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虑到罗马城的起源时,不应当把我们今天看到的城市拿来和它相比;能和它相比的只有克里米亚的那些城市,因为它们是为了收藏战利品、牲畜和粮食而修建的。罗马的主要地点的古老名称都是由于这样的习俗得来的。

这座城市甚至是没有街道(rucs)的,如果人们不用这个名称来称呼一直接续到这里的、以这里为终点的道路的话。房屋是毫无秩序地分散在各处,而且非常之小,因为男子总是在外面工作或是在广场上,他们根本就不是待在家里的。

可是从罗马的建筑物上面,立刻就能看出它的伟大来。这些营造物不仅在过去,就是在今天,依然也能使人对于它的强大产生一种最为崇高的念头,它们都是在国王执政的时期修建的。那时人们已经开始建造这座永久之都了。

为了争夺公民、妇女和土地,罗慕露斯和他的继承者几乎永远是和他们的邻人作战的。他们每次回城都要带着从被征服的民族那里得来的战利品;这就是捆成一束束的麦子和畜群,这些战利品会给城市居民带来巨大的欢乐。这就是凯旋的起源:凯旋在后来也正是这座城市所以变得伟大的主要原因。

罗马由于和萨比尼人结合到一起,他们的力量大大地增强了,萨比尼人是像拉栖代孟人那样的严峻而又好战的民族,而他们的祖先就是拉栖代孟人。罗慕露斯采用了他们的大楯,来代替他以前一直使用着的阿尔哥斯的小楯。而且,我们应当指出,最足以使罗马人成为世界霸主的一种情况,就是在他们经常不断对一切民族作战的时候,他们只要是看到比自己更好的习惯,他们立刻就放弃了自己原有的习惯。

在意大利的各共和国里,当时人们认为,他们和一个国王缔结的条约对于他的继承人是没有任何约束力的:这对它们来说已经成了一种国际法。因此,凡是被罗马的一个国王所征服的人,到另一个国王即位时,便自认为不再受约束了。结果就产生了连续不断的战争。

努玛的长期的和和平的统治恰恰足以使罗马维持住一种小康的局面。如果在当时他的领土更大一些,他的国力更强一些,那么他的命运就很可能永久被确定了。

罗马繁盛的原因之一是:它的国王都是伟大的人物。在历史上,除此之外,我们再也看不到不间断的一连串这样杰出的政治家和统帅。

在社会制度刚刚产生出来时,共和国的首脑们就缔造了共和国的制度,而后来则是共和国的制度造成了共和国的首脑。

塔尔奎纽斯 [1] 未经元老院,也未经人民的选举就取得了王冠。从此政权变成了世袭的:他并且把它变成了专制的政权。在这两个革命之后紧接着又来了第三个革命。

他的儿子塞克司图斯奸污了路克列奇娅,这样就做了一件几乎永远会使暴君从他们所统治的城市被放逐出来的事情:因为这样一种行为很容易使人民感到自己的被奴役的地位,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采取了极端的措施。

当新的税收加到人民身上的时候,人民是容易忍受下来的;他们并不知道在使用从他们身上取得的金钱时,他们是不是因此得到一些益处。可是,当他们受到侮辱的时候,他们就只会感到自己的不幸,而且他们还要把他们可能受到的一切灾难都想到了。

路克列奇娅的死亡不过是业已到来的革命的一个诱因而已,这一点可以说是千真万确不容怀疑的。因为一个自尊心强、有事业心、勇敢大胆并且被关闭在城墙之内的民族,必然或者是挣脱身上的枷锁,或者是把情绪镇静下来。

两种情况当中必然会发生一种:或者是罗马改变它的政府,或者是它仍然保持着自己那小而贫穷的王国的地位。

现代的历史提供给我们一个可以说明当时罗马发生的事情的例子;这实在是一种值得人们十分注意的事情:因为不论任何时代,人们的感情总是相同的,引起巨大变革的诱因虽然不同,但原因却永远是一样的。

