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上飞,靠星光的标志,修正方向,避开涡流。星光像苍白的磁铁吸引着他。对光明苦苦追寻了那么久,即使最朦胧的也决不放弃。即使是一团旅舍的灯光,他也愿意绕着这个渴慕追求的信号一直到死。现在他朝着这片光明往上飞。

在这口先开启、后又在飞机下面封合的井里,他慢慢盘旋上升。随着他愈飞愈高,乌云失去了黑黢黢的土色,推着愈来愈清澈洁白的波涛向他涌来。法比安钻出来了。

他惊异极了:一切亮得他眼睛发花。他不得不闭上几秒钟。他从来不相信云在夜里会叫人眼睛发花。但是一轮明月和全部星座,却使云变成了晶莹明亮的波涛。

在他钻出的那一秒钟,飞机一下子进入一个好似意外宁静的境界。再也不受浪涛的摇晃。像一艘船越过防波堤,正驶入水库。他驶入的是一块不为世人所知的隐蔽的天空,像岛屿中间的幸福港湾。暴风雨在他脚下组成另一个世界,厚达三千米,狂风大作,水柱高喷,电光闪闪摇摇,但是对星空却摆出一副冰霜的面孔。

法比安以为到了奇异的太虚幻境,因为一切变得亮晶晶的:他的手、他的衣服、他的翅翼。因为光不是从上往下照的,而是从他身下,从他四周,从这些雪白的积云中释放出来。

这些云在他身下,把从月亮中吸收的雪光都往外反射。左右两边的云,高耸如塔,也是这样。到处流转一种乳白色的光辉,机组的人沉浸在中间。法比安转过身,看见报务员在笑。

“这下可好啦!”他喊。

但是喊声消失在飞行声中,唯有笑容交流着心声。“我完全疯了,”法比安想,“还笑呢,我们可是没救了。”

可不是,黑影里千百条手臂把他撒开了。他仿佛一名囚徒被松了绑,准许独自在花径上散一会儿步。

“太美了,”法比安想。他遨游在密密匝匝珠宝堆似的群星中间,在这个除了他法比安和同伴以外绝无生命的世界上。如同神话中的城市小偷,闯进了珍宝室再也走不出来。他们在珠光宝气中遨游,说不尽的风光,可也别想有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