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途岛上,一名军士因过于疲劳正在酣睡,一个年轻的陆战队员拼命拽着军士的床垫喊道:“嗨,军士,你醒醒,醒醒啊!妈的,我们又遭攻击啦!”

“哪儿?在哪儿?怎么回事?”军士嘟哝着。

“一艘潜艇。”那陆战队员答道。

听了这话,军士厌恶地“噢,呸……”了一声,接着又睡着了。

其实,01:30,在中途岛美军与日潜艇“伊-168”的短暂交火中,双方都没有损失。

但是,一个不可小视的危险正向中途岛袭来。栗田的“熊野号”、“铃谷号”、“三隈号”和“最上号”4艘重巡洋舰,以及护航的“朝潮号”和“荒潮号”驱逐舰正向该岛逼近。每艘巡洋舰上有10门8英寸口径的火炮,可以使岛上的防御工事和各项设施遭受巨大损失。近藤把这几艘舰艇从攻略部队中抽调出来,去执行山本的夜战命令。栗田接到命令时,位于目标以西400海里处,所以实际上他在日出前肯定到不了中途岛。但他要尽力而为。23:00,他的巡洋舰已将驱逐舰远远地抛在后面,因为这些巡洋舰是日本海军中速度最快的舰艇。

日本人的厄运并没有到此为止。山本认为栗田不大可能如期到达,于是在00:20撤销了这项作战计划。他的命令显然是要下达给栗田(第七巡洋舰战队司令官)的,但不知怎么发给了机动部队“利根号”上的阿部(第八巡洋舰战队司令官)。如栗田能在规定时间内收到这份电报,那日本人就可能免遭又一次惨败,美国人的胜利相应也会小一些。

那几艘巡洋舰的官兵原本想着“冒死进攻那个岛”,弦都绷得紧紧的。这一来有的人感到一阵轻松,但也有些军官对于劳师出征,现在又弃而不战表示遗憾。

栗田收到命令时,离中途岛已不到90海里。在该水域活动的美潜艇“坦博尔号”于02:15“发现舰首方向远处海面上隐隐约约有4艘大型舰艇”。天色漆黑,“坦博尔号”舰长约翰·W.墨菲海军少校无法判明这些模糊的黑影是敌舰还是己舰。但他继续监视这些黑影。02:38刚过,他就给珍珠港的英格利希海军上将发报说,发现多艘来历不明的军舰,并报告了它们的航向、位置和航速。根据当时太平洋舰队的编制,潜艇艇长不属特混舰队司令领导,他直接向潜艇部队司令报告情况,由后者转报太平洋舰队司令部,最后由太平洋舰队司令部综合处理。等墨菲的报告兜完这个圈子,天正破晓,他已能判明这些都是日舰了。他还发现一艘敌驱逐舰正直冲他驶来,为慎重起见,他就急速下潜了。

与此同时,栗田终于收到山本取消这次作战的命令,巡洋舰战队刚刚改变航向,“熊野号”就发现“坦博尔号”,于是栗田急忙下令向左急转45°。红色“紧急警报”信号从“熊野号”传递到“铃谷号”,继而又传到“三隈号”。这样的转向动作十分复杂,而栗田的重巡洋舰在夜间还从未作过这样的转向。当微弱的灯光信号传到最后面的“最上号”时,“熊野号”已出现在它的面前。

“左满舵!全速倒车!”“最上号”领航主任山内正纪海军中佐尖声下达命令,但为时已晚。“熊野号”一头撞在“最上号”左舷舰桥靠舰尾的部位,把从舰长室以前的舰首撞得歪向了左舷。“最上号”遭此一撞,速度下降,驾驶受到严重影响。“熊野号”的损坏相对较轻,速度没受大的影响,只是左舷一只主燃油舱被撞漏。大量的漏油在海面上留下一道油渍。飞越该海域的任何美机都能清楚地看见这艘巡洋舰的航迹。

“最上号”的损管军官猿渡正之海军少佐赶到舰的前部,发现前部损管队员们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他们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坏了。猿渡指挥他们修补漏洞,并把撞坏的燃油舱隔壁的舱抢修好。他还下令把包括深水炸弹在内的所有易爆易燃物品全部抛进海里。尽管舰长曾尔章强烈反对,猿渡还是把鱼雷发射出去了。在此后的两天里,这些防范措施起了很大的作用。损管人员完成任务之后,该舰又开足了马力,但它只能勉强以12节的航速向西航行。

