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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她对丈夫说,时间是在那个月最后几天中的一天,“假如我们这个时间用这种方式待在这里,您觉得太荒谬、太不舒服,或是太让人受不了的话。我们要么现在就离开他们,不必等——要么他们动身前三天,我们可以即时回来。您只要说个字,我就和您一起出国;去瑞士、蒂罗尔[172]、意大利的阿尔卑斯山脉,不管哪个古老高地您最想再看看的都可以——您待在罗马之后再去那些地方,对您身心有益,那些您时常告诉我的漂亮地方。”

他们待的地方是因为种种情况加速了这个提议,但可笑的是,眼看着无趣的伦敦九月已经快到了,他们竟然依旧满足于继续待下去;而波特兰道看起来好空洞,从未曾如此了无生气,要是昏昏欲睡的车夫往地平线望过去想找个乘客,也要冒着因为动也不动又会倒头再睡过去的危险。但是一天接着一天,阿梅里戈自有奇怪的意见,认为他们的情况不会再更好了;他甚至不曾提过,连用回答的形式也没有,如果她觉得他们的考验已经超过他们能忍耐的限度,那么他们采取的任何步骤,也只是为了令她自己喘口气罢了。当然这部分原因是他自始至终都很坚持,连稍微露点儿口风都没有,绝不承认他们生活中有任何东西是或曾经是考验;不管什么情况都不会落入圈套,“形式”上没半点差错,也没有被激怒而意外松口过,任什么都不会使他陷于矛盾之中。他太太可能真要对他说,他的确是一以贯之——他那令人赞叹的外表从一开始就持续至今,都没变过——也太不知变通使她受罪了;只不过,幸好她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会说那种话,而且他们之间有种奇怪的、心照不宣的默契,那是经过聪慧地比较两人特有的耐心之后才建立的,彼此确实精准地核对过了。只要她愿意看着他,他最后会出现在对的那端,而她正看着他熬过去:这种默契,一周又一周心照不宣地复苏着,几周下来也因为受到时间的洗礼而几乎显得神圣;但无须强调,她正看着他按照他的时程走,那跟她可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或者说,一言以蔽之,她务必得顺着他那个几乎可行的方式才行,尽管他没解释,也没人知道是什么。如果那个方式凑巧又帅气地让他显得是在忍耐无聊,而不是让别人觉得无聊就好,因为他没有完全失去那让人感到亲密的幸福感——这些优点都是他自己的,可随时双手奉上,但绝对不是别人给的,就算说服他也不成——那么,这件事情虚假面貌所代表的,不就是她所许诺的事实本身吗?假使她曾质疑过、挑战过,或是干涉过——假设她曾为自己保留那项权利——她就不会许诺;还有很长的紧张日子要持续好一阵子,这期间他们的状况会放在每双眼睛前面,看看她可能或不可能变节。她千万得维持到最后才行,连三分钟都不可以从岗位上消失:唯有这些方式才能证明自己和他连成一气,没有在对付他。

