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人类起源的证据的性质——人和低等动物的一些同原的(homologous)结构——其他各色各样在结构上的相应之点——发育——一些残留的结构、肌肉、感官、毛发、骨骼、生殖器官等等——上面这三大类事实同人类起源问题的关系。

任何一个想对人类究竟是不是某一种先期存在的动物类型的经过变化了的后裔这一问题作出决定的人,大概都首先要问,人在身体结构和心理能力上是不是也发生变异,哪怕是最轻微的变异,而不是一成不变?果真如此,则再要问,这些变异是不是也按照在低等动物中所流行的一些法则而遗传给他的子孙?也还要问,这些变异又是怎样来的?我们固然无知,但即使在这种无知的情况下,我们是不是可以作出判断,认为它们所由造成的一些一般的原因,和所由得到控制的一些一般的法则,同其他生物的并无二致,例如,相关变异的法则,用进废退的法则,等等?人是不是也会由于发育中止、由于身体某些部分结构的重叠,而发生畸形变态,而在这些畸变之中有没有退回到某些前代和古老的结构形式的情况?自然也可以问到,人是不是像其他许多动物一样,也会产生一些彼此之间差别很小的变种和亚种,或者,产生一些差别大到足以列为可以称作人种或种族的可疑物种?这些人种或种族在全世界的分布又如何?人种与人种交配,在第一代和后来世代的子女身上它们会不会互相影响?还可以同样提出诸如此类的其他许多问题。

提问题的人其次大概会提到这样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人在数量上会不会倾向于增加得很快,快到足以随时引起严酷的生存竞争的地步,而这种竞争的结果是否足以导致身心两方面的一些有利的变异得到保持,而有害的变异受到淘汰?有的人种 [2] 是不是由于数量扩大而侵犯到别的人种,甚至于取代了别的人种,使后者趋于灭绝?我们将要看到,所有这些问题,实际上都会得到肯定的回答,说实在话,其中的大多数也是不言而喻的会得到这种回答的,而这也和在低等动物中间所得到的回答一样。不过我们不妨把这一类的考虑暂时搁置一下,留待将来讨论,这样似乎有它便利的地方。我们现在首先要看一下,人在身体结构上所表现的种种迹象,清楚的也好,不那么清楚的也好,究竟能在何种程度上说明他是从某种低级类型传下来的。至于人的种种心理能力同一些低等动物的心理能力的比较,则留到后面的若干章里去考虑。

人的身体结构 。——众所周知而颇有人引为遗憾的一事是,人在构造上是和其他哺乳动物按照着同样的模式或样板的。人身骨骼系统中所有的骨头可以拿来一根根地和猴子、蝙蝠或海豹身上相应的骨头相比。就他的肌肉、神经、血管和内脏来说,情况也是一样。根据赫胥黎和其他解剖学者的证明,在重要性上大于一切器官的脑,在结构上所遵循的是同一个法则。比肖福(甲62), [1] 作为一个敌对方面的证人,也承认,人的脑子中的每一个主要的裂(fissure)和襞(fold)都可以在普通猩猩(orang)的脑子里找到它的对比;但他又添上一句话说,在双方脑子的发育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阶段是完全符合一致的;我们当然也不能指望它们完全一致,因为,如果一致,双方的心理能力也就不会有什么差别了。伏耳比安(甲672)说, [2] “人的脑子和高等猿猴的脑子之间的真正的差别是很小很小的。在这方面抱任何幻想都是不行的。人在他的脑子的解剖学方面的一些特征和各种类人猿的极为接近,不但比一般其他哺乳动物为近,并且比某些四手类动物,如普通的猴类,如猕猴,也近。”但人与高等哺乳动物之间,在脑和身体的其他一切部分的结构方面,彼此互相呼应,处处可以提供类比,这是最为明显的事,在这里似乎没有必要列举比此更多的细节。

但也还值得在这里具体地提出和结构不直接有关或不明显相连的少数几点事实,来更好地说明这种相应和类比的关系。

有某几种疾病,如狂犬病、天花、马鼻疽、梅毒、霍乱、水泡疹等等, [3] 人容易从低于他的动物身上传染到,也容易传染给它们;这一事实足以证明,人和这些动物的细胞组织和血液,在细微的结构上和在内容的组分上,都有密切的相似之处, [4] 而这一证明方法,要比在最良好的显微镜下面作比较的观察,和用最好的化验方法来作化学分析,都更加能够说明问题得多。猴子容易患我们人所患的各种非传染性疾病中的好多种;仑格尔(甲548) [5] 对土生土长的阿查腊氏泣猴(乙185)作过长期仔细的观察,发现它容易感染鼻黏膜炎,表现着同人一样的一些症候,而如果再三感染,屡发不已,也会引起肺痨症。这一个种的猴子也吃脑溢血、肠炎、眼球上白内障诸病的苦头。幼猴在换牙齿的年龄里,往往因有所感染,发热而死。药物在它们身上所产生的效果也是同我们人一样的。好多种的猿猴对茶、咖啡和各种烧酒表示强烈的爱好,而我自己亲眼看到过,它们也会从抽烟中得到乐趣。 [6] 勃瑞姆(甲98)说到,东北非洲的土著居民把装着烈性啤酒的容器放在外边,用此来捕捉喝醉了的野狒狒(baboon);他自己也在笼里饲养过几只,看到过它们的醉态;他又曾把它们醉中的行径和各种奇怪的鬼脸写成一篇报告,读之令人不禁大笑。酒后的第二天早上,它们脾气很不好,怏怏不乐,两手支着大概是正在作痛的脑袋,露出一副十足的可怜相;再给它们酒喝时,它们掉头不顾,并且表现出厌恶神情,但对柠檬汁却很欢迎,可以喝上不少。 [7] 一只美洲产的,蛛猴属(乙102)的猴子,在一次喝白兰地醉酒之后,对它从此不再沾唇,看来倒比许多人要聪明一些。这些事实虽属琐碎,却足以说明猿猴和人的涉及一些嗜好的神经一定是多么的相似,而在嗜好一度满足之后,双方的全部神经系统所受到的影响又是多么的相仿了。

人受到体内种种寄生动物的骚扰,有时候可以闹到送命的地步;也受到体外寄生动物的捣乱;而这些寄生动物和骚扰着其他哺乳动物的那些寄生动物在分类上都隶属于同一些属或同一些科,至于造成疥癣的寄生动物,则更隶属于同一些种。 [8] 。人像其他哺乳动物、鸟类,乃至昆虫一样, [9] 也受制于那一条我们还不甚了解而显得神秘的法则,就是,某些正常的生理功能过程,如妊孕,以及各种疾病的发展成熟和持续的期限,是同月亮的周期运行有着密切联系的。人的创伤的修补完整所经历的愈合过程,也是和其他许多低于人的动物一样的;而人的肢体的切断,尤其是如果发生在胚胎时期的一个较早的阶段,有时候也一样的会表现一些再生的能力,和最低等的动物没有分别。 [10]

就那一桩最为重要的功能,即种族所由繁衍的生殖功能而言,整个的过程,从雄性方面进行求爱的第一步动作开始, [11] 到年青一代的出生和养育为止,在所有的各类哺乳动物里,是如出一辙得令人惊奇的。初生下来的小猿猴,其微弱不能自存的状态,和我们的婴儿几乎一模一样,而在某些属的猿猴里,幼年猿猴和成年猿猴之间在外表形态上的差别之大,也和我们的孩子们和壮年的父母之间的差别完全可以相比。 [12] 有些作家认为不然,他们着重地提出了这样一个差别,就是,就人来说,到达成熟的年龄比任何其他动物都要晚得多。但这也不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我们看一下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一些人的种族,就可以知道这方面的差别实际上并不大,而普通的猩猩据信也要到十岁与十五岁之间才进入成年。 [13] 男人和女人之间,在身材、体力、毛发,等等方面,以及在心理上,都有差别,而许多哺乳类动物的两性之间也未尝没有同样的情况。总之,人与高等动物之间,尤其是人与各种类人猿之间,无论在总体的结构上、在细胞组织的细微构造上、在身体的化学组分上、在一般体质上,都表现着十分密切的相应的性质。

