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时,卢博只是懵懂懒散地回答是或不是。宪兵逮捕他,他并不感到惊讶,他已经变得玩世不恭,对什么都感到无所谓。为设法套取卢博的口供,法官专为他派了一名专职看守,让他从早到晚同看守打牌。对此,卢博十分高兴。卢博坚信卡布什有罪,认为只有他才会杀害塞芙丽娜。在法官问他有关雅克的情况时,卢博耸肩笑了一下,表示他知道雅克同塞芙丽娜的关系。但当德尼泽经过试探,要照自己的设想把卢博说成是同谋,逼卢博招供时,卢博开始担心,怕暴露真相,变得十分谨慎。法官都对卢博讲了些什么呢?法官说,杀害董事长和塞芙丽娜的凶手不是他,而是卡布什,但他是两起凶杀案的主犯,因为卡布什是替他行凶杀人。听到这里,卢博惊得目瞪口呆,再也不相信法官的话,他认为这是法官的圈套,在套他的口实,让他承认自己是第一起凶杀案的凶手。在被捕时,卢博就想到可能是旧案重提。在让他同卡布什对质时,卢博说他不认识卡布什,但那夜他看见这人满身血迹,正准备强奸他妻子。卡布什一听不由火冒三丈,大发雷霆,大闹公堂,这使案情变得更为复杂了。三天又过去了,法官反复审讯他俩,因为法官坚信他俩订有攻守同盟,故意为难法官。卢博感到烦倦,打定主意,闭口不言。后来,卢博实在难以忍受,决定及早了结此事。数月以来,他一直闭口不讲,现在却退却了,吐露了真情,全部的真情。

这天,德尼泽在办公室巧妙地审讯卢博。他瞇缝着厚眼皮,蠕动着两张薄嘴唇,他边观察对方的神态,边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卢博则是一身灰黄的肥肉,长相笨拙,但他也很狡猾。法官同案犯巧妙地周旋了一个小时,问得对方精疲力竭。他采用步步紧逼和四面包围的战术,最后终于使案犯落入了圈套。卢博做了个忍无可忍的手势,大叫他已无法忍受,情愿坦白,以免再受折磨。卢博承认说,既然法官认为他有罪,他承认第一起杀人案是他所干。卢博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他妻子在少女时受到格朗莫兰的糟蹋,他得知这一情况后,醋意大发,勃然大怒。他又讲到如何杀死董事长,如何拿走那一万法郎。听到这里,德尼泽不由抬起上眼皮,满腹狐疑地皱起了眉头,一种难以掩饰的不信任感(这是他的职业病)使他把嘴唇抿了起来,似在嘲笑对方。卢博刚讲完,德尼泽就笑了起来,他认为对手比他想象得更厉害。卢博承认自己是第一起杀人案的凶手,但又把它说成是单纯的情杀案,以此掩盖预谋偷盗罪行和参与第二起凶案的罪行。这可真是一种大胆伎俩,这说明卢博智慧超群,毅力非凡。可惜他讲的这一切根本站不住脚。

“得了,卢博先生,别把我当三岁的娃娃来耍!您说什么醋意大发,难道您是因嫉妒杀人?”

“当然是!”

“假如这一说法可信,那,难道您在结婚时丝毫不知道您妻子和董事长的关系?这可能吗?我认为恰恰相反,处在您的地位,您对送上门的买卖肯定会经过三思后才答应的。人家把她当小姐一样对待,让她上学,把这样的女人送给您,还陪送了一大笔嫁妆,而且您妻子的保护人也就成了您的靠山,您还知道董事长在遗嘱中为您妻子留下一幢乡间别墅。这,您怎么能说什么也不知道,又毫无疑心呢?得了,这一切您早就很清楚,否则您的婚事是解释不通的。我指出一个事实就可以叫您哑口无言。您并不是个爱嫉妒的人,可是您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因嫉妒杀人。”

“我说的是实话,我是在嫉妒之下杀了人。”

“就为那么一件由您凭空捏造的莫须有的事件,您就敢杀死董事长?那请您解释,您为什么又允许您妻子找情夫?这是事实,情夫就是雅克·朗蒂埃,一位结实健壮的小伙子!很多人对我提到过他俩那种关系。您也知道他俩的关系,却又允许他们自由来往,这又是为什么?”

卢博神色沮丧,目光呆滞,凝视着屋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才结巴着说:“我不知道……第一个是我杀死的,但我没有杀第二个。”

“因嫉妒杀人!别用这一套来哄骗我们了,我希望您在陪审团面前别再重复这些话,以免得叫他们耻笑您。请相信我的话,您应该端正态度,说出实情,这才是您的唯一出路。”

从此,卢博越是固执地重复真相,德尼泽就越认为他是撒谎,事态对卢博十分不利。他首次受盘问时所讲的那些话本来可以证实他后来所说属实,因为他当时揭露了卡布什,但现在法官却认为那些话是他同卡布什订立同盟的凭证。法官从对本职工作的热爱出发,从心理学角度去分析案情。他说,他对人的本性认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他更多地是靠占卜而不是依靠观察。德尼泽洋洋自得,自诩是有威慑力的直观派法官,一眼就能看穿对方的心灵。至于证据,十分充足,有一大串令人心悦诚服的证词。他认为预审的基础十分坚实,真相已像阳光那样清楚明亮。

德尼泽这是一箭双雕,秘密又耐心地把两起凶杀案全解决了,他倍感荣耀。自从公民投票暂时获胜以后,一股狂热力量在冲击着国家,叫人晕眩,这是一场巨大灾难降临的征兆。帝国即将崩溃,在政界,特别是在新闻界,阴云密布,到处都是激奋的叫嚷声。在这种情况下,连欢乐也染上了病态,变得十分狂热。在塞芙丽娜被杀之后,在预审法官巧妙地查清格朗莫兰被杀一案并将两起案件联系到一起之际,反对派报纸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有的甚至还用那个所谓的传奇式凶手开玩笑,说那是警方杜撰的人物,目的在于掩饰上层有关人士的荒淫行径。

这次审判结果意义重大,不仅将凶犯和同谋逮捕归案,格朗莫兰董事长的清白名声也将得到恢复。两派争论再度出现,在鲁昂和巴黎,群情激昂,而且有增无减。除少数想象力较为丰富的人认为案情尚有疑点外,多数人认为案情已经真相大白,认为这有助于国家的安定。在一周之内,各家报纸详细报导了整个事件的始末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