

说到这儿,房东露出一丝笑容,看着神色有点紧张的宗助说:“您看如何,要不要跟他见个面?那家伙整天穿一件宽松的外套,衣服上还特地装饰着毛皮,看起来很有趣哟。若您不嫌弃的话,把他介绍给您吧。刚好我已跟他约好,后天晚上叫他来吃饭……哦,您可别被他骗了啊。我们只要闭嘴听他说就行了。只是洗耳恭听的话,完全不会有危险的,只会让你觉得有趣。”

听到房东再三怂恿,宗助也有点心动了:“只有令弟一个人来吗?”

“不是的,还有一个跟他一起从蒙古回来的朋友,应该也会来。那人好像叫作安井,我还没见过呢。不瞒您说,因为我弟弟说了好几次,想介绍那位朋友给我,所以才请他们一块儿来。”

这天晚上,宗助走出坂井家大门时,脸色显得特别苍白。

 

(1)  歌留多:一种日本的纸牌游戏,把和歌写在纸牌上,参加者使用的纸牌上面只写了下句,听读牌者读出上句时,比赛谁能先指出对应的下句纸牌。

(2)  袖萩:净琉璃《奥州安达原》的人物之一,安倍贞任的妻子袖萩。安倍贞任是平安时代的武将,与其父安倍赖时起兵反抗朝廷,后来被武将源赖义平定,战死。

(3)  此墙一层似黑铁:净琉璃《奥州安达原》第三幕的著名唱段袖萩祭文当中的一句。袖萩跟父亲的政敌安倍贞任私奔后,被父母赶出家门。之后,袖萩变成盲女,沦落街头,靠卖唱乞讨维生。她辗转回到娘家门前,却不敢进去,她的母亲明明认出女儿,却佯装不知,袖萩只能以此祭文唱出心中悲痛。

(4)  此娃额上黑窟窿:与前句“此墙一层似黑铁”的日文发音相近。

(5)  田舍馒头:一种冬季的日式点心,亦即包着豆沙馅的馒头,豆沙馅里混合着整颗红豆,因为皮薄,蒸熟之后,隐约可见面粉皮下的红豆,看起来有点像冬季的山峦雪景,也叫“薄皮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