就和英国国王亨利第七加强下院的权力以低贬上院一样,塞尔维乌斯・图留斯 [2] 却在他之前扩大了人民的权利以削弱元老院。可是人民后来变得更加大胆起来,他们把两个王国全都推翻了。

塔尔奎纽斯的形象在后人的心目中是十分不妙的。在攻击暴政的任何一位演说家口中,都不会漏掉他的名字。但是在人们看到他自己预见到的不幸临头之前他的行为,他对于被征服各族人民的温和,他对于士兵的宽厚,他能够使许多人归向他那一方面的本领,他所营造的公共建筑物,他在战争时的勇敢,他在遭到不幸时的坚忍,他在既无王国又无财产的情况下对罗马人民所进行的或是激使别人进行的二十年的战争,为进行战争他取得的源源不绝的资源,这一切都使人看得很清楚,这个人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后人对他的估价,和对其他一切事物一样,好或者是坏都会受到命运的任意摆布。任何一个国王如果他为后来占了统治地位的党派所战胜,或是他想消除掉留在他身上的偏见的话,那他的名誉总是要遭受损害的!

罗马把国王赶跑之后,就建立了每年选举执政官的制度。这一点也是使它变得极其强大的原因。每个国王在他的一生里都有野心勃勃的时期,但在这之后就会是纵情于其他享乐,甚至是懒散的时期了。然而共和国的领袖是年年更换的,他们总是想在他们的任职期间成就赫赫的功业以便重新当选,因此他们每时每刻都不放松表现自己的雄心;他们劝说元老院建议人民发动战争,他们每天都向人民指出新的敌人。

元老院本身也是很愿意进行战争的。因为它经常不断地被人民的声诉和请求所苦,因此为了使自己摆脱人民的困扰,它就设法把人民的精力放到对外事务上去。

原来对人民来说,战争几乎永远是一件快意的事,因为战利品的合理分配是使人们获得利益的一种手段。

罗马这个城市没有商业,又几乎没有工业。每个人要是想发财致富,除了打劫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正是由于打劫的缘故,人们却受到了一种训练,人们在打劫时所遵守的纪律几乎和我们今天在小鞑靼人中间所看到的情况一模一样。

战利品是公有的,它们在士兵中间分配:什么都遗失不了,因为在出发作战之前,每个人都要发誓绝不私吞任何东西。而且罗马人是世界上对誓约最虔诚的民族,誓约永远是维护他们的军纪的动力。

最后,留在城里的公民也享有胜利的果实。被征服民族的土地一部分被没收,没收的部分又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公家出售,另一部分在贫苦的公民中间分配,条件是要向共和国交纳租金。

只有在征服了什么地方或是取得了胜利的时候,执政官才能得到凯旋的荣誉,因此他们把战争进行得极其猛烈;他们作战时是一直冲向敌人,而决定战争胜负的首先是实力。

罗马因此永远是处于战争状态,而且这些战争又永远是激烈的战争:原来,一个永远在进行战争的民族,一个以战争为政府统治原则的民族,必然会或是自己毁灭,或是战胜所有其他的民族,因为那些民族不论是在战时还是在平时,都是既不适于进攻又没有防守的准备的。

因此罗马人对于战术便有了深刻的认识。在那些为时短暂的战争里,大部分的范例都失传了:和平往往使人们想到另一方面去,人们不仅忘掉他们自己的错误,甚至忘掉自己的功业。

不断战争的原则的另一个后果是:罗马人不战胜绝不缔结和约。老实讲,和一个民族缔结可耻的和约以便再去进攻另一个民族,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就总是按照他们失败的程度扩大自己的要求;因此他们就使战胜他们的人感到胆战心惊,他们并且下决心要自己非取得胜利绝不罢休。