很奇特的是,她要他来与自己太太“连成一气”,任何时间都行,但一连串的迹象少得可怜:她免不了那么想,因为他们现在的状态悬而未决,一心一意等待着——有此想法更是因为她心里有数,和他一比,她得“全揽”在身上去经历整个过程,不辞劳苦地跑来跑去,他却是定在他的位置上不动,宛如某尊他先祖的雕像似的。四下无人时她推论这种情况看起来,像是他有个位置,而且这个特色是无法被废止,挡也挡不住,也因此使得其他人——自他们想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东西的那一刻起——和他相比,她只好走更多步伐绕在他身边,忆起那座山和穆罕默德之间家喻户晓的关系[173],那对他也有好处。如果看深入一点儿会很怪,但是像阿梅里戈这样的位置,其实是通过数不清的事实,老早就为他而设置妥当,这些事实大部分是大家都知道的,像是由先祖们、典范、传统和习惯所组成具有历史性的东西;而玛吉的位置好比临时的“职位”而已——一个称得上高级的职位——有了这个称号,她会发现自己挺像是个新国家里的殖民者或是商人;甚至很像某个印第安妻子,背上背个小孩,以及准备要卖的一些原始的串珠饰品。简单来说,玛吉的位置若要用基本的社交关系按图索骥,是行不通的。它唯一的地理记号,当然就是根深蒂固的热情。无论如何,王子坚持到底的“终点”,代表的是他岳父的期待,他已经宣布要和魏维尔太太启程去美国;就像那即将来临的事件一样,最初是被当成谨慎的缘故,于是建议比较年轻的这一对夫妇往外跑,更别提要其他纠缠不休的同伴,在丰司的大变动前离开。这个住宅会有一个月的时间,挤满了搬运工、打包捆工和敲榔头的,这些人展开工作,房子成了特别的公开场所——相对于波特兰道而言——夏洛特坐镇指挥,全速进行;工作指定的规格和样式相当惊人,玛吉心里从未感受过如此庞大的规模,有一天亲爱的艾辛厄姆一家人慢悠悠地回来,进入眼帘的尽是木屑,她脸色苍白得像是看到了参孙[174]大力士将神庙给一把扯毁了似的。他们见到了至少是她没看到的,他们退隐时见到了一大堆看不太清楚的东西;她目前眼睛看的只有时钟,好给她丈夫算时间,或者只看镜子——那个影像恐怕更真实些——镜中反映出他的影像,她知道他在给那一对人在乡下的夫妻算时间。无论如何,他们来自卡多根街的朋友们,更是在所有的中场时间里,产生某种震荡的效果;尤其是艾辛厄姆太太和王妃之间有一段迅速的问答,更是明显。那时候这位焦虑的女士,最后一次在丰司见到她年轻的朋友,尽管不如以前一般热络,她也接受了,但是感同身受的心情令她胆子变大了,又开始探探口风,以前从不曾如此需要这套做法,不过当前这个怪异的“路线”实在也太奇怪了,要问清楚。

“你是说你们真的要待在这儿不动了?”玛吉都还没来得及回答,“你们晚上到底要干吗呀?”

玛吉等了一会儿——她暂时仍能保持微笑。“人们一知道我们仍然在这里——报纸上当然会写得满满的!——他们不管人在哪里,都会成群结队、数以百计地过来揪住我们。看吧,您和上校自己就是呀。至于我们的晚上嘛,我敢说,不会和我们现在过的有何特别不同。也不会和我们的早上和下午有何不同——可能啦,除非您两位亲爱的人,能够偶尔来帮帮我们一起度过。我已经提议过了,只要他愿意,”她补充说,“在哪里买个房子都行。但是,这档事——只有这个,没别的了——是阿梅里戈的主意。他昨天,”她继续说,“还给它安个名字,他说那足以形容,也很适合它。所以,你懂吧,”王妃又在她的微笑上面使力了,那微笑可不轻松好玩,而是像人们说的,是逼出来的,“所以,你懂吧,我们的疯狂里还是有条理的。”

艾辛厄姆太太这下子纳闷了。“那个名字是什么呢?”

“‘把我们正在做的,化约成最简单的呈现方式’——那就是他说的。以至于,因为我们什么都没做,所以我们是用最恶劣的方式在做——那就是他要的样子。”说完后玛吉又在讲了一句,“当然啦,我了解。”

“我也是!”她的访客过一会儿轻轻地说,“你们得把房子清空——那是免不了的。但至少在这里,他不必胆战心惊。”

我们的小姐接受这样的说法。“他不必胆战心惊。”

范妮仍觉得不甚满意,若有所思地抬起了眉毛。“他是个非凡的男子汉;但又有什么——你都已经‘摆平’了——需要躲避的呢?除非,”她继续说,“她会靠近他;她会——请原谅我说得粗鲁——苛责他。那可能,”她暗示着,“是他在意之处吧。”

不过,王妃可是有备而来。“她能靠近他。她能苛责他。她也能突然现身呀。”

“她能吗?”范妮·艾辛厄姆发问。

“她不能吗?”玛吉回答。

她们四目相望了一分钟,过后,这位较年长的女士说:“我是指看到他一个人的时候。”

“我也是这么想。”王妃说。

范妮听到这儿忍不住微笑了,原因为何,只有她自己知道。“哦,假如他是因为那样才留下来……”

“他留下来——我搞清楚了——是要承担所有会发生或是要面临的事。要承担,”玛吉继续说,“甚至那件事。”然后,她说了话,好像她终于对自己说了,“他留下来是为了要更加得体。”

“得体?”艾辛厄姆太太凝重地复诵着。

“得体。要是她竟然试图……”

“啊……”艾辛厄姆太太催着。

“呃,我倒希望……”

“希望他会见到她?”

