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当自己时运不佳、或对自己的事业感到悲观失望时,可不是像某些人所想的那样,努力于抗拒自己所面临的灾难,相反,他们却放弃一切努力,消沉颓丧下去,甚至连可能挽救自己的办法也不去考虑或采取。考虑及此,作为国家社会的一个成员,我认为次于对共同事业处于怎样的状况有真实的了解的事情,就是在任何可疑的情况下,都应往其最好的方面设想。因此,对于有可能使我对公共福利所抱的希望减少的一切因素,我都将细心地加以考察,如果没有有力而又明确的根据,绝不轻易绝望。

因此,我认为考察一下下述的各个信念是适宜的。以我个人所见,这些信念非常广泛地流行于世间 [10] ,对一部分人的心灵发生极大的影响,并且贻害千千万万的人。

许多人对英国的福利所抱的不安

他们认为:由于土地地租普遍下降,加上其他许多原因,整个王国日趋贫困 [11] ;在整个王国中,以前黄金很多,但是现在,金、银都甚为缺乏;人民找不到可就的行业和职业;同时土地上的居民很少,赋税项目繁多而且税率沉重;爱尔兰和美洲殖民地及王国新增加的其他领土,成为英国的沉重负担;苏格兰一无好处;产业景况普遍可悲地衰退了;在海军力量的竞赛方面,荷兰人正紧紧地在追赶我们,而法国人则正要迅速超过英、荷两国,看来他们既富有又强盛;法国人之所以不侵吞邻国,仅仅是由于他们宽大;最后,英国的教会和国家正面临着和产业所面临的相同的危险。此外,还有许多可怕的联想,不过我不想重述这些联想,相反,我倒要把它们掩藏起来 [12] 。

英国的切实弊害、英国的改进 [13]

下述的情况,无疑是真实的。这就是:最近用在外国商品上面的开支,为额甚巨;我国的许多银器如果不制成银器而铸成货币,将对产业发挥更大的效用;本来只应该依据自然规律、传统习惯和一般人的支持来办的许多事情,也受到法律的限制;最近的内战和瘟疫所造成的人命的伤亡和破坏极为惨重;伦敦大火及恰丹姆的灾难 [14] 在世人中间产生了对我们国家有害的想法;新教徒 [15] 增加了;爱尔兰人对于他们沦为的殖民地的处境已经感到不能忍受;居住在爱尔兰的英格兰人感到自己是异国人而不得不去寻求和外国人做些买卖——而这些买卖他们原来满可以和住在英格兰的同他们有利害关系的人进行的。但是,尽管有这些情况(同时,同它们相类似的情况,经常到处都有),另一方面却另有一些情况:这就是,伦敦的建筑较前宏大而且显得华丽了;美洲殖民地已经拥有四百艘船只;东印度公司的业务几乎等于原有资本的二倍;凡是能够提供可靠抵押品的人都能够以法定利息借到款项;建筑材料(甚至连槲木)几乎没有涨价;有的东西还落价,这对伦敦的重建有利 [16] ;交易所中和原来一样,商人拥挤不堪;街道上的叫化子和因盗窃等罪名而被判处徒刑的人,并没有比以前增多;大马车的数量与其装饰的华丽,都非从前所能相比;公共剧场甚为华丽;国王的海军和卫队比历次灾难以前都更加强大;牧师富有,大教堂正在修复中;由于人们反对目的在于使食物价格降低而从爱尔兰进口家畜的措施,许多土地都经过了改良,食物价格甚为相宜。简单地说,只要人们肯付出适宜程度的劳力,没有一个人会感到生活困难。虽然有一些人比别人贫困,但这不是现在才开始有的,以后永远会是这样。当然还有很多人生性爱发牢骚,嫉妒心重,但是这种毛病是自古以来就有的。

上述这些一般性的观察和世人仍然和往常一样在吃、喝、欢笑的情况,鼓舞着我试图,如果可能的话,去安慰其他的人,让他们知道,英国的事业和各种问题,并非处于可悲的状态,因为目前的情况已经使我感到满意。

作者立论的方法和态度

我进行这项工作所使用的方法,在目前还不是常见的。因为和只使用比较级或最高级的词语以及单纯作思维的论证相反,我却采用了这样的方法,(作为我很久以来就想建立的政治算术的一个范例,)即用数字、重量和尺度的词汇来表达我自己想说的问题,只进行能诉诸人们的感官的论证和考察在性质上有可见的根据的原因。至于那些以某些人的容易变动的思想、意见、胃口和情绪为依据的原因,则留待别人去研究。这里我敢明白地说,老实说,以这些因素(容易变动的思想等等)为依据(即使这些因素可以叫做依据)的原因是不可能谈得透彻的。这种情况无异于掷骰子不能预言会掷出什么点,也无异于:即使运用迄今所发现的有关投射线和反射线或投射角和反光角的最精密的知识,(如果不经过长期练习,)也无法打会网球、台球和滚球。