胚胎期的发育 。——人是从直径约为一英寸的一百二十五分之一的一颗受精卵发育而成的,这颗受精卵看来和其他动物的受精卵没有任何方面的差别。受精卵发展而成为胚胎,在很早的一个阶段里,人的胚胎和脊椎动物界里其他成员的胚胎也几乎是无法分辨的。在这个阶段里,动脉作一种弓形分支的状态,像是要把血液分送到两鳃似的,而在各种高等的脊椎动物,尽管在这阶段里脖子两侧各保有一系列狭长的裂口(图1,f、g)标明着鳃的原来的部位,但却是不长鳃的。在比这稍后的一个阶段里,四肢开始发育出来,这时,正如声誉卓著的拜尔(甲25)所说的那样,“蜥蜴类和哺乳类的脚,鸟类的翅膀和脚,同人的手脚一样,全都是从同样的一个基本形态长起来的。”而赫胥黎教授说, [14] 要到“胚胎发育的很晚的一个阶段里,胎期的小人才呈现出不同于胎期的小猿的一些显著的差别,而后者,即胎期的小猿,和胎期的小狗相比,也是如此,至于人狗之间,也是到了后期才表现了同样多的差距。后面这句话也许有些骇人听闻,但这是可以证明的真理”。

想到我书的读者之中大概总有几个从来没有看到过胚胎的模样,我在这里提供了一张插图,共两幅,一幅是人的,一幅是狗的,代表着一个大致相同的初期发育阶段;它们是分别根据在精确程度上无可置疑的两种作品中的原图仔细复制而成的。 [15]

经过了这一番对如此几个很有权威的作家的议论的介绍之后,我就没有画蛇添足的必要再列举种种引借的详细事例,来说明人的胚胎与其他哺乳动物的胚胎是多么的相似了。但我不妨补充如下的一些事实,它们所涉及到的各方面的结构都是以人的胚胎为一方,而低于人的某些动物的成年形态为又一方,这其间也不乏相应而可以类比的地方。例如,人胎的心脏原本是一根简单而能跳动的血管;人胎里的排泄物是从一条单孔的腔道(cloacal passage)排除到体外的;人胎的尾骨向后伸展得像一条真的尾巴那样,并且“伸展得相当远,超出到未成熟的后肢之外;” [16] 而在某些动物里,这些却是正常的成年状态。在所有呼吸空气的脊椎动物的胚胎里都存在着某一种腺体,称为吴夫氏体或中肾(corpora Wolffiana),而这些腺体是和鱼类中成熟的鱼的肾脏相应的,两者具有相同的功能。 [17] 即使在一个比较后来的胚胎发育阶段里,在人和低于他的动物之间也还可以观察到一些突出的相似之处。比肖福说,满七个月的胎儿的脑的脑回所达到的发展程度大致相当于一只狒狒在成年时所达到的程度。 [18] 据欧文(甲508)教授说, [19] 脚上的大拇趾,“作为直立和迈步的支点,也许是人体结构中最能表明人的性质的一大特点”。但在长约一英寸的一个胎儿的脚上,瓦伊曼(甲723)教授发现, [20] “大拇趾要比其他的脚趾反而短些,长得也不和其他的各趾并行,而是横出在脚板之外,和它成一个角度,而这样一来,倒和四手类动物这部分的正常而贯彻终身的情况恰好相应了”。我将引赫胥黎教授的一段话 [21] 来结束这一部分的讨论。他先摆出这样一个问题:人的起源所经过的途径或所遵循的方式是不是和狗的、鸟的、蛙的或鱼的有所不同?之后,他说,“对这问题的答案是直截了当、丝毫不用迟疑的。没有问题,人的起源的方式,以及他的发育过程中起初的一些阶段,是和在进化阶梯上直接低于他的一些动物的相一致的。而丝毫也不容怀疑的是,在这些方面,他和猿猴的距离,比起猿猴和狗的距离来,要远为接近得多。”

图1 上幅——人的胚胎,采自埃克尔(甲213)

下幅——狗的胚胎,采自比肖福

a.前脑,大脑的半球,等等。

b.中脑,小髓结节体。

c.后脑,小脑,延髓。 柱和肌肉。

d.眼。

e.耳。

f.第一内脏拱。

g.第二内脏拱。

h.正在发育中的脊椎

i.前肢。

k.后肢。

l.尾或尾闾骨。

种种残留结构 。——这个题目在实质上虽并不比上面两个题目,即相应性的结构和胚胎发育,更为重要,但由于其他的若干理由,我们却准备比较详细地加以处理。 [22] 高等动物的一切物种都有某些结构表现着一些残留的状态,不在身体的这一部分,就在身体的那一部分,例外是没有的,人也不在这条通例之外。残留的器官必须同初生而未发达的器官区别开来,尽管在有些情况下,区分并不是容易的事。前者,即残留的器官,有的是绝对的没有什么用处的,例如雄性四足类动物的乳房,又如反刍类动物中从来不发展到穿破牙龈的门牙;有的则对当前持有它们的动物用处极少,少到使我们很难设想它们是今天的情况所引起而发展出来的东西。这些用处极少的器官,严格说来,还不是残留性的,但它们正朝着这个方向前进。至于新生而未发达的器官,则与此相反,它们虽还没有充分发展出来,却对持有它们的动物已经很有用处,并且还会继续发展下去。残留的器官有高度的变异性,而这是不难理解的,其中一部分的理由就是因为它们没有用处,或几乎等于废物,因此而不再成为自然选择作用的对象。它们也往往会完全受到抑制,而不发展出来。但抑制并不等于消失,它们会通过所谓返祖遗传(reversion)的情况而不时地再度出现——这一种情况也是很值得注意的。

促使一些器官变为残留的主要力量似乎是,对某一个有关器官,在原该使用得最多的生命阶段(而这一般说来总是成熟的那一阶段)里,搁过一边,不加使用,以及,通过遗传,这种废而不用的影响,又在后一代的相应的生命阶段里,重复一番。“废而不用”这一个词的含义不仅仅牵涉到某些肌肉的活动的减少,并且,由于压力的增加和张弛的更迭愈来愈稀疏,或者由于某种原因而不经常活动,身体某一部分或某一器官从血液循环中所接受到的流量日见削弱。但在有些情形下,两性之中,一性的某些部分或器官变为残留,而在另一性,这些部分或器官却正常存在。这一类的残留,我们将在下文看到,往往是另有来源的,与上面所说的残留有所不同。在有些例子里,一些器官,由于生活习惯的改变而变得不利于种的生存,则通过自然选择的作用而变得愈来愈缩减。缩减的过程之所以得到推进,似乎往往通过两条原理的作用,一条是代偿,一条是生长所要求的经济或节约。但要理解缩减过程的一些后来的阶段是困难的,因为这些阶段的发生在时间上是在“不用则废”已经尽量发挥了它的作用之后,而一到这个时候,由于经济原理所要节约的东西或分量也就没有多少了。 [23] 身体的某一部分,既已废而不用,或已经缩减得很小,使代偿和节约的两条原理都不再能对它有所作为,则我们对它的最后而完全的抑制也许就要借助于泛生论的假设(hypothesis of pangenesis)才能有所理解了。不过对残留器官这一问题,我在我以前的几种著作中 [24] 已作过一番通盘的讨论,并举例加以说明,在这里就无须说得太多了。