旗舰“熊野号”上的栗田听说发生撞舰事故后,立即回身救援。他发现曾尔章仍在设法使“最上号”恢复航行,就留下“三隈号”、“朝潮号”和“荒潮号”保护受伤的舰艇,自己率“熊野号”和“铃谷号”向西,去与山本会合。

“坦博尔号”给英格利希的关于“发现多艘军舰”的报告使美国人一阵忙碌,因为珍珠港的司令部知道,发现的这批军舰定非己舰。墨菲的情报似乎说明日本人还准备攻占中途岛。因此,所有潜艇都受命向中途岛靠拢,以攻击敌运兵舰船及其支援部队。

及至午夜,斯普鲁恩斯一直在朝北航行,并计划再向北航行一个小时左右,然后折向西。这样,在天亮后他将处于既可保卫中途岛,又可再度袭击日机动部队的位置。他还没有排除“飞龙号”的把握,况且情报部门曾说日本人可能有第五艘航母。接着,由于雷达报告发现敌情,斯普鲁恩斯决定改按原航向前进,并派“艾利特号”去查明情况,结果发现是一场虚惊。他向东航行了约18分钟,然后向南行驶了约一个小时,直到将近02:00,他才又掉头向西。

拂晓时分,他收到来自“坦博尔号”的一份报告。他对此一定特别感兴趣,因为他儿子爱德华·D.斯普鲁恩斯是该潜艇的一名海军上尉。斯普鲁恩斯把第十六特混舰队的航速增至25节左右,急速向南,驶抵中途岛正北不远处。他不相信“敌人在损失了4艘航母以及全部舰载机之后,还有进攻意识……”但他也不能忽视这种可能性,尤其是因为在这一海域还可能有第五艘日本航母。

04:15,中途岛守军收到墨菲的报告:“敌大股兵力位于北纬28°23′、西经179°9′。”15分钟内有12架B-17起飞寻歼日舰,可是这些陆基机的飞行员没有发现敌人。06:30,一架巡逻机报告:“发现战列舰两艘,方位264,距离125海里,航向268,航速15。”2分钟后,它又补充报告说:“两舰均已受损,后拖油渍。”

07:00,MAG-22把VMSB-241中队还能升空作战的飞机全部派出,去攻击那两艘“战列舰”。当然那两艘分别是“最上号”和“三隈号”。这批飞机的组成是:马歇尔·A.泰勒上尉率领的6架“无畏式”和理查德·E.弗莱明上尉率领的6架“复仇者式”。大约飞行了45分钟后,他们发现海面上有大片油渍,于是开始顺藤摸瓜。泰勒率领的SBD从大约10千英尺处向“最上号”俯冲,曲折飞行以避开巡洋舰上密集的高炮火力,但双方都没有建树。海军陆战队没有命中,只有几颗近距脱靶,日本人也没伤着美机。

弗莱明的“复仇者式”比泰勒的飞机晚到几分钟。在库雷岛以西大约20海里处,利昂·M.威廉森上尉发现水面上有一艘军舰,便提醒弗莱明注意。于是该机群飞离航向,前去侦察,发现那是艘潜艇。潜艇看见他们接近,就紧急下潜。于是他们恢复了原航向。大约08:40,弗莱明率领众机,冒着猛烈的高炮火力,从4000英尺高处下滑。威廉森的飞机咆哮着顺阳光方向冲下去,他看见弗莱明在俯冲过程中飞机发动机一直在冒烟。当弗莱明向上拉时,飞机起了火。接着弗莱明那架着火的飞机就摔在“三隈号”的尾炮塔上。这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有意的。据渊田说,飞机燃烧所产生的烈焰被吸进了右舷轮机舱的通风道里,引起轮机舱汽油气爆炸,把那里的人都炸死了。

就在海军陆战队飞机撤出战斗的同时,布鲁克·艾伦中校率领8架B-17赶到。尽管这批“飞行堡垒”的驾驶员声称他们有3颗炸弹近距脱靶,还估计有2颗命中,实际上他们只有1颗炸弹近距脱靶,造成“最上号”上2人死亡。此后,这两艘受伤的巡洋舰暂时获得自由,继续艰难地向西航行。

