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已经到来。整个阿尔卑斯山脉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暖暖的阳光同时还融化了最后一场雪,让大地上绽放出春日里的第一朵花。春风轻快地吹过,吹干了躲在阴暗之处的潮湿大地。老鹰在高高的蓝天上平静地翱翔。

海蒂和爷爷又回到阿尔卑斯山上。孩子很高兴又能回到家中,开心地在心爱的东西周围活蹦乱跳。她在这儿发现了一个刚冒头的春芽,在那儿又看到快乐的小昆虫和甲虫在阳光下成群结队地迁徙。

爷爷在他的作坊里忙碌着,从里面传来了锤子和锯子的声音。海蒂必须得去看看爷爷在做什么。门口放着一把漂亮的新椅子,而老人正忙着做第二把。

“哦,我知道它们是用来做什么的,”海蒂兴高采烈地说,“这是给克拉拉和奶奶的椅子。噢,但是我们还需要第三把——还是你觉得霍滕麦尔小姐也许不会来?”

“我真的不确定,”爷爷说,“不过万一她要来的话,还是再做一把椅子保险一些。”

海蒂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没有靠背的椅子说:“爷爷,我想她不会坐在那些椅子上的。”

“那么我们一定要邀请她坐在美丽的绿色草地上。”老人淡定地回答。

海蒂还在想爷爷是什么意思,彼得到了,吹着口哨叫喊着。像往常一样,海蒂很快就被山羊们包围了,它们似乎也很高兴回到了阿尔卑斯山上。彼得生气地把山羊推到一边,大步走到海蒂面前,把一封信塞到她手里。

“你从牧场上收到一封给我的信?”海蒂惊讶地说。

“不是。”

“那信是从哪儿来的?”

“从我包里。”

这封信前一天晚上就给了彼得。男孩把它放在午餐包里,直到他打开袋子吃午餐时才想起来把它忘在那里了。海蒂立刻认出了克拉拉的笔迹,跳到爷爷身边大喊道:“克拉拉寄来了一封信。爷爷,你不想我读给你听吗?”

海蒂立刻把信读给两个听众听,内容如下——

亲爱的海蒂:

我们已经都收拾好行李了,再过两三天就能出发。爸爸也要走,但不是和我们一起,因为他得先去巴黎。亲爱的医生现在每天都来看我们,他一打开门,就开始喊:“到阿尔卑斯山去!”因为他几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我们去了。你都想象不到去年秋天和你在一起生活让他多么享受!这个冬天,他几乎每天都来跟我们讲关于你、爷爷还有他看到的大山和花儿的一切。他说,远离城镇和街道,在纯洁清新的空气里是如此安静,无论是谁住在那儿,都会变得更健康的。自打从山上回来,他自己的状态也好多了,看上去更年轻、更快乐。噢,我多么期待这一切啊!医生的建议是,我先到拉加茨去住六个星期,然后再到村里去住,这样只要天气好的时候,我就能从村子里上去看你了。和我一起来的奶奶也很期待这次旅行。不过,霍滕麦尔小姐不想去。每当奶奶劝她去的时候,她总是客气地拒绝。我觉得塞巴斯蒂安一定是把高耸的岩石和吓人的深渊描述得很可怕,吓得她不敢去。我猜想塞巴斯蒂安告诉过她那里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安全,只有山羊才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她以前一直很想去瑞士,但现在蒂奈特和她都不想冒这个险。我已经等不及要再见你了!

再见了,亲爱的海蒂,奶奶让我代她问好。

你最好的朋友,

克拉拉

彼得听完这封信,就左右挥打着棒子。他气冲冲地赶着前面的山羊,跑下山去。

海蒂第二天去看望婆婆,因为她必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婆婆。老妇人坐在角落里,像往常一样在纺纱。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因为彼得已经向她宣布海蒂的朋友们就要来了,她害怕会有这样的结果。

海蒂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后,看着老妇人。“怎么了,婆婆?”孩子问,“你不高兴吗?”

“噢,不是的,海蒂,我很高兴,因为你很开心。”

“可是,婆婆,你好像很紧张。还是你觉得霍滕麦尔小姐也会来吗?”

