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一个国家会如此崇拜物质财富。美国人会羞于展示自己的巨额财产,甚至因此而忏悔。而英国人对其财富非常自豪,并尊崇它为一种决定性的证明。

当今的英国人是世界上社交领域处境最佳的国民。他们是穿着便衣的国王。他们随时得到强有力的保护,结交最好的朋友,接受最良好的教育,并以财富作为后盾;他们用英文名字及其附带的光环替自己鸣锣开道。

世上没有一个国家会如此崇拜物质财富。美国人会羞于展示自己的巨额财产,甚至因此而忏悔。而英国人对其财富非常自豪,并尊崇它为一种决定性的证明。英国人的头脑充塞着一种世俗的逻辑:如果你拥有财富,你为何不用绫罗绸缎、彩车骏马显示出来呢?一个人没有一大桶酒,何以成为绅士呢?海登说道:“(英国人)存在着这么一种信仰,每个人根据其所拥有的财富来决定其生存方式。”[1]这其中掺杂着宗教色彩。他们遵从犹太法则,并高声颂诵:他们将与这块土地永存,在这块土地上生儿育女、放牧牛羊、丰衣足食。他们也以同样的口吻指责贫穷,他们只希望由富有的人代表他们。据说有一位英国人因破产而郁郁而终。“乞丐”是最污辱人格的言词。纳尔逊说:“贫困是我难于宽恕的罪孽。”西德尼·史密斯也说:“在英国,贫穷是声名狼藉的。”他们新近的一位作家在提及私生活和学术生活时讲道:“国库亏空的伴侣就是道德堕落。”要不是这样一针见血,你也将发现这种情感深深地蕴涵在当今的小说和爱情故事之中,而且还会出现在传记和公共集会的选举之中,存在于布道的语气和桌边会谈之中。

最近我翻阅伍德的《牛津大学的雅典》,也自然地在牛津大学200年学者编年史里寻找另外一个标准。但同大多数英国书籍一样,我在书里也发现有这两种丢脸的事情:第一就是对教会和国家的不忠;第二就是出生贫困或家道中衰。这种残酷的政治经济就是英国的天然之果。马尔萨斯发现在大自然的餐桌上没有为劳动者的孩子摆放餐具。1809年,英国议会的多数派借富勒先生之言在下议院陈述自己的思想:“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国家,那么真该死,你可以离开这里。”S.罗米利爵士提出“禁止教区官员招收回家路程超过四十英里的儿童充当学徒”的议案时,皮尔持反对意见,但沃特利先生说:“在上流社会,培养家庭感情是件好事,但对下层人物来说未必如此。最好让他们远离会使他们堕落的人群。停止给制造商签约当学徒的做法对商业是非常有害的,因为它必然提高劳力和商品的价格。”[2]

贫富悬殊

虽然英国人将贫穷看作是人格上的污辱,但是率先进入现代工业社会的英国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巨大的贫富悬殊。图为19世纪40年代描绘国内贫富悬殊的画作。

在英国,尊崇财富是与尊重事实相提并论的。这是撒克逊人艺术的骄傲,因为他既制造财富,又酷爱独立。英国人相信每个人都是靠自食其力,如果他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那只能自认倒霉。偿还债务是直接关系到他们民族荣耀的大事。从英国财政部、东印度公司到零售的店铺,之所以生意兴隆,就因它具有偿付能力。英国军队具有偿付能力,无论拿什么都付款。英帝国也有偿付能力,尽管他负债累累,但其社会评论却蒸蒸日上。尽管1789年到1815年的战争期间,他们抱怨税收太重,且大量的税收是用以资助整个欧洲大陆来对抗法国;然而英国日益富强,其增长速度是任何民族前所未有的。他们的箴言是:“税收的轻重不在于收走多少,而在于剩下多少。”偿付能力已深深地扎根于每个英国人的思想观念及国家机制之中。不管水晶宫多么便利、多么光彩、多么荣耀,也只有等到偿还债务、自给自足之后,才会被认为是纯净的。只要他们知道快艇在亏本,他们就会满足于缓慢的汽船。他们通过勤劳和节俭两种方式,按部就班地稳步前进。每家每户都勤俭节约,并不像美国家庭那样毫无计划、挥霍无度。如果他们钱袋窘迫,就决不会去购物,因为他们不会像我们的同胞那样憧憬来年的美好。他们会说我买不起,并不因此害臊。绅士会毫不犹豫地搭乘二等车或坐二等舱。一个节俭的人,一个量财立志的人,或者一个个性化地安排全年开销而不至于朝不保夕的人,便成为生活的主宰,他们是自由的人。伯利勋爵给他儿子的信中写道:“一个人不应该把他2/3以上的收入投入到日常开销中去,因为额外开支肯定会占去剩下的1/3。”[3]