整个上午,斯普鲁恩斯都在为选择攻击目标而左右为难。如果他想攻击西南面的2艘“战列舰”,他可以挥师向西南。但他也可以进一步向西,以查实一架巡逻机于07:00发来的报告,“敌巡洋舰2艘,方位286,距离174,航向310,航速20”。有个目光敏锐的飞行员发现了“熊野号”和“铃谷号”,而且还识别出它们是巡洋舰。但是,真正促成斯普鲁恩斯下定决心的,还是他08:00收到的一份报告:“2艘起火的战列舰、1艘起火的航母及3艘重巡洋舰,方位324,距离240,航向310,航速12。”

这才是真正值得猎歼的目标!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两人都知道,他们已经消灭了3艘日本航空母舰。正如弗莱彻所说:“我们得知已击毁他们3艘航母时,惊喜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我们深感如释重负。”但是,只要还没有得到第四艘日本航母也像它的姊妹舰一样沉入海底的消息,斯普鲁恩斯是不会真正感到心满意足的。08:21,一架巡逻机报告说:“‘企业号’正在起火下沉。”“企业号”舰桥上的人见此报告一定会感到好笑,但它至少说明肯定在某个地方有一艘航母情况不妙。根据这一情况,斯普鲁恩斯决定驶向西北,追击南云残部。虽然这一目标较远,但“它包括了那艘受创的航母,还有两艘战列舰,而且据报告说其中一艘也已受损”。

11:00左右,第十六特混舰队发现一架在海上迫降的PBY,斯普鲁恩斯命令“莫纳汉号”去营救飞行员及机组其他人员,但不要毁掉飞机。获救的飞行员上了“莫纳汉号”后,舰长比尔·伯福德海军中校把他带到军官休息室,问他:“情况怎么样?”

“那边有支庞大的日本舰队。”这位飞行员答道,而且尽量把敌舰数量和舰种向这位不期而遇的舰长作了说明,伯福德公开表示不相信。后来他回忆说:“见鬼,按照这个飞行员的说法,日舰那么多,那方圆几海里的洋面上到处都会有敌舰了。”

后来,伯福德发现这个飞行员的确夸大其词了。但说来也怪,在“莫纳汉号”军官休息室里坐着的这个巡逻机飞行员正是最有资格向斯普鲁恩斯报告前一天下午战况的目击者。他当时飞的是IV58区,6月4日大约15:58,是他发报,首次向中途岛海军航空站报告了日本人正在挨打的消息。当时他报告说“3艘舰起火”。接着在17:45他又报告了好消息:“3艘起火军舰是日本航母,未受创的是2艘巡洋舰、4艘驱逐舰,方位320,距离170。”过了15分钟,他用无线电报告说“部队已进入战斗”。接着在18:15,他又报告说“遭敌机攻击”。

比尔·伯福德是位聪明机智、经验丰富的驱逐舰舰长。但他身在战场,不明战况。还是从坐在他的军官休息室里的一位浑身湿淋淋的巡逻机驾驶员口中,他才了解到一些战况。这件事生动地表明了中途岛海战的奇特之处。

忙乱中,“莫纳汉号”的救援人员没有能抢出飞机上一件高度保密的设备——诺登轰炸瞄准器,就把这一情况打信号向“企业号”作了汇报。斯普鲁恩斯当即命令该舰返回营救现场把设备抢出来,并向“约克城号”报告。这样一来斯普鲁恩斯身边的驱逐舰只剩了6艘。他忧郁地自言自语道:6艘驱逐舰保护2艘航空母舰和6艘巡洋舰!真是没办法!不管有没有办法,他都得面对现实。11:00刚过,他就转向西北偏西方向去追击南云部队了。

整个上午,山本的主力部队一直在向东航行,去与南云和近藤会合。近藤按时到达,但南云却不见踪影,于是山本派“凤翔号”上的一架搜索机去寻找机动部队下落。其实南云一直与近藤保持着平行航行,并逐渐向指定位置靠拢。12:05,“筑摩号”发现了大约37海里开外的主力部队和攻略部队。

这根本不是各舰队所期待的胜利和欢乐的大会师!日本4艘最精良的航空母舰已不复存在,日方还损失了322架飞机——这个数字高于第一航空舰队的正常配属,因为在这些航母上还载有准备在中途岛上建立日本海军航空站的飞机。更惨的是,2155名技术优秀、富有实战经验的人在战斗中丧生:“赤城号”221人,“飞龙号”415人,“苍龙号”718人,“加贺号”约800人。无怪乎在南云新的旗舰上,有些军官觉得自己颜面丢尽,无地自容呢!

