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别的或一般的持续心理工作对一般能力的影响

疲劳是具体的还是一般的?也就是说,一种功能持续地工作,是只会降低自身的效率呢,还是其他所有功能的效率都同样下降了呢?这简直是无理取闹的问题。还不如问一个功能因无休止地持续练习而降低了工作效率,其他功能受何影响。即哪些功能受的影响很小,哪些功能受的影响很大,哪些根本不受影响。真正的问题是:“持续进行一种工作或一组工作,其工作效率的下降对其他工作的效率有多少影响?”以及:“它是怎样影响的?”

本书前面论证过的一个观点是,一种心理功能效率的提高对其他功能效率的影响是由于共同要素的迁移所致。在这里,这种学说也适用于效率降低的影响。然而,正如在讨论练习时所注意到的,我们缺少预知两种功能在生理上有哪些方面相同,以及相同到何种程度方面的知识。此外,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还缺少关于一种功能的各种成分如何分担效率的总体下降方面的知识。因此,如果说一个加法功能因为5个小时的工作而使效率下降了1/5,我们尚不能预言它对记忆无意义音节的能力带来多少损失,而只能粗略地说说而已。

疲劳迁移的原因主要是共同要素,这方面有几个最清楚的例子是头疼和剥夺。因为做了5个小时的乘法心算而头疼,足以使写诗的效率下降到同样的程度。因为工作而剥夺了睡眠、锻炼、社交、游艺等是多种心理工作的共同要素。正如学习不能被某种冲动分心是提高许多功能的一种共同方法一样,因为长时间的剥夺而导致的这些冲动迫切性的增强可能是降低许多功能效率的共同原因。在学校、职业、商业和工业工作上的许多实际工作中,眼睛的疲劳是一个重要的共同要素。有些在本质上与疲劳本身不相关的因素,尤其是激动、担心、失眠和食欲下降,如果在一种相关工作的一种工作上表现出来,也可能使其他许多工作,甚至所有工作的工作效率下降。

然而,研究心理工作与疲劳的人一般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是一系列具体的问题,即用一个或几个功能做一定数量的工作,会对其他无数种功能的工作效率造成什么样的暂时影响。他们已经将心理工作模糊地视为“全心的”或“全脑的”工作,并且已经公开地或心照不宣地接受了一种或另一种形式的理论,即持续工作会减少一些心理能量的供给。因此,他们通常假定,任何工作都必定会降低所有心理工作的效率。

他们似乎还期望,任一种工作都会同样降低所有心理工作的效率。他们心目中的问题已经是:“这种或那种工作会使心理暂时衰弱吗?”以及:“这样或那样的测验能测量工作能力吗?”

因此,我们已经有了十几项调查研究结果,每项研究都试图测量一种或多或少确定好工作量的心理工作对其他一些心理操作便利样本效率的影响。

实验结果

所有研究结果都简要列举如下。

西科尔斯基(Sikorski,1879)在早上上课前和下午放学后测验了同一批儿童的听写成绩,发现六个年级被试写错字母的平均百分比如下[1]:

早上上课前 1.24 1.21 0.72 0.66 0.61 0.46

下午放学后 1.57 1.45 1.03 0.94 0.81 0.80

集中趋势是放学后测验中的错误率超过了上课前测验中错误率的1/3(从0.1到0.7)。

我相信读者不会简单地看待上面呈现的数字,甚至根据表面数值,将早上上课前的效率看成是下午放学后的1.33倍。数据的确切含义是,早上听写字母的正确率大约是99.3%,放学后听写字母的正确率大约是99.0%,所以,早上上课前的效率是放学后的1.003 3倍。

博尔顿(1892)曾与法兰兹·鲍亚士(Franz Boas)博士协同进行了几项测验。他们在上学日的早时段和晚时段分别测量小学生在听到一串四至八位数的数字后,能够回忆出的数字数量。有136名小学生在早上接受了四次测验。另有219名小学生也接受了四次测验:第一次在下午要放学的时候;第二次在第二天早上;第三次在第二天要放学的时候;第四次在第三天的早上。每次测验有12个数字串。尽管从综合练习和新奇两个因素的效果来看,本应该是第二次和第四次的测验结果要比第一次和第三次的测验结果好,可是219名小学生早时段和晚时段的测验成绩却是一样的好。这219名小学生从早到晚的进步与从晚到早的进步一样多,也不比那些作为对照组的136名小学生两次测验之间所取得的进步逊色。而且,这些数据还表明,晚时段的测验成绩反而略显优势。

