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位年轻的同事远去了,天文学家们的心不由得缩紧了,在即将穿过的100英里的陌生地带,有多少疲劳、危险在等着两个勇敢的年轻人啊!但是有希曼人向朋友们夸奖福尔洛贝尔的机敏和勇敢,请他们放心。另外,可以想象马可罗罗人正忙于围攻斯科尔泽夫山峰,不会去恩加米湖北岸地区搜索。总之,莫库姆的直觉没有欺骗自己,他认为埃弗雷特上校等人在防御工事中比在北边路上的年轻天文学家遭受的危险更大。

这天夜里,水手和布希曼人轮流值班放哨,实际上,黑暗对山下土著人的敌对措施有利,但是这些“爬行动物”——猎人这样称呼他们——还 不敢进攻斯科尔泽夫山峰的山坡。也许他们在等待增援,以便能从各个方向攻占大山,解除被围困者的抵抗手段。

猎人的推测没有错,天亮时,埃弗雷特上校看到马可罗罗人的数量有了显著增加,他们布局灵巧的营地包围着斯科尔泽夫山脚,想从平原上逃跑是完全不可能的,幸亏恩加米湖水面不在他们的看守之下,在必要时,如果没有意外情况,从湖面上撤退总是可行的。

然而问题不在于逃跑。这些欧洲人据守着一个科学岗位,一个他们根本不打算放弃的光荣的岗位。在这一点上,一个完美的融洽关系在他们中失而复得,从前导致埃弗雷特上校和斯特吕克斯不和的个人纠纷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此时使英、俄两国投入战斗的战争也不再是问题了。在这一问题上没有产生任何影射。两位科学家向着同一目标前进,两个人都希望得到对两个民族都同样有益的科学成果、完成自己的科学使命。

标志灯在沃尔吉利亚峰点起之前,两位科学家忙着测量一个三角形的角度,这项躁作在于用两个镜片对准这之前英国人路线上的最后两个观测点。躁作没有困难,结果由巴朗德尔记录下来。测量完毕,他们决定在之后的几天晚上,进行多次星辰观测,以取得斯科尔泽夫山峰的准确纬度数。

有一个重要问题也要首先作出决定,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要请来莫库姆给出意见。问题是,佐恩和艾默里最短能在多长时间内到达恩加米湖北岸,其主峰将用来作为最后一个三角形支点的山脉。

布希曼人估计至少需要5天才能到达目的地。实际上,那是一段100多英里的路程,福尔洛贝尔的队伍步行前进,再考虑到在一个河流纵横的地区会出现的困难,5天甚至是一段很短的时间。

他们接受最多6天的意见,并在这一基础上制订食物“管理条例”。

食物储存非常有限。在能够通过打猎获得补给机会之前,他们就把一部分食物让给福尔洛贝尔的小支队,运到防御工事中的食物因此又减少了。按照正常定量,只能供每个人满足两天的需要。这些食物包括几镑饼干、罐头肉和干肉饼。埃弗雷特上校与同事们意见一致,决定把日常定量减少到1/3。这样,他们就能够等到第六天——他们日夜守候的灯光在地平线上出现的时候。四位科学家、六名水手和一个布希曼人,总共11人,他们肯定会苦于食物的不足,但他们不把这种痛苦放在眼里。

“况且,这儿不禁止打猎呀!”约翰阁下对布希曼人说道。

布希曼人怀疑地摇摇头,他认为在这孤零零的山上很难有什么野物。但这并不能成为把槍束之高阁的理由。于是就这样决定了,而他们的同事们则正忙于推算记录在巴朗德尔双份笔记上的数值,约翰阁下在莫库姆的陪伴下离开防御工事的围墙,想去确切地认识一下斯科尔泽夫山峰。