然而,玛吉犹豫着,没有正面回答。“光希望是没用的,”她很快地说,“她不会的。但是他应该会。”前不久她朋友才为粗鲁而表达抱歉,这会儿刺耳的声音更加延长——像是按着电铃久久不放。现在竟然要被拿来讲一讲,夏洛特有可能“苛责”那个爱她那么久的男人,说得如此简单,其实真是很难过,不是吗?当然,所有的事情里,最怪的莫过于玛吉的顾虑,像要担心的是什么、又有什么要应付的;更怪的是,有时候她这边几乎陷入一种状态,不甚清楚地盘算着她和丈夫一起,对这件事能打探出多少。这样是否会很恐怖,如果过去这几个星期里,她突然很警觉地对他说:“为了个人荣誉,你不觉得似乎真的应该在他们走之前,私底下为她做点儿什么吗?”玛吉能够掂掂自己精神上要冒多大的风险,能够让自己短暂神游去了,即使像现在还一面跟别人说着话,这个人可是她最信任的,出神期间她好去追踪后续的可能发展。说实在的,艾辛厄姆太太可以在这类时间里面,多多少少感到心理平衡些,因为不至于完全猜不到她在想什么。然而,她刚刚的想法不只是一个方面而已——而是一串,一个接一个地呈现。这些可能性的确也包含了她壮起胆子,顾虑到艾辛厄姆太太可能还想要多少的补偿。可能性总是存在,毕竟她是够条件来苛责他——事实上,她已经不断、不断地这么做。没什么好拿来对抗的,除了范妮·艾辛厄姆站在那儿,一脸确定自己被剥夺了权利的样子——那是被残忍地加之于身的,或者说,是在这些人实际的关系里无助地感受到的;尤其回头一看已经不止三个月的时间,王妃心里当然觉得像是确实认定了。这些臆测当然有可能并无根据——因为阿梅里戈的时间好多好多,没有任何习惯癖好,他的解释里也没任何假话;因为波特兰道的那一对都知道,夏洛特不得已去伊顿广场,也不是一次、两次而已,那是没办法的事,因此她有不少个人的东西正在搬走。她没去波特兰道——有两次不同日子,家里知道她人在伦敦一整天,却连来吃个午餐也没有。玛吉很讨厌,也不愿比较时间和样貌前后有何不同;或衡量一下这个念头,看看能否在这几天的某些时刻,临时见个面,因为季节的关系,窥伺的眼睛都被清空了,这种气氛下事情可能会非常顺利。但其实部分原因是,有个画面一直萦绕着她,那可怜女人摆出一副英勇的模样,尽管她手上已经握有秘密,发现她心情并不平静,但心里几乎容不下任何另一个影像。另一个影像可能是被掩盖的秘密,指出心情多多少少已经获致平息,有点儿被逼出来的意味,也有受到珍惜;这两种隐藏的不同之处太大了,容不得一点错误。夏洛特没有隐藏骄傲或是欢欣——她隐藏的是羞辱;这种情况是,王妃根本没办法爆发报复的怒火,因为每当她在对抗自己硬得像玻璃的问题时,她的热情就势必会伤到它的痛处。

玻璃后方潜伏着整个关系的历史,她曾经几乎把鼻子压扁在上面,想看个究竟——此阶段,魏维尔太太很可能从里面疯狂地敲着,伴随着极度难以压抑的祈求。玛吉和继母最后在丰司的花园会面之后,心里沾沾自喜地想已经都做完,没事了,她可以把手交叠起来休息了。但是,就个人的自尊心而言,为什么没留点儿什么好再推上一把、好匍匐得更低些?——为什么没留点儿什么好令她毛遂自荐来传话,告诉他,他们的朋友很痛苦,并说服他,她的需要是什么?这么一来,她就可以把魏维尔太太敲着玻璃的事——那是我这么叫的——用五十种方式表达出来;最有可能把它用提醒的方式说出来,刺到心里深处。“你不知道曾经被爱又分手的滋味。你不曾分手过,因为在你的关系里,有哪一个值得说是分手呢?我们的关系真切无比,用知觉酿的酒斟得都要满出来;假如那是没有意义的,假如意义没有好过你这个私底下痛苦的时候,只能轻轻说出口的人,那么我为何要自己应付所有的欺瞒呢?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发现闪着金光的火焰,才短短几年之后——啊,闪着金光的火焰!——不过是一把黑色的灰烬?”我们的小姐很同情,但是同情里的慧心注定也有机巧,偶尔她也只得臣服无法反抗;因为有时候才几分钟的时间,似乎又有一件新的职责加诸她身上——分离之前若有意见分歧,她就有责任要说话、祈求他们能在放逐之旅前,带走些有益处的东西,像那些准备要移民的人[175]一样,拿着最后保留下来的贵重物品,用旧丝绸包着的珠宝,以便哪天在悲惨的市集里讨价还价。

