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现在再来谈论一个已经有人多次谈论而且几乎已被人遗忘的老问题,实在是为时太晚了。我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我接连不断地成天工作,再加上我对论战之类的事情已感到十分厌烦,因此我迟迟没有动笔写这几封信,更不愿意把我写的这几封信公开发表。如果问题只涉及我,我也许把这几封信完全销毁了,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我根本就连一封信也不该写。然而,我的祖国并未变得与我如此的毫无关系,以致我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公民遭受压迫而无动于衷,尤其是在他们完全是为了我的事情奔走呼号才使他们的权利遭到侵害的时候,我就更不能坐视不管了。在这件事情上,如果我抱着一种比袖手旁观更糟糕的胆小怕事的心情撒手不管的话,我就会成为人类当中最可鄙的人。

我承认,对公众来说,这几封信中提到的事情并不那么重要。一个小共和国的宪法,一个小人物的命运,对某些不公正的事情的申诉,对某些似是而非的论调的驳斥:所有这些,它们的本身并不是关系重大到非要许多读者都知道不可的。不过,我谈论的问题虽小,但我想达到的目的却很大,值得一切正直的人们的关心。如果日内瓦独断专行就让它独断专行,卢梭蒙受冤屈就让他蒙受冤屈,这样下去,我们的宗教,我们的自由和正义,岂不堪虑!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不论你是谁,都不能对它们等闲视之,说它们与你无关。

但愿人们不要以为这几封信是想以文笔的流畅来弥补它们所谈论的事情的枯燥无味。被我的尖锐笔锋激怒得暴跳如雷的人,也可以在信中找到足以使他们感到宽慰的词句。如果我是为别人仗义执言的话,那么,单单是为一个受压迫的人辩护,这一光荣的事情就会使我的心中燃起一团烈火,口诛笔伐,毫无顾忌;可是这一次,不幸的是为我自己辩护,所以,我只能采取讲说道理的办法。如果我情绪冲动、口不择言的话,那反而有损于我的为人。有些人认为:谈论真理的时候,重要的是,说话要冷静,要我讨某些人的好感;这一点,我实在难以苟同。当双方都唇枪舌剑的时候,怎么能让人使用冷冰冰的语言呢?阿基米德之所以欣喜若狂地光着身子在叙拉古大街上狂奔 注16 ,难道不正是因为他喜欢真理而又发现了真理吗?凡是发现真理的人,就没有一个不对真理表示热爱,而有些人之所以对它态度冷漠,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发现它。

不论情况如何,我都要恳请各位读者先别欣赏我的笔调之美, 注17 而要把注意力集中于看我讲的道理是对还是不对,因为,归根结底,一个作者除了用明确的词句讲述他所论证的问题以外,我就看不出他还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来表明他对他讲述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