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不见霞美的身影,她就像是躲藏进了散步人群的衣袖或脚间似的。

前面是一家贝壳工艺品店。只听见彩色玻璃珠、人工珍珠项链,还有十字架的垂饰等,吊在圆环上轻轻摇曳着,发出簌簌的声响。哲男在这家店铺前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惠美,微笑着说道:

“就像捉迷藏似的藏起来了。跑得真快呀。没准坐江之电回去了也说不定。两个人沿着同一个方向找,也没什么意义吧。”

惠美哪里笑得出来,只是担心得不得了。

就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怒气冲天地拂袖而去——霞美居然做出这种举动,让惠美着实大吃了一惊。

“我回家去看看。”惠美对哲男说。

“是啊,霞美究竟在生哪门子气呢?我可是摸不着头脑。”

哲男一边嘴上这样说着,一边在心里想,既然惠美是霞美的朋友,肯定会安慰霞美的吧。

来到刚才的咖啡馆前面,惠美与哲男分手后,独自坐上了江之岛电车。

古色古香的车厢里,乘客寥落。电车行驶在昏暗的原野和河流上,惠美有些忐忑不安。

惠美在鹄沼下了车。一片阒寂的公馆街上,粗大的松树枝在道路上投落下蟒蛇般弯弯曲曲的影子。惠美凝听着松枝在风中发出的响声,觉得霞美仿佛已被吞没在了黑暗中。她恨不得赶快看到霞美的脸。

她小跑着来到了森田家前面。一看见二楼房间里点着的灯盏,惠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霞美坐在窗边凉爽的桌子旁,从这里可以看见江之岛的灯光。

桌子上那个白色的粗颈花瓶里,月见草的黄色花儿不失亮丽地绽放着。

霞美正用4B铅笔在画纸上画着。是的,她刚画好一朵花儿的轮廓。

“霞美!“

一看见从门口窥探着自己的惠美,霞美就蓦然闭上了眼睛。

一滴眼泪从她紧闭的睫毛间滑出。小小的嘴唇抿得很紧。

霞美的表情就像是在静静忍受着各种思绪的冲撞。而恰恰是这张脸重重地叩击着惠美的胸口。

不等惠美开口说话,霞美便眨巴着睁开了眼睛。

“阿惠,对不起。”

说着,她把脸颊紧贴在惠美的胸前。

“怎么啦?我一路上好担心,好害怕。还好,你竟然一个人顺利地回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对了,那冰淇淋也好可惜呀……”说完,她爽朗地笑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实话,我好讨厌,好讨厌那个叔叔,实在受不了了。”

“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他,那我们明天就回去吧。反正我也在海里游过泳了,除了你心情糟糕之外,我过得很快乐。这里的鹦鹉也很特别,好新奇,真好。我甚至想偷偷把波奇和鹦鹉带回去,拿给家里的小不点们瞧瞧。”

霞美没法像惠美那样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情。倘若能够做到的话,或许她会这样说吧:

(战争期间,我们遭遇了多少危险啊。可是,只要和母亲在一起,我就一丁点儿也不觉得害怕。甚至看到散落下来的照明弹,我也觉得好漂亮呢。可最近,就算说是老鼠在窜动,也让我好生害怕。睡在这房间里,有时候会觉得,天花板上的吊灯也要掉下来落在胸口上似的,给吓出一身冷汗。这种战战兢兢、直打寒战的心情,我觉得全都是源于叔叔。)

但是,连霞美自己都梳理不清的心情,又怎么可能让惠美明白和理解呢?也许只会遭到她的厌弃吧。

“对不起。特意邀请你一起来了,结果却……我再也不闹别扭了。明天我们去江之岛植物园吧。”

霞美再次道过歉之后,将脸庞抽离了惠美的胸膛。

两个人就像双胞胎一样并排坐着,开始勾画起月见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