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拿上床单、枕套和毛巾。

在他们忙着铺床的时候,贾尔斯说:“雪越下越大了。莫莉,我们快要给雪困住,同外面完全断绝联系。这情况叫人很担心,是不是?”

“我不知道,”莫莉怀疑地说。“贾尔斯;你看我能做苏打面包吗?”

“你当然行。你什么都会做。”她忠诚的丈夫说道。

“我从来没试过怎么做面包。这是大家认为理所当然该会做的事。管你新鲜不新鲜,反正面包师给你送来就是了。可是如果大雪封门的话,面包师也就来不了啦!”

“还有卖肉的,送信的都来不了啦!报纸读不上。也许连电话也打不通。”

“只有收音机能告诉我们一切了。”

“我们无论如何得自已发电。”

“明天你再把发动机开动一下。而且我们还得添足暖气的燃料。”

“我想,下一批焦炭现在到不了啦。我们存的很少啊!”

“哦,麻烦。贾尔斯,我觉得我们简直碰到了一个可怕的时刻。你快去请巴拉管他叫什么名字。我可要回去睡觉了”

早晨证实了贾尔斯的预言。积雪厚达五尺,雪花堆积在门窗上。外面继续下雪,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寂静,以一种难以捉摸的方式威胁着人。

博伊尔太太正在吃早餐。餐厅里除她以外没有别人。在毗邻的横桌上,梅特卡夫少校已吃完早餐,收拾完毕。雷恩先生的餐桌上仍然摆着早餐、等他来吃。他起得很早,但也来得太晚。博伊尔太大确切地知道吃早饭最恰当的时间是九点钟。

博伊尔太大吃完了美味的炒鸡蛋,正在用有劲的白牙嚼着烤面包。她这时心里既不满意又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蒙克斯威尔庄园别墅完全不是她所想象的那个样子。她希望能打打桥牌,希望能碰到一些老处女,好向她们显示显示自己的社会地位和社会关系,甚至向她们暗示一下她在军队服役时的地位和秘密。

战争的结束好象把博伊尔太大给放逐到荒无人烟的沙滩上去了。她曾经是个忙碌的嘴边经常挂着效率和机构等字眼的女人。她的活力和冲劲使人不敢动问她本人是否就是一名优秀的或者效率很高的组织者。战争的活动非常适合她。她盛气凌人,好咋唬人;找部门领导的麻烦;对待自己一向很严格。她手下的妇女任她使唤,她皱一皱眉头也能叫她们胆颤心惊。可是现在,那种忙得不可开交的生活结束了。她又回到个人生活里来,而过去的那种个人生活却已消失。她的房子过去军队征用过,需要彻底翻修和重行装饰后才能搬进去,而且由于家里没有人手,眼下要搬回家住是很不实际的。老朋友们都已烟消云散。目前,她要找个落脚的地方,但眼下的情况却叫她为难。找个旅馆或供膳食的家庭公寓倒是个办法。于是她就选中了蒙克斯威尔庄园别墅。

她鄙夷地看了看她的周围。

她自言自语道:他们最不老实的是没有告诉我他们这个家庭公寓是才开张的。

她把盘子远远地推到一边。为她做的早餐很可口,咖啡煮得也不错,还有家制的果酱说来奇怪,这反而使她不高兴。因为这一切使她失去了发牢骚的合理借口。她的床也很舒服,铺着绣花床单,还有柔软的枕头。博伊尔太大喜欢舒适,但也爱挑刺儿。两者比起来,也许更爱挑刺儿。

博伊儿太太庄严地站起身来,离开餐厅,走过那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的房门口。今天早晨他结曾着绿格子花呢领带。

博伊儿太太自言自语地说:怪模怪样!简直是怪模怪样!