弗里德里克(Friedrich,1897)在6周内对一个班级平均年龄10岁的51名小学生进行了11次听写、加法和乘法测验。后两种测验题目的类型如:

275 831 406+69 413 258和27 583 140×2(或3、4、5、6)。

就听写的成绩来看,每天的晚时段测验比早时段测验错误多,晚时段测验前没有休息的比早时段测验前有休息的错误多。但是,苦于没有速度记录,所以无法计算效率。照其他同类测验的成绩来看,速度大概逐渐有所增加。

弗里德里克让被试做206道加法题或乘法题,限定时间为20分钟。因此,只有几个做得慢的学生没有完全做完。所以,除了第一次测验外,以后的测验毫无工作速度的记录。即使是第一次测验的记录也很不完整,而且很牵强。照其他实验者的成绩来看,可以得知,用这样简单的加法和乘法题对儿童进行反复测验,儿童的工作倾向于用牺牲正确率来换取工作速度的提升。所以,用错误数量明明不足以计量效率。显然,即使他记录了工作所用的时间,甚至允许把做错1道题折算为少做10道题,也会发现在晚时段测验的效率分数上仍不会有下降。关于正确率的记录如表20—1所示。

表20—1 一天内不同时段的测验成绩

注:弗里德里克所得到的,一天之内在学校的不同时段进行测验,其工作的正确率。

有人对弗里德里克的测量结果与对西科尔斯基的测验结果一样粗心,误把错误数量视为作业效率直接测量。例如,比内(Binet)和亨利(Henri)竟然绘制了一个像图20—1的图,给人的印象是,学生在学校里一整天不休息,工作效率下降幅度极大。即使假定工作速度保持不变,这个图表也极容易使人产生误解。要测量效率,何必一定要用正确率的倒数,用正确率也未尝不可。如果采用正确率,得到的图就是图20—2。图20—1和图20—2测量的是完全相同的事实。这种情况就像一个人在一天里连续几小时做交易所挣的钱和赔的钱一样。假如他第一个小时里挣了998美元而赔了2美元,第二个小时挣了996美元而赔了4美元,等等,要估量他的交易效率,挣的钱和赔的钱就都应该顾及。现在就手头的这个例子来说,如果抄写1 000个字母,第一次正确抄写998个字母,第二次正确抄写996个字母,两者的效率相差多少呢?总不至于把第一次的抄写效率看成是第二次的两倍吧。

图20—1 弗里德里克的测验结果一

注:错误百分比的得分。

图20—2 弗里德里克的测验结果二

注:正确百分比的得分。

我(1900)采用简单的权宜之计,即不对同一个体实施两次相同的测验,消除了练习和新奇的影响,结果发现小学生在上学的早时段与晚时段的工作(诸如加法运算[2]、乘法运算[3]、在一张打印纸上标记出写错的单词[4]、识记10个数字、5个无意义音节[5]、10个字母和6种简单图形[6]以及数点子)效率大体相同。

在小学生上学后的早时段进行一种功能测试,而在晚时段进行另一种功能的测验。这样,没有一个学生在任何测验上重复过两次,因此避免了练习和新奇的所有影响。每个班级的学生分成两组,上下午轮流接受两项测验。假如一组儿童的成绩偶然比另一组好,也很容易看出。参加测验的被试数量多至700人,少到240人不等。所有测验都由我和我的助手施测。早、晚两次测验的时间也被二人平分,唯一有差异的因素是每天的时间差异,即每天学生学习的课业量不同,以及其他因素的差异。

实验结果如下。

实验1:晚时段测验中乘法工作的数量是早时段工作数量的99.3%,错误多了3.9%。而且在早时段测验中误解题目和非常失败的被试有56人,晚时段有64人。

实验2:这是一项标出错误单词的测验。早时段做这种测验的被试,晚时段做乘法测验;而早时段做乘法测验的那些儿童,晚时段做这种标出错误单词的测验。将晚时段的测验成绩与早时段的测验成绩进行比较,完成的页数是早时段的99.0%;标出的单词数量是早时段的105.0%;标错的单词数量是早时段的97.9%。因此,实验1中的能力下降与实验2中中能力提升相补偿。