马可罗罗人静悄悄地驻扎在山脚下。好像丝毫不急于发起进攻。也许他们的意图是以饥饿来征服被困者。

对斯科尔泽夫山的财产清点很快完成了。防御工事占据的那块地方,面积至多也不过1/4平方英里。地面覆盖着较浓密的草木,一片片的砾石夹杂其中。时而会有一丛丛的矮荆棘,其中包括一部分葛兰。还 有红色的欧石南,花枝长长的杜鹃花,构成了山上的植物区系。在山坡上由突出地表的岩石构成的峭壁的角落下面,生长着一丛丛高10法尺的刺灌木,开放着白色花串儿,像茉莉花一样芬芳,布希曼人不知道这种植物的名字。至于野兽,在搜查了1个小时之后,约翰阁下还 需要继续寻找即使是最小的野物。这时,几只长着深色羽毛、红色鸟喙的小鸟从几丛灌木中飞出来。第一槍之后,这群鸟儿就肯定是一去不复返了,看来不能指望靠猎物来供给。

“我们总还 能从湖水中捞鱼。”约翰阁下站在斯科尔泽夫山北面山坡上,凝视着美丽广阔的湖面。

“既没网,也没杆,徒手弄鱼,”布希曼人说道,“这就像要徒手捉住飞翔的鸟儿。不过我们不要失望,阁下知道机遇到现在都在为我们服务,我相信它会继续为我们服务的。”

“机遇!”约翰阁下反驳道,“当上帝想刺激机遇到来时,他就是我认识的人类最忠诚的供应者!没有更可靠的代理人,没有更聪明的管家!机遇把我们带到了俄国朋友身边,机遇把他们带到了我们想来的地方,它也会渐渐把我们带向想达到的目标!”

“它会给我们吃的?”布希曼人问道。

“它肯定会给我们吃的,莫库姆朋友。”约翰阁下答道,“它正在做着,它只会尽义务的!”

尊敬的阁下的话必定是让人放心的。但是,布希曼人思量着机遇是个要求主人也要对它尽点责的仆人,因此他决定在需要时帮助机遇。

2月25日这天,围攻者和被围困者彼此的形势都未发生任何变化。马可罗罗人呆在他们的营房中,牛群和羊群呆在最靠近斯科尔泽夫山峰的地方,地下水渗透使那里维持着草场。抢到的四轮车被拉进营房里去了,相聚到部落中的妇女和儿童,正忙着做日常的活儿。时而会有个首领——从他华丽的皮衣可以看出来,爬到山坡上,努力想找出一条可以最完全地通向山顶的小径。但是来复槍射出的一颗子弹迅速使他又回到了平地上。马可罗罗人便用他们的战争号子回答槍声,射出几支伤不到人的箭,挥动着长矛,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2月26日这天,那些土著人进行了一次比较重要的尝试,其中的50多个人从三个方向向山上攀登。整个守卫队都在防御工事围墙脚下守着,装弹、射击都如此迅速的欧式武器在马可罗罗人的队伍中造成了某种破坏,五、六个抢劫者被打死,剩下的打退堂鼓了。但即使被围困者能够迅速射击,在数量上还 是被超过了。假若数百个马可罗罗人同时猛扑上来,将很难从各个方向抵挡他们。约翰阁下建议保护防御工事前方,在这里安置构成汽船主要武器装备的机关槍。这是一个很好的防御方式。全部困难在于如何将那沉重的机械从一层层垂直分布,极难攀登的岩石下搬上来。然而,“女王与沙皇”号的船员们是如此灵巧、敏捷,甚至可以说是胆大,26日这天,他们把令人生畏的机关槍装在了筑有雉堞的围墙的一个射击孔上。它的25个炮筒呈扇形分布,火力能够覆盖整个防御工事前沿。土著人们将很快见识这枚致命导弹的威力,25年后,文明民族将把这种武器引入他们的战斗装备。

当土著人不向斯科尔泽夫山峰采取行动时,天文学家们每天晚上都要计算星辰高度。明朗的天空、干燥的空气很适合观测。他们得出斯科尔泽夫山峰的经度是19°37′18″。265,这个数值被精确到千分之一秒,已经不可能达到更精确的程度了。这个结果使他们确信距离北部端点只有不足1/2纬度的经线了,因此,他们准备将其顶点支放在沃吉利山峰的三角形将结束三角形网络。