雷恩用那泛白的眼睛斜瞅着博伊尔太太的那副神气,也使得她不高兴。那略带嘲弄的眼色里有点使人心烦,有点不一般的东西。

博伊儿太太自言自语地说:准是精神错乱。

她微微点点头算是对他装模作样一鞠躬的回礼,然后大踏步走进会客室。这儿的座椅十分柔软舒服,特别是玫瑰色的那只大椅子。为了表明这把椅子已经有人,归她使用,她把她的针织物放在座椅上,然后走到暖气旁伸出一只手放在上面。正如她猜想的,暖气暖而不热,如此而已。博伊尔太太的眼睛里闪着好斗的光芒。她对这一点是可以发表通议论的。

她看着窗外。讨厌的天气,讨厌透了!喏,她不会在这儿久住的除非再来一些房客把这家庭公寓弄得有趣些。

屋顶上的雪发出轻柔的刷刷声落到地面。博伊尔太大蹦起身来,大声说道,“不,我不能在这儿呆下去了。”

有人在笑,低声地笑。她猛一回头,看到年轻的雷恩站在门口用好奇的神情望着她。

“不,”他说道。“我想你不会走的。”

梅特卡夫少校正在帮贾尔斯用铁锨铲走后门的积雪。他干得很出色,贾尔斯大声表示感谢。

“这是很好的锻炼,”梅特卡夫少校说‘“人要每天锻炼才能保持身体健康、这你知道。”

少校是个锻炼迷。贾尔斯可害怕他这样,因为他七点半就要吃早餐。

少校似乎看出了贾尔斯的心事,他说:“你的夫人一清早就为我把早餐做好了,真是太周到了。能吃到新鲜鸡蛋挺不错呀!”

由于旅馆业务本身的需要,贾尔斯七点就起床了。他和莫莉把鸡蛋和茶煮好送到起坐间里。一切都弄得整洁干净。贾尔斯不禁想到,如果他是在自己开的旅馆里作客,不到非起床不可的时候,象这样的早晨,怎么也不能把他从床上拖起来。

然而少校已经起床,而且吃过了早饭。他在屋里踱来踱去,显然由于精力充沛很想发泄一下。

“好啊,”贾尔斯想。“有的是雪要铲。”

他向这位伙伴斜瞟了一眼。这实在也不是个好安置的人,他在战争中受过锻炼;年纪已过中年,眼神里显示出一种奇形怪状特的警觉性,什么也不放过。贾尔斯不明白他到蒙克斯威尔庄园别墅来干什么。是复员了,还是找不到工作。

巴拉维契尼很晚才走下楼来。吃的是咖啡和一片烤面包这是欧洲大陆的经济早餐。

莫莉给他送早餐去时,他站起来过分做作地鞠了一躬,大声说道,“我迷人的房东太太,我一切正常,是不是?”这使莫莉颇为难堪。

莫莉只好敷衍说很好。在这种时候,她没有心思同别人寒暄问好。

“唉!”莫莉漫不经心地把杯盘碗碟往水盆里一推,说道:“开个早饭,时间七前八后的,真为难人!”

她把盘碟放进碗架后,便忙着上楼去收拾床铺。今天早晨,她不能指望贾尔斯来帮忙,他得清扫出一条通往锅炉房和鸡棚的路来。

莫莉迅速、草率地叠好被子,尽快把床铺平。

电话铃响的时候,她正在洗澡间里。

莫莉先是咒骂电话铃打扰了地,之后又微微感到安慰,因为至少电话仍然是通的。她跑下楼去接电话

她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走到书房里,拿起话筒。

“谁呀?”

电话里稍夹着乡间口音的声音亲切地问她:“是蒙克斯威尔庄园别墅吗?”

“是蒙克斯威尔庄园别墅家庭公寓。”

“请戴维斯听电话好吗?”

“他这会儿可能没空!”莫莉说“我是戴维斯太太。您是哪一位?”

“伯克郡警察局的霍格本警长。”

莫莉轻轻嘘了口气。她说:“哦,是吗呃是吗?”

“戴维斯太太,有一件很紧急的事。电话里不便多谈,我已派特洛特侦探长到你家去了,随时可以到达你那里。”

“可是他来不了。我们给雪困住了完完全给雪困住了。道路都封住了。”

对方的回答信心十足。

“毫无问题,特洛特会到你们那里去的。戴维斯太太,请你告诉你丈夫,要非常留心地听取特洛特的指示,并照他的指示办事。就这样。”

“可是,霍格本警长,什么”

这时话筒咔嗒一声响,霍格本说完他要说的话之后,随即挂断了电话。莫莉摇了一两次话筒,没声音,也就放下了。门打开时,她转过身去。

“啊,贾尔斯,亲爱的;是你呀?”