人们曾经在人体上的许多部分观察到过各种肌肉的残留。 [25] 有不少条的肌肉,在某些低于人的动物身上是常备的,在人身上也间或可以找到,只是要瘦小得多罢了。每一个人一定都注意到过,许多动物,尤其是马,具有一种抽动它们的皮肤的能力,而这是通过一大片叫做稀肉膜或薄肌(panniculus carnosus)的肌肉来进行的。在我们人身上,这片肌肉的某些残余部分也还保持着一些效用,它们分散在不止一处,额角上用来伸展双眉的那条肌肉就是残余之一。我们脖子上很发达的那条颈阔肌(platysma myoides)也属于这个系统。爱丁堡大学的特尔奈尔(甲661)教授告诉我,他曾经在五个不同的场合,腋下、肩胛骨附近,等等,发现一些肌肉纤维束,全都得划归这个稀薄肌的系统。他又指出, [26] 在性质上不是腹直肌(rectus abdominalis)的一个引申而是和稀薄肌有着密切联系的胸骨肌(musculus sternalis,亦称sternalis brutorum)的出现,在六百多个检验过的人体里,约占百分之三。他又加以补充的说明,说这条肌肉提供了“一个出色的例证,证明如下的一句话是对的,就是,间或出现而属于残留性质的种种结构,在布置上是特别不稳定而容易发生变异的。”

有很少数的一些人会抽缩头皮下面的一些肌肉,而这些肌肉正处于变异不定并趋于局部残留的一个状态。德坎多耳(甲183)先生写信给我,说到这方面的一个奇特的例子,奇就奇在这一特点维持得特别久,那就是说,已经遗传了好几个世代,并且抽缩的能力异常强大。他认识一家人家,其中的一个成员,即这家的家长,在年轻的时候,光是通过头皮的抽动,就能把顶在头上的好几册很笨重的书抛落下来,并且用这技艺来和别人打赌,赢了不止一次的赌注。这人的父亲、叔叔(或伯伯)、祖父,和他自己的三个孩子都有这套本领,并且都是同样的高强。这个家族有两个支派,是八个世代以前开始分开的,刚才说到的那个人是其中一支之长,他和另一支的家长是七从的族弟兄关系。这个远房的族弟兄住在法国的另一部分。有一次彼此相遇,刚才的那一支的家长就问起他是不是也有这份本领,他就立刻表演了一下。这一个实例提供了一个良好的证据,说明来源甚远、有可能远到我们的半人半猿的祖先、而到现在早已变得绝对没有什么用处的一种性能,在遗传上会表现得何等的顽强了。我们说来源悠久,因为今天许多种的猿猴都有这种广大地上下抽动头皮的性能,并且还时常用到它。 [27]

用来挥动耳朵的一些身体表面的肌肉,以及用来蠕动不同部分的一些体内的肌肉,就人来说,都已进入一种残留的状态,也全都属于稀薄肌这一系统,它们在发育上也很变异不定,至少在功能上是如此。就耳朵来说,我曾经看到过一个人会把整个外耳向前挥动,另几个人则会向上伸展,而另一个人则会向后摇晃。 [28] 而据其中的一个人对我说,我们中间多数的人,只要时常摩弄自己的耳朵,从而把注意力调动到这方面来,再不断地加以尝试,这种抽动的力量有可能得到几分恢复。就许多动物来说,能够把外耳挺得很直,用它来转向罗盘的任何一方,无疑是极有用处的一种力量,因为只有这样,它们才能发现危险来自何方,而得以及时走避。至于人,在这方面有确凿证据的例子我还一个都没有听到过,尽管这种能力对他来说也未尝没有几分用处。整个的外耳壳不妨作为一个残留看待,其间所包括的一些折叠和一些隆起(耳轮与对耳轮,耳屏与对耳屏,等等),在低于人的动物,是用来加强和支撑挺直时的耳朵的,同时对耳朵也不增加太多的分量。但有些作家认为,外耳的软骨是用来把音波的颤动传达给听觉神经的;但托恩比(甲657)先生, [29] 在把这方面所已知的证据收集在一起之后,得出结论,认为外耳并没有什么说得清楚的用途。黑猩猩(chimpanzee)和猩猩(orang)的耳朵和人的耳朵相像得出奇,它们耳朵上的一些正常的肌肉也是发展得很差的。 [30] 动物园的管理人员也确凿地向我谈到,这些猿类的耳朵从来不会动,也不会竖起来,因此可知,至少就功能而论,它们也是处于一种残留状态,完全与人的耳朵一样。这些动物,以及人的老祖先,为什么会把竖起耳朵的本领丢掉,我们说不上来。也许是这样,由于它们的树居的习惯,力气又大,它们所要应付的危险局面并不多,因此,在很长的一个时期以内,它们挥动耳朵的机会太少了,不用则退,于是就把这方面的能力丢失了。但对这一看法,我是不满意的。因为果真如此,那就等于说,许多身材高,体重大的海鸟,由于居住在远洋岛屿之上,受不到猛兽的袭击,因而终于把用翅膀来飞行的本领都丢失了。事例虽然不同,道理是一样的。但人和若干猿种不能挥动耳朵这一笔损失是部分得到了补偿的,就是,由于整个的头部能在一个横的平面上左右转动,他们还是可以收听各个方面发来的声响。有人指出,只有人的耳朵才有个小叶,即有个耳垂,但“在大猩猩(gorilla)的外耳上这只是一个残留”; [31] 而据我从普赖厄尔(甲536)教授那里听说,在黑人的外耳上,这片小叶不存在的情况,也不算太少。