2月26日晚至27日天亮,马可罗罗人没有重新发起进攻。27日这天对守卫队来说显得十分漫长。如果形势对5天前出发的福尔洛贝尔等人有利,他们可能会在今天到达沃尔吉利亚山。因此,在这天晚上必须极其仔细地观察地平线,标志灯的光可能会在那里出现。埃弗雷特上校和斯特吕克斯已经在那里出现。埃弗雷特上校和斯特吕克斯已经把仪器对准了山峰,并把山峰框在物镜镜头内。在黑暗的夜晚,在没有基准点的情况下寻找目标是非常困难的,上面的防御措施简化了这一寻找。如果灯光出现在沃尔吉利亚山峰,马上就能看到,其角度也会被立即测定。

在这一天,约翰阁下徒劳地在灌木丛和高草丛中搜索,他没有发现一只可食用或差不多可食用的动物。巢中的鸟儿受到惊扰,已经到岸边的丛林中寻找更安全的住处去了。尊敬的猎人很恼火,因为他打猎可不是为找乐子,他是“为自己”工作,万一如果这个拉丁洞能够适用于一个英国人的话,约翰阁下天生一个茁壮的胃口,1/3的定量无法让他吃饱,饥饿真的令他痛苦。他的同事们能够更容易地忍受这种节制,或者因为他们的胃没有约翰阁下的胃急切,或者是以巴朗德尔为榜样,能够以一两个二次方程式代替传统牛排。至于布希曼人和水手们,他们像尊敬的约翰阁下一样感到饥饿。微薄的食物储存见底了,还 有一天,全部食物都将被吃光,如果福尔洛贝尔等人在行进中有所耽搁,防御工事中的守卫队将迅速陷入绝境。

整个27日晚上到28日白天,他们都在观察黑暗寂静而纯粹,尤其对天文学家们有利,但是地平线一直迷失在浓浓的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显示出来,物镜镜头内什么都没有出现。

不过,给予佐恩和艾默里的最长期限几乎还 未到期,他们只能重新鼓起耐心,等待着。

2月28日这天,斯科尔泽夫的守卫队吃下了最后一片肉和饼干。但是这些勇敢的科学家的希望没有减弱,即使是以草充饥,他们也决不在工作完成之前离开这里。

2月28日晚上到3月1日白天仍没有任何结果,有一两次,观测者们认为发现了标志灯的灯光,但是一经检查,那光线只不过是地平线上一颗被浓雾笼罩的星辰。

3月1日,他们一整天没吃东西。很可能是由于习惯了几天来的严重食物不足,埃弗雷特等人比预想的更容易忍受这种绝对的食物缺乏,但是,上帝没有来帮助他们,第二天留给他们的也是残酷的折磨。

这一天,上帝大概也未能使他们满意。没有一只野物来吸引约翰阁下放一槍,但是守卫队没有权力挑剔,总算多少吃了点恢复元气的东西。

约翰阁下和莫库姆饱受饥饿折磨,眼神惶惑不安,在斯科尔泽夫山顶游荡。一种顽固的饥饿使他们的肠胃一阵阵巨痛,他们难道只得去吃这些踏于脚底的青草吗?像埃弗雷特上校说的。

“如果我们有食草动物的胃!”可怜的约翰阁下想,“那我们就能从这草地上得到多少可吃的啊!没有动物,也没有鸟!”

约翰阁下一边自语着,一边把目光投向脚下那广阔的湖面。“女王与沙皇”号的船员们曾试图捉几条鱼,可是一无所获,至于在静静的水面上飞来飞去的小鸟,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这时,约翰阁下和他的朋友没有感到很累,却停下不走了,在一座高5-6法尺的土丘下的草地上躺下来。一阵沉沉的困意——一不如说是一阵麻木,侵入了他们的大脑。在这种压力下,他们的眼皮不由自己地合上了。渐渐地,他们陷入了真正的麻木状态,他们感觉到的空乏正在毁灭他们。此外,这种麻木能够暂时中止他们剧烈的疼痛,他们于是听之任之了。

这种麻木持续了多长时间,布希曼人和约翰阁下都说不上来。但一小时之后,约翰阁下被一阵阵令他很不舒服的刺痒弄醒了,他抖抖身体,努力地想重新入睡,然而刺痒继续扰着他,最后被弄得不耐烦了,他睁开了眼。