实验3和实验4:记忆数字的测验在早时段测验了4个班级,晚时段也测验了4个班级。将二者放在一起统计,我们发现,不论是在上午的晚时段实验还是在下午的晚时段实验,都比早时段测验多记住了将近2%的数字。但是在记忆字母和无意义音节的测验成绩上,虽然同样是那几个班级的学生,但结果却是晚时段记住的字母和无意义音节的数量只是早时段记住的98%和99.8%。这个测验结果恰好与记忆数字早晚时段的测验结果相反。

实验5和实验6:接受图形记忆测验的学生也是一半被试做早时段测验,另一半做晚时段测验。而且从其他测验成绩来看,参加早时段测验的被试比晚时段测验的被试略聪明一点儿。结果是参加晚时段测验的小学生被试只完成了早时段测验被试的94.6%。这完全是由被试平均能力的差异造成的。该事实也被“数点子”的测验结果所证实。那些在晚时段进行图形记忆测验的被试中有75%的被试在早时段做“数点子”测验(而在早时段接受图形记忆测验的被试变成在晚时段做“数点子”测验),结果晚时段的测验成绩比早时段的测验成绩高出了5%以上。

如果我们放宽实验条件,并用正确的效率计算方法取代部分错误的效率计算结果,就会把西科尔斯基,和弗里德里克的实验结果与博尔顿和我的实验结果之间所表现出的矛盾转化为和谐一致的结论,即晚时段的工作效率只比早时段的工作效率稍微好一些或稍微差一些。学校儿童在加法运算和抄写等重复测验中,存在着一种用牺牲正确率来提高速度的一般倾向。事实是,他们算错了学生的工作效率,将“做对99题,错1题;做对98题,错2题;做对97题,错3题”视为“错1题;错2题;错3题”,然后把工作效率错误地解释为“早时段的工作效率=1;中时段的工作效率=1/2;晚时段的工作效率=1/3”。而实验结果本来是“三个时段的工作效率大致相等”。这是对实验结果的误解造成的矛盾。

其他研究者所得到的结果也都大体一致地表明,在校小学生,每天从上学到放学,其工作能力几乎或完全没有降低。[7]当消除新奇效应和练习效应时,表现在学生课堂前后工作中的成绩没有差异;如果没有这两个因素的影响,则前后大致相当。概括从实验中得到的事实,可以清楚地发现,在学校卫生学课本中所下的论断,即一天里,在学校上课不同时段的测验成绩之间存在巨大且重要的差异,这种论断是相当不合理的。正是他们所引证的课堂测验成绩否定了这个论断。

心理工作与疲劳的一般理论

现在我们可以回到一些心理工作和疲劳的基本事实上来。我们在考察已知的心理工作与疲劳事实的过程中,就已经得出了真实问题的定义,并把问题从模糊状态澄清出来,而且没有仅仅从口头上回答问题。我们并没有按照能量的消耗去描述心理能量可能发生的变化,而是测量了个体尽其所能不间断地从事某种工作时,完成工作的数量和质量的变化。例如,连续进行4个小时这样的工作,工作本身的变化如何,或者与连续4个小时的其他工作所发生的变化相比较,并将这种连续工作结束时所能完成的工作与没做这样的工作而间隔了同样长的时间之后所完成的工作进行比较。

我们还可以测量(尽管还未做)工作过程中任何一个阶段的满意程度或无法忍受的程度。

我们已经注意到了,心理工作是一个含糊的术语。其含义之一是“心理的成就”,即完成的某种工作;另一个意思是“心理的努力”,即不论行为本身如何使人相对不满意,都能够使某个反应启动、持续、阻止或中断的心理动力。

心理休息也是同样的含混不清。在考虑它的时候,一定要弄清它与心理闲置(即没有心理成就)和心理放松(即没有心理努力)之间的区别。

一种功能的效率可以定义为:单位时间内完成工作的数量和质量,或者伴有一定努力程度的单位时间内完成工作的数量和质量。前者称为功能的毛效率,后者称为功能的分析效率。

如果我们坚持上述的第一个含义,即在任何情况下都坚持以客观事实为依据,那我们就会得到重要行为事实的一系列有用的客观定义,这些事实可称为工作、休息和疲劳:

心理工作是一个有机体借此产出某种产品[8]的行为。连续的心理工作意指个体能够不间断地生产产品的行为。

单一功能的休息(静止)指的是一段时间,在此时间阶段内个体不做任何工作。类似地,一般的休息意指个体不做任何工作的一段时间。完美的一般休息只可接近,不可达到。

一种功能的疲劳是它的生产率或毛效率的下降[9],休息可以解除疲劳。

如此定义的“疲劳”,工作两个小时的为数非常少。一般说来,一个人在决定倾尽全力持续工作的心理压力下,任何指定的某一心理功能的大脑联想机制似乎都可以工作很长一段时间,而毛效率下降很少。但是,如果计算分析效率,即在一定程度的努力下,单位时间的生产率,疲劳的数量实际上未必如此之少。如果在同样的满意程度上自始至终连续很好地工作5个小时,则在前面测验中提到的那几个被试恐怕就不得不降低工作速度和正确率,以至于照绝对的成绩来看,效率至少要下降30%或40%;如果要使工作的正确率保持不变,那么,所需要增加的时间就至少在一倍以上。

现如今,在心理工作的实验中,一个最大的需求就是像测量工作成绩那样,充分地测量心理的努力程度。果能如此,就可以计算分析效率的变化,即在一定的努力程度下,单位时间内所完成的工作质量和数量。

我们可以对以下两种情况作出区分。一种情况是,一个人准备做这样的工作时,形成某种联结的神经元所具有的最大功率;另一种情况是,一个人在工作的难度增加了10倍时,还能够(按前一种意义来说)用以前的速度做629乘以736的乘法运算。

从实验研究和日常生活中所获得的所有事实都支持这样的假设,即心理准备对持续练习的影响要比最大功率的影响快得多、大得多、有价值得多。按照不严谨的通俗含义来说,所谓疲劳,与其说是我们不能做了,不如说是我们更不愿意做了;就成功概率的下降而言,与其说是成功的可能性不可避免地下降,不如说是因需要增加努力的下降而下降;就功能的活动减弱而言,与其说是功能活动自身的必然减弱,不如说是功能活动变得更不令人满意。

因此,我敢冒险地预言,对心理工作和疲劳现象的最终生理学解释,最有可能在神经元的准备状态与非准备状态中发现;而实施心理工作的主要实际问题将是兴趣问题。

“机械”与“生物”说或“能量”与“反应”说

在心理工作与疲劳的早期讨论中,“工作”这个术语的使用,足以使思想家们自然地遵循物理学所养成的思路,把心理工作设想为支出心理能量的结果,把疲劳视为储存潜能的消耗,以及将休息视为心理能量恢复的一个机会。如果撇开它的过于模糊之外,这样一种心理功能运行的机械理论倒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害,但是,它几乎终将误入歧途;而且,当它被完全严格地定义时,我认为,它不是成为无意义的就是错误的。有些理由使我们更倾向于接受心理工作和疲劳的所谓生物说,或反应说,或外缘说,这些理由可以简述如下。

第一个理由是,当不休息地做越来越多的工作时,效率变化的速度并不像机械理论所认为的那样。它是极其无规则的。不论是具体的工作曲线还是一般的工作曲线,都不像蓄水池(当从蓄水池流出的水快于注入的水时)的压力曲线变化得那样均匀,也不像一个高度逐渐下降的下落小球的冲击力曲线那样平滑。

因此,心理工作的机械说不得不发明各种辅助势力,以便与能量损失结合在一起共同解释持续工作实际效率的不规则变化过程。例如,把在工作开始的前10分钟、20分钟甚至是40分钟内效率反而有所增加的事实(这当然与能量损失的观点相冲突)归结为开头冲刺、热身的影响。同理,把在工作最后10分钟(假定工作者知道工作临近最后10分钟)工作效率频繁增加的事实归功于结尾冲刺的倾向,即因知道工作临近结尾而增加“意志努力”。增加这些辅助势力,当然就是承认能量消耗不是解释持续工作工作量变化过程的充分理由。

第二个问题涉及兴趣和厌恶对持续工作效率的巨大影响,前者能维持工作效率,而后者则能降低工作效率。例如,在工作了10个小时之后继续工作并答应给工作者奖励,即如果工作者在追加的1小时的工作中,工作成绩比前1个小时的结尾成绩每提高1%,就奖励他1 000美元,试想工作者的努力效果会如何。与此类似地,当一个喜欢下棋的人下五六个小时的棋,或者用这五六个小时解答他不愿意回答而且无利益的问题,试想这两条工作曲线会怎样。兴趣不会增加储存的能量,厌恶也不会减少储存的能量。而机械说只有休息和工作这两种功能。兴趣最多只能更快地释放能量。但是,兴趣确实会提高所完成的工作量,厌恶也确实会减少所完成的工作量,这是很容易证实的事实。因此,所完成的工作量就不会与机械说所构想的能量有紧密的依赖关系。