由于随时有遭到最残酷报复的危险,坚忍和勇气对他们说来就成为必不可缺的了。而这些美德在他们身上就和对他们自己、对他们的家人、对他们的祖国以及对人类的一切最珍贵的东西的爱不能区分开来了。

意大利的各族人民完全不知道使用攻城器械。而且由于士兵根本不领饷银,这就不能使他们长期驻守在一个地方;因此,在他们的战争中,决战非常之少。他们作战不过是为了劫掠敌人的营地或是敌人的土地;在这以后,战胜者和战败者便各自返回自己的城市。这种情况造成了意大利各族人民的抵抗,同时也造成了罗马人想制服这些民族的顽强意志;这种情况使罗马人取得的是这样一些胜利,这些胜利绝不会使他们腐化堕落,却使他们依旧过着贫困的生活。

如果他们迅速地征服了所有邻接的城市,那么在庇鲁斯、高卢人和汉尼拔 [3] 来攻的时候,他们会早已处于衰微的境地了;就像是世界上几乎所有国家遭到的命运一样,他们是会过于迅速地从贫穷走向富足,再从富足走向腐化堕落的。

但罗马永远是自强不息并且永远是遇到障碍的,它虽然不能把自己的威力扩张出来,却总是使其他的民族感到这种威力。在一个很小的圈圈之内,他们施行了必然会对整个世界发生宿命作用的美德。

意大利的一切民族并不是同样好战的:托斯卡尼人由于他们的财富和奢侈而变得柔弱了;塔林顿人、卡普阿人、坎佩尼亚和大希腊的几乎所有城市都是在闲散和嬉戏中委靡下去;但是拉丁人、埃尔尼克人、萨比尼人、埃克人和沃尔斯克人则酷爱战争;他们都住在罗马的四周,对罗马进行着极为酷烈的抵抗,这样他们就成了把顽强精神教给了罗马人的老师。

拉丁的城市是阿尔巴的殖民地,这些殖民地是拉丁努司・西尔维乌斯建立起来的。这些城市的居民除了血统和罗马人相同之外,他们的仪节也都一样。塞尔维乌斯・图留斯劝他们在罗马修建一座神殿,以便作为两个民族相结合的中心。拉丁人在列吉拉湖附近的一次大战中失败以后,便不得不和罗马人结成联盟并和罗马人缔结一项军事条约。

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十人执政官专制统治的短暂的时期里,罗马的扩张依赖于它的自由达到了何等地步。国家仿佛失去了使它活动起来的灵魂。

在城里不过只有两类人:一类人是受奴役的人,另一类人则是为了他们私人的利益而想法奴役人民的。元老们像离开一个外国城市那样地离开了罗马:相邻的民族并没有遭到任何抵抗。

在元老院设法给士兵发了军饷以后,就进行了威伊城的围攻:这次围攻持续了十年之久。人们看到罗马人使用了新的技巧,罗马人有了另一种作战方法;他们的成就更加辉煌了;他们的胜利得到的好处更多了,他们进行了更大规模的征服,开辟了更多的殖民地,最后,威伊的攻克则成为一种革命了。

然而要做的事情并不是更容易些。如果说他们沉重地打击了托斯卡尼人、埃克人和沃尔斯克人的话,这一点却造成了这样的一些后果:罗马的同盟者,同罗马人有着同样武器和同样军纪的拉丁人和埃尔尼克人却离开了他们;托斯卡尼人自己组成了同盟;意大利的一切民族当中最好战的撒姆尼特人则对他们展开了酷烈的战争。

自从建立了军饷制度以后,元老院便不再把被征服民族的土地在士兵中间分配了。不过元老院却规定了另一些条件:例如说,它要这些民族在一定的时期内供应军队以饷银,供应他们以粮食和衣服。

高卢人的攻占罗马丝毫没有削弱它的实力:与其说是被征服毋宁说是被分散开来的军队几乎是不损一兵一卒地撤退到了威伊。人民也都逃避到相邻的城市去;城市的火灾只不过是烧掉了牧人的几间小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