创造价值的欲望能激发所有的才能。政府变成一家制造公司,家家户户都是加工厂。“天生我才必有用”的社会倾向使每项才能都得以大显神通——甚至它会教蜘蛛编织丝袜。英国人的饮食并不多于别国人,但一个英国人一年的劳动时数比一个欧洲人要多3倍;或者可以说,作为一位劳动者,他的一生就相当于3个欧洲人的一生。在英国,所有事情都是快节奏的。他们工作效率很高,他们发明制造了使这个时代超然卓绝于其他时代的神奇机器,大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

珍妮纺纱机

发明于1764年的珍妮纺纱机编织了当时英国的内务大臣——罗伯特·皮尔爵士的财富之网。

蒸汽机车

蒸汽机车为英国聚集的财富不可估量,也正因为它的高效率也使大量的纺织工因此下岗失业,但它确曾拉动了英国乃至世界的前进。

机械制造业的发展创造了当代历史的神奇篇章。600年前,罗杰·培根解释了岁差,引发了立法改革的必要性,于是一年的长度被测量出来;英国人发明了火药,并宣称(似乎500年前就推测了我们这个世纪)“靠机器动力驱动的轮船比船员用手划动的大船还要快,这种轮船除了一个舵手掌舵外,别无需要;英国人制造出不用马拉的马车,其行进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最后,英国人还可以制造有着双翼的机器,像鸟一样在天空中飞翔。”遗憾的是这些秘密与培根一起与世长眠,600年来,它们都未曾兑现。两个世纪前,一切依然如故:锯木是靠人手,车轮是靠马拉,耕地是靠木犁。如果不是瓦特和司蒂芬逊教会他们使用蒸汽驱动压力泵和动力织布机,就是他们有掘煤机或改进过的织布机,其效率甚微。在最近100年里,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久前去世的罗伯特·皮尔爵士堪称是现代英国人的楷模。在《罗伯特·皮尔爵士传》中,卷首插图就是一台珍妮纺纱机,这真是恰到好处,因为正是它编织了罗伯特·皮尔爵士的财富之网。哈格里夫斯发明了珍妮纺纱机,却死在一所贫民院里。阿克赖特改进了这项发明,使这个机器节省了99人的工作量,也就是说一个纺织工人能做以前100个人做的工作。这织布机得到了进一步的改进。可是工人们有时会为工资而罢工,并联合起来对抗厂主。大约在1827年到1830年间,人们普遍担心会不会因为这些罢工和纺纱工人移居比利时或美国而导致英国纺织业的崩溃。人们不禁思索,是否可以用钢铁制造一个不会造反、不会发牢骚、不会生气、不会为工资而罢工或移居国外的纺织工人呢?斯特利桥暴动骚乱之后,在老板们的恳求下,曼彻斯特的罗伯茨先生担当起创建这个和平使者的任务,来替代上帝创造的那些喜好争吵之徒。经过几次实验,他成功了,并于1830年取得了自动起锭精纺机的专利权。这是一项深受厂家欢迎的发明——一台只需一个小孩就可把断纱接好的机器,他们说:“这注定要重建产业阶级的社会秩序。”就像阿克赖特毁掉了家庭纺织业一样,罗伯茨毁掉了工厂的纺纱工人,使大量的纺织工因此而下岗失业。据估计,英国工厂机器的生产力相当于6亿人的生产力,而一个人借助蒸汽机就可完成50年前需要250人才能完成的工作,且二者产量相当。英国已拥有了一个勤劳的民族,还有肥沃的土壤、丰富的水、森林、煤炭、铁资源和宜人的气候。800年前,它的商贸已十分发达,据历史记载:“英国是北方国家中最富有的。”诺曼史学家这样叙述道:“1067年,威廉从英国带到诺曼底的金钱之多是高卢史无前例、闻所未闻的。”给这种劳动力、商贸和丰富的资源再加上不知疲倦、日夜工作的蒸汽机,英国聚集的财产就不可胜数了。蒸汽动力的使用使英国增加了4倍或5倍的人口和财富,在劳埃德海报上登记的船舶有4万艘。蒸汽动力简直是最近90年整个英国的一台发动机。小麦的产量从斯图亚特王朝时的200万夸特尔增长到1854年的1300万夸特尔。据说商业流动资金达10亿英镑。1848年,约翰·罗素贵族说:“在过去四年,这个国家投资铁路建设的资金高达三亿英镑。”但还有一种估计比这些显赫数字更能说明问题:那就是英国有足够的财富闲养全国人口一年。

