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阿泰兹冷漠地点一下头作为答复。马克西姆·德·特拉伊是一个高等刺客,无法无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和他要好的女人,无不被他搅得破产,让她们把钻石首饰拿去抵押,可是,这种行为却被一层光彩的外表所掩盖,他有动人的举止,有魔鬼的聪明。人人都害怕他,也都蔑视他;可是,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于得罪他,人们都是以最客气的态度对待他,他一点没有自知之明,要不,他就是跟大家一样虚伪。他多亏德·玛赛伯爵的提拔,已经爬到了他力所能及的最高地位。德·玛赛老早就认识马克西姆,断定他能够完成他交给他的某些秘密任务和外交任务,他果然把这些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德·阿泰兹一些日子以来,已经常参与政治活动,所以对此人了解得一清二楚,也许只有他具有相当高尚的性格,敢于大声说出众人心里想说的话。

“您一定是为了她才对议院不关心的。”德·纽沁根男爵用带德国口音的法语说。

“啊!王妃是那类最危险的女人,男人要是踏进她的家门,准会倒霉,”德·埃斯格里尼翁侯爵低声道,“我的丢脸的婚姻就是她造成的。”

“危险的女人?”德·埃斯巴夫人说,“别这么说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从未听人说过,也未亲自见过王妃有任何行为不是出自于高尚感情的。”

“让侯爵说下去吧,”拉斯蒂涅嚷道,“曾被一匹漂亮马儿甩下来的人,他当然知道马儿的缺点,并把它卖掉。”

听到这句刺激性的话,德·埃斯格里尼翁侯爵便望着达尼埃尔·德·阿泰兹说:

“我希望先生和王妃的关系并未到达妨碍我们谈论她的程度吧?”

德·阿泰兹保持沉默。德·埃斯格里尼翁很聪明,他理会了拉斯蒂涅的意思,便给王妃有声有色地描绘了一个辩护性的肖像,使整个筵席都活跃起来。因为这个玩笑开得十分隐晦。德·阿泰兹听了莫名其炒,他便转向邻座的蒙柯奈夫人,问她这些笑话的意义。

“看来您对王妃的看法挺好,但是,除了您,据说,所有同席的宾客都曾经受过她的宠爱。”

“我可以向您保证,您这个意见,完全不对,”达尼埃尔答道。

“可是,这儿的德·埃斯格里尼翁先生,他是佩尔舍地方的贵族,十二年前为她完全破产了,而且为了她,几乎被送上断头台。”

“我知道这件事,”德·阿泰兹说,“德·卡迪央夫人曾经把德·埃斯格里尼翁先生从重罪法庭救出来,您看,今天他是怎么样来报答她的!”

德·蒙柯奈夫人听了又惊异又好奇,呆呆地望着德·阿泰兹,然后,转眼望着德·埃斯巴夫人,示意让她看德·阿泰兹,好象对她说:“他已经着了魔道!”

在这段简短的谈话里,德·卡迪央夫人受到德·埃斯巴夫人的保护,可是,这种保护却起了避雷针的作用,引来雷电。当德·阿泰兹重新加入大家的谈话时,他听到马克西姆·特拉伊说出这样的话语:

“在狄安娜身上,荒淫不是后果,而是根源,也许正是这个根源使她具有一种美妙的天性;她不贪图什么,也不故弄玄虚;她的最考究的追求,就象受了最天真的爱情的启示,使你不可能不相信她。”

这一番话似乎特意为象德·阿泰兹这样有修养的人而准备的,说得如此凝练有力,简直象是一种定论。每个人都不再提王妃了,她好象已被人一顿乱棍打死了。德·阿泰兹用嘲笑的神态望着德·特拉伊和德·埃斯格里尼翁。

“这个女人的最大错误就是去和男人们比赛花钱。”他说,“她也和他们一样浪费嫁资外的财产,她打发她的情人们去借债,她吃掉嫁资,她使孤儿们破产,她败掉古老的城堡,她引别人犯罪,甚至也许自己也犯罪;但是……”

德·阿泰兹这席话是对那两位的回答,这两位人物中的任何一位,都从未听到过比这更激烈的言语。在听到“但是”这个词时,整个筵席好象受到了突然的打击,每个人都惊愕地举着叉子,眼睛轮流注视着勇敢的作家和把王妃一棍子打死的人,大家在可怕的沉默中等待他的结论。

“但是,”德·阿泰兹用轻松的嘲弄口吻说,“德·卡迪央王妃夫人比起男人们来,有一大优点,那就是当人家为她而遇到危险时,她便挺身而出,去救援他们,而且,不说任何人的坏话。为什么人们中不可以有一个女人玩弄男人,就象男人玩弄女人那样?为什么女性不可以有时也对男人来一下报复?……”

“天才到底比智慧厉害,”勃龙代对拿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