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晓未晓的时候,骑士半醒半眠卧在床上。他想要重新睡熟,他觉得一种恐怖将他推了回来,因为梦乡里有鬼。但是如其他想要完全醒过来,他耳旁只听得悉悉索索一群天鹅扑着翅膀和喁喁欢娱的声音,使得他神经飘飘荡荡总是振作不起。最后他似乎又睡熟了,恍恍惚惚只觉得那群鹅将他放在柔软的翅膀上,腾云驾雾似飞山过海,一路唱着和美的鹅歌。他想恐怕这是死兆吧。但是也许另有缘故。忽然他觉得飞到了地中海上。一只鹅在他耳边说“此是地中海。”他向下一望只见海水水晶似透明,可以直望到海底。他看见了涡堤孩,她坐在水晶厅上。她在那里伤心哭泣,满面愁容。骑士不禁想起了从前那一长篇历史,当初何等快乐,后来如何不幸,如今彼此又为渺渺云水隔住。但是涡堤孩似乎不觉得他在场。枯尔庞依旧拖着长白袍走到她跟前,不许她再哭。她抬起头来,很严正的对他望着,说道,“我虽然身在水底,但是我有灵魂。所以我依旧悲泣,虽然你不能知道眼泪的意义和价值。那是上帝赐福,凡有忠实灵魂的人,总是受天保佑的。”他摇头不信,想了一想说道——“但是,我的侄女,你还得受我们元行法律的支配,他如其不忠信而重娶,他的命应该赔偿给你。”涡堤孩道,“他到如今还是鳏夫,他刺痛的心上依旧保留着爱我的情。”枯尔庞冷笑道,“但是他快做新郎,一两天之内只要牧师一祷告,婚姻就成立,那时你定须杀死这重娶的丈夫。”涡堤孩笑答道,“但是我不能,我已经将喷泉塞住,不要说你连我都不能进城堡去。”枯尔庞道,“但是若然他离开了城堡,或是有一天喷泉重新开了呢?你要知道他并不注意那类小事情。”“惟其为此,”涡堤孩又从眼泪里笑道,“惟其为此所以他的梦魂现在停在地中海面上,听我们A警告哩。那是我故意安排的。”于是枯尔庞仰起头来,恨恨相着骑士一顿足,忽然穿入水波深处去了。那群鹅重新又唱将起来,展开翼儿就飞,骑士昏昏沉沉似乎过了无数高山大川,重复回到了林司推顿城堡,在床上醒了过来。

他一张开眼,只见床前站着他的侍从,报告他神父哈哀尔孟依旧在邻近逗留着,他昨晚见他在森林里用树枝砌了一间茅棚在里面过夜。问他为什么,他答道,“除了结婚以外,还有旁的礼节,我这次就使没有经手喜事,也许还有另外用处。做人总得处处预备。况且丧事喜事一样都是人事,眼光望远些,谁都免不了的。”

骑士听了这番话,又想起方才的梦,种种的猜想都奔到他胸头。但是他终究以为事情既已安排妥当岂有迷信妖梦改变之理,所以结果他毅然决然照原定计划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