这种聪明、多艺、无所不能的机器制造了凿子、挖土机、火车和电报机。惠特沃思工程师竟能把一根铁条分割成百万分之一英寸。蒸汽动力把巨大的空心轴搓成螺旋,容易得就像编织稻草,这足以跟化石为浆的火山力量相媲美。它还能将卵石的荒山覆盖上轮船大的橡木,能造出把枪管劈成两半的剑刃。在埃及,它可以造林,并能带来三千年后的雨水。它已为气球掌舵,下场战争必将在空中进行。可是在英国还有一种比蒸汽机更有实力的机器,那就是银行。它同意投资,人口就会增长,城市就会兴起;它拒绝贷款,移民就会倾国而出、商业就会萧条、暴动就会爆发、王室就会被废黜。这些新兴力量塑造了我们的社会制度。借助蒸汽机和金钱的力量,战争和商业都面目全新。国家失去原有的无限权力,爱国纽带失去了维系的动力。国家将退出历史舞台,我们可去任何我们想去之所。蒸汽可以使人们选择生活所需的法律法规。金钱为他们创造地位。电报将是一条维系战争的芬里斯狼[4]的软带,通过这条线传递的每一个信息都会把战争必须切断的那条纽带变得更加结实。

这些因素的介入给目前的经营者们带来了新的财源。一位正义的公爵会认为国家依靠的是上院,而工程师却认为蒸汽活塞的每一冲程给公爵的土地赋予了新的价值,使他拥有许多佃户,使他的资本翻一番或两番,甚至达到原来的一百倍,并为他的后代成长提供了新的方式和必需品。当然,蒸汽活塞把贵族们变成了矿山、运河、铁路或蒸汽运用于农业方面的股东,参与了竞争,有时还把他们带进了贸易竞争。同时,它也把各个阶层引进了同一的竞争之中。事实证明,新阶层是地主阶级的一个劲敌,工厂主购买了城堡。斯堪的纳维亚的雷神托尔曾在冰冷的海克拉锤炼他的箭头,并于荒凉的狭湾修建巨型轮船,他到了英国后与时俱进,修剪了胡须,进了议会,坐在印度公司的一张办公桌旁,把他的神锤[5]借给伯明翰做一个蒸汽锤。

