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结婚行礼涡堤孩始终很知礼节,但是等得一完结,她的顽皮立刻发作,而且比往常加倍放肆。新郎,她的养父母,和她方才很敬礼的牧师,她一一都向开玩笑,直到老妇人真耐不过去,放下脸来想发话。但是骑士很严重的止住了她,意思说涡堤孩现在是他的妻子,不应随便听申斥。在事实上骑士心里也觉得她闹得太过分,但是他用尽种种方法再也不能收束她。有时新娘觉得新郎不愿意,她稍为静一点,坐在他旁边,笑着吹几句软话到他耳边,结果将他皱紧的眉山重新平解了去。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不多一会又是无法无天的闹将起来。后来牧师也看不过,正色说道:“我年轻的好友,看了你谁也觉得你活泼有趣,但是你要记住总得调剂你灵魂的音乐,使他抑扬顿挫与你最爱丈夫的和谐一致才好。”

“灵魂!”涡堤孩喊道,她笑了起来,“你说得很中听,也许是大多数人应该服从的规则。但是一个人若然连魂灵都没有,那便怎么样呢?我倒要请教,我就是这么一会事。”

牧师还以为她和他顽皮,听了大怒,默然不语,很忧愁的将他的眼光别了转去。但是她盈盈的走到他面前,说道——

“不要如此,你要生气,也先听我讲讲明白,因为你不高兴我也不痛快,人家对你好好的,你更不应该让人家难过。你只要耐耐心心,让我讲给你听我究竟什么意思。

大家正在等她解释,她忽然顿了下来,好像内部一种恐怖将她抓住,她眼泪同两条瀑布似泻了出来。这一突如其来,大家也不知怎样才好,各人都踧踖不安的向她望着。过了一会她收干眼泪,很诚恳的朝着牧师,说道——

“有灵魂一定是一桩很欢喜的事,也是一件最可怕的事。是不是——先生用上帝名字告诉我——是不是爽性没有他,倒还好些?”

她又顿了下来,似乎她眼泪又要突围而出,等着回答。屋子里的人现在都站了起来,吓得都往后退。但是她只注意牧师同时她面貌上发现一种非常离奇的表情——这表情使得大家心里都充满了绝对的恐怖。

大家没有作声,她又接着说,“灵魂一定是一个很重的负担,真是重。我只想到他快临到我,我就觉到悲愁和痛苦。你看,方才我多少快活,多少没有心事!”

她又大放悲声,将衣服把脸子蒙住。牧师很严肃地向着她,用圣咒吩咐,如其她心里有什么恶魔的变相,叫她用上帝的威灵驱他出去。但是她跪了下来,将他的圣咒背了一遍,并且赞美感谢上帝因为她心里很平安清洁。然后牧师向骑士说,“新郎先生,你的新妇,我现在听你去管她。照我看来,她一点没有邪恶。虽然有些怪僻,我保举她,望你小心,忠实,爱她。”

说着他出去了,老夫妇也跟着出去,用手架着十字。

涡堤孩仍旧跪在地下,她仰起头,羞怯怯瞅着黑尔勃郎,说道——

“如今你也不要我了,但是我苦命孩子并没有闹乱子。”

她说得楚楚可怜,万分妩媚,黑尔勃郎原来一肚子恐怖和疑心,顿时飞出九霄之外,赶快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温存了一会子。她也从眼涕里笑了出来,好比阳光照着晶莹的涧水。

她轻轻用手拍着他脸子,私语道,“你离不了我,你舍不得我。”他毅然决然连肚肠角角里所有的疑惧一齐消灭——因为他曾经想他新娘或者是鬼怪的变相。但是还有一句话,他忍不住问她——

“涡堤孩我爱,告诉我一件事——那牧师敲门的时候,你说什么地鬼,又是什么枯耳庞,究竟什么意思?”

“童话!童话!”涡堤孩说,她笑将起来,重新又乐了。“开头我吓你,收梢你吓我。这算是尾声,也是结束我们新婚夜!”

“不是,这那里是收梢,”骑士说着,早已神魂飞荡。他吹灭了烛,涡堤孩先要开口,她一朵樱桃早已被他紧紧噙住,害她连气都透不过来。恰好月光如泻照着这一对情人喜孜孜的进房归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