负有盛名的雕塑家,乌耳奈尔(甲717)先生向我说到外耳上的一个小小的特点,他在男子和女子耳朵上都时常观察到这一特点,并且充分地看出了它的意义所在。当他为“促狭鬼”(“Puck”) [3] 造像而进行工作的时候,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个题目,他为“促狭鬼”雕出了一双有尖头的耳朵。由此他就进行检视各种猿猴的耳朵,更进而尤为仔细地注意到人的耳朵。这特点究竟是什么呢?外耳有向里边卷的一条边缘,即上文所称的耳轮,这特点就是从耳轮向里突出的一个小小的钝角。凡有此特点的人,总是一生出来就已经长好了的,而据勒·迈尔(甲460)教授说,有此特点的男子要比女子为多。乌尔奈尔先生曾就有此特点的一个例子塑成一个逼真的模型,又绘制成图,赠送给我,即附图(图2)。这特点或钝角不但向里突出而对着耳朵的中心,并且也往往从它自己的平面略微向外转侧,因此,无论我们对面正视有此特点的人,或从背后看这人,都可以看到它。在大小上它是有变异的,即因人而有些不同,部位也似乎不完全一样,可以高一些,或低一些,在有的例子里,一只耳朵有,而另一只没有。表现这特点的也不限于人,在我们的动物园里我就在一种蛛猴(spider-monkey),毵蛛猴(乙103)的耳朵上观察到这一情况;而兰凯斯特尔(甲384)先生告诉我,在德国汉堡的动物园里,有一只黑猩猩也有这情况,那就是又一个例子了。耳轮显然是由向里卷的耳朵的边缘构成的,而这一番卷折看来和整个外耳受到向后压抑的经久的趋势总有某些联系。就许多种在本目里地位并不高的猴类,如各种狒狒和几种猕猴来说, [32] 耳朵的上部是有些尖的,耳边则全无向里卷折的迹象,但若这部分的耳边真要向里卷折的话,在卷边之上,势必会有一个小小的尖端或钝角,一面指向耳朵的中心,而一面也可能略略超出耳朵的平面之上,并且有些向外。依我看来,这个特点,就许多例子说,就是这样来的了。但也有不同的意见:勒·迈尔教授,在不久以前发表的写得很聪明的一篇论文里, [33] 主张整个问题不过是一个变异性的问题,认为那尖端或钝角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突出,而是由于皮下的软骨发育得不完整,恰恰在尖端所在之点的上下两边有些缺陷,于是造成了尖端的假相。就许多的例子说,我很有心理准备来承认这未尝不是准确的解释,即如在勒·迈尔教授文中所绘出的一些例子里,有的表现着不止一个小尖端,有的则整个耳边呈波折状。由于道乌恩(甲204)博士惠予的方便,我自己也看到过一个头小型白痴(microcephalous idiot)的耳朵上的尖角是在耳轮之外,而不在向里卷折的边缘之上,由此可知这种尖端就未必和原先的耳朵的尖端有什么关系了。尽管如此,就另外一些例子来说,我认为我原先的看法,即,这尖端或钝角是早期直竖而尖长的耳朵的顶尖的残存,似乎还是接近事实而站得住的。我所以这样想的根据是,一则这方面的例子实在不少,经常可以碰到,再则这特点的部位和原先尖耳朵的尖顶的部位,一般说来,总是相符的。在我所看到的有一个例子,而这是有一幅别人赠给的相片为证的,这尖端或钝角特别发达,如果按照勒·迈尔教授的看法,认为完整的耳朵边缘需要有完整的软骨发育来做衬托的话,那么,在这个例子里,软骨的发育就得占有和掩盖外耳的全部面积的三分之一,而事实并不如此,尖端尽管大,衬托的软骨却并不一般大。有人用通信方法寄给我两个例子,一个是北美洲的,一个是英格兰的,在这两个例子里,外耳上部的边缘完全不向里卷折而是平直的,而平直之中却也有一个尖端或向上指的钝角,所以,在轮廓上,看上去就和一只寻常的四足类动物的直长而有顶尖的耳朵很相像。这两个例子中的一个是个幼年的孩子,它的父亲把它的耳朵和我所提供的 [34] 一幅插图中所示的一种猿猴,黑犬猿(乙322)的耳朵,两相比较以后,写信对我说,两者在轮廓上确实十分相像。如果,在这两个例子里,耳朵的边缘,像正常的情况那样,也向里卷折的话,则向上的这个突出的尖端势必转而向里了。我不妨再补充另外两个例子,在这两个例子里,耳朵在轮廓上照样有一个向上的相当钝的尖角,而外耳上部的边缘则已正常地向里卷折——尽管其中一例的卷折还不厉害,只是窄窄的一条而已。下面的木刻图(图3)是根据尼策(甲502)博士所惠赠的一帧猩猩胎儿的照相精确复制而成的,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在胚胎期之内的带有尖端的耳朵的轮廓是和成年的形态有着何等的不同了。一般说来,猩猩耳朵的成年的形态是和人的耳朵十分近似的。根据这木刻看来,除非在进一步的发育中发生巨大的变化,这样一只边上带尖角的耳朵逐渐向里面卷折的结果,便势必会导致产生一个向里突出的尖端或钝角。总起来说,尽管有不同的意见,我还是认为,这个尖端,在有些例子里,人的也罢,猿类的也罢,似乎都有可能是一种早先的状态的遗迹。 [4]

图 2 人的外耳,乌耳奈尔先生,制模并绘图。

a.示突出的钝角。

图3 一只猩猩的胎儿的头。据一幅照相精摹制成,示早在胚胎期以内的耳朵的形态

眼睛里的瞬膜(nictitating membrane),亦称第三眼睑,加上它的一些附属的肌肉和其他结构,在鸟类是特别发达的,而由于可以很快地把它拉开,遮住整个的眼球,它显然对鸟类有着很重要的功用。在有些爬行类和两栖类,以及某些鱼类里,例如几种鲨鱼,我们也可以找到这个结构。在哺乳动物中间,在两个较低的部门里,即在单孔类(乙629)和有袋类(乙600),它也相当的发达,而在少数几种高等的哺乳动物,如海象(walrus),也是如此。至于人、各种四手类动物,以及大多数的其他哺乳动物,则所有的解剖学家全都承认,它只是以一种残留的形态出现的,即所谓的半月折(semilunar fold)。 [35]

嗅觉,对更大数量的哺乳动物来说,有着比视觉更大的重要性——对有些动物,例如反刍类,它可以警觉它们及时躲避危险;对另一些动物,例如食肉类,可以用于寻找所要捕食的动物;而对又一些动物,例如野猪,则兼备上面所说的两种趋利避害的作用。就人来说,皮肤颜色比较深暗的一些种族的嗅觉比肤色白皙而文明的一些种族要发达得多, [36] 但即使在前者,嗅觉的用处,如果有一点的话,也是微不足道的。它既不能提出警告,使人避开危险,也不能把人导向食物所在的地方,它也没有能教爱斯基摩人不在最臭恶的空气里睡觉,也没有能教许多野蛮人不吃半已腐烂的肉。据一位本人嗅觉很发达、对这题目又作过研究的著名的自然学家告诉我,在欧洲人中间,嗅觉的强弱在不同的人身上差异是很大的。凡是相信渐进的演化原理的人不会轻易承认,人身上目前所存在的那种嗅觉,究其由来,是由目前存在的那样的人自己取得的。不是这样,他不是自己取得的,而是从早期的某一个祖先那里遗传而来的,并且所传到的只是一种减弱而残留的状态,而它减弱的程度也就是残留的程度。至于对当初的远祖来说,这种能力原是大有用处,并且不断地被用来为他自己服务的。嗅觉高度发达的那些动物,如狗和马,对人、对地点的记忆辨认是同有关的人和地所散发的气味有着强烈而不可分的联系的。而因此我们也许可以理解,为什么,真有像毛兹雷(甲448)博士所肯定说过的那样 [37] ,人的嗅觉,“在我们生动地回忆过去了的一些思想,或早已遗忘了的一些景色和境地的形象的时候,会有奇特的作用”。

人在毛发上和其他所有的灵长类的动物有鲜明的不同,人几乎是赤裸无毛的。不过也不是完全光秃,男子在身体的多半的表面上有着疏疏落落的几根短毛,而在女子身上则有很细密的茸毛。毛发的情况因种族而大有不同;在同一种族的个人与个人之间,变异的程度也很高,在分量的多少上如此,在分布的部位上也如此。例如,在有些欧罗巴人,肩膀上是很光秃的,而在另一些,则浓密得成撮成丛。 [38] 可以认为无疑的是,这样分得很散的体毛状态是低于人的动物的那个通体有毛而分布得很均匀的状态的一个残留。我们知道,四肢和人体其他部分的又细又短而颜色浅淡的毛,有时候会“由于靠近发炎过久的一带皮肤的关系以致营养失常,”而变得发达起来,“成为又浓又长而又粗糙的大量黑毛”。 [39] 这一类的事实使上面所说的残留的看法越发见得合乎事理了。

佩吉特(甲509)爵士告诉我,有这样的事情:一家之中,往往有好几个成员在他们的眉毛里长出几根比眉毛要长得多的毛来。由此可知,即便这样一个细微的特点似乎也可以遗传。而这些眉中长毛似乎也并不孤立,而在别的方面有它们的代表,例如,在黑猩猩和某几种的猕猴(乙581),眼眶上方的光皮肤上也有一些分散而相当长的毛,可以和我们的眉毛相应,在有几种狒狒(乙311),眉梁上是满盖着毛的,而从这里面也总有几根特长的毛挺拔出来,和上面所说的情况一样。

