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美一边平息着波涛汹涌般的喘息,一边说道:

“阿惠,听说你要去得远远的,我妈妈也很悲伤,搂着我的肩膀说:‘霞美,这下你就是一个人了,真够痛苦的。’”

惠美也不觉得自己去到遥远的陌生城市,能立马交上朋友。

与霞美亲密交往的日子尽管很短暂,但两个人的长相就跟双胞胎一样相似,以至于被眼睛不好的森田叔叔错认成了对方。

两个人是密友这件事,已是班上众所周知的事实,而且被大伙儿所乐见。

像霞美那样的少女,就算惠美打着灯笼到处去找,也不会有第二个。

“阿惠,阿惠。”母亲从窗口边叫着她。

惠美把弟妹们托付给霞美,走进了屋子里。只见母亲正戴着口罩,用纱巾包住了整个脸。

“瞧,找出来这样一个东西。就算打好包,也怕被摔碎的。就把它送给霞美,如何?”

母亲把一个玻璃瓶拿给惠美看。

只见透明玻璃瓶那鼓胀着的浑圆腰身里,有一个五色丝线缝成的小球。

“哇,好漂亮呀。球是怎么放进去的呢?”惠美好奇地打量着。

“很神奇,对吧?阿惠和霞美心中的友情,就像这个球一样,想跑也跑不出来呢。”

“我就这么告诉霞美,送给她。”

“好啊。”

“这东西,我们家什么时候有的呀?我可从没见过。”

“给小孩子看,很容易打碎的,所以就收起来了呗。以前这东西很流行,在里面放进线卷和人偶之类的。跟你一般大的时候,妈妈也是因为家里的变故从东京搬去了大阪,这是当时朋友送给我的临别礼物。”

惠美想,原来妈妈也有过相同的经历呀。能把这样有来历的东西送给霞美,让惠美好兴奋。

“妈妈的朋友?是我不认识的人吗?”

“是的。虽然近来没怎么来往,但以前我去大阪时也常常借宿在她家里,她也不时来东京什么的。结婚以后,我们还在继续往来呢。”

“就算我成了老太婆,也要和霞美好下去的。”

母亲笑了。

“妈妈,我想和霞美照张纪念照呢。可以去照相馆吧?”

“去吧,去吧。不过,今天可别玩哟。得让你帮帮忙呢。”

出发前得收拾行李和屋子,需要干的事儿堆积如山,感觉能和霞美在一起玩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

霞美很喜欢那带有五色丝线球的玻璃瓶。而且,还得到了派克笔和芭蕾人偶,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两个人有点害羞地走进了照相馆。

这是一家很明亮的摄影室。在贴着壁纸的屏幕前,她们坐到了小小的椅子上。

“眼睛看着这花附近的地方。”

听摄影师这么一说,两个人都有些滑稽地笑了。而按响的快门就正好停在了她们的笑脸上。

“好,再来一张。”

一走出照相馆,霞美就拽住惠美的胳膊,说:

“阿惠呀,你真的是我唯一的密友,是什么都不用隐瞒的朋友。

就算你在松江有了新朋友,也别忘了我哟。”

“才不会忘呢。”

“我妈妈今天去坂本家,告诉她母亲关于她哥哥的事儿了。坂本母亲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去森田叔叔家把她哥哥接了回去。”

“啊,太好了。”尽管惠美嘴上这样说,但在心里,唯独对坂本兄妹还存有芥蒂。

义卖会上容子留给她的印象,就如同暗斑一样,很难从惠美心里一抹而去。

在夏天的河边衣服被藏了起来,与哲男乘坐电车时又被偷走了保温瓶,当时所感受到的恐惧和不安是无法忘怀的。

尽管霞美希望容子兄妹幸福,这无可非议,但惠美还是为霞美捏着一把汗:

(霞美,你不要紧吧?)

“我母亲说了,星期天叫上阿惠,她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做蛋糕呢。一定要来哟。”

“太高兴了。我一定会去的。”

她们约定好以后,来到了分手的岔路口。两个人慢慢握住了对方的手。

惠美一家按照计划,乘坐星期一晚上的快车离开了东京,而不凑巧的是,恰好赶上进入十二月以后第一个刮风下雨的寒冷日子。

霞美没能站到火车门口的踏板上与惠美告别,甚至连车窗也没能打开。

车窗的玻璃,再怎么擦拭,都是雾蒙蒙的。

惠美昨天去霞美家告别时,专门叮嘱道:

“千万别来车站送我。哭了好难看。”

尽管如此,霞美还是和母亲来送行了。她的身影是那么令人怜爱。

粗大的雨点也打在了霞美的红色围巾上。她就那么站在窗外,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