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洛厄尔城的人都在呼呼大睡的时候,我走在最后一英里的回家途中,想象着自己是一名远道而来的旅行者,要寻找一个落脚入睡的地方——“哦,不多久我就要走进这里面的一间屋子,上床歇息,我已经无法再走下去了,”——我在人行道松软的积雪上咔嚓咔嚓地走着,走过被月光照得一片银白的穆迪街公寓晾晒衣服的院子,走过夜间只亮着一盏红灯的出租车停车处,走过汉堡包午餐店,里面还有猜不透的人影儿,在烟雾腾腾、热气高涨的气氛中大快朵颐,又因涂满了字的窗子上的水汽而看不分明——我一天里第六次来到跨越大河、一百英尺长的大桥,看见桥下冰封时光的银白的涓涓细流在岩石间淙淙流淌,看见繁星点点的天空,在黑乎乎的深水里的倒映,听见吃着露水的奇怪鸟儿的呱呱叫声——我捏着鼻子一声不响、跌跌撞撞往回走的时候,里弗赛德街的树木发出了啪嗒声——“我看我该从这儿的屋子进去——不对是隔壁的屋子——哦,我看我该走第五个门洞——就是那里——我就进屋去上去睡觉,因为全世界的人都邀请我到他们家去睡,所以我进哪一个门都没有关系——”

于是我走进穆迪街七百三十六号,上了楼,推进他们没有上锁的门,听见我父母卧室里传来的父亲深沉的鼾声,然后我走进放着那张大床、墙上挂着《杰克跳过蜡烛灯》[1]那幅画的空荡荡的卧室,心里说道,“啊,这是个舒服的地方,我看我就睡在这张床上吧,这些人好像都是很好的人,”——怀着奇怪而自找的、虽然莫名其妙但是非常欣慰的惊讶,脱衣上床睡觉,在黑暗中眼盯着黑暗——就这样我在温暖生活的怀抱里入睡了。

早晨我的两只眼睛就是睁不开,早餐的时候我又决定逃学,到维尼家去睡个懒觉。冬日的世界一片金色,灿烂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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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九世纪中叶流行的儿歌《杰克跳过蜡烛灯》配的一幅画。跳过蜡烛灯而蜡烛不灭即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