“哦,不,没什么。把你的手给我,我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在这儿。我想就算我活不到那一天,只要你幸福就好。”

“噢,要是那样的话,我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一天的到来。”孩子说。

婆婆一想到克拉拉要来,几乎一夜没睡。海蒂现在身体很好、很强壮,他们会把她带走吗?但是为了孩子着想,她决定勇敢一点。

“海蒂,”她说,“请给我读以‘上帝自有安排’开头的那首圣诗。”

海蒂立刻照她说的去做,她现在差不多知道所有婆婆最喜欢的赞美诗,而且总是很快就能找到。

“这对我有益,孩子。”老妇人说。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快乐,看上去不那么焦虑了。“请再读几遍,孩子。”她恳求道。

就这样,夜幕降临了,当海蒂漫步往家走时,天空中出现了一颗又一颗闪烁的星星。海蒂每隔几分钟就停下脚步,惊奇地仰望着天空。当她回到家时,爷爷也在抬头仰望着星空,喃喃自语道:“这一个月多美好啊!——天空一天比一天更清澈。今年的草药会长得很好、很健壮的。”

鲜花开始盛开的月份过去了,六月终于到来,白昼变得十分漫长。到处都开满了大量的鲜花,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六月即将结束的时候,一天早晨海蒂跑出小屋,她已经完成了打扫的任务。突然,她大声尖叫起来,爷爷急忙跑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爷爷,快过来这里!你看,你看!”

一支奇怪的队伍正在蜿蜒朝着阿尔姆前进。前面先走着两个人,他们抬着一辆敞篷的轿子,上面坐着一个少女,身上裹着许多层披肩。然后来了一位高贵的女士,她骑在马上,和身旁的年轻向导聊着天,迫切地向左右张望。紧接着,一个年轻人搬着一把空轮椅,后面跟着一个搬运工,他的篮子里堆满了被子、披肩和皮草,这些东西堆得很高,高耸在他的头顶上。

“她们来了!她们来了!”海蒂高兴地大喊起来。很快地,这一帮人就到达了山顶。两个孩子再次见到彼此,实在是太高兴了。奶奶下马后,先是温柔地和海蒂打了招呼,然后转向走过来的大叔。这两个人一见面就像老朋友一样,他们已经听说过很多关于彼此的事。

刚打完招呼,奶奶就惊呼道:“亲爱的大叔,您的房子可真漂亮。谁会想到呢!国王都会羡慕您的!噢,我的海蒂看起来多健康啊,就像一朵小玫瑰!”她继续一边说,一边把孩子拉到身边,拍了拍她的脸颊:“这里的一切实在太美了!克拉拉,你说是不是?”

克拉拉高兴地环顾四周,大喊说:“噢,实在是太神奇,太美了!我做梦也没想到这里的风景会这么漂亮。噢,奶奶,我希望我能留在这里!”

这时,大叔忙着给克拉拉准备轮椅。然后,他走到女孩跟前,轻轻地把她抱到座位上。他把被子盖在她的膝盖上,把她的脚裹得暖暖的。爷爷熟练的动作好像一直都在照料腿脚不便的病人。

“我亲爱的大叔,”奶奶惊讶地说,“请告诉我您是从哪儿学到这些的,因为我应该马上把我所认识的护士都派到这儿来跟您学习。”

大叔羞涩地笑着回答说:“这大多来自关爱,不是学来的。”

他的表情变得悲伤起来。从前的时光浮现在他眼前。因为他以前就是这样照料他那可怜的受伤队长的。在西西里的一场激烈战斗过后,他找到受伤的队长。只有他一个人被允许看护队长直到他去世,现在他也会像照顾队长那样,好好照顾腿脚不便的可怜的克拉拉。

克拉拉久久地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和岩石峭壁,渴望地说:“我多希望能绕着小屋走到枞树那儿去。你跟我讲过那么多的东西,要是我能看看就好了。”

海蒂用尽全力推着,看!轮椅在干草上很容易就滚动起来。当她们来到小树林里的时候,克拉拉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大树,它们肯定已经在那里生长了许多许多年了。尽管人们会改变、会消亡,但那些大树仍然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一直俯视着山谷。

当她们经过空荡荡的羊圈时,克拉拉惋惜地说:“噢,奶奶,要是我能在这里等着小天鹅和小熊回来就好了!如果我们必须要那么早走,恐怕我就见不到彼得和他的山羊了。”

“亲爱的孩子,先尽情享受眼前的一切吧。”奶奶跟在她们身后说道。

“啊,多美的花儿啊!”克拉拉又惊呼起来,“整一丛都是精致的红色花朵。啊,要是我能摘一些蓝铃花就好了!”

海蒂立刻摘了一大束蓝铃花放在克拉拉的大腿上。

“克拉拉,这些花和牧场上的那么多花儿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你必须得上一次山去看看那些花。满山遍野都开满了花儿,大地仿佛要和金色的花朵融为一体。如果你坐在花丛中间,会觉得再也不想起来了,因为花儿实在是太美了。”

“噢,奶奶,你觉得我总有一天能上牧场去吗?”克拉拉问道,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渴望,“海蒂,要是我能和你一起走,到处爬山就好了!”

