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拒绝参加妹妹的婚礼,艾琳娜和父亲进行了一场热烈、甚至是激烈的争吵。彭迪列先生没有插手这件事,他不想利用自己的地位给妻子施加压力。他遵照曼德莱特医生的忠告,让她自行其是。上校则喋喋不休地责怪女儿不孝敬老人,没有手足之情和作女人应有的小心。他唠唠叨叨地数落着,可没什么用。最后,他气愤地说,艾琳娜的妹妹不会接受她不去参加婚礼的任何借口———他忘了艾琳娜什么借口都没提。他说他不敢保证珍尼将来是否会跟她讲话,可他敢肯定,玛甘泪以后肯定不会再理睬她了。

当父亲终于把为女儿置办的新婚礼物、自己带垫肩的外套、兑了水的威士忌,以及冗长单调的祈祷声都带回家去的时候,艾琳娜为终于摆脱了父亲而感到快乐。

彭迪列先生紧紧跟着岳父,一再表示他将在去纽约路上停下来,去参加珍尼格的婚礼,他将尽可能用金钱和博爱,去补偿艾琳娜不可理解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

“你太纵容她了,容忍得过分了,莱恩斯,”上校的话很果断,“权威、强迫是必要的,狠狠地用一用你的脚吧!这是管教老婆惟一有效的办法,我说的没错。”

上校也许还没有想到他自己的老婆就是给逼进坟墓的。彭迪列对此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但在这么晚的情况下,这事还是别提为好。

丈夫的出门,对艾琳娜来说,不像父亲离开时那样。使她毫不犹豫地感到满足。当丈夫这次长时间外出的日子快来临时,她不知为什么变得温柔起来。她想起丈夫平时对自己的体贴,想起丈夫对她的依恋和柔情,不觉忧虑起他的健康和生活来了。她不停地忙着为丈夫准备出门的衣服。在整理内衣的时候,她不禁想到莱迪奈太太,也许她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是这样。当丈夫离开时,她竟哭了起来,称他为亲爱的好朋友。她肯定丈夫离开家后,一定会感到寂寞孤单。

艾琳娜终于发现,屋子里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盼望已久的和平和宁静终于来临了,甚至连孩子们也不在了。两天前,老彭迪列夫人亲自赶来,把孩子和保姆都接到伊伯维尔去了。老太太没有冒昧地说明,她是怕莱恩斯出门的时候,孩子们受委屈。

对此,她压根没想过,她只是非常想念孩子———想得像丢了魂。

她不愿让他们变成“马路上的孩子”———当她觉得必须给孩子们一席之地时,总这么说。另外,她也想让孩子们知道一下乡下的生活。那里的溪流、树林、清新的空气对孩子们是再好不过了。

她想让他们过一过那种她儿童时代所熟悉和热爱的生活。

终于,家里除了艾琳娜外再没有其他人了。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种陌生而甜甜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她走遍了住宅的每一个角落,仿佛是第一次光顾。她不断换着坐每一把椅子和躺椅,好像以前从来也没在那上面坐过或躺过似的。然后,她走出屋子,在房子四周转着,看窗子和百叶窗是否插好。房子周围盛开的鲜花也成了她素昧平生的新朋友。她亲昵地在花丛中走着,觉得自己融合在其中了。花园的甬道湿漉漉的,艾琳娜让女佣人拿来了胶皮拖鞋。她在湿地上蹲下来,给花秧松土,修剪花枝,剪掉枯死的叶子。孩子们养的小狗跑了出来,给她捣乱,把她的路挡住,不让她通过。她大笑着呵斥着它,同它玩耍着。午后阳光照耀下的花园芬香怡人,色彩鲜艳。艾琳娜摘下所有被她发现的最美丽的花朵,把它们带进房间。这里只有她自己和小狗。

甚至厨房突然间也具有了一种以往从未发现的有趣的乐趣,艾琳娜走进去向厨师发出指示。她让厨师告诉屠夫要大大减少送肉,面包、牛奶和蔬菜的分量,可减少到平常数量的一半。她对厨师说,彭迪列不在家期间,她自己将特别忙,让她多操心,承担起厨房的全部事务来。

那天晚上,艾琳娜独自用餐。那些大分枝烛台,同放在桌子中央的几个蜡烛,把餐桌照得通亮的,光圈以外的整个餐厅显得更加阴暗肃穆。由于艾琳娜白天的鼓励,厨师为她准备了一顿美餐———鲜嫩的烤牛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醇香的酒味扑鼻而来,还有她最爱吃的糖浸核桃。她就餐时穿着宽大的便服,这更使她感到格外舒适和惬意。

想起莱恩斯和孩子们,她似乎颇有点忧伤。她想,他们此刻在做什么?她用一些精美食物喂着小狗,亲切地和它谈起埃蒂尼和拉乌尔来。小狗显然被这出乎意外的友好行为弄得不知所措,它急切地叫了起来,撒娇似地摇头摆尾,感激它们的女主人。

晚饭后,艾琳娜走进书房,开始读起爱默生的书来,直到感到疲劳,才把书放下。她发现自己疏离书本的时间太久了,决心重新开始有计划地学习。现在所有的时间都属于她自己,她可以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在床上躺着。当她舒适地蜷缩在鸭绒被下的时候,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的感觉,充满了她的整个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