最后,心理工作的性质和工作效率下降的性质与一个既可使用又可恢复的能量供应假设不相适应。仔细考虑一下任何有代表性的心理工作事例,诸如做加法运算、几何题证明、作文、准备答辩、批改试卷、校对。所谓工作是对某些情境做出的正确反应。只不过它与运动量、意识量或神经元活动量无关。假如我们非要用一个物理的比喻来说明心理工作,那么,我们可以说7加9的工作不像把一千克铅举起一米高,却像把它从波士顿的某个地方移动到纽约的某个地方。影响后一种体力工作的变量非常之多,涉及交通工具的使用情况、交通路况、选择的路线,以及来自火灾、洪水、猛兽和其他自然力量的阻力。总存在着一个决定性的需求、各种需要克服的障碍,以及途径和方法的选择。

没有什么物理比喻是恰当的。所有的心理工作都不过是对某种情境所需要作出的反应而已。所有的疲劳,都不过是与连续工作所需要的联结效率暂时下降而已。效率为什么会下降,是一个需要研究的问题,而不是臆测。所有的“心理能量”供给,其恰当的含义应该是形成联结所需要的能力供给。由于在学习过程中阻碍联结形成的是联结的后果,所以合理的预期是,在疲劳中阻碍联结形成的也将是联结的后果。动物倾向于重复一个联结,是因为重复它会给它带来事件的一种令人满足的状态;而当重复这个联结给它带来烦恼时,就可以预料,联结将会中断。动物心理工作的中断或减少,并非因为内在冲动储备(类似于物理潜能)的降低,而是因为继续工作会带来烦恼。更有希望的理论似乎是一个能解释持续不休息的心理工作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不令人满意的理论。

这正是生物说或反应说所解释的。该学说认为,持续不休息的心理工作由于下列三个原因而变得越来越不令人满意:(1)对工作新奇兴趣的下降;(2)由持续工作所导致的厌倦(即某种心智活动上的极端憎恶),感知疼痛,甚至头疼;(3)身体锻炼、社会交往或睡眠的剥夺。

这些在持续不息的心理工作上效率下降的行为事实,正是需要通过观察和实验验证的事实。甚至主张机械说的人都无法否定它。随着这些原因的排除,就会显现已经下降了的工作效率的提升。各种形式多样的算术练习,虽然练习的是同一种心理功能,但是由于练习形式的变化多端会维持练习者的新奇感,从而使工作效率的下降得以延缓。增加奖金、说明工作如何有利于实现某种最终的理想,或者开展优胜竞赛,可能就会通过消除对工作的厌倦而暂时消除疲劳。通常所说的“疲于”做某事,不如用“厌倦”了做某事能够更好地表达某个工作阶段的疲劳。

类似地,即使在心理十分厌烦、一点儿也不想解决问题的极端情况下,也可以通过增加得出问题答案的奖励价值来缓解厌烦。就像一块疲劳的肌肉一经按摩之后,就能够恢复效率或抵消疲劳一样,一颗疲劳的心也可以通过增强工作的兴趣和动机,洗掉或抵消对厌倦和反感的注意,而部分地得到恢复。消除实验上的感知疼痛和头疼是更难了一些,但是,如果这些精神压力一经消除,效率就能上升。

解除剥夺,或者更清楚地说,放纵某些冲动是否会增加工作效率,几乎是在两个理论之间进行抉择的决定性实验。当一个男孩因允许他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而恢复了学习效率,或者一个女孩在读书时因为有人陪伴而使学习成绩倍增时,就会清楚地看到,先前学习效率的低下几乎不取决于能量减少所引起的压力下降。

剥夺休息对持续心理工作的影响,以及允许相当放纵地休息对心理工作的影响,以前很少有人研究。研究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种正在工作的功能究竟发生了什么上,而没有顾及此时其他不许练习的功能究竟会如何。而事实却是,不让我们做的事情与我们所做的事情或许真的产生同样的疲劳。因为,对于儿童来说,不让他们跑、跳、扭动、唱歌、大笑和说话才是真正的心理工作。而对于我们所有的人来说,越来越不专注于我们所喜爱的职业的进步(例如,长时间阅读法律报告、做长列加法或其他什么工作),才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征。在理论上特别让人感兴趣的是剥夺做其他心理工作机会的情况。因为在这种情况中,那些被普通人认为是耗费精力的工作,对于某些人来说,不让他做才是疲劳,让他做反而是休息。而按照能量说的一般观点,这样的工作需要支出大量心理能量。