草鹿不动声色地坐在“长良号”病员舱里。一个卫生兵正替他治疗烧伤,这时首席参谋小石走上前来创巨痛深地说:“所有参谋人员都决心以自杀来为中途岛战败赎罪,请敦促司令长官也下决心这样做吧!”

草鹿看见几艘航母都起火燃烧的时候,也曾一度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到了尽头。回日本后,他将以何脸面面对江山社稷,面对天皇家族,面对天皇的子民?他因烧伤和负伤住进“长良号”的病员舱,休息了一段时间后,精力已有所恢复。他发誓说:我决不就此罢休。现在还活着的人和死者的英灵都应当站起来保卫国家。仗还没有打完呢!所以小石前来说服草鹿,的确来得不是时候。

草鹿怒形于色,狠狠地把小石训了一顿,然后命令他把南云的全体参谋人员找来。等他们到齐之后,草鹿以洪亮清晰的嗓音阐述了自己的看法。他非常坚定地说:“我反对自杀。你们一个个都像疯婆娘。”他的声音响亮,话语中充满了鄙夷,“当初你们轻取小胜就无比激动,现在一打败仗就慷慨激昂地要去自杀。对大日本来说,现在还不是你们说这种话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想想怎样通过自己的努力扭转战局、反败为胜呢?我坚决反对自杀。我将把自己的意见报告司令长官。”机动部队参谋人员受了这一番训斥后,要求剖腹自杀的议论就此销声匿迹。

草鹿在伤口包扎好之后,径直走到南云的舱室。他发现自己的上司愁眉苦脸、情绪低落。草鹿把自杀将于事无补的看法反复作了说明,日本需要他们大家去为之战斗。

南云悉心静听后说道:“我非常赞赏你的意见。但你必须明白,舰队司令所做的事情,不可能件件都合乎情理。”

于是讲究实际的草鹿给垂头丧气的同僚打气说:“得了吧,舰队司令!抱着失败主义的情绪,你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南云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决不鲁莽行事。”

草鹿深知自己的一番话起了作用,就满意地从南云那里出来了。

与此同时,弗莱彻的第十七特混舰队正全力抢救“约克城号”。整个夜间,这艘航母一直处于危险的倾斜状态。弗莱彻转移到“阿斯托利亚号”之后,立刻把这个情况向太平洋舰队司令尼米兹作了汇报。尼米兹把在赫姆斯礁的扫雷艇“捕蝇鸟号”以及在弗伦奇弗里盖特沙洲的拖驳“纳瓦霍号”派到抢救现场。他还命令已从珍珠港起程一天去参加斯普鲁恩斯部队的“格温号”驱逐舰改变航向,去加强“约克城号”的警戒。

地平线上刚刚出现曙光,“约克城号”上突然传来一阵机枪声,惊醒了附近几艘驱逐舰上的人。“休斯号”驱逐舰舰长唐纳德·J.拉姆齐海军少校派了一个小分队去查明情况。他们惊奇地发现了腹部被霰弹炸成重伤的二等水兵诺曼·M.皮切特。他忍着剧痛,以顽强的毅力从三层甲板下爬上来,沉着镇定地做了一件肯定能吸引别人注意的事——用机枪朝驱逐舰方向射击。

登上航母的人急忙把皮切特送上“休斯号”。奄奄一息的皮切特艰难地说,母舰的舱里有一个人实际上还没有死。于是营救人员重返航母,找到了颅骨粉碎性骨折、昏迷不醒的二等水兵乔治·K.韦斯。这是皮切特一生中最后一个高尚行为,他的同伴因此得救并最终恢复了健康,而他自己却永远闭上了双眼。6月7日他的同伴为他举行了海葬。

拉姆齐的驱逐舰还救起了飞行员哈里·B.吉布斯海军少尉。吉布斯两天前被击落后一直随橡皮救生筏在海上漂泊。橡皮筏被戳了几个洞,他就用双膝顶住漏洞,使它漂浮了一夜。黎明时分,有一只完好无损的橡皮筏从他近边漂过,他趁此天赐良机,换了只救生筏。在拉姆齐把他救上驱逐舰之前,他在海上总共漂浮了16个小时。