贾尔斯的头发上有雪,脸上沾了很多煤灰。看上去他热得浑身冒汗。

“怎么啦,亲爱的?我已经把煤斗的煤装满,木柴也搬进去了。我这就去弄一弄母鸡窝,然后再看看暖气炉,行了吧?怎么啦,莫莉?你好象给什么吓着了似的。”

“贾尔斯,是警察局。”

“警察局7”贾尔斯带着怀疑的口气说。

“是的,他们派来一位警长或是侦探长什么的。”

“为什么?我们做了什么不对的事?”

“我不知道。你看是不是因为我们从爱尔兰弄来了两磅黄油?”

贾尔斯皱了皱眉头。“我记得办过收音机许可证了,是不是?”

“是的,在书桌上。贾尔斯,彼得洛克太太给了我五张债券买下我那件花呢外衣。我想不该那样做的可是我认为那完全是公平交易呀2我是拿衣服换债券的。哦,亲爱的,那么别的还有什么呢?”

“那天我差点儿出车祸,可那完全是另一个家伙的过错,我没有责任。”

“我们一定是干了什么错事了。”莫莉哽咽着说。

“麻烦的是当今干什么都可能是违法的。”贾尔斯郁郁不乐地说。“所以人们才经常有一种犯罪感。老实说,我想和这个地方有点关系。开家庭公寓很可能造成处处是我们闻所未闻的意外障碍。”

“我想酒是唯一可能出问题的东西。可我们还没给他们喝过,为什么我们不该按我们喜欢的方式开这个家庭公寓呢?”

“我知道。说起来不错。但是,正如我说的,现在这种时候,什么事情或多或少都是犯禁的。”

“啊,亲爱的,”莫莉叹息说。“但愿我们没有开这个家庭公寓就好了!大雪封门总要封些日子,房客们将会耍脾气,还要把罐头食品吃个精光。”

“别管它;亲爱的,”贾尔斯说。“现在我们碰到些不如意的事,但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有点心不在焉地吻了吻她的前额,拥抱着她。然后又松开双臂,以另一种口气说道:“你要明白,莫莉,必定是有什么相当严重的事才派个警长到这儿来。”他向雪地挥了挥手。

“一定出了什么紧急的”

在他们面面相觑的时候,门开了,博伊尔太太走了进来。

“啊!你在这儿,戴维斯太太!”博伊尔太说。“你知不知道起坐间的暖气简直是冰凉的。”

“对不起,博伊尔太太,我们焦炭不够,而且”

博伊尔大太冷冷地打断说:“我可是每星期付七个几尼的七个几尼!我当然不想冻成冰棍。”

贾尔斯惭愧得脸红起来。他只简短地说:“我去把火烧旺些。”

他走出屋子。博伊尔太大转身向着莫莉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戴维斯太大,我要说你们接待的那位年轻房客非常特别。他的举止,还有他的领带;他从不梳头吗?”

“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青年建筑师。”莫莉说。

“你说什么?”

“克里斯多弗,雷恩是个建筑师,而且”

“我亲爱的年轻太太,”傅伊尔太太怒气冲冲说。“我当然听说过克里斯多弗-雷思爵士。他是建筑家。他建造了圣保罗教堂。你们这些年轻人似乎以为《教育法案》一颁布,就有了教育了。”

“我说的是这个雷恩。他的名字叫克里斯多弗。他的父母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希望他成为建筑家。而他是或者快是建筑家了,没有什么不对头的。”

“哼!”博伊尔太大哼哼说。“我听起来很玄乎。如果我是你,我就打听打听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了解他吗?”

“跟我了解你一样,博伊尔太太,那就你们俩每星期都付我七个几尼。我需要知道的就是这个,对不对?同我有关系的也就是这个。至于我是否喜欢我的房客,对我无关重要。或者”莫莉泰然自若地看着博伊尔太太。“或者我是不”

博伊尔太大气得面红耳赤:“你年轻,不懂事,应该请教请教比你更有知识的人。还有那个古怪的外国入又是怎么回事?几时来的?”

“半夜三更。”

“真是的,太奇特了!来的很不是时候!”

“把真正的客人拒之门外是违反法律规定的,博伊尔太太。”莫莉轻松地说。“你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吧?”

