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叶在医院为初枝彻底地诊治了两个多月却毫无效果。到头来似乎连医生也放弃了治疗,她们便回乡下去了。牡丹屋那位年轻的老板娘特地从O村赶来迎接她们。

已经有两个星期没去建筑事务所上班的都筑明,得知这个消息后,尽管喉咙上还敷着湿布,还是把母女二人送到了上野站。初枝在阿叶等人的照看下,让车夫背着上了月台。见到都筑明也来了,她脸上泛起的红晕比平日更盛。

“再见啦。请您也多保重——”阿叶说着道别的话,反倒更担心都筑明那病恹恹的模样。

“我没事的。说不定会在冬假里去找你们玩,等着我吧!”都筑明一边跟阿叶和初枝约着下次见面的时间,一边露出一个寂寞的微笑,“那么,再见了。”

火车眼看着出了站。车开走后,立刻有阳光浮上月台,那阳光软弱无着,恍然间有了冬天的味道。都筑明孤零零地留在月台上,似乎怎么也舒畅不起来。他做什么都没了气力,迈开脚步,似乎在问自己以后要怎么办才好。他想,连医生都对阿叶的病束手无策,这对母女最后只得打道回府。这到底是件悲凉的事,可在她们身上,一点也看不出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两个人反而因为能早点回到O村而松了口气,甚至颇有几分兴高采烈、泰然自若。这些人就这么喜欢自己的村子或家乡吗?

“可是,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又该怎么办呢?最近这段时间,我心里的空虚又是从何处而来?”

阿叶她们对都筑明心里的空虚一无所知。和她们待在一起的时候,都筑明无时无刻不感到惶恐不已,仿佛身处一趟无人陪伴、我行我素的旅途。可与此同时,他也确实觉得只有和阿叶母女待在一起,自己的心才得以休憩。如今她们已经不在,都筑明的身边再也没有谁能搅乱他的心了。他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猛烈地咳嗽。为了止住这阵咳嗽,他不得不弯着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待他好容易直起了身子,车站里已经人影稀疏。

“现在所里分配给我的工作,别的人也照样能做。要是除掉这谁都能做的工作,我的生活还剩下些什么?从小到大,我可有做过哪怕一件自己真心想做的事?一直以来,我不知有多少次想要辞去现在的工作,自立门户做点什么。可每次话到嘴边,一见所长那信赖自己的友善的笑脸,就犹豫起来,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如果永远这样客气下去,我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我应该以这次生病为借口,再请一段时间的假到某个地方去旅行,独自好好想一想,我真正追求的是什么;现在又为什么如此绝望;有没有办法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迄今为止我认为失去了的东西,我究竟有没有真的追求过,无论是菜穗子,还是早苗,或者是刚刚离去的阿叶母女……”

初冬的阳光在车站里闪耀,都筑明愁眉不展地想着这些,微微弯着腰,朝车站出口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