人类的胎儿,长到第六个月时,会长出一身又细又密的羊毛般的所谓“初生毛”或“胎毛”(lanugo)来,这种毛所提供的情况就更为奇特了。在第五个月里,胎毛在眉毛的部位上,在脸上,尤其是在嘴的周围,首先发展出来,而在嘴边的长得很长,比同时的头顶上的毛要长得多。埃希里希特(甲225) [40] 观察到过一个上唇长着这种髭毛的女胎儿。这事初看像是很奇怪,其实不然,因为在早期的生长过程里,两性在一切外表的特征上,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一般总是彼此相像的。胎儿身上各部分的胎毛的走向和安排是和成年人的毛一样的,不过它们的变异性很大。胎毛密密地长满了全身,连额上和耳朵上都不免。但值得深思的一个事实是,两只手掌和两只脚底却是很光秃的,而这一点又是和大多数的低于人的哺乳动物的四肢肢端表面的情况一样的。这大概绝不是一个偶然的巧合,既然不是,则可知胎儿的一身软绵绵的羊毛般的装束也许就代表着生下来就有毛的那些哺乳动物的第一套永久性的毛衣了。文献上记录着三四个生下来全身和满脸都长满了毵毵的细长毛的人的例子,而这一奇异的情况有强烈的遗传倾向,同时又和牙齿的一种畸形状态相关联。 [41] 勃朗特(甲94)教授告诉我,他曾经把有此特点的一个人的脸上的毛取下来和胎儿的胎毛相比,发现彼此在构造上是很相同的;胎儿是没有生出来的,而这人已三十五岁了,因此,他说,这个例子不妨用体毛发育中止的道理来解释,胎毛的发育虽然中途停止了,但他们的生长却还在继续。据一个儿童医院的外科医师肯定地对我谈到,许多经常瘦弱的儿童背上长满了相当长的细丝一般的毛;这一类的例子大概也得归纳到这个题目之内。

在文明比较发达的一些人的种族里,看来尽头的那几只臼齿,或称智齿,长期以来,已趋向于变成一种残留。这些臼齿似乎总要比其他的臼齿小一些,在人如此,其在黑猩猩和猩猩也是如此,每只智齿也只有两个分得出来的根。大约一个人要到十七岁的时候,它们才穿破龈肉而出,而有人肯定地告诉我,它们也容易腐蛀,比其他牙齿容易得多,也比它们掉落得早;但有些著名的牙科医师是不承认这一点的。它们也比别的牙齿更加容易发生变异,在结构上如此,在发育的时期上也是这样。 [42] 但在另一方面,在黑皮肤的一些种族里,智齿通常具有三个分得开的牙根,而一般是正常无病的,它们也和其他的臼齿在大小上有些差别,但差别的程度比高加索诸种族的为小。 [43] 夏弗哈乌森(甲575)教授对这一点种族之间的差别作过一个解释,他指出,在文明的种族中间,“颚骨后面长牙齿的部分总是比较短窄” [44] ,而颚骨后部之所以短窄,依我的愚见,可能是由于文明人习惯于吃软的和煮熟的东西,而使劲用牙床的机会减少了的缘故。勃瑞斯(甲91)先生告诉我,在美国,越来越通行而相习成风的一种做法是把儿童的某几只臼齿预先拔掉,因为牙床都长得不够大,不能应付正常数目的臼齿的完整的发展。 [45]

关于消化道,我所接触到的有关的叙述只限于一种残留,就是盲肠的阑尾。盲肠是肠的分支,是一头不通的死胡同,在低于人的许多草食的哺乳动物身上是很长很长的。在考阿拉(Koala,乙752),它的长度确乎是达到身长的三倍以上。 [46] 在有些动物里,它不但延伸得很长,并且越到后面越是尖削,而有的则一路有些收缩的地方,像是分了几节的样子。由于食物或其他生活习惯的改变,在各种不同的动物里,盲肠像是变得短了许多,那缩短了的部分保存了下来,作为一种残留,就是所谓的阑尾了。我们说这阑尾是个残留,这当然是推论得来的。推论的根据,一是它的体积小,二是卡奈斯特里尼教授就人的阑尾的变异性所收集的种种例证。 [47] 由于变异性大,间或有人几乎不长这个阑尾,也间或有人长得很大。阑尾中间的管道,通塞也各有不同,有的只通一半,甚或只通全长的三分之一,末梢成为扁扁的、实心的那么一片。在猩猩,这阑尾是长而打转的,在人,它却很短,从短短的盲肠的尽处伸出来;一般有四英寸到五英寸长,直径大约只有一英寸的三分之一。它不但没有用处,并且有时候可以成为致命的原因,不久以前我就听说过两个这样的例子:由于小而硬的东西,如带壳的种籽之类,掉进了管道,引起了发炎。 [48]

在有几种较低等的四手类动物(乙816)、在各种狐猴(乙542)和肉食类动物,以及许多种有袋类动物,肱骨靠近下端有个小孔和过道,称为髁上孔(supra-condyloid foramen),上肢或前肢的主要神经就从这里穿过,而大动脉往往也走这个过道。如今在人的肱骨上一般也还可以找到这小孔和过道的痕迹,并且有时候还相当发达,其所由构成的部分包括一个下垂的钩状骨质隆起和一根韧带。斯特茹瑟斯(甲634)医师 [49] 一向密切注意过这个题目,他新近指出这个特点有时候是可以遗传的,因为在有一个例子里,父亲和七个子女中的至少四个,都表现有此特点。在有这特点的例子里,上肢的大神经一定从它里面穿过,没有例外,而这就表明它是低于人的动物的髁上孔的一个同原的结构,也是一个残留的结构了。特尔奈尔博士作过估计,据他告诉我,在所看到的近时人的骨骼里,有着这种残留的例子大约占百分之一。但如果认为这个残留结构在人身上的偶一出现是一个返祖遗传的现象,而看来大概是这个现象,这就倒退得很远而回到很古的一套了,因为在比较高等的四手类动物里,它是不存在的。

在人的肱骨上间或还发现另一个小孔,不妨叫做髁间孔(inter-condyloid foramen)。这在各种不同的类人猿及其他猿类身上也有,但也并不是普遍的; [50] 在许多低于人的其他动物也有同样现象。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古代人有此小孔的频数似乎比近代人要高得多。勃斯克(甲126)先生 [51] 曾经把这方面的证据收集在一起,如下:勃柔卡(甲102)教授“在巴黎‘南郊公墓’所收罗在一起的骨殖里,看到百分之四点五的膊骨上有这个小孔,而其埋藏的内容远溯到青铜器时代的‘奥罗威窟穴’ [5] (Grotto of Orrony),所提供的三十二根肱骨中,有此小孔的多到八根,但勃柔卡教授认为这个大大高出于寻常的比例可能是由于这个洞窟原是一种‘族墓’,所埋葬的大都是血缘相近的人的缘故。再如,德迂邦(甲209)先生在勒瑟河(Lesse,在比利时——译者)岸的洞穴里发现这小孔的比例是百分之三十,而这些是属于驯鹿时代的;而勒圭(甲394)先生在阿商丢尔(Argenteuil,法国北部市镇,近巴黎——译者)的一种‘自然巨石架构’(dolmen)周围所观察到的这种小孔占百分之二十五;而卜吕奈尔贝(甲538)先生从浮瑞阿尔(Vauréal,未详,应是法国地名——译者)掘出的骨殖里所找到的是百分之二十六。我们也不应该不理会,卜吕奈尔贝先生也曾说过,在古安歇人(Guanche) [6] 的骨骼里,这一情况是不稀奇的”。古代的族类,在这里和其他若干例子里,所表现的一些结构,常常要比近代的族类更为接近于低于人的动物的一些相应的结构,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实。这里面的一个主要原因似乎是,古代的族类,在长长的世代传递的过程中,总要比近代人更加靠拢荒远而接近于兽类的老祖先。

在人,尾骨(oscoccyx),以及下面还要叙到的另外几节脊椎,虽不再发挥什么尾巴的作用,却清清楚楚地代表着其他脊椎动物的尾巴的部分。在胚胎发育的初期,这一部分原是自由地伸展在身体下端之外的,恰如我们在人的胚胎图(图1)上所看到的那样。我们知道,即便在出生之后,在某些极少数异常的例子里, [52] 它构成一根露在体外的尾巴的残留。正常的尾骨是不长的,寻常由四节脊椎构成,虽是四节,却是胶着在一起的。而这些脊椎也已进入残留的状态,因为,除了最底下的一节而外,其余都只剩下一个光光的椎体(centrum)。 [53] 它们也配备有几条小肌肉;据特尔奈尔教授告诉我,其中的一条是泰伊勒(甲649) [7] 曾经把它作为伸肌(extensor)的一个残留性的再现而特地加以描叙过的。而这条伸肌,在许多哺乳动物里,是很发达的。