“我要说的是这位巴拉维契尼,或者他想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吧!我看他似乎”

“小心,小心!亲爱的太太,谈鬼”

博伊尔太大跳了起来,好象真是鬼来了似的。巴拉维契尼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她们俩谁也没注意。他笑着,象个老魔鬼似地嬉皮笑脸地搓着手。

“你吓我一跳,”博伊尔太太说。“我没听到你进来。”

“我是踮着脚尖进来的,所以呀,”巴拉维契尼说道。“没有人听到我进来。我发现这样做很有趣。有时我也偷听别人的谈话,那也挺有意思。‘他温和地补充说。“我可是忘不了刚才听到的谈话。”

博伊尔太太有气无力地说:“真的吗?我去拿我要织的毛线我把它放在会客室了。”

她急急忙忙走出去。莫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J儿望着巴拉维契尼。他连蹦带跳地走到她面前。

“我的迷人的房东太太看起来有点心烦意乱哪!”她还来不及阻止,他就抓起她的手来吻了一下。“怎么回事。亲爱的太太?”j

莫莉往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这位巴拉维契尼先生。而他却象个色迷似地瞅着她。

“今天早晨什么事都有点难办呐!”她轻松地说。“全是下雪的缘故。”

“是的。”巴拉维契尼转过头去看看窗外。“下雪天什么事都很难办,是不是?要不,下雪就什么事很好办了。”

“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他沉思地说。“你是有很多事不知道。我想,首先你就不大知道怎么开旅馆。”

莫莉的下巴挑战似地往上一翘:“可以说我们不大在行,可我们要开下去。”

“妙极了!妙极了!”

“而且,”莫莉的声音里流露出有些不耐烦的情绪。“我也不是一个那么蹩脚的厨师”

“毫无疑问,你是一个迷人的厨师。”巴拉维契尼说道。

莫莉心想:外国人真讨厌!

也许巴拉维契尼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管怎样,他的态度改变了。他安静而又非常严肃地说道:“我可以向你进几句忠告吗,戴维斯太大?你和你丈夫可不要太相信别人。你的这些房客,你都了解吗?”

“这是规矩吗?”莫莉有些气恼了。“我认为客人来了就就是了。”

“凡是来你这儿住的人,你最好还是了解一下。”他向前欠了欠身子,并且威胁性地敲了敲她的肩膀。“就说我吧,我是夜里来的。我的汽车,我说是翻倒在雪堆里了。你了解我什么呢?你什么也不知道。对于别的房客,你大概也是同样如此,什么都不知道。”

“博伊尔太太”莫莉开始说,但一看到那位太太拿着针织物又走进房子来时,就没有再往下说。

“会客室太冷了。我要到这儿来坐一坐。”她向壁炉走去。

巴拉维契尼踮着脚快步走到她前面说:“请允许我给你拨弄一下炉火。”

同昨夜一样,他那矫健的步履,给莫莉的印象很深。她已经注意到他似乎总是小心翼翼地背对着光线。而现在,当他跪下来拨火时,她认为她找到原因了:原来巴拉维契尼的面孔是精心“化妆过”的。

这个老白痴想把自己装扮得年轻些吗?唉,白费劲!他的相貌就告诉人他有多大岁数了,甚至还要显得老些。只是他那年轻的脚步与面貌不相协调。或许那也是费尽心机装出来的。

梅特卡夫少校快步走进屋子,把她从沉思中带回到讨厌的现实中来。

“戴维斯太太,恐怕暖气管哦”他谦恭地放低声音说。“楼下衣帽间的暖气管恐怕冻住了。”

“啊,天哪!”莫莉抱怨说。“多可怕的日子,又是警察,又是暖气管!”

巴拉维契尼咔嗒一声把拨火棍掉进炉格里去了。博伊儿太大停下了针织活计。莫莉看着梅特卡夫少校;他突然挺直身子一动不动,脸上显出一种很难描述的神情,使莫莉名其妙。这种神情她无法描绘,仿佛切感情已经被全部排挤出去,只剩下一个木然的面孔。

他语气不连贯地说:“警察?你是说警察?”

她意识到在那呆若木鸡的神情后面,一种激烈的情绪在起伏着。可能是恐惧,可能是警觉,也可能是激动之类肯定是有名堂。“这个人,”她自言自语说。“可能是个危险人物。”

他又说道这次声音微微含有好奇:“警察怎么啦?