我 [17] 的论旨和推论的性质

用数字、重量和尺度(它们构成我下面立论的基础)来表示的展望和论旨,都是真实的,即使不真实,也不会有明显的错误。即使这些展望和论旨本来不是真实的、可靠的和明显的,但是如果运用国家的权力,也就能够使它们变成真实、可靠和明显。“因为,能够证明为确实的东西,也就是确实的。”(Nam id certum est quod certum reddi potest)而且即使这些展望和论旨是错误的,那也不会错误到以它们为依据而进行的论证因此而受到破坏的程度;不管它们怎样错误,最低限度它们足可使我进行推论,借以指出如何得到我所追求的那种知识 [18] 。我现在只打算详细叙述十点主要的结论。如果将来这十点结论被认为很重要,并值得进一步加以充分讨论的话,我希望所有善于思考同时又公平坦率的人士,能够纠正这些论旨中(这些推理是以这些推理为依据的)可能出现的错误、缺点及不完善之处。除此之外,我认为由政府来阐明靠私人努力所不能弄清楚的这些问题的真实情况,不会是不适当的。

* * *

[1] 关于查理二世时代英国产业衰退的看法,参看罗雪尔(W.Roscher):《16与17世纪英国国民经济学史》,第74页,以及蔡尔德(J.Child, 1630—1699)的《贸易新论》(New Discourse of Trade )的序文中所列关于“贸易的损失”的令人震惊的统计表。该书虽然出版于1693年,但它是1669年以前写的,故无疑反映了当时的舆论。——赫尔

[2] 关于地租是繁荣的指标这一点,参看下列两书:W.肯宁汉:《近代英国工商业的发展》第2卷,第191页,柏登(Patten):《李嘉图释义》,见《经济学》杂志(季刊)第7期,第324页。——赫尔

[3] 配第的这一整段话,正如它的末尾一句所指出的,几乎概括了1671年伦敦出版的罗吉尔·科克(Roger Coke)所写的《论英国的国家和教会都同它的贸易一样处于险境》一书第一篇论文的要点。本书包括两篇论文,页码和折页码都是连续的,第91页有下列的标题:《荷兰贸易增长的原因,荷兰贸易的增长可以由导致荷兰人比英国人更善于经营管理贸易的原因得到论证;由于这些原因,荷兰人的贸易的改善大大超过英国人》。在第二篇论文中,科克说,向美洲殖民地的移民,使英国的贵重的产业衰退了。英国在取得各殖民地以前,由于缺乏人手从事这些行业,在毛织业方面每年损失了48万镑;在渔业方面损失了137.2万镑。他又说,“由于大力鼓励本应用来保卫英国既有产业的所有青年和劳动力,踊跃投入殖民地的产业,现在我们的这种缺口更加扩大。”(同书第16页)爱尔兰也由于同样的原因,变得对英国不利。(同书第19—20页)在海外贸易方面,荷兰人售出的商品比英国人多,价格也比较便宜,他们所得到的利益也比英国人大得多,因此,他们现在已经有了飞跃的发展,在航海方面已经成为一个十分巨大的力量,以致世界上有哪一个国家能够控制荷兰,是个疑问。(同书第128—129页)奇怪的是,科克几乎没有提到考尔伯(J.B.Colbert, 1619—1683)统治下,法国的竞争。列托兰治爵士(Sir Roger L’Estrange, 1616—1704)所著《论渔业》(1674年)一书说:荷兰人和其他国家的人民在陛下的领海中打捕的鳕鱼、青鱼、鲮鱼的价值,各年平均不下一千万镑。“这个估计,曾被多次公布,并被承认为没有问题可以通用的。”(《有关青鱼捕捞业的一些很有价值的论文》,伦敦1751年版,第45页。)此外参看本书第13页注②。——赫尔

[4] 原文这两个小标题分开,兹为阅读方便,合并为一个标题,后面也有这种情况,不另指明。——译者

[5] 指1667年6月10日荷兰舰队开进泰晤士河,炮击恰丹姆,烧毁了停泊在恰丹姆的英国船只的事件。(马汉〔Mahan〕:《海上强国的威力》,第132页——赫尔)据说,这个事件是由于整个英格兰舰队因军费困难陷于完全瘫痪状态而引起的(克拉克〔G.N.Clark〕:《斯图亚特王朝后期》,第65页)。——赫尔

[6] 配第所指新教徒大概包括罗马天主教徒在内。在他的《进一步考察》一文中,将新教徒列入异端分子之列。——赫尔

[7] 科克承认,由于英国的木材质量良好,经久耐用,抵消了荷兰人一向享有的利益——即他们造船费只需英国造价的半数。但是,他认为英国所有最优等的木材,终于全部被浪费和耗尽在伦敦的重建上面,而且在这项重建中将会耗费更多这种木材。因此,科克不能理解:将来英国人建造质量相同的船只,怎么能不比荷兰人、丹麦人或法国人贵三倍(科克:第二篇论文,第115页)。——赫尔

[8] 原文用第三人称,这里照中国习惯改译为第一人称。——译者

[9] “that knowledge”。在S本中,配第将“the knowledge”改为“that knowledge”。——赫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