假如我们把人们停止的所有工作汇总在一起,并逐个分析其停止工作的原因,那么,一个可能的原因似乎是与工作相反的为了获得某种满足的冲动,而要玩游戏、要享受感官愉悦等欲望远超过其他原因。其次,除了睡眠之外,休息不是去补充所谓消耗的心理能量,而常常是满足心理工作所禁止的那些欲望。阅读、与家人和朋友谈话、打猎、钓鱼、用心或久坐玩游戏,以及创作或聆听音乐通常都需要耗费大量“心理能量”(无论怎样定义它),但是,做这些事情远未达到像酣痴或睡眠那样的心理不活动状态。所以,使我们休息的是解除紧张而烦躁的情境,而不是停止心理活动。

因此,不论什么心理工作和疲劳的学说都不该忽视持续的工作阻止了工作者想做的那些工作。小孩子说出的“不让我玩我会累死的”这句话,极其巧妙地表达了疲劳的一个特征。不能满足某种反应倾向所造成的紧张与持续做某种工作所造成的紧张同样重要。通常所说的工作,与游戏和娱乐的区别不在于积极活动量的多少,而在于限制量的多少。我们因不能做想做的事情而感到疲劳。

总的来说,生物说只是更近情理一些。疲劳对持续心理工作的影响,也可以部分地说成是一种耐心、自我控制和精力等可被称为心理能量的复合物存储的耗尽。但它确实是工作所导致的某种烦恼状态,对这些状态的本能反应就是减少或停止由此而引起的活动。

得出工作成绩的行为(诸如做多少加法计算题、听写测验成绩、翻译多少段文字等)符合一般行为的规律,而没有什么其他规律。如果以同样的速度和质量持续做出的反应满足了个体的需要,他就会继续做下去。如果这种持续的反应带来不适,他就倾向于完全停止或者中断,或者按照能够带来满意感的形式和速度做出反应。在大多数的疲劳实验研究中,当然不会出现工作完全停止的现象,但是在普通的心理工作中却十分常见。因想到奖励、惩罚和责任等因素而中断工作、降低工作效率或者提高工作效率,甚至因为工作更不令人满意而变得懒惰或再次降低工作效率等,在实验研究中很少见,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在其他别的情境中却很普遍。因为降低工作速度、关注程度和紧张程度在减轻烦恼上不如完全停止工作(而关注其他工作的结果)效果好,而完全停止工作,这也是实验设计所不允许的。不论是放松、中断还是暂停工作,其原因都不是因为“能量”不足以继续工作,而是因为放松、中断或暂停工作会使人觉得更舒服。无论与能量储存的减少相类似的事实是什么,影响工作成绩的反应效率下降的主要原因是工作比以前更不令人满意。

心理工作卫生

在这一节,读者应该记住,我们所研究的是心理工作,即联结系统的工作,而不是感觉器官或肌肉的工作(这两者常常与心理工作同时发生)。这一点在讨论眼睛的感知疲劳和眼动疲劳时特别重要。在学校、商业和职业生活中,所谓的心理工作包括阅读、写作或视觉查看物体所到达的工作效率,之所以在令人满意的程度之下,或在对眼睛造成伤害的最大限度之下,是因为眼睛不能满足心理工作的需要,或者眼睛因服务于大脑而过度紧张。所以,最好将保护眼睛而提高的心理工作效率与保护眼睛而提高的心理工作的纯效率明确地区分开来。例如,兴趣不会伤害心理,但会对眼睛造成非常大的伤害。休息,即不活动或没有任何指定的工作,可能自始至终都会烦扰、压抑或激怒心理,但对眼睛几乎总是有好处的。与眼睛使用相关的理论和实际问题是教育卫生学中的一个重要议题,但此书不讨论它。

如何在实践中对待心理疲劳,最好也分为两个议题:一个是提高效率的有效方法,另一个是防止工作过度而导致伤害的有效方法。

提高心理效率的方法

我们大致可以采取以下方法来提高心理工作的效率:(1)增强有机体心理活动的力量或倾向;(2)减少抑制工作的阻力;(3)改进活动的方向和方法;(4)减少心理对冲动和烦恼的耗费。