“他们打来电话,”莫莉说。“刚一会儿,说他们派了一个侦探长来”她向窗外看看,怀着希望地说。“我看他是来不了了。”

“他们为什么要派警察来呢?”梅特卡夫冲着她向前迈了一步问道。但是她还没有回答门就开了,贾尔斯走了进来。

“这讨厌的焦炭掺了一半石块儿,”他冒火了,随即又补充说:“出什么事了吗?”

梅特卡夫少校转身对他说:“听说警察局派人来。为什么?”

“哦,没事儿,”贾尔斯说。“谁也猜不透。唉,雪已经堆了五尺厚,路上也堆得高高的,今天谁也来不了。”

就在这时,窗子上分明有人重重地敲了三下。

大家都吃了一惊。刹那间他们分辨不清敲的是什么地方。敲击声带着幽灵似的警告。之后,莫莉一声喊叫,,指着那扇落地长窗。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敲窗玻璃,如此神秘的到来只能解释他是乘雪橇滑雪来的。

贾尔斯叫了一声,穿过屋子,摸索着窗钩、然后把窗子打开。

“谢谢你,先生。”新来的人,脸是古铜色的。说话的声音有点粗俗,愉快。

“我是特洛特侦探长。”他自我介绍说。、

博伊尔太大从她的针织物上面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你不会是侦探长,”她不以为然地说。“你年纪太轻了。”

这青年的确非常年轻,听到这句评论,好象有点冒火。他说话的口气稍微有点不高兴:“太太,我可并不象我的外表那样年轻。”

他向在座的人扫了一眼,挑出贾尔斯来。

“你是戴维斯先生吗?我可以把这副雪橇脱下来放到什么地方吗?”

“当然可以,请跟我来。”

通向大厅的门在他俩后面关上后,博伊尔太太尖刻地说:“我看呀,我们现在为警察花的钱是给他们搞冬季运动的。”

巴拉维契尼走近莫莉。他带着沉重的嘶嘶声急促而低沉地说:“戴维斯太大,你叫警察来于吗?”

他埋怨的目光使她有点儿害伯。巴拉维契尼这时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时之间,她感到害怕。她无可亲何地说:“我可是没叫过!没叫过!”

克里斯多弗.雷恩跟着激动地走进门来,用刺耳的低语说道:“大厅里的那个人是谁?他从哪儿来的?太热心过份了,竟冒着大雪到这儿来!”

博伊尔太太的声音盖过了织针的声响。“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他是个警察。一个警察滑雪橇的警察!”

下等阶级的最后分裂来临了。她的态度似乎这样

梅特卡夫少校对莫莉说:“对不起,戴维斯太太,可以使用一下你家的电话吗?”

“当然可以,梅特卡夫少校。”

他走到电话机旁。这时克里斯多弗-雷思尖声地说:“他长得很漂亮,你们不这样想吗?我一向认为警察都是长得过份迷人的。”

“喂!喂!”梅特卡夫少校生气地拍打着电话机。他转身对莫莉说:“戴维斯太太,这电话机没有声音,一点声音也没有。”

“刚才还好好的。我”

她的话被打断了。克里斯多弗-雷恩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近乎是歇斯底里:“那么,我们现在完全与外面断绝联系了!完完全全断了联系。真滑稽,是不是?”

“我看不出有什么可笑的。”梅特卡夫少校冷冷地说

“真是的!”博伊尔太太说。

克里斯多弗仍然大笑不止。“这是我自己开的玩笑,”他说。“嘘!”他把指头放在嘴唇上。“侦探来了!”

贾尔斯同特洛特侦探长走进来。特洛特已经脱掉雪橇,扫去了身上的雪,现在手里拿着一本大笔记本和一支铅笔。他还带来了有条不紊的司法程序的气氛。

“莫莉,”贾尔斯说。“特洛特要同我们单独谈谈。”

莫莉跟着他们俩走出屋子。

“我们到书房里去。”贾尔斯说。

他们走进大厅后面那间因书房之名而显得庄严肃穆的小屋子。特洛特侦探长小心翼翼地随手把门关上。

“我们做了什么错事了,侦探长?”莫莉不安地问道。

“做了什么?”特洛特侦探长注视着她,然后开朗地微笑起来。“啊,”他说,“太太,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产生了误会,我很抱歉。不,戴维斯太大,事情完全不是这样。事情涉及警察保护的问题,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他们俩压根儿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好奇地看着他。

特洛特侦探长言词流畅地继续说道:“事情涉及里昂大太莫林.里昂太太一一的死亡。地是两天前在伦敦被凶杀的。看过报纸了吧?”