一群群的白蚁在他的衣服上爬动,他的脸上、手上也被爬满了。这一昆虫入侵使他一下站起来,就好似身上的一根弹簧被神直了,这突然的移动惊醒了躺在他身边的布希曼人。今约翰阁下大吃一惊的是,莫库姆不但没有赶走这些昆虫,反而抓起一把塞进嘴中贪婪地嚼起来。

“啊!吃!莫库姆!”约翰阁下嚷着。这贪吃相让他觉得恶心。

“吃!吃啊!像我这样!”猎人答道,不停嘴地吃着,“吃,这是布希曼人的大米!……”

莫库姆刚才说出了这些昆虫的土著名字。布希曼人很乐意吃这些分为黑、白两种的蚂蚁,他们认为白蚁的质量最高。从食物的观点看,这种昆虫的唯一缺点就是必须大量吞食。非洲人习惯上把这种蚂蚁与金合欢 树胶混合起来吃,这样就能得到一种营养丰富的食品。但是斯科尔泽夫山上没有金合欢 树胶,莫库姆只要吃“白煮”大米就满足了。

约翰阁下虽然有些反感,但是看到莫库姆吃得很满足,饥饿感更加重了,他决定模仿莫库姆。成千上万的蚂蚁从两人刚才靠着睡觉的土丘下它们巨大的洞中爬出来。约翰阁下抓了一把放到嘴边,真的,一点也没有使他反感,他品出了一种可口的酸酸的味道,他的胃怞痛渐渐平息了。

但是莫库姆没有忘记他的难友们,他跑向防御工事,把整个守卫队都带来了。水手们毫不犹豫地扑向这种奇物的食物,上校、斯特吕克斯和巴朗德尔也许有些犹豫,但约翰阁下的榜样使他们下了决心,可怜的被饥饿折磨得半死的科学家们,至少可以借吞食大量的白蚁聊以充饥。

一件意外的事情为埃弗雷特上校及其朋友送来了更结实的食物。为了储备这些昆虫,莫库姆想从一边捣毁蚁袕。已经说过,这是个锥形土丘,周围有更小的锥形丘环绕在它的下面。猎人用斧子朝土丘砍了好多下,这时,一种奇特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好像有一阵呼噜声从蚁袕里产生出来。布希曼人停下手中的活儿,倾听着,他的朋友们则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猎人又砍了几斧头,他们听到了更清晰的呼噜声。

布希曼人搓着双手,一句话也没说,眼睛里闪着垂涎的光。他重新开始用斧头砍击土丘,想打开一个宽大约1法尺的坑。蚂蚁四散逃跑,但猎人不管它们,让水手们把它们堵进口袋里。

突然,一只奇怪的动物出现在洞口,这里一只四足动物,长着长长的唇,小嘴巴,可伸长的舌头,直直的耳朵,短短的四肢和长而尖的尾巴。灰色透红的长毛覆盖着它平平的身体,腿上武装着巨大的脚爪。

莫库姆在这奇怪动物的唇部只生硬地击了一下,它便死去了。

“我们的烤肉,先生们。”布希曼人说,“它让自己久等了,但它的味道不会因此变坏的,快,点火,拿根通条作签子。我们要吃晚饭,就像我们从没吃过晚饭!”

布希曼人没有多说。他迅速地剥掉了动物的皮,这是一只土豚,大食蚁兽的一种,荷兰人称它们为“地猪”。它们在南部非洲非常普通,除此之外,蚁袕中再没有更强大的敌人了。这种食蚁兽能毁掉成群的昆虫,当它不能进入它们窄窄的通道时,它便将可伸长的、粘糊糊的舌头伸进去,把那些蚂蚁黄油面包片全钓出来。

烤肉很快做熟了,也许还 缺少几根签子,但是饥饿的人们已经急不可待了!野物被吃掉了一半,它的肉结实而有益于健康,虽然稍微有点浸透着甲酸,但是大家公认它非常鲜美。多么及时的一顿晚餐啊!它以新的力量在坚强的欧洲人心中注入了新的勇气和希望。

确实,他们需要把希望植于心中,因为这天晚上,仍没有一丝光出现在黑沉沉的沃尔吉利亚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