此位女子不由自主地想象着这个画面,其实是陷阱之一,因为玛吉在路的每个弯道,都会被困住;只要咔嗒一响,就紧抓住心思不放,接着就免不了一阵焦躁不安,羽翼乱扑,细致的羽毛四散,我们甚至可以这么说。这些渴望的想法,这些出于同感心的探寻,以及这些没将他们打倒的冲击,都即刻被感受到——这位非常突出的人物使得大家都动弹不得,前几周在丰司,他一直周而复始地在大家观望的未来、更远的那端,走过来又走过去。至于有谁知道、或谁不知道夏洛特有没有拿伊顿广场当幌子,把其他机会混进去,或混入的程度到哪儿了,是那位个头小小的男士自己用他一贯令人无法预测的方式,安静地仔细思量。这是他已经固不可移的一部分习惯,他的草帽和白色背心,他插在口袋的双手不知在变什么把戏,他透过稳稳地夹在鼻梁的眼镜,目光盯着看自己缓慢的步伐,那种不在乎外在世界的专注神情。此时画面上不曾消失片刻的一件东西,是闪着微光的那条丝质套索,无形地拴着他的妻子,玛吉在乡间最后的那一个月时间,感觉特别清晰。魏维尔太太挺直的颈项当然没有让它滑掉,长长绳索的另一端也没有——呵,够长了,颇为上手——把圈住大拇指较小的环解开,他手指头握得紧紧的,但她丈夫的身影则是不得见。尽管貌似微弱,但这条套索收拢的力道,不由得让人纳闷着,到底是什么样的魔法在拉扯,它经得住什么样的压力,但是绝不会怀疑它是否足以发挥效用或是它绝佳的耐用程度。事实上,王妃一想起这些情况,又是一阵目瞪口呆。她父亲知道这么多的事,而她甚至仍不知道!

此时艾辛厄姆太太和她在一起,所有的事情迅速地掠过她的心头,轻轻震颤着。虽然她仍未完全想通,但她已经表达了看法,认为阿梅里戈这边“应该”有条件地要做点儿什么,然后感觉她同伴用瞪眼的方式回答她。但是,她依然坚持自己的意思。“他应该希望见她一面——我是说要有点儿保障又单独的情况下,跟他以前一样——以免她自己来安排。那件事,”玛吉因为胸有定见而勇敢地说,“他应该要准备就绪,他应该要很高兴,他应该要觉得自己一定——如此终结这么一段过去,实在微不足道!——得听她说说。仿佛他希望得以脱身,没有任何后果。”

艾辛厄姆太太一脸恭敬,沉思着。“你认为他们应该私下再见一面,但目的为何呢?”

“随便他们喜欢的哪个目的都行。那是他们的事。”

范妮·艾辛厄姆突然笑了,然后又抑制不住地回到她原来的姿态。“你真是好样儿的……好得没话说。”王妃听到这句话不耐烦地摇摇头,完全不接受这样的说法,所以她又补了一句,“或者说,就算你不是这么好的人,那也是因为你非常确定。我是说对他很确定。”

“哎呀,我正是对他不确定。要是我对他很确定的话,我就不会怀疑了……”但玛吉只是思索着。

“怀疑什么?”范妮等着,要逼她回答。

“嗯,不太相信他一定觉得自己付出的比她少得多了……不太相信他应该将她留在自己眼前。”

艾辛厄姆太太听到这句话,过了一会微笑以对。“亲爱的,信任他把她留在眼前!但也要信任他别待在家。随他自己去了。”

“我什么事都随他,”玛吉说,“只是——您知道我本性如此——我会想想。”

“你的本性就是想太多了。”范妮·艾辛厄姆大着胆子说,语气没什么修饰。

此话倒是激起王妃心中自己所排斥的一种行为。“可能吧。不过,假如我没想过的话……”

“你是说,那么你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境况?”

“是呀,因为他们那边什么都想到了,只差那一点。他们什么都想到了,只是没想到我可能也会想想的。”

“或者说,甚至,”她朋友附和着,随口说说的样子,“你父亲可能也会!”