“看过了。”莫莉说。

“我首先要知道的是,你们认不认识这位里昂太太?”

“没听说过。”贾尔斯说。莫莉也低声表示相同的意见。

“唔,那是我们多少意料到的。但事实上,被杀害的这个妇女里昂不是她的真名。警察局里有她的档案,卷宗里还有她的指纹,所以我们毫不困难地就查明了她的身份。她的真名叫格雷格莫林-格雷格。她死去的丈夫约翰.格雷格是个农民,住在离这儿不远的隆里治农场。你们可能听到过隆里治农场案件了吧?”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一下卜鲁声打破了沉寂。这声音很轻柔,但来得很突然:好象积雪从屋顶上崩落到门外地上的声响。这响声很怪,仿佛是凶兆临头。

特洛特继续说:“1940年有三个被疏散的孩子安顿在隆里治农场的格雷格家。其中一个由于农场罪恶的的疏忽和虐待,后来死了。这个案件轰动一时,影响很大。格雷格夫妇被判刑坐牢。格雷格在送进监狱的途中逃跑了。他偷了一辆车子,在逃避警察追捕时撞车当场身亡。格雷格太太服刑期满后在两个月前已经出狱。”

“可是现在她被杀害了。”贾尔斯说道。“是谁干的呢?”

特洛特侦探长从容不迫地问道:“你记得那个案件吧,先生?”

贾尔斯摇摇头:“1940年我在地中海当海军假补生。”

特洛特转过脸去看着莫莉。

“我想,我一一我记得听说过。”莫莉上气不接气地说。“可是你干吗来找我们呢?我们跟这个案件有什关系?”

“问题在于你们有危险,戴维斯太大。”

“有危险?”贾尔斯怀疑地说。

“是这样,先生。在作案现场附近拾到一本笔记本,上面写着两个地址,头一个是加尔维大街七十四号。”

“就是那个女人被害的地方吗7”莫莉插嘴问道。

“是的,戴维斯太大。另一个地址是蒙克斯威尔庄园别墅。”

“什么?”莫莉怀疑地锐。“这太离奇了。”

“是的。所以霍格尔警长认为有必要弄清楚,你们是否你们或你们这座房子与隆里治农场案件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没有绝对没有”贾尔斯说。“必定是什么巧合吧!”

特洛特侦探长从容地说:“霍格本警长并不认为是什么巧合。如果可能,他想亲自来一趟。在这种气候条件下,由于我是个滑雪老手,他就派我来了。他要我把这座房子里的每个人都查清楚,用电话向他汇报,并且采取我认为可以保证全体人员安全的措施。”

贾尔斯尖刻地说:“安全?天哪,老弟,你不至认为这里还会死人吧?”

特洛特道歉说:“我不想吓唬尊夫人,但这里是要死人的,霍格本警长就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究竟有什么理由”

贾尔斯突然住口不讲了。特洛特说:‘我到这儿就儿就是为了查清这个。”

“整个事件真是太离奇了。”

“是的,先生,就是因为离奇,所以才危险。”

莫莉说:“侦探长,你还有话和我们说,是吧?”

“是的,太太。笔记本的一页顶上写着‘三只瞎老鼠’几个字。别在死者身上的一张字条写的是:‘这是头一个。’画着三只老鼠和一节乐谱,调子就是幼儿园唱的《三只瞎老鼠》。”

莫莉轻轻地唱起来:

“三只瞎老鼠,

你看它们怎么跑!

它们跟在农妇身后,

她……”

她突然停住了。“哦,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有三个孩子,对不对?”

“是的,戴维斯太太。一个十五岁的男孩,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还有死掉的那个十二岁的男孩。”

“其他那两个后来怎样了?”

“那女孩我想是谁把她收养了。我们还没找到她。那男孩今年正好二十三岁。我们也找不到他的下落。据说他总是有点儿古怪。他十八岁当兵,后来开了小差。那以后就失踪了。部队的精神病医生说他肯定精神不正常。”

“你认为是他杀害里昂太太的吗?”贾尔斯问道。“你也认为这个杀人狂因为某种不可知的理由可能到这儿来吗?”

