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维埃在沉思。他已不抱希望,这个机组将会沉没在黑夜中某个地方。

里维埃记起童年时给他留下的一个深刻印象:人们汲干池塘发现一具死尸。这片黑暗从大地上消失以前,这些黄沙、原野、麦地重现在阳光下以前,什么也不会找到的。以后可能有几个农民遇见两个孩子,手臂曲着盖在脸上,睡熟了似的,躺在青草和金光之中,四周一片和平气象。但是,他们已给黑夜淹死了。

里维埃想到深沉的黑夜像神奇的海洋,埋下了多少金银财宝……黑夜里,这些苹果树带着尚未授粉的满枝繁花等待着天明。黑夜是富裕的,充满芳香、沉睡的羔羊、尚无颜色的花朵。

慢慢地,朝着太阳将升起肥沃的犁沟、滋润的树林、新鲜的苜蓿。但是,在这些现在已不伤生害命的山岭、草原和羔羊之间,在吉祥的世界上,将有两个孩子像在睡觉。有的东西已从眼前的世界悄然飘至另一个世界。

里维埃理解法比安的妻子,她不安,温柔。这份爱情是不久前才给她的,像借给穷孩子的玩具。

里维埃想到法比安的手,这只抓住操纵杆还可把他的命运掌握几分钟的手。这只手曾经爱抚过。这只手放在一个胸脯上,像神的手会引起内心的骚乱。这只手放在一张脸上,使这张脸改变表情。这只手是神奇的手。

夜里,法比安在气象万千的云海中遨游,但是底下——是永恒。他迷失在唯有他一人居住的星座之间。他用手掌握这个世界,用胸膛稳住这个世界。他把人间的全部财富紧紧拴在方向盘上,把他最后总要归还的无用的珍宝,不胜绝望地从一颗星拖到另一颗星……

里维埃想到有一个电讯站还在监听。唯一还把法比安与世界相连的是一道乐波,一支哀曲。这不是一声叹息。不是一声尖叫。却是最纯正的绝望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