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叶这人呀,我觉得她非常幸福!……可怜的贝阿特丽克丝使您产生的爱慕之情,是个小小的过失,上了卡米叶这年纪的女子对这类过失是十分宽宏大量的。只要她们确信为人爱着,她们会原谅忠贞的情人犯不忠实的错误。能战胜年轻的情敌,这在她们甚至是个极大的快乐。卡米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这话不是对她说的,我说这话仅仅是为了叫您放心。卡米叶,我对她做过仔细的研究,我认为她是我们时代最伟大的女性之一。她聪明,善良,这两个优点在女人身上几乎不可兼而有之;她宽厚,爽直,这又是两个难得同时具备的高尚品质。我看到了她心灵深处的确实珍贵的感情,但丁在他的《天堂篇》里那一节有关永恒幸福的美丽诗歌似乎是为她而写的,那天晚上她向您解释过这节诗,最后一句是Senzabramasicurarichezza①。她曾经跟我谈起她的命运,讲起她的身世,向我证明爱情这个企求和理想之物一直同她无缘,我回答她说,她似乎向我证明了结成金玉良缘的困难,这种困难说明了诸多不幸的原因。那些具有天使般心肠的人,看来是很难遇到具有天使般心肠的姐妹的,您就是这样一种人。亲爱的孩子,卡米叶将会使您免遭这一不幸。她一定会为您找到一个您可以与之建立美满家庭的女子,哪怕她因此而送掉性命。

①意大利文:安心地占有不会丧失的财富。——引自但丁《神曲·天堂篇》。

我向您伸出友谊的手,并相信您的理智而不是您的感情,以便我们现在象姐弟一样相处,并就此结束我们的通信,从图希庄园往盖朗德写信,至少是件奇怪的事。

贝阿特丽克丝·德·卡斯泰朗

男爵夫人在客厅里边刺绒绣边注视着卡利斯特的一举一动,儿子同美人儿罗什菲德夫人谈恋爱的细节和进程使她感动到了极点,她坐不住了,便离开椅子来到儿子身边,样子既畏缩又果敢,此时,她象个想获得好处的娼优那样风雅动人。

“怎么啦?”她战战兢兢地问,并未正面向儿子要信看。

卡利斯特把信拿出来读给她听。这母子俩心灵高尚,单纯天真到了极点,侯爵夫人在这封阴险狡猾的回信里耍弄的手腕,设置的圈套,他们竟一点没有觉察。

“这是个崇高伟大的女性!”男爵夫人说,眼圈也湿了,“我将祈求天主保佑她。没想到一个能抛弃丈夫和孩子的母亲还保留着这样多的美德!她应得到宽恕。”

“我爱慕她没错吧?”卡利斯特说。

“可是这场恋爱会把你引到哪里去呢?”男爵夫人大声说。

“啊!孩子,情感高贵的女子多么危险!坏女人倒不那么可怕。

你娶了夏洛特·德·凯嘉鲁埃吧,把你家三分之二的土地赎回来。德·庞-奥埃尔小姐卖掉几块租地就可以实现这个大目标,这位善良的姑娘将负责经营你的地产。你可以给你的孩子留下一个体面的姓氏和一份不错的产业……”

“忘记贝阿特丽克丝?”卡利斯特说,语声低沉,两眼盯着地面。

他离开男爵夫人,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去给侯爵夫人回信。

德·罗什菲德夫人的回信深深地铭刻在杜·恺尼克夫人的心里;她想知道应该如何对付卡利斯特的指望。这个时刻,杜·阿尔嘉骑士通常是在林荫大道上遛狗。男爵夫人确信可以在那里找到他,便戴上帽子和披巾出了门。在盖朗德见到男爵夫人,而不是在教堂里,也不是在她每逢节日陪着丈夫和德·庞-奥埃尔小姐散步的那两条漂亮马路上,是件十分引人注目的大事,以致两个小时之后,整个盖朗德人人都在打听:

“杜·恺尼克太太今天出门了,您见到她了吗?”

因此,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德·庞-奥埃尔小姐的耳里。

她对她的外甥女说:

“杜·恺尼克家一定发生了什么很不平常的事。”

“卡利斯特爱美丽的德·罗什菲德侯爵夫人爱得发疯。”

夏洛特说,“我应该离开盖朗德,回南特去。”

男爵夫人这时候找到杜·阿尔嘉骑士,骑士感到很意外,意识到顾了男爵夫人就顾不上狗,便把牵着小狗蒂斯贝的皮带解了。

“骑士,您有过风流艳遇,是吗?”男爵夫人说。

杜·阿尔嘉上校颇得意地挺了挺身子。杜·恺尼克太太只字未提她儿子,也只字未提侯爵夫人,只把情书的内容说了一说,问他这样一封回信到底意味着什么。骑士面孔朝天仰看,用手摸摸下巴颏,听着,悄悄地做着鬼脸,最后,他神色狡猾地紧盯着男爵夫人。

“当纯种马要越过障碍物时,它们先来认一认,闻一闻。”

他说。“卡利斯特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浪荡子。”

“嘘!”男爵夫人说。

“我不会说出去的。过去,我就只有这点长处。”老骑士说。“今天天气很好。”停了一会儿,他继续说,“东北风。该死!这风吹得人骨头痛,就象在美丽的母鸡号战舰上,那天……”他停了停说,“我的耳朵嗡嗡响,假肋骨酸疼,天气要变了。您知道,美丽的母鸡号战舰的战斗当年极其出名,以致妇女们戴起了美丽的母鸡号战舰式的帽子,德·凯嘉鲁埃太太第一个戴了这种帽子来歌剧院。我对她说:您打扮得很风流。这句话传遍了所有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