登上“约克城号”的人员还有个惊人的发现——3只装满密码和密码设备的邮袋。这些高度机密的东西已经被整齐地打包捆好,本来是准备转移的,但不知怎么被丢弃在甲板上了。拉姆齐将这一重要情况向尼米兹作了报告。拉姆齐还认为,“约克城号”还没有倾斜到无可挽救的地步,所以他向尼米兹报告说,该舰或许还有救。尼米兹收到拉姆齐的报告后很受鼓舞,于是下令说,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把这艘航母击沉。

整个夜间,第十七特混舰队的其他舰艇都与斯普鲁恩斯保持平行航行。天亮后,它们以10节的航速驶向“约克城号”,这样的慢速度是为了让人员和物资转移过舰。驱逐舰由于满载着从“约克城号”撤下来的人,到了头重脚轻的危险程度,现在它们开始把搭载的人员向“阿斯托利亚号”和“波特兰号”巡洋舰上转移。巴克马斯特从“汉曼号”登上临时旗舰“阿斯托利亚号”后,该舰顿时成了一个海上人事机构。他急于要率领一支抢险队返回“约克城号”,于是着手开列他需要的损管、轮机、机修以及类似行当的人员名单。驱逐舰依次靠上“阿斯托利亚号”的一侧,让从航母上撤下来的人员过舰。在它的另一侧,由24名经过挑选的军官和145名士兵组成的抢险队从舰舷攀下去。整个过程进展缓慢,因为撤下来的人没有按照什么特别的顺序,而巴克马斯特所要的骨干又必须精心挑选。

“捕蝇鸟号”赶到时大约已是晌午。14:36,它开始把“约克城号”向珍珠港方向拖。航速只有2节,几乎觉察不出来。大约与此同时,“格温号”也赶到了。它的舰长哈罗德·R.霍尔库姆海军中校是现场职务最高的,因而担任了抢险指挥。由“休斯号”派出的抢险队和“格温号”派出的一个小组登上航母后,工作进展很快。为减少航母的负载,他们把那些松动的装置以及能够从倾斜一侧撬下来的东西都抛进了大海。下午晚些时候,伯福德的“莫纳汉号”也驶抵这一海域,但由于夜色将临,“约克城号”上一无动力,二无照明,所以他一时也插不上手。

那天下午,中途岛方面派出两个B-17小组去搜寻那两艘受创的敌航母。当然那四艘航母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南云部队的其余舰艇都已驶向西北面很远的地方去与山本会合了。由艾伦率领的第一组“飞行堡垒”报告说发现一艘大型巡洋舰,还说有两颗炸弹命中目标,三颗近距脱靶。10分钟后,第二组报告说他们在方位20°、距第一个目标125海里处攻击了一艘“重巡洋舰”。这个组损失较大。一架以“旧金山城”命名的飞机(该机系旧金山市民向市政府捐赠)因炸弹舱油箱失落,未能返航。另一架因燃料耗尽,在离中途岛15海里的海面迫降,乘员除1名外全被救起。

一般都认为,那两艘“巡洋舰”实际上就是寻找“飞龙号”后追赶日本舰队的“谷风号”驱逐舰。可是由于时间和地点上的差异,人们产生了疑问。10分钟航行125海里,这样的速度也太神乎其神了。更何况“谷风号”当时正遭到斯普鲁恩斯轰炸机群的攻击呢。

14:10,山本打信号告诉各舰:“敌舰载机已起飞(通信情报)。”14:35,他补充说,“敌人显然就在我上方高空(通信情报)。”显而易见,日方监听人员截获了斯普鲁恩斯给艾伦“飞行堡垒”的信号,并作了错误的解译。当该小队从上方飞过时,斯普鲁恩斯通知他们说,他想在一小时内派出飞机。他没有收到回答,但听见他们把他的位置向中途岛作了报告。

斯普鲁恩斯的参谋人员从图上测出了至目标的距离,发现无畏式飞机就要到达续航极限了,十分危险。然而给他们的命令却是把单重1000磅的炸弹装上飞机。麦克拉斯基虽然没起飞,但认为他对自己的飞行员仍负有责任,前一天由于有关敌人位置的情报不准确,需要扩大搜索范围而引起缺油,不但损失了宝贵的飞机,而且还牺牲了许多好战友。所以他进行了一番计算,把结果与肖特和沙姆韦两人进行核对,然后爬过三层甲板来到旗舰指挥室,他请求布朗宁让飞机装上单重500磅的炸弹并推迟一小时再起飞。载弹量小可减少油耗,而推迟起飞则可缩短接敌航程。

