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我早上七点就被门铃吵醒。我穿上短裤,跑到另一间房里,按下开大门的按钮。

我说:“是谁呀?”

“ 是我。”

是菲利普的声音。我一开门,菲利普就飞快地溜了进来。

“给,” 他说,“ 最后一根烟。”

他拿出一盒沾着血迹的“好彩”烟。盒子里只有一根烟。

“ 我刚杀了阿尔,尸体扔在一个仓库那儿了。”

我拿了烟,夹在手上。

我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示意他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我说:“坐下,把所有情况告诉我。”

他坐下,说:“我要一百块钱出国。我要去墨西哥。”

我说:“别这么急,年轻人。阿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吧,” 他说,“阿尔和我去米内塔喝酒,然后决定出去走走。我们走到第二大道,闯进一个旧仓库,在里面到处看看。我找到一把小斧头,用它砸了几扇窗。”

“后来我们爬到屋顶上。阿尔一直在说要和我出海。我气急了,推了他一下。他差点摔下去。他看着我,说:‘我想要做你做的事情。我想要写诗、出海,所有那些事。’” 菲利普停下,看着我。“我看得出,你不相信我。”

“继续”我说。

“好吧,于是我对他说:‘你想死吗?’他说:‘是的。’他说了几句俏皮话,伸手想搂我。我斧子还拿在手里,就朝他额头上一敲。他倒了下去。死了。现在,给我一百块钱。我必须逃出这个国家。”

“荒唐,一百块钱是出不了国的。”

“可以的,我搭车走。”

“那你很快就会被抓住。”

“你不相信?” 他说。“ 你知道的,不是吗?这事拖了这么久,终于出事了。”

我说:“好吧,阿尔死也死了。你后来干了些什么?”

“呃,那时他半睁着眼睛, 挑逗地看着我。我对他说:‘你不能这样,你已经死了。’我用脚把他从屋顶上翻了下去。大概,有七层楼高。”

“有人看到你吗?”

“没有,我觉得没有。”

“但有人看到你们一起离开米内塔。 ”我飞速思考着,结果是一样的。

“快给我一百块钱,要不我连你也杀了。”

我对他笑了笑。

菲利普说:“哦,不不,我不会的,可是,拜托了,给我吧。”

我不回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染了血的手绢。手绢一~ 角有姓名的首字母:“R •A ” [A59] 他把手绢伸到我面前。“你认得的,对吧?”

“认得” 我说,“是阿尔的留念,嗯?”

他以一种孩子般的天真表情看着我,把手绢塞给我。

“你要吗?我把它留在这儿?”

“天,不要!你留着吧。”

我披上晨衣,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菲利普说:“要是你不给我钱,我怎么办?我会坐电椅的。”

我扮起克劳德•雷恩斯 [A60] 的模样,朝他走过去。“ 电椅,” 我讥笑道,“你至多两年就出来了。”

“你知道你遭受了什么,菲尔?你遭受了攻击。阿尔攻击了你。他要强奸你。你脑子乱了,昏头了。你敲了他一下,他脚下一绊,从屋顶上摔下去了。你吓呆了,只想到马上逃跑。找个好律师,你两年就出来了。”

菲尔看着我,点点头。“好吧,” 他说,“我想,两年我还挺得住。但我不知道。你把枪借给我好吗?我要自杀。你有枪的,不是吗?”

我说:“我是有一把枪。”

“但你没有子弹,对不对?”

他完全知道我是有子弹的。我说:“我一颗子弹也没有。”

菲利普站起来,走到门前准备离开。我跟了过去,站在他身旁。我想,要是这都是真的,我该拍拍他的肩膀,说点让他振作的话。但我又想起他老想从我这里弄钱。

我说:“再见,菲利普。” 我的声音冷冷的。

他说再见,就出去了。

我关上门,从地板上拣起那盒血迹斑斑的香烟盒,撕成碎片,扔进马桶,冲了下去。

该去上班了,我开始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