过去九十年,英国财富的创造是现代历史中的一个主要事件。伦敦的财富决定着全球的价格。一切贵重的、有用的、有趣的或令人兴奋的事物全被卷进这个商业圈,涌入伦敦。有些英国人的年收入能达到一百万美元,甚至更多。十万座富丽堂皇的宅邸美化了这个岛屿。这一切能满足感官和激情的东西、一切有助于聪明的中产阶级发挥才智或武装自我的东西(他们从不吝啬为自己买来消费品)、一切能资助科学、满足品位、或提供舒适的东西,都可以在市场上自由交易。无论是在城市或乡村或在教会的建筑物里,或在喷水池边、花园里或大地上,只要是卓越漂亮的东西,英国贵族们都跋山涉水或漂洋过海去观赏,并在家中仿制。从宁静的三十代人的风格和科技,伊夫林栽培的花园,伊尼戈·琼斯和克利斯托·雷恩修建的寺庙和娱乐场所,直到吉本斯的木雕,以及国内外艺术家如申斯通、蒲柏、布朗卢登和帕克斯顿的风格都在大肆拍卖,这种世袭的制度使世世代代主人的财富一下子堆积到了今天的主人身上。今天,财富的所有者在选择或获得其所需的东西时,跟他们的父辈一样绝对不受限制。这里的江河湖海与重峦叠嶂,这里的农田耕地与牧场猎苑,这里的豪华城堡和时尚别墅,既舒适又富丽,和谐而完美。这里没有暴动,没有骑卫队簇拥的国王,没有巴黎的波伊萨兹[6](poissardes)和街道壁垒,没有暴徒,只有懒洋洋的习性,以及每日的盛装宴会,葡萄酒、麦酒、啤酒、松子酒和酣睡。

盛装宴会

富庶的英国有着豪华城堡和时尚别墅,以及每日的盛装宴会,既舒适又富丽,这是英国上层贵族交流和显示自己财富的最好场所。

由于这种创造的魔力和独立的热情,在英国,对财产的评价已达到完美的境界,并被看作是民族之本。制定法律就是为了尽可能给财产提供一个安全的保障,并在制定或宣传这些规范时,在一些不容蠢人进入的行业里,锻炼出了最机智的人才。财产权只有在重大犯罪或犯叛国罪中才会被剥夺;私人住宅得到保护,没有得到允许,国王也休想进入;银行成为连国王都没有钥匙的保险柜。凡是所有权能赋予的方方面面利益,在英国,都得到了实现。即便权利是可怕的,绝对的占有权使公爵同最小的不动产拥有者所享受的利益相当。高高的围墙和紧闭的园门,表明主人希望独自享用不受干扰的绝对意志。任何虚幻或妄尊自大,在这里都被小心谨慎地变成了铁石或金银。

一个英国人听说女王想行使自己的权力要把她自己的篱栅栏向他的土地上移进一竿之地,另辟一条马车道,便于她上大街少走一英里路。他马上就把篱笆砌成一座坚固得像库马[7]的水泥城墙,即使全欧洲的人来都不能说服他变卖或通融一英寸土地。他们用荒唐无稽来证明自己拥有绝对的自由。在卡登汉的斯皮克猎场,爱德华·博因顿爵士在美丽如画的悬崖峭壁上建造一幢形如长长谷仓的房子,但在观景的一边却不开窗口。霍勒斯·沃尔波尔的草莓山、贝克福德先生的芳特希尔寺,都是精心制造而荒唐无稽的东西。拜伦勋爵也把纽斯台德修道院改造成了这样的东西。

然而这种创造最值得骄傲的结果就是,它交给了平民一种巨大无比且优雅精确的自由支配权力。当今的英国人是世界上社交领域处境最佳的国民。他们是穿着便衣的国王。他们随时得到强有力的保护,结交最好的朋友,接受最良好的教育,并以财富作为后盾;他们用英文名字及其附带的光环替自己鸣锣开道。这些情况再加上他们的举止文雅,他们得到一种超乎常人、行动自如的君王权力。与欧洲大陆的名望相比,无论是旅游观光,或是交朋结友,无论是进行科学研究,还是享受居家的舒适和健康,我更喜欢英国上层绅士的生活方式。

正如我们所见,英国真是富甲天下、财堆如山,而且无论我们探究任何细节,他们都是成功卓越的。其动力源泉就是在于他们的气质这笔天生的财富。不列颠的神迹就在于她拥有这种富足的天性。她的杰出人物周围,是一群同样杰出的人物。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他们的财富又表现在每一个个体的能力之中,不列颠人有着过剩的精力和权力可以支配。英国人如此富有,似乎在地球之心早已扎下了主根,他们生来就富饶多产,生来就极具创造力。