“我会推你的!”海蒂安慰她说。为了显示推轮椅是多么轻松,海蒂以飞快的速度推着轮椅到处跑,如果爷爷没有在最后一刻拦住她,轮椅很有可能会滚下山。

到了该吃午餐的时间。爷爷在长凳边把桌子摆好,很快大家就都坐了下来。奶奶对眼前的景色赞叹不已,还有拂过她脸庞那迷人的微风,她说:“这是一个多么神奇的地方啊!我从来没见过像这样的地方!可我刚看到了什么?”她继续说道,“克拉拉,我想你该不会正在吃第二块奶酪吧?”

“噢,奶奶,这奶酪比我们在拉加茨吃的所有东西都好吃。”孩子一边回答,一边着急地吃着这美味佳肴。

“那就多吃点,如果厨子水平不高,我们山上的风可以弥补这一缺陷!”老人满意地说。

吃饭的时候,大叔和奶奶很快就聊得非常投机。他们似乎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一致,像老朋友一样相互理解。过了一会儿,奶奶向西边望去。

“克拉拉,我们必须马上动身,太阳已经下山了,我们的导游很快就到。”

克拉拉的表情变得悲伤起来,她恳求道:“噢,请让我们在这里再待一个来小时吧。我们都还没看到那间小屋呢。我希望白天能比现在长一倍。”

奶奶同意了克拉拉想进屋看看的愿望。当他们发现轮椅太宽进不了门的时候,大叔用强壮的双臂轻轻地抱起克拉拉,把她抱进屋去。奶奶热情地四处打量着小屋,高兴地发现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如此整洁。然后,她爬上通往干草阁楼的小梯子,找到了海蒂的床。“那是你的床吗,海蒂?多好闻的味道啊!睡在这里一定很有益于健康。”她望着窗外说。爷爷和克拉拉也上来了,海蒂跟在后面。

克拉拉完全被眼前的一切迷住了。“这睡觉的地方也太棒了!噢,海蒂,从你的床上可以直接看到天空。闻起来好香啊!你从这儿可以听到呼啸的枞树,对吧?噢,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让人开心的卧室!”

大叔看着老妇人说:“我有个主意,能让克拉拉在这儿和我们多待一阵子,会让她的身体更健康的。当然,我指的是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您带了这么多被子来,给克拉拉在这里再铺一张柔软的床是轻而易举的。亲爱的女士,您可以放心把照顾她的事交给我。我很乐意接手。”

孩子们听到之后开心地尖叫起来,奶奶的脸上露出了光芒。

“您真是个好人!”奶奶笑着说,“我自己正在想,让那孩子待在这儿会让她长得更强壮,但后来我又想到了照顾她会给您带来很多麻烦。而现在您却主动提出要做这件事,就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似的。大叔,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了。”

两人握了好多下手后,开始给克拉拉铺床。幸好老太太考虑周到,准备了很多被子和披肩,大家很快就给克拉拉铺了一张非常软的床,根本摸不着稻草的感觉。

大叔把他的新病人抱回到她的轮椅上,他们看她坐着,海蒂在她旁边。他们激烈地谈论着未来几周的计划。当他们得知克拉拉可以在这里待上一个月左右时,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这时,向导带着马和抬椅子的人来了,但是最后两个人已经不需要了,可以让他们先离开。

当奶奶准备离开时,克拉拉高兴地对她说:“噢,奶奶,不要走太久吧,因为你必须要经常来看我们。”

当大叔牵着马往坡下走时,奶奶告诉他,自己要回拉加茨去,因为多弗利对她来说太孤单了。她还保证时不时会再回来。

在爷爷回来之前,彼得带着他所有的山羊跑下山来到小屋。一看到海蒂,山羊都急忙冲向她,于是克拉拉认识了小天鹅、小熊和其他所有山羊。

可是彼得却躲开了,只是愤怒地盯着那两个女孩儿。当她们向他道晚安时,他只是直接跑开,用棍子在空中挥打。

快乐的一天终于接近尾声。两个孩子躺在她们各自的床上。

“啊,海蒂!”克拉拉大声说,“我能看到那么多闪烁的星星,我觉得我们好像乘着一辆高大的马车直冲向空中。”

“是的,你知道那些星星为什么闪烁得如此快乐吗?”海蒂问道。

“不知道,不过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它们知道天国的上帝会照顾我们这些凡人的,我们永远不需要害怕。你看,它们闪闪发光,也教会我们该怎样快乐。但是克拉拉,我们不能忘记向上帝祈祷,恳请他想着我们,保护我们的安全。”

她俩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做完了晚祷。海蒂一躺下就睡着了。但是克拉拉还无法彻底入睡,从她的床上能看到星星实在是太美好了。

事实上,她以前从来没见过星星,因为在法兰克福,早在星星出来前所有的窗帘就已经拉下来了,而在晚上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去过屋外。她简直没法一直闭上眼睛,只好一次又一次地睁开眼睛,去看那些闪闪发光的星星,直到最后她终于合上双眼,在梦中看到两颗最大、最亮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