尽管麦克拉斯基的意见非常中肯,布朗宁却拒绝了他的请求。麦克拉斯基据理力争,他的逻辑性和责任心具有不可抗拒的力量,但布朗宁固执己见、雷打不动。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就在布朗宁和麦克拉斯基还在桌子旁边激烈争论时,一直和参谋人员在一旁查对标图的斯普鲁恩斯走过来。他直截了当地对麦克拉斯基说:“你们飞行员想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布朗宁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舱室。直到特混舰队陆战队长官朱利安·布朗中校63来劝说之后,他才重返岗位。

15:00,“企业号”和“大黄蜂号”掉转舰头,逆风向东。总共58架轰炸机在45分钟内全部升空。这批飞机在315海里的扇面上飞行,但一无所获。在返回途中,有些飞行员发现了一艘轻巡洋舰,他们认为是一艘“香取”级舰艇。其实,这个目标无疑就是“谷风号”。幸亏舰长胜见基海军中佐指挥艺术高超,才使这艘小军舰躲过了像撒胡椒面似的“非常近的近距脱靶弹”。有一架美机被驱逐舰上非常猛烈的小口径高炮火力击落,它的飞行员正好是前一天报告发现“飞龙号”的亚当斯上尉。这也是命运的奇妙安排。

渊田就一直认为,6月5日那天“谷风号”的遭遇使日本的中途岛攻略部队免遭发现,也许还使它免吞像南云吞下的那剂苦药。那天下午的几批美机确实都只差一点就能发现目标——逃跑中的南云部队。

“大黄蜂号”上的飞机开始返航时,已是黄昏时分。64这时,“企业号”上的飞机踪影全无。夜色降临了。斯普鲁恩斯为他那些返航的战鹰担心,因为他知道许多飞行员没有受过夜降训练。在深思熟虑的基础上,他曾进行过一系列有意识的冒险,这次他又采取了这样的冒险措施。他铤而走险,下令航空母舰打开巨大的探照灯作为灯标。返航的飞行员看见这一片通亮的灯火,肯定谁也不会说斯普鲁恩斯冷漠无情的。飞行员的表现使他感到自豪,因为降落过程中只出了一起事故,而且是无法避免的事故。雷·戴维斯海军上尉的飞机进入时油料用尽,扑通栽进舰尾后面的海里。幸亏“艾尔文号”驱逐舰迅速熟练的营救,该机的机组人员才得以脱险。

“企业号”上负责指挥降落的罗宾·林赛海军上尉知道,从舰上起飞出击时有32架飞机,可是在飞机三三两两降落的过程中,他怀疑自己是否数错了数。他问助手:“我们还有几架飞机没有回来?”助手答道:“鬼才知道呢!我们已比实际应当回收的多了5架!”原来有几架“大黄蜂号”的飞机降落在“企业号”上,但也有1架“企业号”的飞机降落在“大黄蜂号”上。

在飞机返回航母的时候,斯普鲁恩斯对当时的形势进行了分析。第四艘敌航母的问题仍然萦绕在他的脑际,因为他还不知道“飞龙号”已不会再给他添麻烦了。他想,如果要是由他去指挥那艘受伤的航母,他就向西航行。遭到他的飞机攻击的那艘军舰的舰长,肯定会把情况如实汇报的,那么他出于以下两个原因,也一定会向西航行:第一,据报,在那个方向上天气恶劣,可借以隐蔽;第二,可以摆脱美国舰队的追击。

在考虑了各种因素之后,斯普鲁恩斯发现“向西去吧,年轻人!”似乎是个好主意。但他仍像往常一样谨慎小心。他的6艘驱逐舰上燃油正越来越少。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想在黑暗中跟踪敌战列舰,因为他的飞机将无法发挥作用。所以他把航速降至15节,把航向由西北转向正西。

接着,他结束了当天的工作,像以往那样酣然入睡了。“我身边有很得力的军官,他们都很在行,他们会干的。我干吗不睡个好觉?”许多年之后,他曾平平淡淡地说,“况且,睡眠不足,头脑就会糊涂,就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所以我得把觉睡好。”

从原则上说,谁会不同意呢?而实际上,在夜间以减员的特混舰队跟踪日本机动部队的时候,除了雷蒙德·A.斯普鲁恩斯外,还有谁能高枕无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