但一个人如果不想受制于自己的仆人,就必须看管好他们。人是一个精明的发明家,他从自己的身体结构中捕获到了一种新机器的暗示,或借用钢铁、木块或皮革来改善身体的某些秘密机能以适应社会工作中某些功能的需要。可是,人们发现机器阉割了使用机器的人。他在织布中获取的东西,却在日常生活中又失去了。饮食要有节制,织布也不例外。人不应当是蚕,国家也不应当是一篷毛毛虫。粗壮的撒克逊农夫在列斯特式工厂蜕化为织袜工人,蜕化为蠢笨的曼彻斯特纺织工——快要成为蜘蛛或织针了。为了成为一位磨针工人,或一个扣子制造工,或其他专业技工,他们不断重复着同一种手工,这便阻碍他们的成长,剥夺他们的力量、智慧和才艺。不久英国便进入了工业转型期,当鞋带替代了扣子,棉布替代了亚麻,火车替代了马车,或公地都被地主圈了起来的时候,所有城镇像蚁丘一样成为牺牲品。由于社会劳动分工的危害,社会受到警告,并指出最好的政治经济是关心和教化人的;因为在这些危机中,几乎所有人全被毁了,劫后余生的是那些富有思想、能够做出新选择并具有适应新劳动才能的特殊人才。于是又重复旧的故事,新的灾难不期而至。当英国所有的食物、药品以及工厂和商店的每一种织物几乎都有掺假,或发现牛奶不再有营养、糖不再甜、面包供应不足且不尽人意、辣椒不再辛辣、胶水不再黏糊之时,英国大惊失色,恐惧万分。真实的英国,虚假的器物。这就是机器的反作用力,确切地说,是贸易这个巨大机器的反作用力。我想它与其说是诚实、正直的缺乏,还不如说是贸易的专横,它迫使以降低价格来参与竞争,如此产品质量不断下降也就不足为奇了。

工业革命时期英国的失业大潮

工业革命为英国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也带来了令人恐惧的失业,无以为继的工人只好以游行的方式为自己争取一点生存的权力。

事实证明,机器像气球一样难以驾驭,它会把驾驶员一起带走飞离。蒸汽机从一开始就发出咝咝警告声:它的轰隆一声,会把工程师炸得粉身碎骨。机械师制造了它,并监视着它;而无数的工程师和司炉工在研究如何驯服和操作这怪物的过程中牺牲了。然而事实证明,抗拒和驾驭“金钱”这条长着纸翼的“金龙”就更加困难了。大臣们和商务部,皮特、皮尔、罗宾逊和他们的国会议员们以及他们整整一代人都采取了错误的原则,直到走进坟墓,还坚信自己在为国家创造财富,还因某些灾难性的权宜之计互为道贺,可事实上国家财富已被耗尽了。难得有一位商人知道商业危机为什么会发生、价格为什么会上涨或下跌、纸币有什么危害。在国家鼎盛时期,在倾全国之力建造船只、仓库和城镇之时,在金银数以吨计流入之时,在大臣和金融家们的窃笑声中,发现面包的价格已暴涨到饥荒时的天价。自耕农被迫变卖他的奶牛和猪、他的工具和他的土地;贫民救济税这种可怕的晴雨表已濒临毁灭,它吞噬了有偿付能力的阶级,迫使农夫和技工流离失所、四处流浪。残酷的金融危机和虚伪的立法暴虐,导致无数人间悲剧发生[8]。

伦敦工人家庭

普通家庭和贵族宫室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

英国赚得了崭新、充足且不断增长的财富。但问题接踵而至,据有各民族的大量财富,英国是否能越雷池一步,采取明智的消费呢?透过他们处理剩余资金的方式,我们可以推测这个国家的才智。考虑到种种损害,英国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用赚取的部分资金来收购学校、图书馆、主教、天文学家、化学家和艺术家,另一部分通过医院、储蓄银行、技能学院、公共场所和其他慈善机构和福利设施来补救这种放纵而交织的错误。然而这些补救措施极不适当,恶疾更需要良方,这是时代和简单的社会结构必需提供的[9]。目前,英国已控制不了自己的财富,她只是善良的英格兰,神性湮灭,明智和高尚的灵魂也不复存在。她处在命运多舛之时,屋漏偏逢连夜雨。