在人,脊髓或脊神经索只向下伸展到脊柱的最后一个背脊椎或第一个腰脊椎,但自此以下还有一段线状组织,即所谓的脊髓终丝(filum terminale),继续循着脊柱管道的骶骨部分的轴线下行,甚至走上诸尾骨的另一面。这条脊髓终丝的上部,据特尔奈尔教授告诉我,和脊髓无疑是同原的,不过它的下部却显然只是由软脑脊膜(pia mater)或布满着血管的薄膜所构成,没有别的东西。尽管这样,即使下降至尾骨,我们还可以说它仍具备着脊髓这样一种重要的结构,哪怕它只是脊髓的一点点残迹,也哪怕它已经是暴露在外,而下再包藏在一段骨质的管道之内。下面这一件也是承特尔奈尔教授惠予提供的事实说明人的尾骨和低等动物的真正的尾巴的彼此的相应关系是何等的密切:路希卡(甲416)不久以前曾经在人的诸尾骨的尽头发现一个奇特的结构,这结构作回旋状卷曲,并与骶中动脉相连,而这一发现又曾诱使克饶乌塞(甲375)和迈尔(甲458)进而把一只猴子(猕猴)和一只猫的尾巴检验一番,结果,他们在这两种动物身上都找出了这个回旋状的物体,所不同的只是不在尾骨的尽头罢了。

生殖系统也提供了若干不同的残留结构,但这些和上面所列举的例子比起来,有一个重要的不同之点。在上面的例子里,我们所注意的是对有关的物种现在已经不发生效用的某一身体部门的残迹,而在这里,我们所注意的是,一样是身体的某一个部门,在一性的身上只剩下一个残留,而在另一性身上,却发展得很正常而有其效用。尽管如此,如果我们相信物种在当初是一个一个地被创造出来的话,要解释这一类残留的发生就和解释上文的种种残留同样的困难。不过我在下文还要回到这些残留上来,到那时候我将指出,残留之所以存在,一般要凭借遗传,那就是说,凭借一性所取得的一些部分或结构,通过遗传,被局部的,或在较差的程度上,分移到了另一性的身上。现在,在这里,我准备只列举几个这方面的残留的例子。谁都知道,在一切哺乳动物的雄性,包括人在内,都存在有乳房的残留。在若干例子里,这种雄性的乳房居然变得很发达,并且流出丰富的乳汁来。两性的乳房基本上是相同的这一点从另一方面也可以得到证明,就是,在受到麻疹侵袭的时候,两性的乳房有时候都会发生交感性的膨胀现象。在许多种哺乳类的雄性动物身上都曾经观察到过的摄护囊或前列腺(vesicula pro-statica),如今已普遍地被认为相当于雌性动物的子宫,彼此所连属的管道也是一样。劳伊卡特(甲400)曾对此腺体作出一番练达的叙述,并提出理论上的看法,我们读到之后,要想不承认他的结论,是不可能的。就某些哺乳动物来说,这一点尤其清楚,因为,在这些动物里,雌性的子宫的一头是两分而作丫杈形的,而雄性的前列腺也是这样。 [54] 属于生殖系统的残留结构不止于此,其他的还有一些,但不在这里一一列举了。 [55]

上文叙述的三大类的事实所要阐明的意义是清楚而不可能引起误解的。但若把我在《物种起源》一书里的一系列逐步深入的论点详细地重复一遍,那将是多余的了。属于同一个纲的各个成员,在整个体架上有着同原构造的这一事实,除非我们承认它们是从一个共同的始祖传下来,而后来又因适应各种不同的环境条件而各自起过一些变化,否则是无法理解的。根据任何别的看法,人或猿猴的手、马的脚、海豹的足鳍、蝙蝠的翅膀,等等之间的所以在格式上彼此相像则是绝对无法解释的。 [56] 说它们的形成是全都根据同一个出乎主观意念的设计,那是一个不科学的解释。至于发育这一方面,我们根据在胚胎期中变异发生得相当晚的原理,再根据这种变异会在相应的年龄期中遗传的道理,就不难清楚地理解,为什么差距远得出奇的各种动物形态的胚胎会在多少不等的完整的程度上,把它们共同的远祖的结构一直保持了下来。一个人、一只狗、海豹、蝙蝠、一只爬行类的动物等等的胚胎,在发育的初期里,是几乎无法辨别的,对这样一个奇迹般的事实,从来没有经人提出过任何其他的解释。为了理解各种残留器官之所以存在,我们只要设想,某一个早期的远祖原先就具备有这些器官,而且在结构与功能上都十分完整,但后来,在改变了的生活习惯之下,由于单纯的废而不用,或通过自然选择对于最不受这些到此已经成为多余的器官或结构所连累的那些个体所进行的挑选,再加上上文所已指出的一些其他的方法,它们才变得大大的缩减了。

这样我们就可以懂得,为什么人和其他一切脊椎动物的构造会按照着同样的一个一般的模式,其间经过一个什么样的过程,为什么它们会经过一些同样的早期发育的阶段,又为什么它们会共同地保持某一些残留的器官或附件。因此,我们应该坦率地承认,人和其他动物是来自一个共同的祖系的;不承认这个,而采取任何其他的看法,就等于承认,我们自己的身体结构,以及围绕着我们的其他动物的身体结构,只是一个陷阱,是一个用来把我们的判断能力坑在里面的陷阱。如果我们再进而纵观一下,让我们看看整个动物界里的所有的成员,考虑到它们之间的亲疏关系或分门别类的关系所提供的各种证据,考虑到它们在地理上的分布和在地层间的承接,刚才所说的这个结论就大大地加强了。不是别的,而只是我们习惯成了自然的偏见,我们的自高自大,使我们历代的祖辈宣称他们是从半神半人的东西传下来的,而这又使我们对这个结论裹足不前,甚至提出异议。不过我相信,这样的一个日子不久就会来到,到那时候,如果对人和其他哺乳动物的比较结构和比较发育原是很熟悉的一些自然学家还会相信人和这些动物是一个一个地被创造出来的话,相信有多少物种,便得有多少次的分别的创造活动的话,那在人们心目中才将是一件莫大的奇事。

原注

[1] 见所著《人的大脑在结构上的回旋折叠》(Grosshirnwindungen des Menschen ),1868年,页96。这位作家,以及格腊休雷(甲277)和伊贝(甲4)的关于脑神经的一些结论,将由赫胥黎教授在本书《序言》中所提到的《附录》里加以讨论。

[2] 见达利(甲176)先生,《灵长目与演变沦》(L’Ordre des Primates et le Transformisme ),1868年,页29,引伏耳比安,《生理学演讲集》(Lec.sur la Phys.),1866年,页890。

[3] 林兹塞(甲403)医师曾两次比较详细地处理过这个题目,一次在《心理科学刊》(丙82),1871年7月,又一次,更早,在《爱丁堡兽医学评论》(丙54),1858年7月。

[4] 一位评介家(《不列颠评论季刊》,丙37,1871年10月1日,页472)曾就我在这里所说的话提出批评,态度很严厉,也很轻蔑;但我在我的话里既然并没有用“雷同”“一致”这类的字样,我还是看不出来我究竟大错特错在什么地方。在两种不同的动物身上,同一种病菌感染,或传染,产生着同样的效果,或十分相似的效果,而对这两种动物身上所取出的液体点以同一化学试剂所起的反应结果又是一样,或很相近似——既有这种情况,我就认为,这两种不同的动物之间存在着一些扎扎实实的可以类比之处。

[5] 见所著《巴拉圭哺乳动物自然史》,1830年,页50。

[6] 在进化阶梯上地位比猴子低得多的一些动物对这些刺激物也有共同的爱好。尼科耳斯(甲500)先生告诉我,他在澳洲昆士兰(Queensland,澳大利亚东北隅的一个州——译者)时,饲养过三只袋熊;他说他根本没有教过它们抽烟喝酒,而它们自己学到了对红酒和吸烟的强烈的嗜好。

