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按铃,命人去问男爵是否可以接待德马雷先生。仆人回话说可以。于勒上楼,来到奥古斯特·德·摩冷古房中。见他坐在壁炉角上一张扶手椅中,连站立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只作了一个忧郁的手势算是和他打招呼。帕米埃主教代理官陪伴着他。

“男爵先生,”于勒说道,“我有件事要和您谈谈。这事有些特别,希望我们能单独谈。”

“先生,”奥古斯特回答说,“长老先生对这件事一清二楚,您尽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谈。”

“男爵先生,”于勒语气沉重地接下去说,“您扰乱了并几乎破坏了我的幸福,您没有这个权利。我们当中到底应该谁向谁要求赔礼道歉,谁向谁赔礼道歉,现在还不清楚。在弄清问题以前,您有义务帮助我在这条神秘的道路上走下去。正是您逼我走上了这条路。有个神秘人物对我们的命运施加致命的影响,而且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强大力量听凭他指挥。我今天来,就是要向您打听这个人的现住所。昨天听了您的剖白以后,我回到家,就收到一封信,您看。”

于勒将假信拿给他看。

摩冷古读完信,高声叫道:

“这个费拉居斯,这个布里尼亚尔,或者叫德·丰卡尔先生,简直是魔鬼!我涉足于多么可怕的迷宫之中了啊!我将走向何方?我错了,先生,”他注视着于勒说,“自然,死亡是最大的赎罪,我已不久于人世。您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我一定为您效劳。”

“先生,您可能知道这陌生人住在哪里。哪怕将我现有的财产全部赔上,我也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在如此奸诈诡秘的敌人面前,时间是宝贵的。”

“朱斯坦会把一切都告诉您,”男爵回答道。

听到这句话,长老在椅子上焦躁不安起来。

奥古斯特按铃。

主教代理官迫不及待地喊道:

“朱斯坦不在公馆。”那迫不及待的神情耐人寻味。

奥古斯特急切地说:

“那好,反正我家仆人知道他在哪里。我叫人立即骑马去找他。您的仆人在巴黎,是不是?他们会找到他的。”

长老显出异常心绪不宁的样子。

“朱斯坦不会来了,我的朋友,”老人说道,“他死了。我本想将这事故瞒着你,可是……”

“死了!”德·摩冷古大叫起来,“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昨天夜里。他和老朋友去吃夜宵,大概喝醉了。他的朋友们也都和他一样酩酊大醉,让他一个人躺在街上。一辆大马车从他身上压过去……”

“苦役犯连他也不放过,一下子就弄死了他。”奥古斯特说道,“对付我他倒没这么顺手,不得不搞了四次。”于勒面色阴郁,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经纪人高声叫道:

“那我就打听不到任何消息了。您的仆人可能是罪有应得!他大概越出了您的指令,在一个叫伊达的女人面前恶意中伤德马雷夫人,唤起了她的嫉妒心,惹得她来和我们吵闹。”

“啊!先生,在愤怒中,我曾经向他谈及于勒夫人的事。”

“先生!”丈夫喊道,怒不可遏。

军官作了一个手势,要他平静下来,接着说道:“噢!先生,我准备应付一切可能发生的事件。您再做什么事,也不会超过已经发生的事情;您再对我说什么,也不会超过我自己良心的自责。今天上午我正等待着最有名的毒物学教授,以便得知我的未来命运。假如注定要忍受巨大的痛苦,我已经下定决心开枪自杀。”

“你怎么说孩子话呀!”长老高声叫道,男爵说话时那种冷静的神情使他十分惊恐。“你祖母要伤心死的。”

“先生,”于勒说道,“如此说来,要想知道这个非同寻常的人住在巴黎什么地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先生,”老人答道,“我仿佛听可怜的朱斯坦说过,德·丰卡尔先生住在葡萄牙大使馆或巴西大使馆。德·丰卡尔先生是位绅士,有双重国籍。至于那个苦役犯,据说已经死了或葬了。迫害您的人,不管是谁,在我看来,神通相当广大。除非您有办法将他戳穿,将他消灭,否则他还会不断改变身分,进行活动的。亲爱的先生,您一定要谨慎从事。如果德·摩冷古先生早听从了我的劝告,又何至于走到这步田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