由于存在着这样的社会弊病,英格兰十分不幸地被视为“主犯”。英国必须为“消费至上论”负责。她的繁荣,即她花了巨大的勇气、才能和毅力投向那庸俗的目标所形成的光彩,正是唯物质论的十足证据。当英国的成就强化了无耻财富的双手、卑鄙无耻的营利征服了文学和艺术之时,当一个人或一个国家的成功来自放弃原则而致力于外观之时,谁会向青年人举荐清贫和智慧呢?一个充斥着繁琐、金钱和花销的文明,一个耸人听闻的学识出现了,而在人和物之间,我们设置了尽可能多的障碍,他们中最勇敢的人也难有勇气来成功抵制。因此,这种文明不是指向一种雄伟的生活目标,而是满足于某种沉重花销的一种手段,它成为届法定年龄的英国青年必须考虑的事情。大家庭被认为是种不幸,英年早逝反而是一种解脱,因为它以这样的方式切断了一个开销源。

鲍斯马达格火车站

英人重行甚于言,并且不屈不挠,即使是在战争时期,火车站等都照常运行。

* * *

[1] 本杰明·罗伯特·海登(Benjamin Robert Haydon),画家和艺术作家,一生贫困潦倒,因债台高筑锒铛入狱。他在《海的一生》中悲愤地写道:——“在英格兰,对一个父亲最毒的诅咒就是让他有一个充满激情和艺术天才的儿子。”

[2] 在卡伯特的《回忆录》中记载有这么一段故事:在英国,许多苦难的人们,尤其是妇女和儿童流落街头,这让爱默生先生痛心疾首。到达曼彻斯特后,他写信给妻子,并托咐妻子转交给小女儿,信中说:“我亲爱的小艾迪,实话告诉你,这样一天天的,我不知花了多少钱了。我不忍心上街,因为放眼望去都是一些衣衫褴褛的妇女,带着与你一般大小的孩子。孩子的衣服破烂不堪,光着脚丫,紧跟在妈妈的身旁。我满怀恐惧,却又好奇地盯着‘她的’脸蛋,看看是不是有点‘像我的小艾迪’,我给了她半个便士。”

[3] 培根在其《论开销》中,给了类似的建议:“当然,如果一个人想要达到收支平衡,他的日常开销应是收入的一半,如果他想致富,开销只能是收入的1/3。”

[4] 在北欧神话中,洛基(Loki)的儿子,即狼人芬里斯(Fenris)被一根众神特制的细链子绑在“死人国”(Niflheim),他不断地磨损拴他的链子,终有一天会成功的,在“世界末日”,他将吞食太阳。

[5] 古斯堪的纳维亚的雷神托尔有三大法宝,其一便是文中所说的神锤(Miollnir),象征雷电,收放自如;二是宝带(Meginjardin),可以使他力量倍增;三是铁手套,用来投掷神锤。

[6] 讲粗话的巴黎妇女。——译者注

[7] 库马(Cuma),一座石城,坐落在意大利的西南海岸上。——译者注

[8] 卡莱尔在1839年4月写给他朋友的一封信中,谈及英国现状:——“物质匮乏,怨声载道,骚动不安和绝望在劳动人民中迅速扩展蔓延。上帝啊,救救他们,哪怕是一丁点的帮助也好啊。”

[9] 爱默生在英格兰的记事中对英国在印度的统治有如下的叙述:

英国政府整修旧运河,开凿新运河,灌溉乡村;在庞大的帝国内修筑工厂,兴建学校,让印度人接受教育,雇用印度人,旨在“更加改善印度斯坦(Hindostan)的社会状况,给他们创造条件,有朝一日有能力管理自己的事务,在一些原则和法律的援助下,让他们接受英国的法律法规,并指导他们有效地实施”。这其实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他亲自建立的殖民地渐渐地成为伟大的帝国,并逐渐地从中脱离,在本国人民的支持下,不需对其“效忠”了。让其独立吧,我已赐给了你英语、法律与礼仪,如果能够的话,你也未必英国化。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好望角、西印度—东印度……若要统治印度,必须推选英才。——必须是受过高等教育,能力非凡,拥有类似的经验。统治印度其实就像从事医学或法学研究那样的一门职业,要有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