增强动物对心理工作的内在反应倾向,最经济的方法是改善它的一般健康状态。可能存在着更能直接促进联结系统联结效率的专门方法,但是,最安全的办法是寄期望于维护整个身体机能的健康。试想如果消除了儿童的消化不良、软骨病、舞蹈病和猩红热,或者供氧不足、饮食和睡眠不良之后的效果,再试想消除成人的疟疾、肺结核和酒精中毒之后的效果,甚至再试想消除像“感冒”这种小病的影响之后的效果,就会看到身体健康对提高心理工作效率的重要。

通过增强兴趣和动机可以减少阻碍心理工作的阻力。我们知道,是有某些种类和数量的心理活动可以在没有外部奖励的情况得以维持,但是,还有大量心理活动要在无聊、反感、疼痛,乃至剥夺了工作者多种满足的情况下进行。因此,工作者具有减少、中断或放弃工作的冲动。然而,由此而引起的这些阻力是不可避免的,只能通过休息来缓解。同样的工作,有兴趣地做就不会这么快地感到无聊和反感。一些满意因子的节制,例如不许游戏、聊天或幻想等,可以通过增加诸如金钱奖励、提高热情或者相信工作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好处等新的满意因子来弥补。发明家、科学家或诗人持续工作20个小时而工作效率不减,这不是工作规律的例外,而实为说明它的例证。每个人的工作限制都是有弹性的,全赖兴趣和个人利益的拉动。

就像一块肌肉因其收缩而产生了有毒物质,当这些有毒物质一经冲洗或抵消之后,肌肉就会重新对刺激作出反应一样,一种心理功能也可以用兴趣洗掉反感和需要付出的努力、用动机抵消由束缚带来的痛苦,从而继续工作。当然,对于明智而老练的成人来说,他们常常很难通过增加兴趣和动机来解除疲劳,因为他们或许把能用的方法都已经用过了。但是,一般人并没有把防御反感和烦心的方法一一尝试过;尤其是儿童,他们几乎还没有学习过如何使用这些方法中的任何一种方法。学校中的孩子们一旦了解了当前的工作对实现他们愿望的重要性,并将当前的工作与社交活动、快乐和成就联系在一起,他们的工作效率就会倍增。

由于每个人的兴趣不同,所以,如果按照每个人的兴趣适当地分配世界上的各种工作,阻力就会减少,完成的工作总量就会更大。如果每个人都做他适合做的工作,并把工作作为享受,那么,他们的工作会比现在更持久。但是,假如每个人所做的工作都有实际价值并且接受了严格的科学指导,那么,要获得与现在同样的工作成绩,实际所做的工作会远比现在所做的工作少。提高工作效率的最佳方法有的非常简单,不要用绕弯的和愚蠢的方法学习不需要绕弯和不愚蠢的知识,并且不要为那些不会发生的事情而感到焦虑和痛苦。我们现在之所以感觉负担过重,其中主要一部分原因无疑是我们把时间与精力耗费在迷信的、迂腐的和追求时尚的事情上,将来的科学会让我们知道,现在所做的这些傻事都是咎由自取。

人们几乎没有认识到,平心静气的价值就在于心理工作效率的提高。因为,伴随焦虑和激动所完成的工作都不会比没有它们时做得更好。所以,如果把消耗在浮躁和焦急上的时间与精力节省下来,无不有利于工作成绩的提高。在家庭、学校、工业、商业,甚至在高等职业生活中,仍然有太多的事情如同原始人类所跳的战争舞蹈一样。要吃一只烤猪,何必要烧掉一座房子。

预防工作过度而导致伤害的有效方法

适量的心理工作有益于健康。联结系统需要活动,真的如同人需要食物和休息一样。所做的活动可以过多也可以过少。如果一个人能够把一定数量的活力用在远离私利目标的“工作”上,而不是把它放在即时满足个人私欲的“游戏”上,就会更好地维护生活“色调”,并保持防止心理疾病的能量。

太多的工作是积极的伤害。因为,这不仅直接伤害神经元自身的工作,也使神经系统处于过度的兴奋和焦虑状态。剥夺动物的快乐、食欲、体育运动和睡眠等健康要素,这是消极的伤害。这种剥夺,不论是对哪种健康要素的剥夺,就其广义来说,都是减少生命价值的伤害。按照现在的人情事理来看,由心理工作固有的和必须达到的结果所导致的直接伤害,似乎比由过度的兴奋与烦恼、物质剥夺、智力剥夺和道德剥夺所造成的伤害小得多。