无论如何,这句话令玛吉觉得不可混为一谈。“才不是,那也阻止不了他们;因为他们知道他最在乎的事,就是别让我这么做。按照情况,”玛吉补充说,“那一直是他最后在乎的事。”

范妮·艾辛厄姆把这句话更深入地想了想——因为她立刻将它大声地说出来:“他是了不起呀。”她的语气简直是夸张;她被冷落得只能这么说了——她一定得表示没忘记才行。

“唉,随您怎么说!”

玛吉说完这句话就不管了,但是话中的语气,却随即使她朋友有了新的反应:“你们所想的,你们两个一个样儿,都想得好深又好安静。不过,那将会使你得救。”

“唉,”玛吉回答,“那会使他们得救,打从他们发现了我们也能想到的时候开始,”她继续说,“我们才是输家。”

“输……”

“输给彼此——我和父亲。”她朋友看起来似乎不太服气这样的说法,“喔,没错的,”玛吉坚定又清楚地说,“输给彼此的程度,尤甚于阿梅里戈和夏洛特两人;因为对他们而言,那是正义的,是对的,是活该如此,但对我们而言,只有悲伤、怪异,并非我们自作孽。不过,我不知道,”她继续说,“我在讲自己干吗,因为它是针对父亲而来。我放他走。”玛吉说。

“你放他走,但是你没逼他走。”

“我照着他的话做。”她回答。

“你哪有其他办法呢?”

“我照着他的话做,”王妃又重复了一次,“我一开始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就去做了。我放弃他才得以脱身。”

“不过,假如是他放弃你呢?”艾辛厄姆太太假设性地反驳着。“再说,”她问,“他结婚更是成全了这个目的——逼着你也让自己更自由,不是吗?”

玛吉看着她好久。“是呀……我帮忙他那么做。”

艾辛厄姆太太犹豫了,但最后她勇敢地说出话:“那又为何不坦白地说成他全盘成功了呢?”

“嗯,”玛吉说,“那全都留给我做了。”

“是成功了,”她朋友很聪明地加以说明,“而你根本没有涉入。”然后,仿佛为了要表示她可不是随便说说,艾辛厄姆太太又更进一步:“他成功是为了他们……”

“啊,瞧您说的!”玛吉应和地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错呀,”她立刻接着说,“那就是阿梅里戈留下来的原因。”

“更不用说,那就是为什么走的是夏洛特。”艾辛厄姆太太大胆地微笑着,“所以,他知道……”

但是玛吉畏缩了。“阿梅里戈吗……”然而,说完话她脸红了——因为她同伴看出来了。

“你父亲。他知道你所知道的?我是说,”范妮有点儿结巴——“呃,他知道多少呢?”玛吉的沉默加上玛吉的双眼,其实已经使问题追不下去了——但为了要有始有终,她不能就这样放掉不管。“我要说的是,他知道很多吗?”她觉得这句话依旧挺尴尬的。“我是说,他们做了多少。他们……”她修饰了一下,“到什么程度。”

玛吉等待着,但也只问了一个问题:“你认为他知道?”

“至少知道些东西?哎呀,他的事我没办法想。他超出我能力所及。”范妮·艾辛厄姆说。

“那么,您自己知道吗?”

“做了多少吗……”

“做了多少。”

“程度为何吗?”

“程度为何。”

范妮看似希望能弄清楚,但是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及时想起来了,甚至还面带微笑着。“我告诉过你,我绝对什么都不知道。”

“嗯——那就是我知道的。”王妃说。

她朋友又犹豫着。“那就没人知道?我是指,”艾辛厄姆太太解释,“你父亲知道多少了。”

喔,玛吉表示她了解。“没有人。”

“夏洛特……没有……一点点?”

“一点点?”王妃复诵着。“对她而言,什么都知道才算知道得够多。”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假如她知道了,”玛吉回答,“阿梅里戈会知道的。”

“事情就这样了——他不知道?”

“事情就这样了。”王妃说得语意深重。

艾辛厄姆太太一听到又想想。“那么,夏洛特又是如何被制住的呢?”

“就靠那样呀。”

“靠她的不知情吗?”

“靠她的不知情。”

范妮猜着。“很痛苦?”

“很痛苦。”玛吉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同伴看了她双眼一会儿。“但是,那王子呢?”

“他是怎么被制住的?”玛吉问。

“他是怎么被制住的。”

“唉,那我就没办法告诉你了!”王妃又突然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