“我们认为这里有人必定同隆里治农场案件有关系。一旦我们确定了这种关系是什么,就可以采取预防措施。刚才你说,先生,你本人同那个案件没有关系。还有你,戴维斯太太?”

“我啊!是的是的!”

“也许你们可以准确地说一说这座屋子里还有些什么人吧?”

他们逐个报了房客的名字:博伊尔太太、梅特卡夫少校,克里斯多弗-雷恩、巴拉维契尼先生。他一一记在笔记本上。

“仆人呢?”

“还没有仆人,”莫莉说。“你倒提醒我该把土豆放进锅炉里去了。”

她迅速走出了书房。

特洛特转身对着贾尔斯说:“先生,对于这些房客你了解多少?”

“我,我们,”贾尔斯停住了。接着他平静地说:“真的,特洛特侦探长,我们一无所知。博伊尔太太登记的是从布尼茅斯旅馆转来的,梅特卡夫少校是从利明顿来的,雷恩先生是从南肯辛顿的一家小旅馆来的,巴拉维契尼是刚才突然来到的或者说突然从雪里爬出来的他的车子翻在附近雪堆里。不过我想他们有身份证、定量供应本那一类东西吧?”

“那些我当然要检查的。”

“从某方面说,天气这么恶劣倒是件幸运的事,”贾尔斯说。“这种天气凶手是不会来的,会吗?”

“也许他不需要来吧,戴维斯先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特洛特侦探长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你应该想一想,先生。也许他已经在这儿了。”

贾尔斯盯视着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格雷格大大是两天前被杀的。你的房客都是在那以后到的,戴维斯先生。”

“是的,但他们是事先订好房间来的早些时订好的一一只有巴拉维契尼例外。”

特洛特侦探长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显得很疲倦。“这些犯罪行为都是事先策划好的。”

“这些?可是只发生过一次呀。你凭什么说还有哩?”

“会发生的不!我希望能防止它发生。企图是有的,是的。”

“这么说来如果你说得对,”贾尔斯激动地说。“只可能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的年龄对得上号克里斯多弗.雷思!”

特洛特走进厨房里找莫莉。

“戴维斯太大,如果你跟我到书房去一趟,我将非常高兴。我要对全体房客讲一次话。已经麻烦戴维斯先生去作准备了”

“好吧!请等会儿,我把土豆弄好了就走。有时我想,沃尔特-雷利爵土要没有发现这鬼东西才好哩!”

特洛特侦据长沉默着,看来他不甚满意。莫莉抱歉说:“我实在没法相信,你看那么离奇”

“毫不离奇,戴线斯太大都是简单明了的事实。”

“那个人的相貌你说得出吧?”莫莉好奇地询问。

“中等身材,瘦小,黑上衣,便帽。说话声音很低,脸用围巾蒙着。脸看人人都可以是那个样子。他停一停又补充说:“戴维斯太太,你们大厅里就挂着三件黑上衣、三顶便帽。”

“我不认为他们中有谁是从伦敦来的。”

“是吗,戴维斯太大7”特洛特坡侦探长迅速地走到食品柜跟前拿起一张报纸。

“二月十九日的《旗帜晚报》。前两天的。戴维斯太太,有人把这张报纸带到达儿来了。”

“可是多么古怪!”莫莉注视着,心里在模模糊糊地回忆着什么。“那张报纸是从哪儿来的呢?”

“戴维斯太太,人不能貌相,对于你这些房客的情况你实在什么也不清楚。”他补充说道。“我看你和戴维斯先生干旅馆这一行是外行吧?”

“是的。”莫莉承认道。她一下子感到了自己年轻、愚蠢而且幼稚。

“也许你们结婚还不久吧?”

“刚刚一年。”她的脸略微泛红。“一切都很突然。”

“一见钟情!”特洛特侦探长同情地说。

莫莉感到没法怠慢他。“是的,”她心里涌起一阵子信任感,又补充说道:“我们仅仅认识两个星期就结婚了。”

她的思想回到那十四天的旋风般的求爱生活中去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怀疑他们两人都相互了解、在这个令人忧虑的伤脑筋的世界上,他们彼此在对方身上发现了奇迹。一缕微笑挂上了她的嘴唇。

当她又回到现实中时,她看到的是特洛特侦探长正在放肆地打量着她。