对于来自心理工作的过度兴奋和烦恼来说,明智地养成良好的习惯是预防和治疗的方法。做心理工作的人应该知道,情绪激奋不是兴趣的体现,紧张不是能量或力量过度的体现,焦虑不是忠诚的体现,只有平静地全神贯注才是获得成就的情感。应该学会用做出的成绩来判断自己的工作效率,而不是用感情来判断;练习时应该抛弃不相关的思想和情感;在已经做了和不得不做的事情上抛弃一切烦恼,并把它们看成是有害身心健康的和不道德的情感。

对于补救剥夺的措施来说,首先应该使用的是健康的物质条件、兴趣和动机。适宜的空气和光线、适当的姿势和体育锻炼、充足的食物和睡眠,以及工作目标的合理性、工作难度与个人能力的适应性、工作奖励的公平性等,这些都应该在作出放弃这项工作的决策之前加以尝试。就我们现在所做的不合理的心理工作来说,对其所造成伤害的适当补救,纯粹休息能做的恐怕不到百分之一。

然而,对于许多人来说,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心理工作可能将在抵抗阻力的过程中进行。由于他们不知道适当地保护一般的健康,所以,在那些允许或被允许、或者需要工作者自己停止的心理工作中,了解这种工作过程中是否存在着某些时刻或阶段可以自己停止心理工作,这是有价值的。

在未被征服的自然界和人类尚未被观念复杂化的简单环境中,对于那些非习得的活动和由此而发展起来的活动来说,仍然有与今天同样的判断过度活动的非习得的方法。心理工作超过某个时刻就会产生厌倦、反感、困倦和疼痛。延长对个体的或社会性游戏的限制会产生一种强烈的需要满足的冲动。在没有养成不管是否出现不适和剥夺都勉强工作的习惯时,这些原始的判断方法也会自由运作。动物凭借着非习得的冲动,可以像防止吃得过饱或过饿那样防止过度工作。当然,这些判断方法相当的粗糙而不完善。有时当更需要休息时,它却不能抑制由饥饿或性本能所引起的活动;而有时当需要保持警戒才能保全性命时,它反而去休息。

在用人类的智慧和道德所创造的复杂环境中,为了更远大和文明的目标,人类学会了忽视这些自然的判断,或者因害怕惩罚而被迫工作,就顾不上它们了。他们甚至可能全然不顾这些判断,用暂时的热情或长期养成的习惯抑制所有与工作成功相反的冲动。或许还有可能,一个人不管工作持续多长时间,这些判断方法一个也不用,沉醉于追求成就的热情之中,全然不顾反感、困倦或疼痛的警告,一直愉快地工作到死。

为了人类的幸福,我们当然不能永远依赖这些自然的判断方法,但是,却又没有一个简单而理智的判断方法可以取代它们。因此,不可能找到一个一致的规则来决定什么时候应该停止工作。“顺其自然”、“能工作多长时间就工作多长时间”、“一直工作到出现效率下降”,以及工作者宣称的其他判断规则都注定是错误的。对于大多数心理工作者来说,工作到厌倦和困倦的时候才停止工作是没用的,而且有些工作一直做下去是危险的。最好的实践规则似乎是确保适宜的运动和睡眠,合理而均衡地把其余时间分配到职责工作和生活娱乐中去。该工作时就始终如一地工作,用固定而适宜的物质条件、兴趣和动机,来减少自然的判断。至于其他,就无须多虑了。运动量和睡眠时间因人、因年龄而异。为了确保不受伤害,要多留余地。因此,心理卫生的实质就是:提高效率,需要兴趣;维护健康,需要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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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西科尔斯基粗心,忽略了工作速度,所以他根本没有测得功能的效率。

[2]加法的每道题都是5个四位数相加。

[3]乘法有9道题,如:。

[4]一页印刷品如下:

After waiting some time Captain B_and myself walked acros the rice fields to the shad of a tree.There we herd the trumpett of an elephant:we reshed etc.

[5]无意义音节如下:

ba ni su et ko;ig fa tu le ro.

[6]图形如下:

[7]在学校平常的一天里,小学生在临近放学时(即每天的后段时间)的工作成绩是否真的不如刚上学时(即每天的前段时间)的工作成绩,这是有待教育实验确定的问题。教师们普遍认为,在很大程度上,这可能是虚假现象。

[8]诸如记住的诗、写出的书、解决的问题、做出的决定、设计的房子、准备或讲授的课程等。

[9]即指生产率和毛效率两者中的一个,或者是通常被指定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