[7] 见勃瑞姆,《动物生活图说》(Thierleben ),第一卷,1864年,页75、86。关于正文中下面的蛛猴,见同书,页105。尚有其他可以比类而观的记录,见页25、107。

[8] 见林兹塞医师文,载《爱丁堡兽医学评论》,1858年7月,页13。

[9] 关于昆虫,见雷科克(甲390)博士文,《关于生命力的周期性的一条一般的法则》,载《不列颠科学促进协会》会刊(丙35),1842年卷。又见麦克洛奇(甲422)医师文,载《西氏北美科学杂志》(丙133),第十七卷,页305,文中叙述了作者所看到的一条患隔日疟的狗的例子。下文我还将回到这个题目,续有讨论。

[10] 关于这方面的证据,我在我的《家养动植物的变异》,第二卷,页15上已经举过了。实际上可举而不必尽举的例证是很多的。

[11] 长期在动物园里从事兽医工作,对动物具有可靠而又敏锐的观察力的尤阿特(甲727)先生,曾经很为肯定地向我证明:各种四手类动物的公兽,无疑地都能将女人,首先是根据她们的气味,然后是根据她们的外貌,与男人区别开来,这个动物园里的看守人和其他一些工作人员,也曾向我坐实过这一点。斯米思(甲612)爵士和勃瑞姆观察到狒狒就有这种能力。大名鼎鼎的居维耶也叙述到过许多类似的事情。可以说,在他遇到过的这类事情中,最不堪入目的莫过于人与四手类动物之间表现出来的此类牵连了。因为他曾讲到,有一只狒狒,在看到几个女人的时候,十足地表现出某种狂躁的情欲;然而,并非所有的女人都可以刺激它发生这么强烈的欲望。它总是看中一些年轻的女人,从人群中把她们识别出来,对着她们作出种种丑态,连喊带叫地招引她们。

[12] 这话是泽弗沃圣迪莱尔(甲259)和居维耶(甲174)就狒狒(乙311)和几种类人猿说的,见二人合著的《哺乳类动物自然史》,第一卷,1824年。

[13] 见赫胥黎,《人在自然界的地位》,1863年,页34。

[14] 上注引书,页67。

[15] 人的胚胎图(上幅)系采自埃克尔(甲213),《生理图解》(Icones Phys.)1851—1859年间陆续出版,图解片第三十,图2。这胚胎原长十英分(一英分为一英寸的十二分之一——译者),所以图中所示是放大了很多的。关于狗胚胎的一幅(下幅)则采自比肖福,《犬卵发育史》(Entwicklungsgeschichte des Hunde-Eies),1845年,图片第十一,图42,B。这图比原物放大了五倍,所示为受精后第二十五天的狗胎。狗胎图中的脏腑部分省略未绘,而两图中有关和母体子宫连接的一些东西如脐带之类也概从删节。关于此事,赫胥黎教授给了我启发,他的著作《人在自然界的地位》打动了我,使我决意把这两幅图附载在这里。海克耳,在他所著的《创生史》(Schöpfungsge-schichte )中,也附有相类似的插图。

[16] 见瓦伊曼教授文,载《美国科学院院刊》(丙111),第四卷,1860年,页17。

[17] 见欧文,《脊椎动物解剖学》,第一卷,页533。

[18] 同上注[1]中引书,页95。

[19] 同上注[17]中引书,第二卷,页553。

[20] 见所著文,载《波士顿自然史学会纪事刊》(丙113),1863年,第九卷(按卷数应列年份前,此疑倒误——译者),页185。

[21] 《人在自然界的地位》,页65。

[22] 在我读到卡奈斯特里尼的有价值的论文《人所属的科目和他在演进过程中所表现的一些残留性的特征》(载莫迪那《自然学人协会年报》,1867年卷,页81)之前,我已经写出了本章的初稿,读了之后,乃得加以订补,为此应当表示我的谢意。关于这个题目,海克耳也曾作过一番通盘的讨论,并且讨论得卓有见地;全部讨论以“反目的论”(dysteleology)为题,见其所著《普通形态学》(Generelle Morphologie )和《创生史》(Schöpfungsgeschichte )两书中。

[23] 在这题目上,默瑞(甲489)和米伐尔特(甲466)两位先生曾经提出过一些好的批评,见所著文,载《动物学会会报》(丙151),1869年,第七卷,页92。

[24] 见《家养动植物的变异》,第二卷,页317与337。亦见《物种起源》,第五版,页535。

[25] 例如瑞夏(甲549)先生(法文《自然科学纪事刊》,丙9,第三组,动物学之部,第十八卷,1852年,页13)叙述并画出了他所称的“手上的脚肌”,他说这条肌肉有时候“非常之小”。另一条被称为“后胫肌”的肌肉一般在手上是不存在的,但间或也出现,或多或少是个残留的状态。

[26] 特尔奈尔教授文,载《爱丁堡皇家学会会刊》(丙121),1866—1867年卷,页65。

[27] 见我所著《人与动物的感情的表达》,1872年,页144。

[28] 见卡奈斯特里尼引赫尔特耳(甲345)的话(载上注[22]中所引文、刊物、卷,页97),意思和我在这里所说的相同。

[29] 见托恩比,皇家学会会员,著《耳病总论》,1860年,页12。一位名望很大的生理学家,普赖厄尔教授告诉我,他最近曾就外耳的功用进行过一些实验,所得的结论几乎和这里所说的完全一样。

[30] 见麦卡利斯特尔(甲418)教授文,载《自然史纪事与杂志》(丙10),第七卷,1871年,页342。

[31] 见米伐尔特先生,《初级解剖学》,1873年,页396。

[32] 关于这一点,也可以参看默瑞与米伐尔特两位先生在其合著的出色的论文(《动物学会会报》,第七卷,1869年,页6与90)中关于狐猴类(乙545)的耳朵的一些话和几幅插图。

[33] 《关于“达尔文耳尖角”》(Ueber das Darwin’sche Spitzohr ),载《病理学、解剖学与生理学文库》(丙25),1871年卷,页485。

[34] 见《人与动物的感情的表达》,页136。

[35] 见介·缪勒尔(甲486),《生理学要义》,英译本,1842年,第二卷,页1117。又欧文,《脊椎动物解剖学》,第三卷,页260;关于海象,见同著者文,载《动物学会会刊》(丙122),1854年11月8日。又参看诺克斯(甲368),《大艺术家和大解剖学家》,页106。这一残留,在黑人和澳大利亚土著居民身上,似乎要比欧罗巴人略为大一些,见福赫特,《关于人的演讲集》,英译本,页129。

[36] 洪姆博耳特(甲334)所提供的关于南美洲土著居民的嗅觉能力之强的记录是很多人所熟悉的,并且已经得到别的作家的进一步的证实。乌珠(甲329)先生(文载《心理能力……研究丛书》(Etudes sur les Facultés Mentales ),第一卷,1872年,页91)说,他做过好几次实验,足以证明黑人和印第安人能在黑暗中通过对臭气的觉察来辨认人。欧格耳(甲506)博士曾就嗅觉能力和嗅官部分的黏膜中的有色物质,以及皮肤中的色素之间的联系作过一些奇特的观察。因为这些,我才在正文中作此提法,即,皮肤颜色深暗的族类所具有的嗅觉要比皮肤白皙的族类更为细致敏锐。欧格耳博士的观察,见所著文,载伦敦《医学与外科学报》(丙93),第五十三卷,1870年,页276。

[37] 见所著《人心的生理学与病理学》,第二版,1868年,页134。

[38] 见埃希里希特,《关于人体上的毛发的趋势》,载《缪勒尔氏解剖学与生理学文库》(丙98),1837年卷,页47。这篇论文很有奇特之处,我在下文将有必要再三地参考到它。

[39] 见佩吉特,《外科病理学演讲集》,1853年,第一卷,页71。

[40] 埃希里希特,同上注[38]引书,页40、47。

[41] 见我所著《家养动植物的变异》,第二卷,页327。勃朗特教授新近寄给我关于另一个例子的资料,是父子两个,都出生在俄国,都有这个特点。我又从巴黎收到这父子两人的画像。

[42] 见勃雷克(甲69)博士文(载《人类学评论》,丙21,1867年7月,页299)中引威勃(甲689)博士《人和类人猿的牙齿》中的话。

[43] 见欧文(甲508),《脊椎动物解剖学》,第三卷,页320、321、325。

[44] 见所著文,《关于颅骨的原始形态》,英译本,载《人类学评论》(丙21),1868年10月,页426。

[45] 曼特戛札(甲437)教授从意大利弗劳伦斯写信给我,说,他最近一直在研究不同族类的人的牙床尽头的智齿的问题,并且已达成结论,而这结论是和我在文中所提出的相同的,就是在高等或文明的族类里,它们已经踏上了萎缩和被淘汰的道路。

[46] 欧文,《脊椎动物解剖学》,第三卷,页416、434、441。

[47] 同上注[22]中所引文,页94。

[48] 参看马尔丹(甲446)先生文,《有机的统一》,载《新旧两世界评论》(丙128),1862年6月15 日,页16。又海克耳,《普通形态学》,第二卷,页278。这两个作家都说到这一独特的事实,即,这个残留有时候可以引起死亡。

[49] 关于这残留的遗传,见斯特茹瑟斯医师文,载《刀针》(丙86),1873年2月15 日,和另一篇重要的论文,同上刊物,1863年1月24日,页83。有人告诉我,诺克斯博士是解剖学家中第一个把注意引到人的身上的这个奇特的结构的人,见他所著《大艺术家和大解剖学家》,页63。关于这里所说的骨质隆起,又可参看格茹贝尔(甲285)博士文,载法文《圣彼得堡皇家学院公报》(丙39),第十二卷,1867年,页448。

[50] 见米伐尔特先生文,载《哲学会会报》(丙149),1867年卷,页310。

[51] 见所为文《关于直布罗陀地区的几个洞穴》,载《国际史前考古学会议第三次大会报告》(丙146),1869年,页159。瓦伊曼教授最近指出,在美国西部和在佛罗里达州古老的坟山里所发掘出来的一些人的骨殖中间,百分之三十一有这个小孔。黑人的肱骨上也往往有这个小孔。

[52] 戛特尔法宜(甲540)不久以前把有关这题目的证据收集在一起,见法文《科学之路评论》(丙127),1867—1868年卷,页625。1840年,弗赖希曼(甲243)展出了一个带有尾巴的胎儿,这尾巴也是超出体外而不受拘束的,并且在结构上包括一些脊椎和其他附属于脊椎的物体,而这是一个不常有的情况;这一胎儿是在埃耳朗根(Erlangen,德国南部城市——译者)举行的一次自然学家会议上展出的,因此,它的尾巴是得到了在场解剖学家的鉴定性的检查的:见马尔歇尔(应是甲441)文,载《荷兰动物学文库》(丙103),1871年12月。

[53] 欧文,《四肢本质论》,1849年,页114。

[54] 劳伊卡特文,载托德(甲655)氏《解剖学大辞典》,1849—1852年,第四卷,页1415。在人,这腺体只长三英寸到六英寸,不过像其他的残留部分一样,它在发展上和其他特征方面都有相当大的变异性。

[55] 关于这题目,参看欧文,《脊椎动物解剖学》,第三卷,页675、676、706。

[56] 比安科尼(甲56)教授,在新出的一本法文著作里(《达尔文学说和物种各自创生论》,1874年),附有许多说明性而画得很好的雕版插图,试图证明我在正文中所列举的有关同原结构的例子,乃至其他在这方面的事例,只要用机械的原理,再根据有关结构各自的用途,就可以充分地加以解释。结构总是适应于它的最终的用途的,此种适应的完美无缺,历来的作家大都有所指陈,但都没有像他在这本书所指陈的那么清切;而这种适应,依我的愚见,是可以通过自然选择来得到解释的。在讨论蝙蝠的翅膀时,比安科尼教授提出了(页218),在我看来,用孔德(甲159)的词句来说罢,只是一个形而上学的说法,就是,对“这种动物的哺乳类的本质的保全”。他也讨论到了残留的问题,但只举了很少几个例子,而这些例子也还不是真正的残留,而只是半残留,如猪和牛的不落地的小蹄;而他清楚地指出这些对有关动物来说还是有用的。不幸的是,他没有考虑到:始终埋在牙床里的牛的小牙齿、四足类的雄性动物的乳房、长在像焊住了的翅盖下的某些甲虫的翅膀,乃至各种植物花朵中的雌雄蕊的遗迹,以及其他许多诸如此类的残留。我虽大大地称赏比安科尼教授的这本著作,却还须指出,大多数自然学家目前所持的信念,就是——单单用适应的原理是无法把各种同原的结构解释开的——似乎依然很牢靠,并不因他的主张而有所动摇。

译注

1. 本书书名、书中第一篇篇名、第一篇第一章章名中,都用到descent一字,直译应为“诞降”,意译则“由来”已足,今于书名、篇名中用“由来”,章名中用“诞降”,略存原文意味。“诞降”、“降生”原是封建文化所留传下来的字眼,又且涉及迷信,有上天生人,人自天降之意;中国如此,西方亦然。达尔文于行文时,自不能不袭用此字,然亦颇存深意:西方世代相传,说上帝造人,人自天降,而进化论者则主张人自低等动物嬗递演变而来,自时间先后言之,“传下来”或“降主”的意思也未尝不适用;字眼虽是一个,含义则根本不同。当时西方宗教界竭力反对进化论,尤其是反对人从低等动物递降而来的主张,迟至本世纪二十年代,美国尚为此发生过对中学教师撤职查办的案件;即在大体上已被迫接受进化论观点的牧师或神学家之流也认为“下降”的意思总是不妙,干犯了人的尊严,总想加以抵消;1894年,一个苏格兰的“布道家”杜勒蒙德(Henry Drummond)写了一本《人的上升》(The Ascent of Man ),书名恰恰与达尔文此书的针锋相对,内容大意也说人虽“自物而降”,终将“上跻于天”,因其颇能迎合当时西方资产阶级的思想口味,也曾畅销一时,现在由我们看来,则大是心劳日拙了。

2.原文于此对“人种”一词同时用“races of man”和“species of man”来表达,并说明两者可以互用;我们在译文中既然把“race”和“species”二字同样译成“种”字,就比较省便了,省却了“可以互用”的一句话。

3.乌耳奈尔(Thomas Woolner),1825—1892,达尔文同时代人;“促狭鬼”是一具小雕像,鬼蹲在一支菌上,正在用足趾挑醒一只睡眠中的青蛙。这是当时英国人所熟悉的一件艺术作品,所以达尔文没有作出更为详细的说明。

4.这突出之钝角后来即取得了“达尔文结节”(Darwin’s tubercle)之名。这是别人叫出来的,达尔文著书时似已通行,不过达尔文自己,大概是由于谦逊,觉得不便引用罢了。当时德国自然学界称之为“Darwinische Spitzohr”,可译作“达尔文耳尖角”,参看本章原注[33]。

5.“奥罗威窟穴”,洞穴名,在法国,查Orrony应作Orrouy,原文拼法误。

6.古安歇人,非洲西北克奈瑞群岛(Canary lslands)的古代居民,为西班牙殖民者所征服,久已灭绝,族源关系与今北非的柏柏尔人(Berbers)为近。

7.十九世纪初叶德国著名的解剖学家,原书索引未列,今已补入“译名对照表”甲6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